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成长的自尊心 作者:原声 文案 王诗玉是一位饱受贫穷折磨的乡村女孩,生活的困苦和不甘平庸的心使她养成了谦卑谨慎又过于自尊的性格,当她全心全意地为改变命运而奋斗时,来自繁华都市的无忧青年夏远意外地闯进她的生活。面对条件优渥、风度翩翩的夏远的爱慕,王诗玉渐渐开启了尘封于心底的爱情之门。但现实的差距让敏感、自卑的王诗玉对这分意外的邂逅心生敬畏,她隐藏自己的热情,掩饰自己的真心,这使这段情缘随着环绕在她身边的异性而一波三折!尊严、利益、良心的角逐,她究竟何去何从、、、、、、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诗玉夏远 ┃ 配角:丛林潘洪马文心 ┃ 其它: ================== ☆、一撇的初见      “故土难离”,望着一座座山丘在眼前掠过,像是亲人在挥手、在话别。脑中还残留者母亲迟迟不肯离去的身影,在广阔的天地间,在浑厚的群山中显得那么那么渺小、孤单。一股浓浓的酸楚在心里翻滚、撕扯,王诗玉突然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滋味。她微微仰起头,九月的山已不再苍翠,泛着黄色的树叶在涩涩的秋风中沙沙作响,让空气中多了一些忧伤。路边的杂草中还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在草丛中显得那么单薄、可怜。王诗玉从未像今天这样仔细地观察过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原来家乡的天是这么蓝,云是这么白······   “你那个同学叫啥来着?”   父亲王远山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王诗玉的思绪。她愣了一下,道:“叫马文心。”   “你们是一个班的?”   “不是,她是五班的。”   “哦。”王远山沉默了一下,接着问道:“呆会儿到了,怎么找她?”   “我留了她爸的电话,一会儿到了打电话。”   将近中午,车终于开进长途客人运站的大门,人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天渐渐热了起来,王诗玉脱下外套,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T恤。她拍了拍有点发白的牛仔裤,又紧了紧鞋带,背起背包左右看了看,回头对王远山道:“爹,那边有个电话亭,我去打电话。”   王远山一边搬行李一边点点头。王诗玉翻出一个小本子,找到马文心的电话,扭头扎进人群中,像一粒沙子落入沙堆,转眼就不见了。   大约半刻钟,王诗玉回到原地:“爹,走吧。他们在火车站售票厅。”   两个人穿过街道,爬上台阶,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老远,王诗玉就看见东张西望的马文心,心里一喜,喊道:“文心!”   马文心闻声张望,发现王诗玉后,微笑着跑过来。她伸手要接过王诗玉的背包,王诗玉连忙摆手:“没事,不沉!”   “我拿这个,你帮叔叔抬行李吧,那个挺沉的。”   王远山憨厚的笑道:“不用,天天干活儿,这点算啥,走吧。”   马文心坚持拎过背包的一根带子,掂了掂笑道:“还说不沉,都装的什么呀?”   王诗玉的脸微微一红,笑道:“书。”   “三年的书你还没看够?还是怕学校的书不够看?千里迢迢带它干什么?”   “朋友送的,还没看完就带上了。走吧,先把票买了咱们再聊。”   三个人走进售票厅,挤过层层人群,行李实在不好通过又退了出来。马文心喘了口气:“赶上开学,人满为患了!诗玉,要不你把东西都给我,让我爸一块买了吧。”   “行,你的行李呢?”   “在里面。”   “没人看着吗?”   “放心,你看谁还有心思关注那个!东西给我吧。”   王诗玉一边翻出证件一边问道:“文心,票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没事,让我爸先买了,回头咱们再说。”   一直没开口的王远山这时候突然拦住就要离开的马文心,犹豫了一下才道:“文心,那个时间长点没关系,我们要那个最便宜的。”   马文心愣了一下,很快恢复,随后笑道:“我知道了,叔。你们就在这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回。”   王远山的话像一记耳光抽在脸上,王诗玉的脸火辣辣地疼,不由勉强开口:“爹,看看这么多人,能不能买到还不知道呢!文心,你看着办吧,怎么都行!”   马文心应了一声便挤进人群。   王远山看了看女儿,把两份行李搬到一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慢慢坐下来对紧随其后的王诗玉讲道:“啥车不行,省下钱给你买点好吃的也值!”   王诗玉站在旁边低头不语,忍了好一会才道:“爹,我宁愿饿几顿,也不在这儿省钱!”   王远山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这个从小就心高气傲的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行人直到坐在火车上才长长出了口气,两位父亲放松之后都有了倦意,很快就伏在桌子上进入梦乡。而两个女孩客气一番之后就打开了话匣子,马文心盯着手上的车票有些无奈地道:“凌晨三点,我们应该是最早的吧。”   王诗玉无所谓,这种苦对她这个一年四季在庄稼地里劳作的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票,虽然马文心什么也没有说,但她依然可以确定这张票一定是最便宜的。她深知这是马文心的一片好意,可敏感的自尊搅得她说不出心中的歉意和感激。王诗玉很快转移话题:“我认识你,是在高一的演讲比赛。”   “快别提那件事,讲的糟糕透了,都忘词儿了!”   “站到上面就值得人敬佩,我连参加的勇气都没有!”   “要这么说,我对你更是敬佩,常听老师说二班有个数学王,我想你们班没有第二个王诗玉了吧!”   这句话让王诗玉心中一痛,自嘲地道:“言过其实了,高考,我的数学成绩都不及格!”   “不会吧?”马文心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便立刻恢复常态,宽慰道:“也没什么,很多人都发挥失常。可是,你怎么没有复读呢?”   王诗玉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变得遥远、迷离,停了一会儿才谈谈地道:“不想。”   马文心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仔细打量这个不熟悉的校友,那张过于清瘦的脸使面部的线条有些坚硬,乌黑的长发披在脸上衬得脸色越发苍白,在普通的鼻子之上是一双美目,细看之下,让人觉得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她一时形容不出,只觉得非常纯净,非常舒服。马文心看着王诗玉出了一会儿神,接着道:“我理解,我考的也不理想,想来想去还是走吧,就怕有一天后悔!”   “后悔?”王诗玉落下长长的睫毛,再抬起后目光投向马文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马文心,随后又用一种坚定的语气道:“选择了就别后悔!”   “是啊,”马文心叹了口气,“就算是后悔也是将来的事,有时候人要得过且过。”   马文心口气中的消极情绪让王诗玉感到不舒服。家里的贫穷,母亲的病痛,父亲的辛苦,这一切让她的世界变得灰暗,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再有这种消极的情绪,让那些在物质世界本就高出自己许多的人,在精神世界里又高出一截!   马文心见王诗玉不说话,问道:“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失败?”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又一次挑开王诗玉的伤口,高考的失败带给她的痛苦几乎要超过她忍耐的极限,尽管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刻,但旧事重提仍让她喘不过气来。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王诗玉打开背包翻出丛林送给自己的书——《活着》,然后缓缓地道:“其实,有个道理我们都懂,人生哪能没有失败!”   马文心明明看到王诗玉眼中的挣扎,听到的却是云谈风轻,虽然自己还不了解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孩儿,但她表现出来的力量把自己几个月来的伤感、失落、烦躁和气恼驱散一些。于是,她由衷地道:“诗玉,我挺佩服你的,面对失败这么坦然,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   “很多人都是这样,我没有什么值得敬佩的!”   “这倒是,不求上进、游手好闲的人也是这样!能一样吗?我自认为自己还不是个浪子!”   王诗玉被马文心的话逗笑了。   夜里三点多,王诗玉一行人到达学校,门卫看到通知书痛快地开了门。马文心环顾这个陌生的漆黑的校园,回头提议:“还有几个小时,要不我们还是找个旅店歇歇吧。”   王诗玉望了一眼王远山,道:“文心,我不累,你和叔去吧。”   “诗玉,你别和我客气,跟我们走,其他事你不用操心!”   王诗玉既感激马文心的一番好意,又被这份好意烫得心头火辣辣的,不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谢谢你文心,真的不用了,你和叔快去吧,一会儿天就亮了!再说,行李搬来搬去也不方便。”   这时马文心的父亲也对王远山开口:“大哥,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咱们出门在外就是亲人,别和我客气,这一道,咱们没什么,心疼心疼孩子!”   王远山看着女儿犹豫了,这几句话说到了他的痛处。这些年,女儿过的日子他看着疼在心里。她像一个庄稼汉一样操磨在几亩薄田上,女孩应该有的娇气从未在她的脸上出现过,甚至看不到一丝委屈和不情愿,她就像儿子一样用她全部的力量在身旁支撑这个家。王远山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试探性地问:“诗玉,要不你就和叔去歇会儿,爹在这儿看行李。”   “爹,我不去!”王诗玉斩钉截铁,“叔,你带文心去吧,把行李放这儿!”   马文心见王诗玉执意不肯便改变主意:“行了,爸,我也不去了,来回折腾也不方便。”   “你不累吗?”   “不累,放心吧。你和叔在这儿呆着,我们逛逛!”   看着两个女孩走远,王远山搓了搓僵硬的手,不好意思的道:“这事闹得,都怪诗玉!”   “怎么能怨诗玉呢,这孩子立事,比文心强多了,她到哪儿我都不放心!”   王远山憨笑几声,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天将近中午,王诗玉把一切安置好后,便来到马文心的宿舍,然后一起来到食堂。饭后,王远山见一切妥当,就和马全商量回去。王诗玉走在最后面,见马全拉着马文心叮咛嘱咐,便悄悄拉着王远山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掏出五十块钱:“爹,你拿着,我知道除去路费你身上没有几块钱了!”   王远山翻腾的气血使他一把推开王诗玉的手,面红耳赤地道:“我不要,你这孩子,在外面处处用钱!哎——,爹没本事,”他有些说不下去,停了一会儿才道:“你,别太苦着自己,想吃啥就买点,钱不够爹再想办法!”   “爹,你拿着,路上怎么你也得吃顿饭啊,这么远!我够用了,学校的饭菜挺便宜的。”她把钱使劲塞进王远山的口袋里:“快拿着,叫人看见了笑话!”   王远山转过头去,擦汗似地抹了一把脸,心如刀搅。王诗玉没有看到父亲浑浊的眼睛,她正低头消化自己的忧伤。沉默了一会儿,王诗玉换上一副笑脸,尽量轻松地道:“爹,你不用担心我,这怎么叫苦呢!走吧,文心还等着我们。”   王诗玉扶着王远山的胳膊刚从角落里转出来,就看到一张灿若娇阳的脸望着自己,嘴角含着一抹笑意。王诗玉吓了一跳,随即想到刚才的对话被这个不速之客听到多少?   王远山麻木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英俊的小伙子,继续向前走去。王诗玉走了几步忍不住回过头,发现他还在望着自己微笑,那笑容落在眼里说不出的讽刺。   几个人来到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王远山一边听着马全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哭泣的马文心,一边打量女儿,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就像一根刺扎在心上。这是自己的女儿,应该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可她连一个女孩想在父亲怀里哭一声的权利都享受不到,她要用她的坚强来宽慰千里之外饱受艰辛的亲人!王远山抬起沉重的手臂,拍了拍女儿的头,想说点什么,可心口堵得什么也说不出。   车来了,王远山快步上了车,坐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抬起头,干涸了几十年的眼窝此时蓄满了泪水。车外的王诗玉看着深深埋下头的父亲,便明白这个大山里的粗汉落泪了,那看不见的泪水却清晰地落在她的心上,烧灼着她的心,烧热了她的血,点燃了她的激情,她的悲伤里生出一股力量让她浑身是劲!她久久地望着车离去的方向,在心中呐喊:爹,千万不要难过,我们,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迟来的美人      第二天,为期一周的军训拉开序幕,站在烈日之下,听着在温室中生活的同学的抱怨、□□,王诗玉笔直地站在人群之中,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流进脖腔,可自豪充满胸膛。载着这种自豪,时间飞快地奔走,转眼,军训结束,备受煎熬的同学在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终于可以放肆地酣然大睡。于是,这个早晨异常的清净,趁着这份清净,王诗玉只身攀上空无一人的教学楼的楼顶,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向远处望去。北方的秋季,刚好诠释了这个季节的全部意义。风,清爽而甘冽,空气中没有了凝聚了一个夏天的粘稠的湿露,干净而利落的云彩把天空托得异常的高远。田间没有了吵闹的各种动物一起演奏的交响曲,到处是忙碌的农民的喜悦与疲劳交织的身影。那大型的收割机像冲向战场的斗士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利剑,一片片稻谷毫无招架之功地应声倒下,瞬间整片整片的稻田就在飞转的齿轮下沦为平地。眼前的这一幕勾起她浓浓的思乡之情,她含着泪水轻轻地问:爹,妈,你们好吗?   王诗玉伤了一回神,又恢复了热情,目光一点一点扫视这个即将生活两年的地方,从它已经布满灰尘与细小裂缝的墙壁,和被风雨冲刷后露出斑驳的色彩的一座座建筑,暴露了它的年龄。这样的环境,多少让对大学充满幻想和期待的年轻生命有了失望和惆怅,这就像梦想的种子被种在不太满意的土地上,可还是有人愿意用青涩的思想和稚嫩的双手竭尽全力地呵护,等待它破土而出,在未来结下一颗梦寐以求的果实,至少她是这样的人!   越来越炙热的阳光搅乱了清晨的宁静,王诗玉动了动发麻的双腿,顺着原路返回。路上遇见了出来打水的室友——舒涵。   舒涵一见她就神秘地招手,王诗玉紧走几步赶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水壶。   舒涵:“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告诉你,咱们宿舍来新人了!”   “你想的怎么这么多!”王诗玉笑道:“来新人有什么稀奇的?”   “我形容不出,你去看吧!”   王诗玉原本不觉得什么,被舒涵的话说的心生疑窦。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宿舍,刚走上二楼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寒暄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经过其他宿舍的门口,不停地有人询问她们宿舍出了什么事。王诗玉微笑着摇摇头快走几步,但在门口就停住了。只见,形形□□的男男女女挤满了宿舍,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人。王诗玉打量了片刻,觉得在人群中穿过去实在是不礼貌,索性放下水壶倚在门口。顺着这些人一致的目光,她看到了一位美女。那样的容貌,那样的神情,在一片奉承的欢声笑语中嫣然是一位公主!   “别开生面吧,真没想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飞来一只凤凰!”舒涵伏在王诗玉耳边轻声道。   王诗玉仍挂着谈谈的微笑,没有开口。她的目光被一道道金光吸引过去,那是手镯与叫不出名字的手表交相辉映的光芒。这场戏直到每个人都和主角细细地谈过一番才渐渐散场,王诗玉真佩服这些人的博学与机敏,怎么会有那么多种奉承的方式,而且信口拈来,衔接的恰到好处。这时,这场戏的几位主角才开始关注这个房间几位已经茫然的主人。王诗玉一边客气地应答一边走进屋内,她刚把水壶放下,就有一包东西塞过来,伴随着来人热情的声音:“一点特产,大家尝尝。中午,咱们一起吃饭,这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乐忻要是和你们耍脾气,就告诉我,我教训她!”   这一番话说得王诗玉心里暖暖的,顿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刚想开口,舒涵抢先一步:“阿姨,您太客气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相互关照!”   这句话可比自己一句简单的“谢谢!”听上去舒服多了!王诗玉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轻轻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一直面无表情的主角这时突然皱着眉头生硬地打断还在张罗的女士:“妈——,这里是学校,这是我的同学,不是你们的应酬对象!你们这样的功夫,她们拿什么招架!”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就是因为是你的同学,我们才要表表心意啊!”   乐忻把枕头往床上一丢,不耐烦地道:“在我的生活空间,能不能不用你们的生活方式?!还有,为什么要通知你们那些朋友?难道我来这样一所学校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吗?”   当着众人的面,乐忻的态度让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她的父亲板起面孔道:“你说为什么,不是因为你,谁想惊动大家!”   就在王诗玉的神经绷起来之后,乐忻的态度突然一转,一叠声地道:“好好好,这份心意我领了,您对大家的心意我也领了,吃饭的事等您二老离开之后我一定照办!这样可以吗?可以的话,让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乐忻的父母听了这段话,脸上的欢快消失了,布满忧虑的愁云,一边和大家告别一边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的母亲突然停下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万分怜爱地道:“忻忻,我们知道你心情不好,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就和我们回去,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乐忻闭上眼扭过头一言不发,她的母亲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无奈地关上了寝室的门,舒涵很有礼貌地送了出去。安静下来的寝室,大家居然不知如何开口,直到舒涵返回,气氛才缓和一些。乐忻简单地和大家打过招呼就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一连几天,这位美女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上课,不吃饭,不洗漱,甚至没人见过她去厕所。王诗玉和其她人小心翼翼地在宿舍活动,可爱说笑的李莘这天实在忍受不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乐忻的床边,敲了敲她的床头笑道:“美女,你这不吃不喝地蒙头大睡,是在学睡美人吗?可咱们这一亩二分地上可找不带王子啊!”   乐忻毫无反应,隔着被子,大家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王诗玉紧张起来,不安地道:“她,不会有事吧?”说着便走上前,试探着要掀开被子。她的手刚挨到乐忻的被子,就传来乐忻沉闷浓重的鼻音:“我还活着!”   李莘吓了一跳,向后退去,撞在舒涵身上,舒涵一边扶住她一边道:“你比乐忻还吓人!”   王诗玉轻轻掀开乐忻的被子,关切地道:“你感冒了?怎么不说一声!”她找出随身带来的药 ,倒了杯水一起递给乐忻,正在担心这位美女会不会一口回绝,出乎意料,乐忻伸手接过服下,甚至没有忘记道谢。寝室的气氛终于有了变化,尽管乐忻仍一言不发,但大家都放松了许多,因为这不是一枚炸弹,而是一座生病的冰山。   局面一旦打开,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在王诗玉第一个伸出友谊之手并成功接轨之后,其她人纷纷随行,这位美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颜色,鲜艳得让每个人都自愧形秽。   早晨,清冷的阳光刚洒在窗棂之上,王诗玉就睁开了眼睛。她慢慢地舒展身体,轻轻地穿上衣服,在室友匀称低沉的呼吸声中悄悄下床,像往常一样,拿起几个水壶刚要出门,上铺的乐忻突然开口:“打水去啊?”   王诗玉点点头。   “你等我一会儿,咱两一块儿去!”   王诗玉被乐忻这突然的亲切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的心里,对于贫富一向敏感,内心深处埋藏着一种叫“自卑”的东西,驱使她不由自主地抵触一切有钱的人,但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于是,她展露一个亲切的笑容,轻声道:“好啊!”   走在路上,王诗玉忍不住欣赏乐忻精心打扮之后的美貌,笑道:“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个好姐妹,她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打扮一番才肯出门!”   “谁叫这个社会总是以貌取人!”   “可你们本来就已经很美了,什么也不做就比下去很多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想招蜂引蝶啊?哼,我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的青春开出最美的花朵!”   王诗玉惊奇地看着这个于自己而言几乎拥有完美人生的美女,语气中居然依然流露出对自己的一丝不满,不禁笑道:“也是,打扮给别人看或许还会偷偷懒,打扮给自己看怎么能偷懒呢!”   “你这话说的好!”乐忻有些兴奋地赞道:“一句话道出了我的秉性!”   一句认可让王诗玉兴奋起来,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回到宿舍,王诗玉简单收拾一下,带上一本书就打算出门,窝在被子里的舒涵拨开凌乱的头发转动眼珠,审视片刻后问道:“诗玉,你什么情况,怎么一到周末就消失?”   这个捕风捉影的话题在女儿国般的大学中,真是一剂可口的调味料,立刻引来其她半睡半醒的室友戏谑的目光。兴奋点极低的李莘首先拍起浪花:“就是,现在都是和平年代了,你就别搞地下工作了!说,是不是约会啊?”   舒涵瞪了李莘一眼:“说话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你见过哪个干地下工作的这样一问就能招供?再说,不是约会是干什么?难道和什么团伙接头吗?”   一席话引来大家哄堂大笑,李莘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不理会舒涵的挖苦,继续道:“诗玉,有的话,就说出来吧,这可是咱们寝室的第一支桃花,别人就算了,你能赶在乐忻的前头,就值得庆祝!是不是,乐忻?我这么说,你可别不高兴!“   乐忻不以为然地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说不定明天就轮到你那儿了!“   舒涵极力忍着笑:“呦,在这儿狼多肉少的地方,那得多大几率啊!李莘,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仔细辨认,别是朵烂桃花!”   众人又是哄然大笑。李莘并不生气,反倒洋洋自得地道:“别不服气,有句古话说得好,自古红颜多薄命,走狗屎运的一般都是我这种条件的!”   王诗玉抱着书听着她们胡侃,等到李莘说完便接过话:“我倒想成全你们的好奇心,可惜对方是个女生,如果是按你们所想,那这对我来说就不是桃花运而是桃花劫了!”   舒涵:“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说不定你还真碰上一块儿可口的肉呢!”   “可惜我不是狼,我不过是一只吃草的羊!”   出了宿舍楼,王诗玉来到宿舍不远处的公园等待马文心,今天两人约好去市区。她边走边盘算要买的东西,坐下之后索性掏出身上的钱仔细算计着。就在她专心数着手中的钱,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本能地认为是马文心到了便高兴地抬起头来,可嘴边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便戛然而止。王诗玉思付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到底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走过来的人似乎认出了王诗玉,经过她时放慢了脚步,冲她璨然一笑。这个笑容如同神来之笔让王诗玉灵光一闪,记忆的光标顿时锁定在食堂旁的画面。原来是他!王诗玉的脸陡然热了起来,慌乱地把钱塞进兜里,扭过头避开来人的目光,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才回过头朝来人离去的方向望去,想不到那人像算好了一样也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王诗玉只觉得一团火在脸颊烧了起来。   王诗玉在他消失好一会儿,还在揣摩那笑中的深意,她怎么想都觉得那是一种讽刺!   王诗玉使劲甩甩头,想要摆脱这种自寻烦恼的情绪,却发现马文心就站在身旁,不由惊道: “喂——,你干什么?大白天的扮倩女幽魂啊!你怎么一声不响!”   “那你在干什么?大清早的就魂不守色?是被什么吓到了?还是被什么人勾去了魂儿?”   王诗玉看着马文心一脸坏笑,就知道刚才的一幕被她看到了,便转移话题:“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让我等你这么长时间?!”   “是啊,等我是一件多么枯燥的事啊!”   王诗玉见她笑意更浓,干脆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去。马文心笑着赶上来:“哎,你们宿舍的那位千金小姐还好相处吗?”   “她倒是让我很意外,本来以为那样的人是我们这样的人难以亲近的,没想到她除了不轻易开口之外,很随和,现在每天早上和我一块儿起床、打水、跑步,我都很奇怪自己怎么入了她眼!”   “这就是人的聪明之处,这么做至少让她漂亮的脸蛋、优越的条件不至于招来太多的嫉妒、排斥!再说,她再有钱也不能与世隔绝吧,总得找一条与你们沟通的渠道,你这么面善的人当然成为首选了!”   “你把人心说的太险恶了!都是青春年少,哪有那么多算计!我看她不像那样的人。”   “日久方见人心,她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伪装,现在我就不妄下结论了!”   “这话说的对。不过,你前面说的也有道理。像她这样条件的人,不让人多想也难。呵,你看,不光男人关注美女,女人其实更关注美女,只是角度不同。男人大多先从美女的漂亮着眼,而女人更多时候是寻找美女的缺点在哪里。”   “是啊,而且从古至今穷苦出身的漂亮女人,赢得来眼球赢不来尊重的例子比比皆是,可见光漂亮是不行的。像乐忻这样占有天时地利才是真的好命,我们只能寄托来世了!”   王诗玉想起乐忻刚来时的那一幕,不禁感叹:“是啊,有钱真好,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风风光光,自然而然让人另眼相待,可以无限度地满足人的虚荣心!”   “好了,我们就别做司马牛之叹了,赶快行动吧,咱们这些不占天时地利的人只能奋斗,看能不能赢来点人心!”   两人相识一笑,挽手走出校园。 ☆、正面的相逢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在这样一所莺歌燕舞的医学院校,一直在爱情的追逐戏中处于劣势地位的热血男儿终于可以翻身而上,尽情享受着倍受关注的礼遇。尤其是那些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虚荣心膨胀之后修养稍差的已经开始飘飘然了。他们昂首挺胸、洋洋得意,举手投足间因为过分自信而显得骄傲自大,可当意识到自己不太得体的行为之后又想起谦虚谨慎的品质,便又刻意地彬彬有礼。这样矛盾的行为自然引来女生的品头论足,但在这种探讨的潮流之中,总有一些不合潮流的人,王诗玉就是其中一个。对未来的期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她无意于这种对实现理想毫无意义的行为,至少她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她急于摆脱贫穷的心理使她没有心思去考虑怎样拥有一个精彩的大学生活,更不要说参与这种蜚短流长,她快要被磨光的耐性只有在书本之中才能得以保存,支持她走完一展抱负前的最后里程!   对于王诗玉的表现,室友们经常唏嘘不已。在又一个周六的晚上,几个女孩吃过晚饭后,当舒涵提议去看电影时,连一向不轻易开口的乐忻都表示赞同,毕竟在这依然枯燥的大学生活中,学校每周一次的公开放映实在犹如一种恩赐。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只有王诗玉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看书,动作最快的李莘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诗玉,你不去吗?”   “每个周六都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要是光为了看电影,我也觉得没意思,可一周只有这样一次可以近距离地看帅哥的机会,怎么说不去就不去呢!”   王诗玉合上书,笑道:“原来你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舒涵:“不止如此,你在桥上看风景,你也成了风景!”   王诗玉:“我算不算风景很难说,乐忻肯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有这么一道风景我还凑什么热闹?难道非要去做背景吗?”   乐忻完成妆容的最后一道工序,扑扇着云雾一样迷朦的美目,笑道:“风景如何,那要看落在谁的眼里!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背景?!”   老成持重的施朵听了这话由衷赞道:“话说的真好!你们原来都是哲人!”   李莘:“诗玉,我不管别人是不是风景,我只想知道你那个心心念念的丛林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风景!”   舒涵:“李莘,认识你这么久,就这一句话说到点上了!”   王诗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就是这样一道风景!难道你们没有几个谈得来的异性朋友们?”   舒涵:“我们没有你这么高的境界!要是这么频繁的往来,我们恐怕早就越了雷池!”   王诗玉:“舒涵,你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要是我再笨点,可听不出你的深意!”   舒涵:“偏偏你很聪明啊!你什么时候见我和李莘拐弯抹角地说话!”   李莘瞪起眼睛:“舒涵,你能不能不要在夸别人的时候老拿我做底子!”   施朵打断又要争论起来的两个人,望着王诗玉笑道:“我只知道异性之间没有纯洁的友情,伯牙子期好像都是男的吧!”   大家立刻赞同地竖起大拇指,不约而同地看着王诗玉意味深长地笑着。王诗玉在室友质疑的目光下,心中有些不快,她可以接受她们偶尔拿自己取闹一翻,但她们不应该拿自己与丛林的情谊开这种玩笑,这份在她心里早已超越爱情的深情厚谊是她灰暗的世界中不可多得的色彩!她与他相似的处境、相似的经历和几乎一致的人生理念使她深切地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像丛林一样了解自己,这份情谊在她心里就像祁连山的雪莲花一样圣洁!   王诗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没有办法证明这份清白,也无需证明,在室友不解的目光中默默离开寝室。   王诗玉离开之后,施朵立刻不安起来,敏感地道:“诗玉生气了吧,我也是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啊!”   舒涵:“不会,别想多了,面对这种问题,沉默可是最好的回答!电影快开始了,咱们走吧。”   王诗玉一个人来到教室,空无一人的教室让她很放松,刚刚的一点点不快在这份惬意的安静中烟消云散。提到丛林,不禁勾起了她倾诉的欲望,于是,她放下书本铺开信纸,言语如潮水般倾泻而下:   大哥,我常常对别人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往往自己又陷入其中,我总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纠结不休,又常因为一个眼神惶恐不安!有时候,一句温暖的话、一只伸来的手就让我热泪盈眶!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太敏锐,经不得一点喜怒哀乐。好在,我还有意志,让我不至于看起来多愁善感。   大哥,今天,我还想谈谈人性。我觉得人性中都有恃强凌弱的动物本能,如果一味的宽容、忍耐大概会被认为是软弱;而太过主动的热情久而久之就被认为是一种容易驾驭的顺从。我原以为人性本善,可却又忽略了人性的自私。当自私变成了保护自己的本能时,善,大概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大哥,请放心,我的这些话不是说我遇到了什么,只不过是由此及彼的感触。要说有什么,那就是今天有人误会了我们的情谊。不过,不管别人如何认为,我都视之为一个玩笑。有时,我在想如果人的意念可以左右另一个人的思想,那将会是多么的奇妙!再没有说不出的缘由,再没有胡乱的揣测······你看,我的想法是多么幼稚,连我自己也笑了!   她写到这里,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就见到班里唯一的一片“绿叶”出现在门口。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王诗玉自己,先不自然起来,腼腆地开口:“就你自己呀!”   王诗玉客气地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紧随其后进来的人打断,只见进来的陌生的面孔看了一眼王诗玉,回头对身后的人道:“夏远,你瞧瞧他的样儿,跟个娘儿们似的!我说李明宇,你是不是在女人堆里混久了,被同化了!让让啊,堵在门口干什么!”   李明宇讪讪地走进来,没有接话而是对王诗玉道:“我们打牌,不影响你吧?”   王诗玉连忙道:“没事没事,我马上就好!”说完,她继续埋头写道:大哥,我不得不停笔了,来了几位不速之客!望珍重,念你的诗玉   李明宇三人漫不经心地铺开牌,刚刚说话的人继续刚才的话题:“李明宇,你艳福不浅,这众星捧月的滋味不错吧!你可别太贪,适时分一杯羹给兄弟们!”   “你别胡说八道,留点口德行不行!”   “明宇,你不应该接茬,你以为他是在跟你说话吗?他是在吸引注意!”   “夏远!你不拆别人的台,自己的台面就搭不起来是吧!”   “你觉得我拆你那几块料,能放在哪儿?咱俩这型号匹配不上!”   “不就是一张脸吗!你这么自信,什么时候把明宇的班花收入囊中?”   这段对话让王诗玉心里一阵冷笑,不由加快速度以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氛围。   “知道慌不择食的下场是什么吗?”   另外两个人饶有兴致地等待夏远的下文,不料,折好信纸的王诗玉冷笑一声,突然道:“撑个半死却食不知味!”   夏远投来目光而后大笑出声,连声赞道:“形容得妙!”   他这一笑,王诗玉立刻认出这个人居然就是在食堂门口见到的那个人,心里立刻翻滚起尴尬的浪花。她匆匆把信塞进信封,起身准备离开。被夏远刁侃的人见状立刻出声拦道:“别走啊!李明宇,你能不能跟上点节奏,介绍一下啊!”   李明宇深知邓有哲开玩笑的尺度,就劝道:“邓有哲,光天化日,你注意点分寸,我们班里可都是良民!”   名叫邓有哲的人指着李明宇对夏远笑道:“你听到了吗?他说光天化日!哈······,李明宇,你怎么不说月朗星稀啊,多少还对点景儿!你是不是中国人,这成语学的,你不认识啊,头顶这是俩灯泡!”   此时快走到门口的王诗玉也忍不住笑了,夏远这时隔着几排桌椅道:“寄信吗?”   王诗玉尽管不喜欢这种谈话,但出于礼貌还是停下来回答:“是的。”   “我帮你吧,邮筒就在我的寝室楼下。”   王诗玉被这突然的好意弄得有些慌乱,连忙摆手:“不不不,谢谢!不麻烦了!”   “这叫麻烦吗?顺路而已!怎么,你怕我偷看吗?”   “你想的太多了,我的信还没有封好,怎么寄呢?”   “这还不简单,你等等。”夏远说完不等王诗玉开口匆匆出了教室,眨眼功夫又折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放到王诗玉面前的桌上。王诗玉被这样的热情弄得微微红了脸,把刚刚的厌恶之情暂时抛到一边,一叠声地道谢。   “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邮票,如果没有中意的,我那里还有!”夏远豪迈地道。   “我已经贴了邮票,用一下胶水就好!”王诗玉拿起信封展示给夏远看,证实自己不是客气,然后出于心中的谢意问道:“你是隔壁全科班的?”   “是啊,李明宇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哦,啊——!”王诗玉脑子里一直萦绕着在食堂和公园与这个人意外相遇的一幕,回想自己的行为倍感难堪,一不小心倒出一滩胶水,本能地惊呼一声。   “没事儿,给我。”夏远从王诗玉手中拿过信,很自然地用手抹去多余的胶水。   这个动作使王诗玉愈加窘迫,又连声道谢。   “没事儿,洗一下不就好了吗?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就呆一会儿吧!”夏远停了一下,“其实,我们已经有过几面之交了!”   “啊?!”王诗玉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忘了回答,心中暗道:他果然记得两次的邂逅!这个认识使她脸上飞起火红的云霞,一直飞到心里。   夏远出于常理地把王诗玉的反应归因于被自己这样的帅哥邀请而喜上心头的羞涩,趁着她呆住的瞬间,便向邓有哲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可惜,这个眼神也没有逃过王诗玉的眼睛,刚刚他与邓有哲的谈话快速地在她的脑中重现,便马上醒悟夏远的别有用心!原来他只不过利用自己向室友证明他获取芳心的手段有多高明,他的魅力有多大!想通这一点,王诗玉脸上的云霞转眼退去,她轻描淡写地道:“是吗?想不起来了,一般的人我都记不住。哦,我想起还有点事忘了写,看来浪费了你的好意!”王诗玉从夏远手里抽回信,不再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邓有哲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假意上前劝道:“别放心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哪儿都有不识抬举的人!”   夏远干笑几声,换做平时自己也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可这一刻他没有了和邓有哲斗嘴的兴致,而在他的眼前一直摇动着王诗玉那双陡然变色的眼睛。   王诗玉回到宿舍,意外地发现施朵居然回来了,便奇怪地道:“你怎么回来了?电影不好看么?   “我看你不太高兴地离开,心里不踏实。诗玉,我是开玩笑的,你别误会!”   在宿舍里,让王诗玉感到最累的不是条件优渥的乐忻,而是这个有着九曲心肠、比自己还敏感多疑的施朵。每次和她说话自己总会十二分的小心。就像眼下,王诗玉故作轻松地道:“施朵,你真的想多了,我是想起有封信要写,偏偏信纸落在教室里。你看,”她扬了扬手中的信:“我才写好!”   施朵果然长出一口气,露出笑容。王诗玉也暗暗松了口气,端起水盆向水房走去。 ☆、渐深的情谊   几天之后,王诗玉独自写信的时候,又撞见了夏远。这一次,她干脆视而不见,无奈来人似乎很想攀谈。只见他和李明宇聊了几句后就随意地踱到她的旁边,不客气地坐下来:“真巧,每次都碰上你写信。”   王诗玉谈谈地道:“大概是你能掐会算吧!”   “我到真希望自己有这个本事,好算一算你怎么这么不欢迎我!”   夏远的直截了当让王诗玉觉得自己太过小气,仔细想一想两人之间谈不上什么过节。于是,她抬起头,视线落在这张英姿飒飒的脸上:“你这么认为的理由是什么?”   “还需要什么理由,你一脸的不屑一顾,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   “你口中的正常人指的是那些一见你就笑的人吧!人人都这样还有什么意思?我这样不显得与众不同吗?没准儿你还会认为这是欲擒故纵呢!小说里的故事可都是这样的。”   夏远听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地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拿不定应不应该高兴。”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如果你想借我对你的关注来满足你的虚荣心,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可如果你是抱着结交朋友的心态坐在这里,那你投之以李,我必报之以桃!怎么样,我说的够坦白了吧!”   夏远听了王诗玉这一番正气凛然的话,立刻调整坐姿,一本正经地道:“我必须承认,在此之前,我确实有一些不正当的想法,但此时此刻也希望你能相信那些想法不会再出现了。”   “好啊,我拭目以待!”王诗玉莞尔一笑,继续写信。夏远果然不再打扰她,却没有离开,他向李明宇要了一张大纸,居然练起字来。王诗玉观察他片刻,便投入到与丛林无声的交流中。   夏远可不一样,他一心两用,不时地向王诗玉投去目光,欣赏她写信的样子。在他认识的人里面,他还没有见过一个人这么表情丰富地写一封信,更甚的是她还会不时地抬起头推敲用词。所以,等到她写完这封信,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夏远见到王诗玉终于放下笔,才道:“你是在作诗吗?我能不能打探一下,欣赏这些文字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透露。”王诗玉狡黠地笑道。   “人的好奇心就是这幅德行!好了,不想说就算了,毕竟信任是日积月累的!”   “你激我也没有用,因为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人有时保留秘密与信任无关,而且要日积月累的是信任的程度!”   “一字之差,千里之别!本来我也是这个意思!王诗玉,看来跟你说话以后要多喝点墨水了!”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话一出口,王诗玉就觉得问的真是可笑,便连忙改口:“当然,有李明宇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倒是理解这种反应,真正令你惊奇的是你的名字第一次从我的口中喊出!”   夏远的这个观点倒是很合王诗玉的性情,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展露一个会心的笑容,而那双美目因为真情流露而熠熠生辉!夏远再一次愣住了,他还没有见过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会有那么多的笑意!   人与人的交往,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习惯。习惯又分为被动和主动,王诗玉就是被动地习惯了夏远随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不过短短一个月,夏远表现得仿佛他们已经有了八辈子的交情。被这样一位人物如此抬举,她的小名也荣幸地被人常挂在嘴边,她的生活也会成为中心话题,她一下成为宿舍乃至全班的焦点。对此,王诗玉的心情不再是平静如水,她一边渴望淡出人们的视线一边又享受这种倍受关注的礼遇!   北风渐行渐近,晚上在教室里长时间的握着笔,便觉得手冷。王诗玉停下来,使劲搓了搓手,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一阵骚动,有些人已经投来目光,她立刻明白了原由便朝门口望去。果然,夏远正悠然自得地在众人的目光中向自己走来。一旁专心看书的常月夕见到夏远居然自觉地站起来离开座位,夏远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看了一眼王诗玉面前已经洋洋洒洒写满两张纸的信,道:“差不多就行了,何必呢?你写着费劲,他读着劳神!你要真有说不完的话,和我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我和你的那点交集,三言两语就完了,说多了就是冲突!”   “冲突也是一种磨合吧!”   “我就怕磨得什么都没有了,还怎么‘合’呢?”   夏远微笑不语,随手拿起一张白纸,意气风发地练起字来。王诗玉等了一会儿,不见夏远开口便任由他自娱自乐。当她完成写给丛林的信,抬起头来看到空荡荡的教室,不由惊讶地道:“人呢?怎么都走了?”   “明知故问,换做是你,你愿意留下当灯泡吗?”   王诗玉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应该说大家的想象力是丰富还是单调,为什么只要是两个异性坐在一起,就一定被认为与‘爱情’有关!”   “怎么?你从来不这样想吗?”   “你指的是你自己还是这种现象?”   夏远放下手中的笔,认真端详王诗玉:“这两种情况,我都想听听你的看法。”   “关于这种现象,我不能否认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但我还不会一概而论,我觉得任何结论总要有一些可靠的根据吧!难道仅凭你多和我说了几句话,在我面前多停留了几次,我们就开始谈情说爱了吗?持这种观念的人难道不是‘视感情为儿戏’吗!至于你,我要是真的这样认为,那真成了‘视感情为儿戏’的人了!毕竟,我们相识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   “照你的意思,又是怎么看待‘一见钟情’的?”   “那就是冲动的行为!何况,‘一见钟情’并不代表就是‘谈情说爱’啊!”   “这么说,即便你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在不确定对方的心意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了?”   王诗玉忽然警觉起来,感觉到夏远似乎在窥探自己的内心,便微微一笑:“抱歉,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不在你我的交集之内了!”   夏远半眯起眼睛斜觑着王诗玉,最后也报之一笑:“那好,来,看看我的字怎么样?”   王诗玉抬起头来随便看了两眼,虽然她不懂书法但也感到夏远的字看上去让人心里顿时豁然开朗,生出一股力量。可是,她明明眼前一亮,嘴上却偏偏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不在行,看不出好坏。”   夏远在她的目光里捕捉到闪现的欣赏,不由笑道:“口是心非!你夸奖我一句会少一块儿肉吗!”   “你就这么想听我夸奖你?我的夸奖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当然喜欢,尤其是一个智慧的异性的赞美!”   王诗玉听完这句话,脑中就闪出两个人相识的经过,索性放下手中的信,似笑非笑地望着夏远:“高帽就别戴了,我可不是迷恋帅哥的小女生,因为这点取悦人心的小伎俩就沾沾自喜。夏远,有个疑问我一直想问你,我想听听你的肺腑之言。你之所以与我往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甘心被我这样其貌不扬的人忽视,对不对?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像许多女孩子那样追捧你、围绕你,恐怕你早就把我抛之脑后了吧!”   夏远笑得讳莫如深:“诗玉,说真话没有错,可有些真话心照不宣反而更合适,说出来你不觉得伤和气吗?”   “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真话永远伤不到我!所以,为什么我与你说的话没有在信上写得多,”她指了指夏远,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这里,有跨不过的距离,但和信任无关!”   夏远的笑容慢慢失去了欢快的元素,他依然笑着,可笑得有些迷离,他的注意力被自己心里莫名升起的醋意吸引。夏远承认王诗玉说的一点不错,他就是不甘心,哪怕此时他还在盘算怎么让这个女孩儿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然而,事情似乎越来越事与愿违,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从开始刻意去寻找与她接触的机会变成了之后的自然而然,这种变化不禁让他在嘲笑自己的同时开始审视自己。   王诗玉见夏远突然沉默了,不禁莞尔一笑:“怎么?被我说中,无话可说啦?其实,你不必这样,我倒是理解这种心理,就像人面对比自己优越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一样,当自己处于优势的时候自然地感觉高人一等,在遇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时,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心静如水呢?这不过是人之常情!”   这一番言论让夏远由衷地叹服,看来自己把这个女孩儿看得肤浅了!而在这一刻,夏远认真地过滤自己的思想,把那些有损德行的意气之争剪除,发自内心地把王诗玉摆在朋友的位置,决定和她交往。观念转变之后,夏远一下轻松起来,看着王诗玉笑道:“你的有些话说的也太绝对了,人心可不是那么简单,傻丫头!”   王诗玉一愣,这个陌生的称呼从夏远这个并不太熟悉的人口中喊出来让她心头一颤,有一种温暖的东西在心底漫出来!就在王诗玉不知如何开口时,教室的门就被打开,邓有哲旋风一般闯进来,他见空旷的教室中只有夏远和王诗玉两个人并排而坐,又快速地收住脚步打算退出,夏远却叫住他:“你遇见鬼啦?跑什么!”   邓有哲嘿嘿一笑:“倒不是鬼,是鬼鬼祟祟的事!你们俩把门关的这么紧,在干嘛?”   “你既然说我们是鬼鬼祟祟,你觉得我们会告诉你吗?”夏远扬起眉毛。   王诗玉见邓有哲大摇大摆地进来,便迅速起身,打算离开,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她无力招架。但是,夏远却拦住她:“你走了就没意思了,他下次就会越发放肆,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这种人说话你就那么一听,别过脑子!喂,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别东拉西扯地把正事忘了!”   邓有哲拉过一把椅子跨在上面,道:“李明宇呢?”   “去文学社了吧,你找他干什么?”   “他前几天不是念叨要找个兼职么,我刚听到的消息,学校要提供一些勤工俭学的岗位!”   王诗玉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道:“什么岗位?一定要学生会的成员吗?”   夏远意外地打量王诗玉:“怎么,你想去啊?”   王诗玉点点头。   邓有哲:“好像有什么食堂,打扫卫生,图书馆什么的,我没仔细听,我只记住勤工俭学了!”   “我觉得图书馆倒是挺适合你的!”夏远微笑着对王诗玉道:“你先别急,明天我给你消息,你放心,没有就算了,只要有肯定有你的机会!咱们就去图书馆,怎么样?”   “那当然好啦,不过既然是好去处,大家肯定都想去啊!”   “这你就别操心了!有哲,你在哪儿听来的?”   “刘启亲口说的,还能是玩笑吗!就等着下周公示!”   “刘启是谁啊?是老师吗?”   “天哪,你来几个月了,他都不认识吗?学生会主席呀!不是老师,是你师兄,你差辈儿了!”邓有哲有些夸张地道。   王诗玉恍然大悟,学生会主席是认识的,只是没记住名字。这么看来,消息是可靠的,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心里一阵狂喜,这对自己而言如遇甘霖!要是能够长期干下去,那生活费就解决了,家里多少会轻松一些。   这个消息使王诗玉再看邓有哲时,觉得亲切了许多,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有哲,真的太感谢你带来这个消息!”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啊,等你挣到钱就请我吃饭好了!”   “好,一定请你!”   “你别和他认真,要是这样,你就得天天请他!他讨饭吃的理由千奇百怪,没准他说的话比你多了一个字,都有可能成为他宰你的理由!”   邓有哲一拳打在夏远的肩上:“你还有没有点兄弟情操啊!我也真是奇怪了,怎么我和诗玉多说一句,你和明宇就横拦竖挡的!你们小心点,别因爱生恨、反目成仇!”   夏远见到邓有哲的思想又偏离了轨道,便站起来示意王诗玉和自己一起离开,王诗玉心领神会。三个人离开教室,邓有哲自觉地先走一步。夏远把王诗玉送到宿舍门口,却迟迟不肯离开,王诗玉奇快地道:“怎么,你还有事吗?”   “对啊,我在等着你谢谢我!”   王诗玉有些哭笑不得,瞪了夏远一眼,扭身跑进宿舍楼。 ☆、暗中相助   舒涵在学生会值班回来,恰巧看到王诗玉与夏远在门口的一幕,王诗玉最后的那个表情让她着实惊讶了一下。尽管这两个人来来往往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她可不认为这两个人会擦出什么火花。那么风流潇洒的夏远怎么会喜欢王诗玉呢?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光自己知道的随便拿出一个也会把王诗玉比下去。她迎着夏远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打过招呼就擦身而过。回到宿舍,舒涵先瞧了一眼王诗玉,然后故弄玄虚地道:“姐妹们,我刚刚发现一个秘密,你们猜猜是什么!”   李莘皱了皱眉头:“我说你什么时候说话能单刀直入,没那么长的前奏!你就不怕脑细胞死的比别人快吗!”   乐忻谈谈地道:“李莘,教你一招,对付卖关子的人,沉默是最好的。你看,街上的小贩子,越是没人搭理叫卖得越欢!”   舒涵指着乐忻笑道:“乐忻,以后我表演的时候绝不允许你在场!”   王诗玉:“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就是你们同台表演时!”   李莘:“别跑题,舒涵,什么事快说!”   舒涵扫了一眼王诗玉,笑道:“诗玉,刚才在门口的是谁啊?”   “夏远啊,你们不都认识吗?怎么了?这就是你发现的秘密呀!”   “他当然不是秘密,不过,你抛给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我什么时候冲他抛眼神了?!你一定看错了!”   “你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这样。亲爱的们,我的话有没有道理,你们想想诗玉最近的情况,自己判断,我不多说了!”   舒涵的话直接堵上王诗玉的嘴,她干瞪着眼望着舒涵张口结舌。舒涵被王诗玉的表情弄得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有些于心不忍,便上前把她拉到床边:“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就算你的眼神中大有深意,又能怎么样呢?谈情说爱,人之常情!你要真能把夏远降伏,那得羡煞多少人啊!”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真的没有抛眼色给他!千万别开这种玩笑,要是传到真正有心的人耳中,恐怕就误会了!”   “诗玉,我今天才发现一个问题,只要是提到‘恋爱’这个话题,你好像就特别认真,上次提到丛林你也是这样,这是为什么呀!难道你不想在你的学生时代谈一次恋爱吗?仔细想一想,我们的学生时代应该就剩下最后的里程了,走出这个校门,以后的人生路上,不会再有这样可以挣脱世俗寻求真爱的时光、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灵魂的年代,我们还能够拥有最美、最纯的情感吗?所以,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珍惜呢?这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啊!”   所有人都被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感动了,陷入自己的情感世界里,寝室里一时变得静悄悄。良久,抱膝坐在床上的施朵发出一声轻轻的幽怨的叹息。舒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喂喂喂,我是在激励你们,怎么起反作用了!好了,现在我说一件正事!”   王诗玉立刻想到这件事一定是邓有哲说的事,便附和道:“我应该知道是什么事!”   “夏远告诉你的吧,我看以后我在宿舍的地位危险了,我不再是消息的唯一来源!”   “你就别矫情了,你放心,发言权永远在你的手里!赶快宣布吧!”王诗玉笑道。   舒涵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文学社马上就要举行诗歌朗诵比赛了,据说所有作品都要原创,这可是抛头露面的机会,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俘获你们梦中情人的心,那我上面提到的梦想不就没有遗憾了吗!”   李莘长叹一声:“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呀,就是写好的诗叫我背下来那都是个问题,你还让我自己写,你这分明是暗示我注定抱憾终生!”   李莘的话立刻化解了寝室中残存的沉闷,大家笑了一番,常月夕道:“那咱们宿舍就只有诗玉可以一展身手了!反正我是不可能,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等不到下笔就耗干了!”   王诗玉谦虚地连连摆手:“你们就别再恭维我了,我怎么行,我还不想靠丑闻风靡校园!舒涵,你还有别的事要公布吗?”   舒涵疑惑地看着王诗玉:“怎么?你知道的不是这件事吗?”   王诗玉叹服地道:“你真是太聪明了!对,我听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学校好像提供了一些勤工俭学的机会,你们有想去的吗?”   舒涵:“这倒是一件真正的正事!可是,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呢?啊——,诗玉,你不是危及到我的地位,而是已经把我直接取代了!说,这个消息,你从哪儿截获的?”   “邓有哲在刘启那里听来的!”   舒涵故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能说你的手太长了!不过说句真心话,诗玉,如果你想去,我估计最好的岗位就是你的了!”   “为什么呀?”大家居然异口同声。   “凭夏远与上上下下的关系,怎么会亏待你呢?如果,你们的交情在夏远心里有一席之地的话!以我的观察似乎不止是一席吧!我还没有见过他这么频繁地出现在哪个女生身边!”   王诗玉想到夏远关注自己的真正用心与舒涵的判断大相径庭,心里暗自发笑。李莘对这个话题非常好奇,在舒涵的话音刚落下便立即开口:“夏远怎么这么神通广大?”   这个问题连最不关心这些琐事的乐忻都转过头来,舒涵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说,好像学校的一位领导和夏远家里有关系,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对了,这个问题诗玉可以弄清楚啊!”   “我?你们饶了我吧,我去打探人家这种事,夏远会怎么想!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准备睡吧!”   李莘有些意味犹尽地望了一会儿王诗玉,暗自感叹: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第二天中午,下课铃声一响,整个教学楼像泄了闸的潮水,人流涌动。王诗玉与室友刚走出大门,就被夏远拦住,在室友们意味深长的微笑中与许多翻滚着浓浓醋意的目光下无奈地随着他离开人群。两个人走到一个小径,夏远才微笑着道:“诗玉,你回到宿舍是不是把勤工俭学的事告诉大家了?”   “是啊,怎么了?我瞒着干什么?这件事很快就会公布了呀!”   夏远轻叹一声:“没什么,事情我问了,说实话岗位不太多,而图书馆只要两个位置。现在,你赶快让家里开一份贫困证明,咱们不等班里的推荐,直接交到教务处,剩下的我来办!”   王诗玉有些发蒙,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于是,她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我不太明白。什么推荐?”   “机会不多,想去的人肯定不少,我听说学校已经决定让班里推荐,这样不确定的因素就很多了!你能确定你的同学、辅导员会选择你吗?当然,我更控制不了这么多人的想法,但是求一个人要比求一群人容易多了!你明白了吗?没事,不明白就算了,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可是,证明要怎么开?去哪里开?还有,我家挺远的,寄过来要很多天啊!可是,这件事不是马上要公布了吗?”   夏远看着眼前对世事一无所知的王诗玉,无奈地笑道:“你一定要我说的明明白白吗?你想想啊!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明白吗?学校已经决定让班里推荐,如果你想让学校搞个特殊待遇,得有一个理由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别管时间问题,你只要把证明给我,其他都是次要的!”   王诗玉终于有些懂了,笑道:“就是说,我走了后门儿?呵,不,这太不光明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夏远意外地看着王诗玉,他原以为王诗玉在听到这个建议时一定会心花怒放,对自己感激不已,没想到她会认为这是不光明的行为!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半安慰半嘲讽地道:“好,也是,那就算我没说,你回班里自己争取吧,没准你的运气好,你们班上没有人想去,那我就提前祝贺你了!”   夏远阴阳怪气的口气让王诗玉很不舒服,这分明是看准自己没有他的帮忙就绝不会如愿以偿。王诗玉一边不满夏远这么小看自己,一边又想到他不管怎样都是一片好心,便忍下心中的不快,强颜欢笑:“我的意思是这样对大家不公平,不是在讽刺你。好了,夏远,谢谢你!既然是这样,我还是等着班里推荐吧,至于结果也不是那么重要!”   夏远看着王诗玉的态度倒吸一口气,笑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你非常想去呢!看来我误会了。行,怎么都行,如果你们班里推荐了你,通过学生会投选时,我的那一票一定给你!但愿,像你这样上进的人没有几个,那就最简单了,你可以随便挑!走吧,我请你吃饭!”   王诗玉的心情到了低谷,她一遍遍在心里喊着:我想去啊!结果对我很重要!可是,她说不出口。她闷头走在夏远的后面,没有半点食欲。于是,走了一段路后她叫住夏远:“夏远,我想先回宿舍,你快去吃饭吧!谢谢!”   说完,王诗玉扭头跑开!夏远望着她的身影,路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明明就是想去,还死要面子!”   这天的晚自习,夏远在学生处遇见恰巧值班的舒涵,待其他人散去之后便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干笑几声后试探地问:“舒涵,王诗玉家里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突然开口的夏远提到的话题让舒涵很是意外,脑中快速蹦出一连串的问题,可她微微惊讶了一下就恢复如常,顺着夏远的话道:“好像是的,有一次诗玉提到她妈妈身体不好,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不过,看她平时那么节俭,我想应该不太好!怎么了?”   “你听说勤工俭学的事了吧,你觉得,在你们班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吗?”   舒涵眨了眨眼睛,道:“夏远,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觉得吧,你应该帮她一把!”   “哈——,夏远,我认为这件事你做起来比我容易多了!你为什么不帮她呢?”   “我现在就是在帮她啊!我猜她想不到也不可能去向谁开口,为自己拉票!”   舒涵摇摇头:“你要是真想帮她,根本不用这么费劲,凭你的关系难道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夏远调整了一下姿势,讳莫高深地笑道:“我的关系?我有什么关系?你说得我摸不着方向了!”   舒涵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冒失了,便大笑几声掩饰道:“谁不知道,学校上上下下哪里你不熟悉呢?这样的人际关系,这点小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如果和一个人多说几句话就叫熟悉的话,那我的人缘确实不错!但不是你认为的那么神通广大!舒涵,王诗玉的事,我言尽于此了!帮不帮,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们是室友。”   舒涵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道:“说实话,因为有你,我还以为没有我出力的机会呢!好,我记下了!不过,夏远,我也有一个疑问,想听听你的说法。”   “什么?你问吧。”   “你和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她是什么想法?”   夏远爽朗的笑声响起,好一会儿才道:“王诗玉怎么说?”   “你觉得她会怎么说?她那么单纯的性格,如果不是心胸坦荡地把你只当做朋友,恐怕早就露出破绽了!”   “对,我们——,就是朋友!所以,朋友的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你不用一而再地暗示我,我们除了是室友也是朋友!”   “好!”夏远起身向舒涵挥挥手,离开学生处。    ☆、不错的朋友   几天之后的下午,王诗玉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走到自己的座位。她环顾四周,在大家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对这次勤工俭学感兴趣的人着实不少,面对这种情况,王诗玉不安的心更加紧张。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身为班长的舒涵和辅导员最后走进来,舒涵顺手关上门,然后走到讲台上,与辅导员低声交谈几句便转过头来。她清了清嗓子,刚刚还嘈杂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这时,舒涵才郑重地宣布了勤工俭学的事情,安静的教室转眼又充满各种议论声。舒涵依旧站在讲台上,静静地审视着探讨的同学们,在这片探讨声渐渐平复后,她望了一眼王诗玉,讲了一段每当王诗玉回想起来就会热泪盈眶的话:   “同学们,我知道机会不多,很多同学都需要,但我希望我们应该把这个机会留给最需要的同学!我想带个头,推荐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诗玉!我也知道我说出这个名字有假公济私的嫌疑,但是正是因为我和诗玉生活在一起,我才清楚她的情况!当然,我对其她同学的了解可能不够,可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看的事实讲出来。好,现在请大家投票吧!”   舒涵的这番话让王诗玉五味杂陈,她非常明白如果想争取这次机会,就一定要让大家了解自己的状况,就应该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展示出来。可事实上,人的本性总是因为虚荣而尽量掩饰自己窘迫的一面。所以,王诗玉在舒涵公开透露了自己的情况之后难过得思维像凝住了一样,倍感难堪的情绪盖过了对舒涵的感激之情,她把头低得快要抵在桌子上,她的脸燃起了两团烈火。这一刻,王诗玉觉得夏远的主意要比现在让她好过许多,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意气用事而拒绝他的好意!   短短的一刻钟过得彷如时间静止一般,但终究是结束了,当她的名字再一次被舒涵喊出时,犹如梦境。在回去的路上,王诗玉紧紧握着舒涵的手才能表达心中的谢意。   舒涵明白王诗玉的心情,反握住她的手,笑道:“诗玉,不必这样,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真的靠你的运气了!毕竟,不可能谁都买我的面子。不过,我觉得你不用紧张,下一步,夏远肯定会帮你!”   王诗玉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激动地道:“你要是这样说,我心里更过意不去!就算今天推荐的人中没有我,我对你的感激一点也不会少!舒涵,真的谢谢你!”   “你不应该只是谢我,如果夏远那天没有和我说,我还笃定你一定有机会,那我今天肯定不会这么准备。唉!我真搞不懂,说他不帮你吧,他又跑来找我;说他帮你吧,他又不使全力!否则,何必这么费力!”   王诗玉想把那天和夏远的谈话告诉舒涵,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第二天,王诗玉在舒涵的陪伴下来到学生处的大会议室参加最后的表决,当她见到那么多人时立刻感到希望渺茫。舒涵把头伏在她的耳边悄声道:“学校让班里推荐的方法不太高明,引来这么多人!”   “那,接下来怎么办?投票决定吗?”   “不一定,这么多人投票太慢了,我看最后只能抽签了!”   说话之间,夏远推门走进来,舒涵向他招了招手,他便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夏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舒涵使了个眼色,舒涵便心领神会地笑了,拉着王诗玉坐在了最前面的一排。不一会儿,学生会主席刘启走进来,一直走到讲台中间才停下,就见一旁的夏远试了试话筒然后递到刘启手中。刘启接过,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道:   “同学们,下午好!关于这一次勤工俭学,由于名额有限,所以,非常遗憾有些同学只能错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学生会的几位负责人商议之后,经学校领导同意,决定以抽签的方式确定最终人选,希望大家谅解!基于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抽取用的签现场制作,请大家稍等!”   “主席,要我说还抽什么签儿啊!”王诗玉身后的邓有哲突然大声道:“有一个方法最简单,看看穿着打扮就一目了然了!你看看,像这样的一看就是合适的人选!”   邓有哲的手拍在王诗玉的身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又道:“那些穿李宁、耐克的还凑什么热闹!大家说,是不是!”   随着邓有哲的手势,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王诗玉的身上,伴随着哄堂大笑和附和声。这一刻,王诗玉的自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她的尊严被这样的目光碾碎!她不知道邓有哲是无心还是有意,但这一刻,她对这个人有了恨意!她是贫穷,可她的贫穷不应该被当做标本公开展示!   王诗玉从座位上窜起,瞪着冒着火光的眼睛怒视邓有哲:“你什么意思?!”   邓有哲大概没有料到王诗玉会怒气冲冲地面对自己的玩笑,不禁愣了一下,冷哼一声道:“多可笑,你坐在这儿是为了什么?!还问我什么意思!我这是为了你好,这个时候比的不就是谁更惨吗?!难不成你还真想抽签啊,就你现在的时运,可没有那么好的手气!要是按我说的办,你的这身装扮就高枕无忧了!”   王诗玉的脸色更加难堪,如果不是舒涵死死地拉住她,拼命暗示她不要发作,她那仅存的一点点理智绝挡不住奔涌的情感。舒涵使出全身的力气把王诗玉按在座位上,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看,被我猜中了吧!”   正在台上忙碌的夏远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奔过来对同样不服气的邓有哲道:“你别胡说八道,起什么哄!”   “这他妈是什么人啊!?我是在帮她,她听不出来吗?!还冲我瞪眼睛!怎么,我说错了吗?我说的是事实!”   “行,邓有哲,你回去吧,这有你什么事儿啊?”   听了夏远的话,邓有哲连连冷笑,把矛头指向夏远:“夏远,你他妈的也明知故问是吧?!我要不是给你脸,我来这儿干什么!”   “我让你给我脸面了吗?”   邓有哲动了真气,闭紧牙关压下翻腾的怒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还真是一路货色!回就回,你以为老子愿意来啊!这么上心,穷疯了吧,都他妈有病!”说完,拂袖而去。   邓有哲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王诗玉的心上,四周的切切私语搅得她不得安宁,她咬着嘴唇忍着打转的泪水。舒涵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奈地望着夏远,夏远叹了口气又匆匆赶回台上。   好一会儿,王诗玉堵在胸口的闷气才顺畅了一些,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便拉过舒涵的手,挤出一个笑容:“舒涵,我没事儿!你不上去帮忙吗?”   “我不去,我是专门陪你来的!”   王诗玉浅笑一声不再开口,抽签马上要开始了。只见夏远从一个女生手里接过托盘,看着口型似乎在说“我来”,然后朝刘启望了一眼,在刘启宣布开始之后,便拖着盘子从王诗玉的左边开始。他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从容不迫地走过来。很快,就到了王诗玉的面前。他自然地把托盘放在王诗玉面前的桌子上,放下时手指看似无心地在最近的一个纸团上轻轻一扫,然后笑道:“抽一个吧!”   舒涵立刻碰了她一下,用目光暗示她去拿夏远碰过的纸团。王诗玉的心被两股力量牵拉着,她明白了夏远的暗示,只要她伸出手就会得到一个最好的机会。可是,邓有哲的一番言辞激起了她骨血之中的傲气,使她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帮助。于是,她的目光在那个纸球上掠过,转向其它。夏远面不改色心里却十分焦急,暗自道:“王诗玉呀王诗玉,你到底明白了没有?如果你明白了,却因为赌气而放弃,你就太愚蠢了!”   然而,王诗玉最终还是把手伸向另一个纸团,抓住握在手里,然后把目光投向夏远。夏远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端起托盘向前走去。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王诗玉和舒涵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手里拿着抽到的纸团还在端详,那“管理员”几个字让她觉得亲切无比。舒涵歪着头打量她,笑道:“还看啊?看出什么门道了?恭喜你,如-愿-以-偿!”   “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好?一共就两个机会,一个是夏远暗示的那个,一个就在我的手里!”   “原来你明白啊,我还以为你没看懂呢!我总算相信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了!”   “是啊,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幸运!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可如果当时我接受了夏远的提示,即便得到这个机会,也不会有这样快活的心情,更不能心安理得!”   “可如果,你什么也没抽到呢?你就一点也不后悔?”   王诗玉浅笑几声:“反正,绝对不可能毫无感觉,因为这个机会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次锻炼,我是真的需要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接受夏远的帮助?”   “你不觉得,那样做对大家很不公平吗?”   “你倒是很会替别人着想!可是,你以为你看到的都是正大光明吗?你又怎么确定他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在这二十九个人当中,其中的十五个是学生会成员,你觉得这是巧合吗?另外几个女生是学生会成员的女朋友,这都是‘吉人自有天相’吗?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坐在前面吗?你可能不认识,不过我告诉你,坐在前面的几乎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所以,诗玉,我才说你是‘吉人自有天相’!”   “哦!难怪,我说前面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地就抽中了!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唉,我要是早就知道□□,怎么会不告诉你!不过,我一看见前面的人就猜到其中肯定有猫腻!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告诉你,是因为夏远昨天晚上就托付我了,我想他既然出手帮你那肯定就万无一失了!谁知道你会不按常理出牌,害得我替你捏了一把汗!也可惜了夏远的良苦用心!”   王诗玉也叹了口气:“不管我有没有接受,这个人情我欠下了!舒涵,我觉得真是可笑又可悲,在这小小的校园之中,在这件小事上,都存在这种风气,想想我们将来要面对的社会,像我这样的人该怎么生存?我不可能总是幸运地遇见你、夏远这样一无所求地帮助我的人!”   “所以,你要适应这种风气,而不是排斥!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放着捷径不走偏要绕弯子!也不会有人因为投机取巧就像你一样不能心安理得!在这个社会,随波逐流不单单是形容人堕落,也是一种生存的技巧啊!”   “那恐怕我要永远地活在矛盾之中,我的心将怎么安宁!”   “这么说就有点小题大作了!诗玉,你要活得糊涂点,没听说过‘人生难得糊涂’吗!好了,不要无病□□了!这个社会还没有一黑到底,正直的人也不是只剩下你一个!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变成那样的人,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这个社会,不要动不动就用所谓的‘良心’惩罚自己!至于夏远,你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他,他怕你看不明白特意拖我陪你一起来,给你提个醒!刚才,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走上来阻止邓有哲时,我看到他手里就握着一个纸团,那个纸团是他在把托盘放到你面前之前才放进托盘里的!所以,无论你坐在哪里,那个机会都是你的!啊——!用心良苦!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被人发现,场面好收,名誉不保啊!诗玉,就算他对你不是另一种感情,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所以,我感激他,又无颜见他!”   “为什么?”   王诗玉没有回答,此刻,她心中纠结的情绪更加混乱,驱使她大步向前走去。   在这之后,王诗玉的生活因为这样的机会变得充实起来,在到图书馆帮忙的第三个晚自习,夏远来了。他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然后晃到王诗玉面前,笑道:“喂,我还没有恭喜你,事实证明果然是邪不压正!”   王诗玉抿嘴一笑,道:“可我还是要感谢你!”   “这样的谢意我可是受之有愧!不过,这样的结果让我这颗惭愧的心好受许多。王诗玉,说实话,如果你真的去打扫卫生,你一定多少对我的提议感到遗憾吧!”   王诗玉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没想到我们认识没多久,你就很了解我的秉性。”   “不是时间短,是了解你的秉性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那我真是可悲,这么容易让人看穿!”   “人心哪能那么容易让人看穿,可人的秉性一举手一投足就会暴露出来。”   王诗玉觉得夏远偶尔的看似无心的话回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再回想舒涵说过的话,顿时觉得与夏远亲近许多。她示意夏远跟着自己,来到最里面的一个座位坐下,诚恳地道:“夏远,再次谢谢你。不管我最终怎么选择了,不管我赞不赞同你的做法,但你的心意是真的,这份真心值得我感谢!其实,我早就应该谢谢你,只是想到那天中午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吧,你可是毅然拒绝了我这种投机取巧的把戏!”   王诗玉捂住脸笑道:“你还这样说,我都无地自容了!”   夏远看着王诗玉眼中慢慢升起的光华,心中砰然一动!他立刻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坐了下来:“对了,诗玉,你不要生有哲的气,他这个人说话就那副德行,人不坏!”   王诗玉愣了一下,随后莞尔笑道:“我虽是妇人,但不是妇人之见!”   夏远满意地点点头,动身离开。 ☆、夜晚的偶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诗玉生活得非常惬意,图书馆的工作不仅仅减轻了生活的压力,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偶尔生出的烦闷在字里行间中潜移默化地消散。这天晚上,王诗玉捧着一本诗集,读了几首情诗,却生出许多感慨,于是她提起笔,伏在桌子上书写胸口萦绕的缠绵悱恻的情感。直到做完工作,王诗玉仍然心绪起伏,走出图书馆望着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同学,她故意放慢脚步,拐到旁边的一条小径上。她记得这条小路的尽头是教学楼,那附近有个电话亭,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正好可以尽情地和丛林通个电话。   王诗玉判断得一点不错,整栋教学楼只零星地亮着几盏灯。她来到电话亭拨通丛林的电话,很快传来那熟悉的温润的声音:“诗玉!”   “大哥,你回宿舍了吗?”   “在路上,我想你也在回去的路上吧?”   “什么细节也逃不过你的眼睛!我不过是换了一部电话。”   “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去吧,等一下我打给你!”   “可我很喜欢这样安静的夜晚,只有我一个人,和一个最懂自己的人谈天说地!”   “如果,这中间不是千山万水!”   “如果,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我们,像一只孤狼,奔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急速掠过,只带着空气和风,不记得周围的景象,更不知道身在何方!”   “那双无神的眼睛啊,怎么竞像失意的诗人?”   “在忧伤里徘徊,徘徊到天亮。”   丛林在思考中沉默下来,片刻悠然笑道:“我对不上来了!”   “可眼中闪烁的不是泪光,而是一座失落的天堂!”王诗玉微微仰头,遥望渺渺浩宇。在这空旷的天地之间,在这个被她视为知己的人面前,一种被理解的满足让她心动神摇。她忘情地道:“大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这样和我说话,或者还有像我们这样说话的人吗?在别人眼里我们是不是像疯子一样?”   “也许是吧,可我们不就是想活得不一样吗?”   王诗玉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可她不知道就在她完全沉醉在与丛林的对话中时,夏远听着邓有哲的黄段子晃出教学楼,他正听到兴头上,邓有哲的声音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奇怪地道:“那是谁啊?怎么跟念经似的!”   夏远顺着邓有哲的目光望去,发现了电话亭里果然有人,并且他立刻认出那居然是王诗玉。这时,邓有哲也认了出来便笑道:“妈呀,这月黑风高的,她在这儿扮的是哪一出?啊—?”   夏远知道邓有哲再说下去肯定不堪入耳,便推开他:“你先回去,别搅了戏,我看完回去之后告诉你!”   “别装腔作势,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还不稀罕看呢!这是奇葩又不是奇花!”   “那我们的眼光真是相去甚远,不是奇葩我倒觉得索然无味!”   邓有哲悻悻地笑了两声,道:“夏远,你不会还真上心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怎么都不是一个盘子的菜!好自为之!”   夏远注视着邓有哲渐渐走远才悄悄蹭到王诗玉的身边,仔细倾听她说些什么。他觉得邓有哲多虑了,自己并没有动了爱慕之心,只不过这样一个窘迫的女孩子在强烈的自尊心的控制下谨慎地生活着,引起了他的好奇和怜悯之心。夏远并没有料到在邓有哲走后静下心来听到王诗玉的声音后会有那么大的震动,他不是一个诗情画意的人,可是,王诗玉专注的神情和短短的一句“可眼中闪烁的不是泪光,而是一坐失落的天堂!”,让他看到了一颗失落却又勇敢向上的心!   夏远一动不动,继续听着,只见王诗玉感慨了几句,又开始念起诗来:   “怀想那一片安详   心醉在昨日的时光   挥不去你的音容   留不住一刻时钟   涂不掉眼前这一抹残阳   怀想那走过的天堂   心醉在树影幢幢   欲望穿你的沧桑   欲分担你的凄凉   欲收起泪眼转头又千行   于是我在心底   燃起一段烛光浸满花香   让情感飞度让思绪翱翔让泪水在嘴边绽放   终于 我看到了你   因为我把你的样子印在心底!”   电话的另一端好一阵沉默,然后才传来丛林微微颤抖的声音:“诗玉,你,你这是想表达什么?这一次我有些不明白了。”   “呵,大哥,被我吓到了吧,你觉得这表达的是爱恋,是吗?不是那样,我怎么会亲自玷污我们的情谊!我只是太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那些日子就像是我的恋人,我怀念它,怀念其中的你我,所以,我写给你也是写给我自己!”   “我明白了,”丛林的声音有些失落,“诗玉,不早了,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王诗玉意犹未尽地挂断电话,冰冷的双手捧住火热的脸颊长叹一声转身打算离开,她刚转过身猛然见到一个人影惊得连连倒退,一头撞到电话亭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夏远见状连忙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躲开,便笑道:“是我!”   此时,王诗玉已经认出夏远,本想报以一笑,可忽然想到刚刚与丛林的谈话可能被他听到,便心头不悦,口气生硬地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会在这儿,看来你最关心的不是你自己的安全,而是你的话有没有被人听到!”   王诗玉面色一寒,边走边道:“这里是学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远不理会王诗玉的情绪,继续道:“喂,这位哥哥是你的情哥哥吗?真是诗情画意,怎么就没见过你对我这么心花怒放呢?”   王诗玉猛然站住,冷笑一声:“陈年才得酒烈,日久才见情深!我们认识得很久吗?更何况,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关系非同一般,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哦,失礼!”夏远心里不由自足地变了滋味,却仍故作轻松地道,“我实在是被这份深情厚谊感染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王诗玉见到夏远如此谦卑地回答,想到他帮过自己的情分又惭愧起来,不由语调一变,温婉地道:“抱歉,我态度不好!但是,你以后不要像今天这样偷听了。”   “你放心,我根本就听不懂!我也不是有意要听的,你看,这儿还有人影吗?学校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王诗玉搓了搓手,她那单薄的衣服已经抵挡不住在寒流侵袭的冬夜呆上这么久,刚刚由于奋抗的情绪未能感觉到,此刻冷却之后才觉得透心的凉,这使她不得不抱紧双肩加快脚步,同时对夏远盈盈一笑:“看来,我还要谢谢你,只是你恐怕多虑了,什么人会打我这种条件的主意!”   夏远轻哼一声,解开外套,王诗玉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不等他脱下立刻道:“不用不用,我还好,一会儿就到了!”   “你的言行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表现一下吗?”   “我说过,你不要把我当成迷恋帅哥的小女生!我不会那么矫情,更没有那么娇气!”   “那也就是说,我不能用对待一般女孩的方式对待你,是吗?”   王诗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夏远圈在怀里。她有些慌乱,一边极力保持两人所剩无几的距离一边严肃地道:“夏远,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想多了,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这不过是‘朋友有难、两肋插刀’而已,难道让我看着你冻得发抖却无动于衷才叫有义气吗?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跳,是不是四平八稳!”   王诗玉被噎得瞪起眼睛望着夏远,刚好迎上他含满笑意的目光,那样明朗没有一丝烦愁的目光照得她心头一暖,连忙逃开。   王诗玉窝在夏远的臂弯里默默走了一段,思绪越来越乱。   “这么好的文采怎么不参加比赛呢?”夏远突然问道。   “舒涵说,这是一个抛头露面的好机会,没准就能俘获梦中情人的心,可惜我心中有梦,人却不知身在何方!”王诗玉本想说得风趣一些,话一出口后自己都觉得有些暧昧,不由又自嘲地道:“这话说得好像我勾引你一样!”   夏远忍不住大笑起来,一直把王诗玉送到宿舍门口也没有再说什么。王诗玉刚摆脱夏远的手臂,施朵就走了出来,她心虚地推开夏远,迎上前去笑道:“施朵,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见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就出来看看。”施朵似乎无意地打量了一眼夏远,然后笑道:“这就是夏远吧,诗玉!”   “对!夏远,这是我的室友——施朵,以后你们见面可不要一闪而过啊!”   “那要看我入不入得了美女的眼了!”夏远十分真诚地奉承道。   施朵嘴角微微上扬,极力忍耐扔掩饰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继而道:“我哪儿算得上美女!”   夏远赔笑几声出乎王诗玉意外地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尴尬,她便立刻挽起施朵的手臂转移话题:“天真冷,施朵,我们进去吧!夏远,谢谢你,你也回去吧!”   施朵又望了夏远一眼,冷笑一声随着王诗玉走进宿舍楼。   夏远回到宿舍,邓有哲感觉空气中的无聊一扫而光,兴致勃勃地道:“呦,回来啦!咱们这贫瘠的土地上长出的奇葩味道如何呀?”   “知道为什么你一张火热的脸总贴到冷屁股吗?嘴巴太刻薄!”   李明宇见到邓有哲因夏远的一句话就张口结舌的模样,笑声渐起,这使一时间无力反击的邓有哲立刻调转矛头:“你得意什么,至少我还有张热脸,你天天在花丛中脸都热不起来才真是可笑!”   李明宇也不计较,转头向夏远道:“不过,你对王诗玉真的动心了吗?”   邓有哲闻言立刻抢过话题:“夏远,你这是牛刀小试吧,毕竟这朵花采起来容易得多!喂,这一晚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上辈子一定是在花街柳巷里混的,奈何桥的汤都洗不净你的龌蹉!”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装什么清纯!”   夏远在邓有哲的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道:“兄弟,男女之间光剩下男欢女爱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们是人不是禽兽!”   “去你的吧!”邓有哲一脚踹开夏远:“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吗?有本事你这根独苗这辈子都别□□,我看你怎么开花结果!”   李明宇听不下去了,忙打断邓有哲:“行了行了!注意点言行,这儿的房间都没有隔音功能!”   “你怕什么,你以为不出声的地方就干净吗?还指不定都研究什么呢!”   李明宇无奈地摇摇头,端起水盆出了宿舍。 ☆、莫名的心动   施朵回到宿舍,脑中全部是夏远拥着王诗玉远远走来的画面和他那微笑不语的脸,这让她极为不快又对夏远充满迷恋。她心不在焉地倚在桌旁翻动王诗玉随手放在桌上的书,无意间看到了王诗玉夹在书中的诗稿,便顺手拿起来快速地看了一遍,随后就想到了舒涵在鼓舞大家参加朗诵比赛时的一段话,再回想今晚王诗玉与夏远的情景,一个不言而论的结果让她压制的醋意像潮水一样在胸中翻滚。想到夏远在看到这些浸满深情的文字时怦然心动的感觉,她的心开始一阵一阵地酸痛,但施朵还是忍住了情绪,望着让她觉得刺眼的王诗玉,不冷不热地道:“诗玉,你不是不参加朗诵比赛吗?那这是什么?”   施朵的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舒涵已经忍不住夺过施朵手中的诗稿,与李莘一起看了起来。李莘粗略地扫了一遍,笑道:“诗玉,你这是要给我们一个意外惊喜吗?”   正在整理床铺的王诗玉闻言,红着脸从舒涵手中拿回她刚刚念给丛林的诗:“信笔涂鸦的话怎么能蹬大雅之堂!你们别瞎猜,我对那种热闹一点兴趣都没有!”   舒涵:“太谦虚了,我觉得写的不错,要不你就试试吧!”   王诗玉坚定地摇摇头,端起水盆向外走去。这时,施朵又大有深意地开口道:“舒涵,你不用觉得遗憾,也许这首诗,诗玉只想念给一个人听!”   王诗玉停下来,转过身意外地望着施朵,比起她可能看见了夏远拥着自己的情景,更让她惊奇的是一向稳重谨慎的施朵此时有些冒失的言语。此时,大家都察觉到施朵话中有话,所有的目光都在这两个人身上游走,李莘已经按捺不住地问道:“什么意思啊?”   王诗玉回过神来,笑道:“施朵,如果你是因为刚才看见夏远送我回来就这么猜测,那你是误会了!我不过把他当成朋友,来往频繁一些,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我和夏远,怎么可能啊!”   王诗玉的话让一直冷眼旁观的乐忻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看了一眼施朵回过头对王诗玉道:“你这话说的,是急于证明自己不是第三者吗?!”   乐忻的话引来一阵大笑,施朵也听出了乐忻的弦外之音,便在笑声中默默走到自己的床边,低头胡乱整理本就已经很整齐的物品来掩饰脸上的红晕,而没有注意到乐忻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王诗玉无奈地摇摇头,向水房走去,再回到宿舍时,屋内只有施朵自己。她正要开口,施朵却道:“诗玉,我刚刚的那句话是个玩笑!”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说,就算我真想念给一个人听,也不可能是夏远!”   “你不必对我说这些话啊,你看,乐忻的话可是在影射我!”   “呀!”王诗玉才领会施朵的意思,连忙愧疚地道,“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误会了我和夏远的关系!”   “这我明白,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施朵微笑着沉吟片刻又道,“你真的不想参加比赛吗?”   “真的!”   “那,你介意我拿着你写的这首诗参加比赛吗?”   王诗玉毫不犹豫地把诗稿送到施朵的手中,真诚地道:“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施朵接过,对王诗玉微微一笑,在众人回来之前出了寝室。   几天后,让人期盼已久的诗歌朗诵比赛如期举行,虽然真正热爱诗歌的人寥寥无几,但喜欢卖弄的人着实不少,而热衷于观看卖弄的人就车载斗量了。王诗玉原本无意于学校的任何活动,但因为施朵参加了这次比赛,她为了友谊也加入了呐喊助威的队伍。坐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王诗玉的注意力一直无法集中,直到施朵款款地走上讲台,随着缓缓的音乐,她才收敛心神,专注地倾听施朵略带伤感的声音。这样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在爱情肆虐的年华,引发了共鸣,尽管它不太出色,但这样大胆的描述道出了许多心声,博得了异常热烈的掌声。因此,施朵的名字一时之间就人尽皆知了。   当施朵眉飞色舞地捧着奖杯在众人欣赏的目光中、在室友的簇拥下走出礼堂时,恰巧遇到了夏远。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微微颔首,然后抬起头望向夏远,果然,等到了爱慕的人的赞赏。   “《相思》,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打动人心的!”夏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着王诗玉,当看到她有些冷漠的表情时,话锋一转,“不过,我想如果是写这首诗的人亲自来读这首诗,又是怎样一种意境呢?也许让大家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爱情吧!”   施朵的微笑凝在脸上,随着夏远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王诗玉。夏远的言行让她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早就知道这首诗是王诗玉的杰作!而在今天之前,除了王诗玉,知道这首诗并非出自自己笔下的人,并不知道她的比赛作品。想到这里,施朵的心中立刻有了答案,那就是王诗玉没有和自己说实话,她早就把这首诗呈献给夏远,她欺骗了自己!可她欺骗自己的原因又是什么?是她洞察了自己的心事而有意让自己在夏远面前出丑?可她明明声明自己对夏远没有非分之想!施朵又立刻想到那天王诗玉窝在夏远臂弯里的情景,最后的一点怀疑就荡然无存了!如果不是喜欢,谁会允许一个异性如此侵犯自己;如果是一般的关系,她又为什么在见到自己时举止慌乱!顿时,施朵为自己的愚蠢懊恼不已!她责备自己怎么能忽略亲眼见到的事实,而去相信王诗玉的片面之词!她认定这就是王诗玉设下的圈套,这个结论让她怒火中烧!   施朵注视着王诗玉,转念之间,脑海就闪过这些想法,但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吞灭理智,最终,她冷笑一声,抛开众人独自离开。   李莘望着施朵的背影,疑惑地道:“她怎么了?为什么要生气?”   王诗玉回想施朵前后两次在夏远面前的举止,不禁恍然大悟。她连忙抛开众人,就要赶上前去,却被乐忻拦住。两个人先行离开,乐忻走着走着便大笑起来,王诗玉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是在想,仗着别人势力作威作福叫‘狐假虎威’,那借着别人的才华得意该叫什么呢?”   王诗玉听得出乐忻指的是施朵,不禁笑道:“你这是为我打抱不平吗?不要这样,她朗诵得声情并茂,这也是实至名归。”   “我有看法的可不是这一点,她如果真是光明磊落,何必瞒着大家偷偷摸摸?又何必因为夏远的一句话就恼羞成怒?还有,你不觉得,她是在针对你吗?”   “我也是在刚刚才理解她的行为,施朵她,好像对夏远动了心思!所以,乐忻,你要理解她,她好像误会我了!但不应该是因为夏远而针对我,那天我回来晚了,她还出来找过我!”   “哼,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如果那天她不是在楼上看见夏远送你回来,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去找你!”   这句话出乎王诗玉的预料,她愣了片刻还是否认道:“乐忻,你想多了吧。”   “诗玉,不是我说大话,女人的嫉妒心,我应该比你领教的深刻!走着瞧吧!”   “可是,这说不通啊!如果她嫉妒我,又为什么要拿着我写的东西去参加比赛呢?”   “在今天之前,她应该还不确定你对夏远的心思,但是现在,不管是不是误会,她大概都认定你对夏远有意!至于她为什么要拿着你写的诗参加比赛,很简单,‘哗众取宠’呗,只不过她拿不出哗众取宠的东西。所以,在被心上人揭穿之后,才会对你怒目而视!”   王诗玉干笑几声道:“是啊,我刚刚就是想到几天前我曾和她说过‘就算我真想念给一个人听,也不可能是夏远’,所以她才会和我要诗稿,可是我没有告诉她夏远在我说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偷听到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对夏远的另一种心思呀!”   “还真是有误会,这会儿,施朵一定以为你是有意的!没准儿,还会认为是你知道了她的心思,故意给她设的圈套,让她在夏远面前出丑呢!”   “所以,我想和她解释清楚!如果她果真有意,我也没有让她嫉妒的资格。”   “现在你去解释,施朵只会觉得更加难看!况且,我觉得也没什么必要,无论你对夏远有没有情意,只要夏远对你有情意,她对你的嫉妒就在所难免!你,能保证夏远对你毫无情意吗?”   望着乐忻戏谑的目光,王诗玉无话可说了,不由长叹一声:“唉,适当的时候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乐忻,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话。”   “谈不上谢,我只是不想看你自讨没趣。诗玉,说句心里话,我很喜欢和你相处,因为你简单。”   “简单,也算个优点吗?”   “简单,或许不是完美的性格,但在这个社会却很难得!你别看我拥有这么多,可没有几个人真心待我。不是我高高在上,只是这个现实的社会,男的接近我无非是谈情说爱,女的接近我又多是虚情假意,我都厌倦了。所以,我很难在心里接受一个人!诗玉,其实有一点我和你很像,那就是依靠自己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就像当初我努力学习,我想证明拥有这么多的人不都是中看不中用,可惜,天不遂人愿,高考的失败又一次验证了人们对漂亮女人的普遍认识!”   乐忻突然的感慨让王诗玉终于理解了她第一天入学时的表现和现在的种种行为,她觉得这几句话非常窝心,同时也因为被这样一位人物认可而触动情肠,真诚的情愫泻在脸上,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声音因此而微微发抖:“说实话,对于贫富我一向敏感,像你这样的人,是我遥不可及的!我一直以为,贫穷才会使人过分地自尊,但我忽略了一个前提,就是那必须是一个上进的人。听了你的这些话,我想只要是一个上进的人,自尊就与金钱无关了。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能看出来,你一直注意自己的言行,你和我们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把名牌衣服收起来,你这么做绝不仅仅是因为你想融入这个集体,更多的是想证明你吃得了甜也咽得下苦!”   乐忻笑了:“诗玉,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浮华!”   “而我是想尽办法不让自己捉襟见肘!”   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觉得亲近许多。   转眼,一个学期马上接近尾声,王诗玉放下一直留在心里还未向施朵解释的话语,暂时停止了图书馆的工作,全身心地准备考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同学之间居然在暗自较劲,仿佛只有在成绩上压下众人才能在枯燥的大学生活中体现自身的价值。于是,她们这个小小的护理班在学校紧张又放松的期末考试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又一节自习课结束,可没有人离开,甚至没有人抬起头来。王诗玉实在忍受不了酸痛的脖子,刚抬起头就瞥见夏远出现在门口,并且大摇大摆地朝自己走来。王诗玉正打算站起来,他就已经把信放在桌子上并且神秘地说了一句:“第三封!”   王诗玉看了一眼署名,不仅夏远奇怪,她同样奇怪,一个星期之内,她已经收到三封丛林的来信,这是前所未有的。她看了一眼没有立刻离开的夏远,道:“怎么?你也想看看吗?”   “你要是允许,我不会拒绝。”   “嘿,你还真是给个梯子就爬啊!”王诗玉压着声音道,“不和你说了,你快出去吧,别影响大家学习!”   夏远左右看了看,不以为然地道:“真不明白你们这么费劲干什么?难道就为了那点奖学金吗?”   “你现在的口气可真像邓有哲!还是收敛一点吧,别以为谁都会买你那张脸的账,口无遮拦总会惹人嫌的!”   “多谢你的忠告,不过,我觉得嫌弃我的人舍你其谁!”夏远说完潇洒地走出教室,留下一片目光向王诗玉投来。至从与夏远熟悉之后,王诗玉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便视若无睹地拿起丛林的信,但脑中却还在回味夏远的话。这段时间,她的信件几乎都会经过夏远的手传递,可是想不到他会这么用心地数着丛林来过几封信。王诗玉无奈地笑了笑,便拆开丛林的信:   小妹:   虽然刚刚放下笔,但我又忍不住提起。在劝慰了你的心,我却压制不住自己的烦闷。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让你那颗载满重负的心在为我煎熬,但是除了你,我的一腔心事又不知同谁倾诉。   小妹,复读的生活太怪异了,而我们就是怪异的存在。我们就像败下阵来的战士,对即将面临的战斗既期待又厌倦。缺少了未经沙场的新鲜感,激情像燃烧过的灰烬,不知如何再复燃。老师们众口一词的那一句“你们是复读生”,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自尊!而他们时时流露出的对原是自己爱徒的特别关照,让我不能不冷笑。我不是嫉妒,我们是有傲骨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或怜悯。只是,在这些细微之处会触动我自卑的弦,让我怀疑自己能否在下一场战斗中一雪前耻。   想念的小妹,走在空旷的操场上,我就会想起我们共度的时光。回忆,大概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乐趣了。在等待中度日如年不是最深的煎熬,最深的煎熬是根本感觉不到日子在过,那是一种恐慌!我只有在想起你的音容,才能击退恐慌,才能感觉到奔走的时光,才能像孤狼一样,奔向前方······   小妹,原谅大哥的任性,但别忧伤! 念你的大哥丛林   王诗玉的泪水含在眼中摇摇欲坠!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从容、淡泊的丛林,仿佛了悟人生的丛林,像兄长一样给了自己安慰和力量的丛林,灵魂也会身不由己地飘荡。王诗玉干不了任何事了,她匆匆起身,拿起笔和纸,握着丛林的信奔出教室。此时,她的心中、眼中占满了丛林,她几乎与夏远擦肩而过,却视若无睹。   上课的铃声响彻校园,操场上空无一人,王诗玉再次打开丛林的信,一遍一遍地读着,每读一次,那字里行间的挣扎和痛苦就加深一层,最后像凝聚的乌云密布心头。王诗玉高高地仰起头,一片干枯的树叶再也经不住北风的摧残无力地落下,飘飘荡荡落在脸上,有轻微的疼。王诗玉不知为何被这微不足道的力量震动,心头的阴云炸开散去,她觉得轻松许多,便走到一个长凳上坐下来,铺开信纸,涌动的思绪流水般泻下。   下课铃声再次响起,夏远又靠在教室的后门旁,轻轻搓着左手的手背,再一次想到王诗玉失魂落魄地在自己面前经过,他伸出手想拦住她,可她居然那么有力地撞开了他的手臂!他本想叫住她,却被落在手背上的东西制止。那是泪水,王诗玉的泪水!他的心被这泪水烫了一下,继而翻来覆去。就在夏远还在翻腾的时候,王诗玉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笑容满面。   夏远愣了一下,然后才道:“什么事儿?”   “中午的时候,帮我寄一下信,千万别忘了!谢谢!”   夏远接过信,意外地看着王诗玉,他如果没有记错,还从未见过她在收到信后转眼就写了回信,也从未见过她在把信交给自己的时侯如此叮嘱自己。于是,他好奇地把信举到眼前,反复地看。   “你在看什么?”王诗玉疑惑地道:“难道你偷听了电话之后还要偷看信吗?我警告你不要打它的主意,否则,我们的交集就荡然无存了!”   “你能不能把良心放在我身上一点,说话这么无情,天天替你跑腿总有点苦劳吧!”   “顺便的也要讨功劳吗?”王诗玉含着笑道。   “这种方便能顺便的人可不是我一个,所以说,脚能顺,心意可不能顺!”   “所以,我把你的好记在心里,现在,你要我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吗?”   夏远很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但此时他真的无话可说了,他摆了摆手示意王诗玉回去,便走进教室。但是,他的心却没有这么潇洒,这封信让他心神不宁!终于耐到下课的铃声响起,夏远第一个冲出教室,不顾邓有哲的叫喊,独自一人拐到小路上。一个荒唐的念头已经在他的脑中盘桓许久,并占据了上风,于是趁着四下无人,他鬼使神差地撕开胶布,取出信纸打开,一排排工整稚气的字体映入眼帘。夏远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这字,真不咋地!”   而后,他的目光开始关注信的内容:   大哥:   你的来信让我万分意外,仿佛一声惊雷击碎我的思想。我原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你的,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我一直认为我向你敞开心扉,你也如我一样展现你的衷肠。可我似乎太简单了,简单的以为我才有消化不了的痛苦,而那么坚信你没有排解不掉的忧伤!   我不敢再以“知己”比作你我,至少我没有资格。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的不可说,不愿说,在你让我可以开怀大笑时,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大哥,我们之间为什么也会这样,是因为男女之别吗?因为你是男人就要在我的面前展现强大?如果是这样,你还没有真正的了悟人生!   大哥,我的语气激烈了,但它指责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怪我自己一味地在你的世界里索取快乐,而看不见你的忧伤!大哥,我期待你向我倾诉衷肠,不要担心我,我比你想像的要坚强。我不知道还要怎样表达我此刻混乱的思绪,只有几句话送给你:   你如果是风就别忘记飞舞飘动的一切会让你有所感悟   你如果是雨请别在意泥土当绿铺满田野希望成长在枝头   你如果是水可别害怕潮流柔软的力度一样可以走过起伏   大哥,不要怀疑,依然念你的小妹诗玉   看完这封并不算长的信,夏远的心情却起起伏伏。开始,他举得很可笑,人心怎么能够毫无保留?!可看到王诗玉最后短短的几句话,他仿佛看到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风雨中勇敢前行!这时,他又多么想知道能赢得一个女孩儿坚定不移的信任、关怀和赞美的丛林到底是何许人物?他究竟写给王诗玉怎样一封信,能让她潸然泪下、举止失措?夏远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情感,为什么在好奇之外还有更多的东西在心底滋长,他不应该为一个还没有决定去爱的女孩儿而羡慕、嫉妒一个根本不相识的人!夏远用力甩甩头,把信装好大步向宿舍走去。   然而,一直到晚上,夏远仍然没有从这种情绪中完全走出来。他避开邓有哲的纠缠,一个人来到操场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希望大家支持!感谢! ☆、再一次解围   接到丛林这样一封信,王诗玉陷入莫名的失落之中,想起施朵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异性之间没有纯洁的友情”,她的心就烦躁不已。她可以接受丛林并没有像自己这样毫无保留地呈现自己,甚至可以包容他比不上自己的真诚,可她担心的是他并没有像自己一样坦露所有的情感,她害怕丛林由于深藏着另一种情感而误会了自己的情感!可偏偏这一点,她再也问不出口。王诗玉再一次掏出丛林的信,借着昏黄的路灯,看着最后几段:我只有想起你的音容,才能击退恐慌,才能感觉到奔走的时光,才能像孤狼一样,奔向前方·····   这真的只是朋友之间单纯的对话吗?在省略号中,省略了什么?王诗玉不停地扪心自问,一不留神,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她惊愕之余,连忙道歉,而后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是夏远。奇怪的是,夏远也一反常态,不见了往日的风流潇洒,反而有些心事重重。他定定地看了王诗玉一会儿,才道:“我们真是有缘!”   王诗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便淡淡地道:“不更是一种巧合吗?”   “巧合也是一种缘分。”   “缘不一定有,到是巧得很。”王诗玉打量了夏远一会儿,想着自己也道不出的心事,便问道:“我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天是怎么了?”   “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的眼中根本看不到我。王诗玉,我记得你说过,凡是真话都伤不到你,那你也一定愿意说真话了?”   “当然!”   “好,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说过你把我当作朋友,你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吗?像丛林一样的朋友吗?”   夏远的问题让王诗玉措手不及,换做从前她还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现在,连她自己也弄不清和丛林到底是怎样的朋友。望着夏远认真的表情,王诗玉反问道:“那你呢?也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吗?”   夏远盯着王诗玉明亮的眼眸,半响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开口!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怎么能和丛林相比呢!”   王诗玉不想再谈不下去,不是无话可说,相反她真想倾诉一番,可自己与夏远之间还没有达到能让她无话不谈的地步!于是,她抬头望向天空,为了压制心中的千言万语,不禁感叹道:“宇宙好奇妙!你看天空,人人都说天是蓝的,可没有了太阳,没有了月亮,它却是这么黑。你说,它到底是黑的还是蓝的?”   “相对而言吧,这个问题太深奥,我想听点好懂的,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又从何说起呢?不过,你想知道什么,不防问问看。”   “就从丛林说起吧。”   王诗玉的心猛然升起又瞬间落下,她平复一下心情才警戒地道:“你今天怎么一再提到丛林呢?你是对我有兴趣还是对他有兴趣?”   “怎么?他是你的禁区吗?还是,他是你的恋人?”   王诗玉目光一聚,投向夏远,笑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和丛林的通话吗?”   “这是原因之一!”夏远悠然一笑,慢慢开口:“怀想那一片安详,心醉在昨日的时光,挥不去你的音容,留不住一刻时钟,涂不掉眼前这一抹残阳;怀想那走过的天堂,心醉在树影幢幢,欲望穿你的沧桑,欲分担你的凄凉,欲收起泪眼转头又千行。我想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段话,都没有办法不想到爱情吧!”   王诗玉惊得呆住了,想不到夏远能一字不错地念出来,更想不到这段话在别人口中念出来,听上去是这么的暧昧。她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幡然醒悟地道:“怪不得丛林会写来这样一封信!也许,他之所以心情烦乱,正是因为我在他平静如水的心里投进了一块儿乱石!可我绝不是在暗示他什么,我当时说的很清楚啊!夏远,你不是听到我对他说的话吗?你怎么看?”   “如果你想说你表达的不是爱情,我没有听出来你后面的解释清晰地证明了这一点!不过,我不是丛林,也不清楚你们的情谊,所以他怎么想,我就不得而知了!”   王诗玉捂着脸,长叹一声:“天哪!看来,我还是亲手玷污了这份情谊!”   “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也许丛林一直喜欢你,只是你被蒙在鼓里。”   “可这不是我希望的!夏远,我信任丛林,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这么信任过!比亲人还多一层被理解的信任,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现全部的我,包括人性中最阴暗的地方!但这与爱情无关!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你也有这样的朋友吗?”   “我想,丛林一定当得起你把他视为知己,而你能不能称得上他的知己就另当别论了。正因为他把你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他才从来不表现出来吧,或者在你能察觉的范围之内不表现出来!可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同命相连吗?”   “对!我永远承认相似的处境是我们彼此相惜的纽带,或者说没有这些,我们之间就没有那么多共鸣!我和丛林的情谊就建立在这些共鸣之上,所以我那么相信他,从不怀疑他会产生别的情感,”王诗玉把手放在心口:“因为在我的心里,至少现在还没有爱情的位置!”   夏远的心震动了一下,随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王诗玉望着夏远笑道:“如果我能像你这样无忧无虑,或许也有那份闲情逸致吧!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吗?”   “不是,呵呵呵,你这个人明明很简单,却又让人看不透!”   “你说过的,人心哪有那么容易看穿呢!”   “我真是荣幸,我还以为以我们的交情,你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有道理的话,即使是萍水相逢,我也一样记在心上。不过,夏远,你不应该认为我们的交情在我的眼中轻如鸿毛,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和人称兄道弟的人吗?”   “现在我相信了!”夏远的心情雨过天晴,露出明亮的笑容,“走,我送你回去吧!”   回到寝室,夏远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王诗玉的音容笑貌,那双眼睛眨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悸动一次,这一刻他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自己已经对这个女孩动了真心。而另一边的王诗玉也在回味与夏远的不同往日的谈话。除了丛林,她没有多余的异性朋友,她不知道不同性格的异性带给人的愉悦是不一样的。像夏远,他的风趣、活泼就像一道阳光,能一下烘干人的忧伤,这与丛林的温润、细腻截然不同。   考试很快接近尾声,回家心切的同学已经陆续离开。再过一天,王诗玉也要踏上归程。宿舍只剩下比较远的常月夕,这个平日像个闷葫芦一样的人,与其自己不停地寻找话题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安静地闷着。于是,王诗玉约上马文心,来到图书馆,不想却遇见了夏远。   王诗玉先笑道:“你这么近,怎么不走呢?还没考完试吗?”   “等着在你面前献殷勤呀,你走了我就走!”   马文心打量王诗玉,大有深意地笑道:“哟,诗玉,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别听他故弄玄虚,你问问他知道我什么时候走吗?”   马文心又把目光投向夏远,幸灾乐祸地道:“你可得猜准点,千万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她面前,我都砸惯了!你好,我是夏远,夏天的夏,远方的远!”   “马文心,我和诗玉是老乡。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你的名字并不陌生。”   “我倒希望是陌生的,她说出来的不是原装,指不定用什么包装我!”   “文心,别理他!”   “怎么?你还怕我把他勾走吗?”   夏远大笑,王诗玉微微红了脸,指着马文心道:“没想到你们倒是一见如故!好啊,你们快走,正好我还省了一顿饭!”   “那怎么行!夏远,我听说她的这个勤工俭学的机会,你也出了不少力,她谢过你了吗?”   “如果你指的是口头的话,她谢过了!”   “那正好,她说今天要请我吃饭,我要是你我一定抓住这个机会!”   夏远拍手称赞,斜视着王诗玉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薄面呀?”   “你要是不觉得自己是顺便的,我无所谓!”   夏远看着王诗玉一副悉听尊便的神情,故作可怜地笑道:“王诗玉,在你朋友面前,能不能给我留个占脚的地方!”   王诗玉抿嘴一笑,恭敬地道:“夏远同学,承蒙您仗义援手,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请您吃个便饭?”   夏远双手抱拳,豪爽地道:“客气!”   三个人说笑着走出图书馆,直奔餐厅。王诗玉偷偷地看了夏远几眼,尽管是玩笑话,但她心里是惭愧的,她不是不记得夏远的援手,相反正是这份感恩之心让她真正决定结识这样一位朋友,否则自己绝不会高攀;当然,这也不是因为生活的拮据,只是她没有邀请过一位异性,也从未被一位异性邀请过,包括丛林。在这种陌生的交往方式中,王诗玉的热情显得极不自然,她不熟悉地询问夏远,招呼马文心。夏远把王诗玉的不适看在眼里,刚打算开口就瞧见邓有哲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不禁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他刚一落脚就道:“喂,我说兄弟,请客呀!你也太小气了,请客怎么能吃这大锅饭!走,楼上请,带我一个,要不你这就三缺一!”   王诗玉在短暂的沉默中,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尽管她深知邓有哲是无心的,可比有意的讽刺更让她无地自容!她的脑子被邓有哲几句玩笑话搅得一片混乱,本能地顺着邓有哲的话道:“那我们去楼上吧!”   夏远非常清楚楼上的消费,弄不好王诗玉几个月的辛苦就所剩无几了。可此时他却不能推辞,他期盼王诗玉能够明白接下来自己这番话的用心,不要因为自尊而为难自己。只见,夏远微微一笑,不漏声色地道:“走,楼上请,我正担心一个人照顾不周!诗玉,文心,想吃什么千万别和我客气!”   “夏远,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你这是喧宾夺主!”王诗玉不领情地表明身份。   夏远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做最后的争取:“刚才都是玩笑话,哪能让你一个女生请我呢?是不是,邓有哲!”   邓有哲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如果放在过去,他想都不会想,但夏远对王诗玉的态度让他不能不想了。于是,他迟疑了一下赶忙道:“没错,这显得我们太没有风度了!”   “你们要风度,我也不能没有气度啊,我已经答应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一顿饭而已,你也太认真了!再说,你也得理解夏远的一番好意,他怎么忍心让你破费呢?是吧,兄弟?”邓有哲觉得自己说得很到位,不免得意地望着夏远。   王诗玉当然明白夏远的用意,自己虽然没有去过楼上的餐厅,但也想象得到那不在自己的消费能力之内。可想到他的这番好意,既然她能明白其中的缘由,那另外的两个人也一定心领神会,这就使这番好意除了让自己感激之外也让自己感到难堪,尤其在邓有哲的一番说词之后,这种难堪的情绪更加激烈,她决不能因为一顿饭就失了尊严。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王诗玉坚定地首先向楼上走去,同时故作轻松地道:“我也是一番好意啊!夏远,难道我真的没有请你吃饭的资格吗?”   夏远无话可说了,一旁的邓有哲却道:“兄弟,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你应该知道有个成语叫‘却之不恭’!王诗玉,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王诗玉微笑不语,只是没有想到邓有哲的不客气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看着他在夏远几次的暗示中仍毫不犹豫地报着菜名,王诗玉就明白了他根本不是为了吃饭,而是设好了一个圈套,只等着看自己洋相百出,可悲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这是个圈套却不得不往里跳!   这顿饭除了邓有哲吃得津津有味之外,其他人都是食不知味。王诗玉只是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价钱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身上的现金,如坐针毡的情绪一直折磨着她,最后反而沉淀下来,望着邓有哲肆无忌惮的模样,她甚至祈盼他最好永远地吃下去!   马文心悄悄地拉了拉王诗玉的手,然后笑道:“诗玉,你陪我去一趟卫生间吧!”   王诗玉应了一声,和马文心一起离开座位。马文心拉着王诗玉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悄声道:“这个邓有哲是不是和你有过节?”   “反正不是什么好印象!”   “饭钱怎么办?你带的够吗?我带的不多!”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   “回宿舍吗?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会起疑心的!”   “顾不上这么多了,总比当众出丑强吧!”   马文心点点头,王诗玉转身打开卫生间的门,正要快步离开,不料迎头撞见邓有哲,心里一虚露出惊慌的神色。   邓有哲疑惑地朝里面望了望,关切地道:“你怎么了?你老乡没事吧?”   王诗玉深吸一口气连忙笑道:“没有,我去超市给她买点东西。”   说完不等邓有哲开口就奔向楼梯。可惜,她未能走出多远又被邓有哲叫住:“王诗玉,这里就有超市,在这边,你是不是第一次上来啊,不熟悉是吧!”   王诗玉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硬着头皮朝邓有哲指示的方向走去。回来时手里握着一件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在邓有哲的目光中走进卫生间叫出马文心,三个人一起回到座位。王诗玉看了一眼悠闲的夏远,心急如焚!   夏远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地吃完之后,对邓有哲道:“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就撤吧!”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尽兴的饭!诗玉,谢谢你的款待!等开学之后,我一定请你!现在,咱们走吧?”   王诗玉强颜欢笑,起身走向款台,居然有一种走向刑场的感觉。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最尴尬的一刻,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如坠雾里。只见老板笑盈盈地道:“现在结账吗?”   王诗玉无力地点点头。   “刚才你给我的钱就够了,这是找给你的零钱,请收好!”   王诗玉瞪大眼睛,难以自信!一旁的夏远替她接过,一边把钱交到她手中一边笑道:“意外是吧,学校就是学校,比起外面还是很实惠的!走吧!”   邓有哲半信半疑,马文心满眼赞许,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夏远。此时,王诗玉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谎言她不能再拆穿,不是因为自己的尊严,而是不忍心因此让夏远难看。所以,出了餐厅之后,她叫住夏远,甩开马文心和邓有哲走到无人的地方,把找回的零钱递给夏远:“谢谢!钱,我会在开学之后还给你!”   “这顿饭算我请你,可以吗?你问了我两遍,有没有请我吃饭的资格,那现在我来问你,我有没有请你吃饭的资格呢?”   王诗玉犹豫了一下,道:“这是两码事,这次是我邀请你;如果你想请我,那么也请你正式邀请我!”   “王诗玉!”夏远突然提高声音,然后又落下,很认真地道:“自尊这种东西,不需要时时地做给别人看,真正的尊敬会包容偶尔的不足。你如果一直这么活着的话,会很累,而且,越是如此越显得不自信,当你让人觉得缺乏自信的时候,轻视就随之而来!你也许不会赞同我说的话,但你慢慢去体会吧!”   夏远转身走远,王诗玉握着夏远没有接过的钱,久久未动。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多关注,这不是一篇远离现实的文章,这是一个平凡的人的经历,希望大家能被主人翁的人性的成长所感动、、、、、、 ☆、难言的心事   火车的轰鸣声让王诗玉心头一颤,猛然醒悟自己身在何方,可她的心还停留在与夏远最后交谈的地方,那样的话她从未听过。她觉得自己一直表现得很乐观、很自信,夏远是怎么发现自己深藏于心的自卑?王诗玉从来没有仔细揣摩过这个人,他留给自己的印象就是一个阳光一样的无忧青年。可临行前的这段意外的交流让她开始思考这个人隐藏的品性,可以肯定,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不应该是肤浅的。   “诗玉,王诗玉!你想什么呢?”   马文心的召唤让王诗玉回过神来,她微笑着掩饰心事:“胡思乱想!”   “想他吗?”   “你指的是谁?”   “我不知道谁还在你的心里!”   “你也来戏弄我,是吗?”   马文心收起玩笑的语气,非常诚恳地道:“不过,如果夏远有心,你也别无意。青春易逝,想想我们还有多少青春!”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难道夏远身上就没有一点符合你择偶的标准吗?至少他还算是一个帅哥吧!”   “这话你应该反过来问,你觉得我又有什么地方吸引夏远?”   “你要是这么说,就不要怪我认为你对他有意了!”   王诗玉不以为然地笑道:“明明知道不可能,我为什么还要自作多情!何况,一个还在为生活奋斗的人,可没有力气去谈情说爱!”   “我不这样认为,如果你们真的走到一起,你不就踏进城市这个圈子了吗?我们苦苦读书上学为了什么,也就是为了这个结果。”   “这样实现梦想,我还没有想过,我也没有想过去恋爱,去和什么样的一个人恋爱。但是,我非常清楚,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去爱了,那一定是摒弃一切世俗的观念,什么家世、地位,这些浮华的东西都不会成为我爱一个人的条件!我要爱的清清白白,让生命中一切的美好只为一个人绽放,然后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美!也是真清高!我可没有你这种骨气!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和夏远的结局,虽然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他对你的用心不是一点,至少比你说的要多!”   王诗玉报以一笑,其实她同样是怀疑的。   夏远果真在王诗玉离开之后,才回到家中。他想去送她,可最终缺了一点勇气,未能迈出这一步。夏远是矛盾的,他想过许多种假设,假如王诗玉再漂亮一些,假如她也是来自市区,假如她有更好一些的家庭,假如她再温柔体贴一些·····那么自己就义无反顾了!夏远自认为这不是嫌贫爱富、以貌取人,他没有忘记自己也不过是普通市民中的一员,但过高的自我认识使自信膨胀而让他摆脱不了爱慕虚荣的心。而成长的环境,让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追捧,他还拿不准用怎样的姿态去俯就一个女孩儿。可如果让他放弃,他又深深地被王诗玉不屈不挠的品性打动,他敬服这样一个身处逆境的女孩儿依然能够洁身自好!   这种思想使夏远烦躁得能够生出火来,终于盼到假期结束,再见到王诗玉是在教室的走廊中,他心事重重地打个招呼就闪进教室。   王诗玉看着夏远的背影虽然奇怪却并未多想,也走进自己的教室。经过一个学期再次聚首的同学,曾经陌生的客套都变成了亲切的问候,在辅导员离开之后教室里立刻人声鼎沸。突然,这份热闹戛然而止,王诗玉奇怪地抬起头,顺着大家的目光向门口望去,然后她的脸一下红透。   只见,夏远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响亮地道:“王诗玉,我喊你好几声了!你是不是故意听不见,等着我扛你出来啊!”   尽管没有人不知道她和夏远一直来往,可夏远如此理直气壮地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王诗玉尴尬不已,她极为不满地走出教室,顺手关上门,板着脸望着夏远道:“什么事?”   夏远看着王诗玉的窘态,乐不可支地道:“关门干什么?你这样一关,她们不是更议论吗?傻——!”   “既然你知道,还制造议论的机会!说吧,叫我什么事?”   “没事,打个招呼!”   王诗玉哭笑不得:“我们刚才不是打过招呼了吗?”   “点个头怎么能算?难道我们只是点头之交吗?”   “哼,一个假期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好奇怪啊!该不会在是在哪里闪了腰吧!”王诗玉打趣道。   夏远没有开口,慢慢靠在墙上,居然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他猛然吸了几口,可能还不习惯被呛得咳嗽起来。王诗玉万分惊讶,这样的夏远触动了她的柔肠,使她温和地道:“夏远,你怎么了?”   夏远止住咳嗽望着王诗玉:“能陪我走走吗?”   王诗玉微微迟疑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两个人走出教学楼,顺着无人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年后的北方依然还在沉睡,冷风吹透衣衫冻得王诗玉不住地打颤。时间过了很久,王诗玉看着一言不发的夏远,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了?”   “烦!”夏远总算开了口。   “什么事让你这么烦!”   “想不开的事!”   王诗玉轻哼一声,没有开口,心里暗道:当然是想不开的事,想开了还会烦吗!   夏远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俯视着王诗玉:“你能借我个肩膀吗?”   “啊!?”王诗玉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夏远真的俯下身来,把头慢慢倚在自己的肩上。她一动不敢动,甚至连思想也停止了。片刻之后,夏远又笑起来:“王诗玉,你能不能不要晃了,我都快晕了!”   王诗玉毫不客气地推开夏远,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多月不见,你倒是学会了装疯卖傻!”   “诗玉,我真的要疯了!我问你,你知道暗恋是什么滋味吗?”   “怎么样,我猜的不错吧,果然和感情有关!想说说吗?”   夏远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诗玉,又开始沉默。   王诗玉无奈地搓着发僵的手,□□外衣的口袋中想吸取点身体的热量,却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她掏出来一看,是自己和马文心在海边捡到的海螺,便拿到夏远面前晃了晃。   “这是海螺,我认得。”夏远淡淡地道。   “那你知不知道,海螺里有大海的声音!”   夏远半信半疑,接过放在耳边,眼中泛起难以置信的光彩。   “神奇吧,大自然太神奇了,一个看似死了的生命又在延续!”   “是不是和人一样,它还在临床死亡期!”   “那它可比人的生命玩强多了,这是名副其实的‘躯壳’!”   “你,很喜欢海吗?”   “不,”王诗玉摇摇头,“我不喜欢,我不喜欢那种飘摇不定、波澜起伏的感觉。我喜欢山,喜欢草原,喜欢一切浑厚凝重的广阔!”   夏远看到王诗玉的眼睛又生出光彩,仿佛在她面前的就是广袤的田野,她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还没有染上半片尘埃。夏远心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荡得他的心乱了节拍。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气,来压制翻腾的情感,十分诚恳地赞道:“和你说话,都是诗情画意!我想,丛林该有多喜欢你啊!他又是用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而你们在跨越爱情之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就是这样一种境界!”   “那我们呢?你和我在一起又是什么境界?”   王诗玉认真地思索起来,可她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因为这种感觉是模糊的、朦朦胧胧,她还不能看清楚。夏远见她久久没有开口,不禁苦笑一声道:“别想了,你的沉默就告诉我是什么感觉了!回吧,姑娘!”   夏远对自己的新的称谓让王诗玉耳目一新,使她忍不住对他莞尔一笑!   开学后不久,原本平静的生活因为一个即将到来的日子,像即将沸腾的水,翻起越来越大的浪花。2月14号,在此之前王诗玉从未觉得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大早,她就被舒涵带到学生处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笑语欢声,花团锦簇。王诗玉凑到舒涵耳边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们的人!”   “今天是过节,不是帮里开会,没有人追究你的身份!”   王诗玉拉住舒涵,面露难色:“舒涵,我不喜欢这种热闹,我回去了!”   舒涵反手死死拉住王诗玉,笑道:“你想回去也行,只要你能让这里的一个人陪我!”   两个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些目光,为了不引来更多的关注王诗玉只好随着舒涵寻找座位。就在这时,分辨不出是谁,突然大喝一声,就见一个红球在半空中起起落落。很快,这颗红球就飞到了面前,王诗玉想也不想地接在手中,正要询问舒涵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到所有的人欢呼起来。刚找到座位的舒涵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拿着红球发呆的王诗玉连忙道:“诗玉,快扔掉!”   “不行!都已经接住了!”反对的声音立刻响起,随后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王诗玉已经蒙了,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舒涵走到她的身边不服气地道:“我们刚进来,还没有坐下呢,怎么就开始了!这次不算!”   “借口!舒涵,你是不是忘了今天的口号!大家提醒她一下,今天的口号是什么?”   “没有借口!”   舒涵无话可说了,一脸无奈地望着王诗玉。王诗玉看着她的目光有了不好的预感,然后举起手中的球对舒涵道:“这是什么意思?”   舒涵指了指红球下面的一根细线,充满歉意地道:“表演节目!”   “节目?什么节目?如果,我不表演呢?”   这个问题正是舒涵不敢告诉王诗玉的内容,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那就接受惩罚,和你的搭档接吻!”   “什么!?”王诗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目光快速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当她看到夏远时,目光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观察起他身边的女孩,然而并没有过多停留,因为她的心清晰地被扎了一下。王诗玉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红球对舒涵道:“舒涵,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还能来么!你不来我怎么办,难道你还真的让我随便拉一个人吗?”   “你可以不来啊?”   “那我就要请所有的人吃饭!”   王诗玉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你们俩在干什么?这个节目叫‘卿卿我我’吗?”有人已经开始起哄,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舒涵接过王诗玉手中的红球,一边抽出红球下面的纸条一边道:“先看看是什么。”   “你们冥思苦想的主意,随便一个也会叫人招架不住!毕竟,对你们来说真正的看点是后面的惩罚吧!”   舒涵忍俊不禁,同时打开了纸条,然后开怀一笑:“哈,我说你‘吉人自有天相’,果然没有错,你看看这个题目,就是为你而设嘛!”   王诗玉拿过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四个大字:七步成诗!   王诗玉暗自咽下一口气压着声音道:“舒涵,你太抬举我了!我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两个人说话之间,刘启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把纸条拿在手中,然后笑道:“真雅!舒涵,我看你眉开眼笑的,是不是胸有成竹了?既然如此,就别让大家久等了,开始吧!”   “等等!主席,我肚子里哪有多少墨水啊,我笔墨伺候就行了!”   刘启微笑着把二人请到讲台中间,微微招手就有人端来了文房四宝。王诗玉一见头都炸了,自己哪里会写毛笔字!她望着舒涵苦笑道:“你今天把我拉来,就是为了给大家添点儿乐子吧!”   舒涵装模做样地铺纸研磨,下面立刻鸦雀无声,王诗玉感到所有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这个时候落荒而逃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做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毕竟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可即便是一个游戏,她也不想敷衍了事,更不想在众目之下丑态毕露!于是,她鼓起勇气,屏气凝神,望着眼前被一个女生紧紧捧在手里的玫瑰花,微微颔首沉思。转眼,她抬起头对舒涵讲道:“你来写,总可以吧?”   一旁的刘启闻言先笑出声:“她此时出手,那绝对是这个节目的败笔!”   刘启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夏远站起身来,笑道:“主席,如果我来代笔算不算插足啊?”   “只要大家没意见,我不反对!说实话,我倒觉得这样雅的节目缺少一手好字还真是遗憾!”   夏远环顾四周,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便离开座位走上讲台。他接过舒涵手中的笔,试了试墨水,然后对王诗玉微微一笑:“我准备好了!”   王诗玉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缓缓开口:“昨夜春来花枝俏,今朝风过残瓣飘。艳粉娇红作胭黛,留香一缕绕眉梢。”   教室安静了片刻,继而掌声如雷。刘启流露出惊讶钦佩的目光赞道:“真想不到,咱们学校还藏着你这样的文人雅士,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可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舒涵得意地道:“其人如诗,其质如玉,王诗玉!”   刘启重重地点点头:“实至名归!”   王诗玉羞红了脸,连忙摆手:“言过其实了!主席,我们卖弄的差不多了,大家继续吧!”   刘启点点头,王诗玉转身就要走下讲台,却被夏远叫住:“请留步,诗出得有名啊!”   王诗玉微微一愣,而后恍然大悟,随口便道:“落花韵!”   夏远听到这个名字,陡然升起莫名的忧伤,他默默地写下这三个字收起诗稿回到座位,不时地向王诗玉看去,心里却在问自己:“为什么是落花?为什么是我来收尾?” 作者有话要说:  求关注!!!!!! ☆、神秘的人   叫声、笑声、争论声,直到走出学生处,还在夏远的耳边回荡。他用力甩甩头,却甩不掉王诗玉像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一样,远远地看着自己和一个又一个女生逢场作戏,这个画面让他的心中一直萦绕着忧伤。邓有哲看着郁郁寡欢的夏远,勾住他的肩膀道:“怎么,刚才这么多美女迷惑你,还不尽兴吗?!”   夏远推开他的手臂:“你的眼中,只有打情骂俏!”   “这有什么不好?古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高兴点儿,看你这张脸都影响我的生活质量!走,打游戏去!”   夏远不情愿地被邓有哲拖到网吧,在一片厮杀声中,暂时忘记了心里的忧伤,忘记了对王诗玉纠结的情感。一场游戏结束,邓有哲渗出了汗水,他一边脱掉外套一边道:“痛快吧,人,就得这么活着!你说你,长得风流倜傥干嘛活得那么憋憋屈屈!你不就是看上王诗玉了吗?大大方方地告诉她不就得了,难道你还等着她心领神会吗?就她那情商,恐怕你得等到海枯石烂!”   “人心如果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掌控,活着就容易多了!你是不了解她!”   “这种人,我没有兴趣了解!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就你这条件,天天围着她转,她会不明白?她这样,要不是真傻就是在装傻!这两种性格我都不喜欢!”   “所以,你就戏弄她!”   邓有哲嘿嘿一笑:“你是说上回吃饭的事儿啊?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清高的人,请人吃一顿饭就能抬高身价吗?人吧,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哼,不过可惜我的计划没有得逞,有人就是愿意割自己的肉替别人充胖子!”   夏远微微一笑,并不生气,反而发自肺腑地感叹道:“有哲,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你不喜欢她活得那么不现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实的女孩还能有纯洁的爱吗?我不希望一个爱上我的女孩,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你还犹豫什么?”   “我——”   “兄弟,我知道你犹豫什么!不就是王诗玉丑了一点、穷了一点吗?我早就说过,你们不是一盘菜!可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希望爱你的人只是因为你个人的魅力而爱你,而你在爱别人的时候,除了品质之外还要具备家世、容貌,你觉得这样纯洁吗?既然你都不纯洁,你又凭什么要求别人纯洁的爱你!”   “你的话没错,可我总不能就因为一个人具备了我欣赏的品质而让我选择一个落难的丑八怪吧!”   “呵呵,兄弟,说的有点过了。王诗玉虽然算不上美女,但她也不是丑八怪啊!再说,你不就是想谈个恋爱吗?又不是娶她,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如果是玩玩而已,我不会选她!我要是伤害一个生活本来就已经千辛万苦的人,我还是人吗!”   “不管你玩弄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你都不是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顺着你的话说的!”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玩儿玩儿,就算不是为了结婚而恋爱,我也是认真的!”   “唉——!”夏远使劲吐出一口气,斜视着得意的邓有哲,“被一个寻花问柳的人当成情感骗子来取笑,我真为我的智商感到悲哀!”   难得让夏远有这样无力反驳的时候,邓有哲心情大好,便斗志昂扬地又开始新一轮的厮杀,而意志消沉的夏远望着电脑开始发呆。忽然,□□的头像闪动起来,夏远心不在焉地点开。一则添加的消息进来,他本不想理会,可看到留言里居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又让他有些好奇。他同意申请之后,对方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给点提示,让我猜猜你是谁?”   “校友!”对方附带一个笑脸。   “十载寒窗,校友这个范围实在是太笼统了!”   “此时此地!”   夏远立刻仔细回想,在这个地方他曾经把自己的号码都告诉过谁。可一时之间却毫无印象,于是他推了推邓有哲道:“有哲,你看,有人在钓我!”   邓有哲闻言放下游戏,好奇地看完对话,而后猛地站起来东张西望!   夏远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一把拉他坐下:“你犯什么傻!”   “这不写的很明白吗?此时此地啊!”   “你想想,这个人要真的在这儿,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加我?”   “也许没看到吧。”   “你什么脑子?照你的意思,这个人就在这里,他要是没有发现我为什么要说‘此时此地’?!”   “要是这么说,你就慢慢猜吧,谁知道你都在哪儿留过情!”   邓有哲这句无心的话反到提醒了夏远,他记起来自己曾经告诉过王诗玉!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欢喜!于是,他也有了戏弄之心,便发过一条:“我猜,你是位美女!”   “那,我是你眼中的哪位美女?”   这个回答又让夏远起了疑心,王诗玉怎么会承认自己是美女?!这不像是她的口气!夏远又试探地发了一条:“我眼中的美女很多啊,你猜猜谁是我惦记的那一位?”   对方似乎犹豫了,半响才回复:“你说话真会吊人的胃口,又伤人的心!”   夏远更加怀疑,王诗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那,这又是谁呢?夏远很快又问道:“你怎么想起上网了?”   “想和同学联系一下!”   夏远确定这不是王诗玉,她说过自己没有□□号,也不喜欢这样的联系方式。夏远有些失落,他把这种失落发泄在这个制造让他失落的人头上:“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你没有□□呢?”   “我的号码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知道的!”   “但是可以随便加上一个人对吗?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一样!”   “选择与被选择的区别,怎么会不一样呢!”   “你是谁?别故弄玄虚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既然是猜,就存在误差!你怎么会有我的号?”   “你可以问,我可以不回答,也许就是被你猜中的人告诉我的!再见,夏远!”   对方头像一暗,夏远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把键盘一摔,迅速起身,恨不得立刻见到王诗玉问个究竟。邓有哲被夏远没头没脑的烦躁弄得莫名其妙:“你神经是不是坏掉了!不就是聊天吗?都是假的!”   “你玩吧,我先走了!”   夏远刚走出网吧,邓有哲就发现有个窈窕的身影慢慢走过来。他故意漫不经心地投去目光,不料对方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居然对他嫣然一笑,而后傲然离开。邓有哲望着这个身影,半天才道:“我操,还真被我说中了,就在此时此地呀!这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王诗玉陪着舒涵在学生处被荼毒了整整两个小时,回到宿舍一头扎到床上,睡意很快袭来,转眼就进入梦乡。梦里,她正奔走在一片丛林之中,那里遍地金光闪闪,她激动地、欢快地拾起,心里流淌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放松!可惜好景不长,一阵电话声惊了美梦,王诗玉不情愿地清醒过来,就听到李莘的大嗓门在耳边回荡:   “诗玉,诗玉,找你的!让你现在下楼,他在门口等你!”   王诗玉揉着睁不开的眼睛问道:“谁呀?”   李莘一脸坏笑:“夏远!喂,今天可是情人节,诗玉,回来老实交代!”   “你和我一起去吧,要不你跟踪我也行!我觉得你亲自交代的一定比我说的生动形象!”   其她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李莘恶狠狠地扫了大家一眼后也忍不住笑了。王诗玉打着哈欠来到门口,看到才分开不久的夏远,含含糊糊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你先清醒一会儿!”   王诗玉注意到夏远脸上的情绪,便抖擞精神,道:“我很清醒,有事你说吧。”   “好,我问你,你有没有把我的□□号告诉别人?”   “我只知道你的手机号,不记得你的□□号,就算我记得,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刚刚有个莫名其妙的人加我,和我说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话,在这儿,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号,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你就怀疑是我?”王诗玉觉得夏远是小题大做,不禁冷笑道:“夏远,这是一件大事吗?关系到你的什么重要的秘密了?还是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了?值得你这样兴师问罪!既然你认为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不理会不就行了吗?还有,既然你认为这个号很重要,就不要告诉任何你信不过的人!你随手写在我的书上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有人轻而易举地看到吗?”   “说完了吗?说完了听我说一句,就一句!你,有没有告诉别人?我记得我当时并没有留下名字,她怎么会知道那个号是我的?”   王诗玉被夏远的行为逗笑了,她放下被无端怀疑的气愤,改变语气,温和地道:“夏远,你先想想,我不是唯一的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吧,你为什么就怀疑我?”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是在追究是谁泄露了,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告诉别人。换句话说,谁说的都无关紧要,但不可以是你!”   “为什么?”   夏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心中的千言万语,他生气的不是区区一个号码,而是让他心生爱慕的人,为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人提供机会。沉默让夏远冷静下来,回想刚刚的行为自己也觉得很荒唐,可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对王诗玉的情感,要比自己承认的浓烈许多!   夏远看着皱着眉头的王诗玉,突然展颜一笑。而本想一走了之的王诗玉见到他180度的大转弯,又心有不甘地开口:“夏远,我们是朋友,我能接受你以朋友的方式询问我任何事情,但你不能像审犯人一样的质问我、怀疑我!”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今天这种行为是因为什么!好了,回去睡吧!”   王诗玉心头一动,惊讶地望着夏远,但她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却被宿舍门口的一片火红吸引住。那是玫瑰花,那么一大片该有几百朵吧,她很好奇被花遮住的主人是谁!王诗玉向前走了几步,花的主人突然露出脸来,居然是乐忻!   王诗玉意外地快步上前,一边欣赏烧到人心窝里的花朵一边笑道:“什么情况?谁送你的?”   乐忻把花往地上一扔,淡淡地道:“你才看到我啊!你出来的时候想着什么呢?”   王诗玉爱惜地把花拾起:“这么漂亮的花,扔了多可惜啊!”   “可惜什么,我要不是怕你尴尬,我才不会捧在手里!”   王诗玉领会了乐忻的意思,看来刚才与夏远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这使她红着脸讪讪地笑了几声。乐忻把王诗玉的反应看在眼中,解释道:“我可不是想要偷听什么,只是上上下下地跑实在是麻烦,索性我就等在这里,看看今天这份殷勤还有多久才结束!”   王诗玉知道乐忻不是在炫耀,那是一种在优越的环境中日积月累形成的无谓,这种气质不是有钱之后为了彰显所表现出来的目中无人,而是一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真正的淡泊。因而她会心一笑:“我知道你不会领情,可花是无辜的!”   “你要是喜欢你就拿走吧。”   王诗玉真的全部拾起来,捧在手里对还没有离开的夏远道:“漂亮吗?”   “你喜欢啊?”   “当然!但不是因为它象征爱情,我喜欢花的本身!”   “不早说啊!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耐心地看下去,耐心、、、、、、 ☆、诗玉的朋友   王诗玉满腹疑惑地被夏远拉到男生宿舍楼下,待他取来一包东西,又随着他来到空荡荡的教室。王诗玉放下怀中的花,静静地看着夏远,猜测接下来他要耍什么花样。只见夏远铺开一张大纸,带着神秘的微笑,深深地看了王诗玉一眼,然后提起笔专心地作起画来。   王诗玉恍然大悟,不禁对夏远刮目相看,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起夏远。教室里只剩下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王诗玉看着夏远专注的神情,感受到一股热血男儿的力量在他的身上流淌,她的注意力被此时的夏远深深地吸引,思绪开始飘向远方。所以,当夏远抬起头看过来时,正好迎上她温婉绵绵的目光,夏远的心猛然一跳,继而咚咚作响。   看得出神的王诗玉,直到被夏远火辣的目光烫到才回过神来,她慌忙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夏远的画,那是一束玫瑰花。   “永不凋谢的玫瑰!”夏远笑道,“但今天你拿不走了,等我上完色再送给你!”   “真想不到,你还会画画!而且,还不错!”   “意外吧,你不知道的还很多!”夏远放下笔,半真半假地道:“诗玉,你不觉得咱俩其实很搭配吗?”   王诗玉心神一荡,回想夏远刚才那热切的目光,想到了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决不可能的事情。   夏远一眼就看穿了王诗玉的心思,在这个发现的鼓舞下,继续试探地问道:   “诗玉,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相处?”   王诗玉当然明白夏远话中的深意,可那又如何?她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安排爱情上场!看着夏远就要把两人之间维持目前这种关系的朦胧打破,王诗玉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她还不希望与夏远的邂逅就此结束,这并不是因为错过一场爱情或少了这样一位异性的关注而深感遗憾,而是她在这场交往中也付出了真心,她真心地把夏远当作朋友!于是,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幽默地道:“怎么?你是厌倦了这种方式,还是厌倦了我这个人呢?”   王诗玉的回应打消了夏远鼓起的勇气,他定定地看着王诗玉,而后话锋一转:“你明天有空吗?”   “没有,明天我要去图书馆。”   “那我去找你。”   “恐怕我没有时间招待你。吴老师交代让我们把所有的书整理一遍,腾出地方,周一有新书到了。”   夏远的自尊受挫,满腔的热情冷却下去,他叹了口气,收起东西,回到宿舍。   第二天,夏远忍不住还是来到图书馆,转了一圈之后对埋头在书堆之中的王诗玉道:“你口中的‘我们’就是你自己吗?”   “不是,”王诗玉头也不抬地道,“本来是我们两个,刚刚有人来找晓禾,她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听完王诗玉的话,夏远立刻想到刚刚在门口遇见的兴高采烈的两个人和一段非常刺耳的对话:“你这样离开,能行吗?”   “怎么?你还同情起她了?”   “怎么可能!只是,一会儿你怎么能回得来呢?我是怕她怀疑你,在吴老师面前告你一状就得不偿失了!”   “这还不简单,回来的时候就说有事耽搁了呗!你放心,她绝对不会怀疑什么,而且还会劝我别放在心上!”   “那她还真是大度!”   “哼,看穿别人的心思不计较,那叫大度;看不出别人心思的不计较,那还是大度吗?那叫傻!‘傻’,也值得赞美的吗?!”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得意地在他面前经过。   夏远想到这些话指的是王诗玉不由暗自生气,但他忍耐着没有开口。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还未见人影,他便走到王诗玉面前,讽刺地道:“在你的概念里,一会儿是多长时间啊?”   王诗玉听到夏远阴阳怪气的话,抬起头来,笑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何必冷嘲热讽!”   “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吗?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你的小伙伴在逗你玩儿吗?”   “你这么认为的根据是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说你傻!”   王诗玉闻言停了下来,望着夏远笑道:“夏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对这样的人何必这么客气!可是,夏远,我来这里为了什么?是为了工作,为了一份生活的保障,而不是为了和别人勾心斗角!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我不在乎我比别人付出的是多还是少!”   “我还以为你被蒙在鼓里,看来,你是真的大度!可惜,她还认为你对她的伎俩一无所知!诗玉,我佩服你的气度,可我不赞同你这样委曲求全!像这样的人,她不会感激你,她会把你的忍让当成软弱继而变本加厉!”   “我从来没有期望她能感激我,所以也不觉得委屈!你想想,就算她此刻在这里,她能一心一意地干活吗?夏远,我宁可让这种人在背后说我傻,也不愿意她在我面前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夏远再一次对王诗玉的观点感到惊讶,细细品味之后流露出赞叹的目光。他俯下身一边帮助王诗玉整理书籍一边笑道:“诗玉,你是怎么练出这么好的修养?”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虽然不敢说能撑起什么大任,但还不想一生碌碌无为!至少,我要为我的亲人、我爱的人撑起一片天空!”   夏远停止动作,看着王诗玉眼中的流光溢彩,一阵感动,忘记了今天此行的用意!   车站,是等待也是别离。在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五月的风光里,王诗玉接到了如期而至的好友成佳韵。她按耐不住久别重逢的欢喜,正想扑上前去给好友一个热烈的拥抱,可察觉到好友那勉强挤出的笑容,热情一下全部化成温柔的关注。王诗玉亲昵地挽起成佳韵的手臂,体贴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笑道:“累吧,在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到。”   成佳韵微笑着点点头,随着王诗玉来到她的学校,走进宿舍立刻引来一片赞叹声!王诗玉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享受眼前的一幕。毫无疑问,成佳韵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她曾经用红楼梦中的那句“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来形容佳韵的美,只是她缺少了王熙凤的杀伐决断,多了一份少女的娇羞。看着室友们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佳韵,王诗玉心里充满了满足感,她为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位体面的朋友而骄傲!   李莘细细地打量一番之后,有些夸张地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乐忻,你被比下去了!”   乐忻轻轻一笑:“你才知道这句话吗?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舒涵:“好了,好了,这是诗玉的朋友,别总盯着人家看,连礼貌都忘了!”   王诗玉:“你们都别客气,她才能自在!”   成佳韵走到王诗玉身边,在行李箱中取出一包东西,一边分给大家一边道:“石原的特产,大家尝尝!”   大家道谢之后,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闲聊半日,方才就寝。第二天一早,王诗玉没有叫醒成佳韵,买回早点。在室友们纷纷离开寝室后,成佳韵才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泛散地望着王诗玉。王诗玉了解好友的脾气,除非她想说,否则那颗高傲的心绝不会轻易袒露让她不快的事。所以,王诗玉什么也不问,只是体贴地道:“你先吃饭,我去请个假,然后回来陪你!”   成佳韵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道:“不用,你去上课吧,我到了你这儿,就已经好多了!”   “没关系,耽误几节课不影响什么,她们会告诉我的。”   “你去吧,我还没有歇过来,正好再睡一会儿!”   王诗玉犹豫了一下道:“自己一个人,真行?”   “行,跟我还客气!”   “好,那我下午休息,你在宿舍等我,下课之后我带你去吃饭,然后出去转转!我们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外,但有一个好处,清净!”   “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直听你说,你们学校在郊区,但没想到离市区这么远!不过挺好的,有一种朴实的感觉,像我们老家一样!”   “我刚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一到周末我就叫上马文心到外面的地里转,转着转着就不想家了!”   成佳韵忽然露出一个苦笑,敏感的王诗玉立刻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触到了成佳韵的痛楚,她立刻转移话题:“佳韵,那你睡吧,我去上课了!”   半日的时光,王诗玉过得忐忑不安,下课铃声一响,她紧跟老师的脚步走进教室。一路之上,她仔细回想成佳韵的状态,猜测在好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凭自己对成佳韵的了解,应该不是简单的感情问题,因为成佳韵的身边从来不缺乏异性的关注,她也不是一个容易被感情困住的人。   在王诗玉全神贯注地思考成佳韵的问题时,夏远骑着自行车正慢悠悠地赶往餐厅,看到一闪而过的王诗玉便停下来对后面的邓有哲道:“有哲,你先吃去,我看看这小妮子又忙什么呢!”   邓有哲火上浇油一般地道:“对,好好整治整治她,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你这样大神级的人物收拾不了她这个小妖,你还怎么立足!”   夏远不理会邓有哲的胡说八道,骑车追了上去。   王诗玉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便停下来,快步向前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车铃声,使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只见夏远冲了过来,一个刹车稳稳地停在她面前:“什么事让你饭也不吃了?”   “没事,我朋友来了,在宿舍等我!”   “是吗?那叫出来啊,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你快去吃吧!”   “怎么?是我长的吓人,还是她长的见不得人?”   王诗玉笑道:“我是怕你见了之后,害上相思病!”   “那我更要见一见了,反正我现在的滋味也不好受,要是她能让我移情别恋,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行了,夏远,别开玩笑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吧,你不是着急吗?”   王诗玉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到了宿舍门口,她不等车停稳就跳下来,一边往里面跑去一边道:“谢谢,你去吃饭吧!”   王诗玉推开宿舍的门,便呆立在门口。只见屋里焕然一新,成佳韵精神焕发地坐在床边得意地笑着,那精心画出的妆容一扫早上的颓废,让王诗玉觉得自己看到的仿佛是她开了一个玩笑!王诗玉愣了一会儿走进来关上门打趣道:“我都怀疑你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   “人,过得好时就得让别人看到你的风光;过得不好时,就得学会伪装!”   “人人都有虚荣心,可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强颜欢笑!”   “你不笑,就会有人笑你。”   “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我状态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没有人看到自然就没有嘲笑!”   成佳韵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有些忧伤自己一个人根本消化不了,而且在一个人的时候还会越来越浓!”   “好了,怪我话多,勾起你的忧伤!既然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两个人牵着手走出宿舍,王诗玉见到还没有离开的夏远,失声问道:“你怎么没走?”   “我记得不错的话,我没有说一定走啊!”   王诗玉刚要和他理论,可想到成佳韵便忍住了,改口道:“佳韵,这是夏远,一个朋友!”   成佳韵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奇,自己从来没有听王诗玉提起过她有这样一个朋友。看着夏远英气勃勃的五官,虽然并不是十分突出,可凑在一起又恰到好处。而在夏远的举手投足间,成佳韵一眼就看出他是城市中的一员,这样的一个男生环绕在王诗玉的身边,她不禁为丛林捏一把汗!   夏远也被王诗玉这位朋友吸引,不单是因为那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更让他惊奇的是,在她的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农村的气息。夏远并没有沉默多久,在微微打量了片刻之后就彬彬有礼地道:“你好,欢迎来到我们这一亩二分地,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你接风洗尘!”   成佳韵为人处世的方式与王诗玉截然不同,她没有王诗玉窘迫的遭遇,长年在外打工的父母使她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待遇。她从小就接受了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既深知农村的困苦又熟悉城市的繁华,这使她有了吃苦耐劳又爱慕虚荣的性格。所以,她很快在大学生活中脱胎换骨,在面对夏远的恭维,她落落大方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真是善解人意!”夏远转过头对王诗玉道:“怎么样?能否赏个薄面?”   “你是主人,她是主角,我还有发言的必要吗?”   夏远与成佳韵相视一笑,三人向餐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 ☆、是对还是错   在餐厅通往宿舍的路上,施朵孤身一人闷闷不乐地走着,回想着几个月来,自己的一片真心如同竹篮打水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远远地看见夏远正专注地和美丽的成佳韵交谈,而一旁的王诗玉像个忠实的听众欣赏着这对俊男靓女,施朵的不快在看到这一幕就慢慢生出了怨气。扪心自问,她认为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在王诗玉之上,如果,这场角逐的对手是乐忻,她心服口服,可输给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年轻的还不成熟的自尊使她无法坦然面对这样的冲击。这种认识的偏差使施朵陷入了一种执拗的迷雾之中,不甘和嫉妒让她鬼使神差地眼看着王诗玉就要撞上路边横生出来的树枝而一言不发。   夏远和成佳韵说笑一番,抬起头向前方看去,不想见到了直勾勾看着这边的施朵。他想到最近的一些事情心虚地向王诗玉望去,却意外地发现她就快撞到树枝上还浑然不知。夏远来不及通知王诗玉,抬起手臂快速越过成佳韵用手护住王诗玉的脸,而他的手同时被刮掉一块皮。还未反应过来的王诗玉正要训斥夏远这个过分的举动,在见到他手背上漫出的鲜血,立刻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成佳韵已经接过夏远手中的自行车,对还在发呆的王诗玉道:“有纸巾吗?”   王诗玉搜遍全身也没有找出一张纸,成佳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来推车,我包里有。”   成佳韵正准备掏出纸巾,一只手已经伸到夏远面前,施朵面带微笑地望着夏远。夏远讪讪地接过,对旁边一言不发的王诗玉道:“吓傻了?”   血,很快浸透了纸巾,施朵眼疾手快地又抽出一张纸,可成佳韵还是先她一步把一包纸巾塞到夏远的手中,同时对王诗玉道:“你愣着干什么,帮忙处理一下啊!如果不是夏远,今天你就破相了!”   王诗玉还没有开口,施朵就道:“夏远,我觉得你还是到医务室清理一下吧,免得感染,这几天最好不要碰到水!”   成佳韵笑道:“你们不愧是搞医学的,想的真周到!我看,夏远你不妨趁这个机会把要洗的衣服、床单什么的,都拿来交给诗玉,这可是利用她的好机会!”   “佳韵,你真是包公在世、海瑞重生!”   王诗玉看着夏远得意的表情,对成佳韵笑道:“佳韵,饭还没吃呢,你就被收买了吗?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朋友吗?”   “你放心吧,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成佳韵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投向迟迟不肯离开的施朵。   成佳韵别有深意的目光让满腹心事的施朵不自然地避开,她再一次对夏远开口:“夏远,这包纸巾,你拿去用吧!”   “我包里也有!”成佳韵道,“谢谢你,施朵,那我们去吃饭了!”   成佳韵看似无心的一句“我们”,在那样的目光下让施朵很不舒服,她仿佛看穿自己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划清自己与夏远之间的界限。那张漂亮的脸蛋在施朵的眼中不停地变换,变得像念着咒语的巫婆一样邪恶,让她畏惧又厌恶万分!于是,在还能控制住这份厌恶的情绪之前,施朵望了一眼夏远默默地离开。   成佳韵望着施朵的背影冷笑一声,回头看到王诗玉纯真的脸,叹了口气。虽然刚刚见到王诗玉身边的夏远,可夏远的一片用心她明白了七八分,只是,她还不确定好友是怎样的态度。爱情,一个最能点燃年轻人所有热情,令他们奋不顾身的话题,无论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它所掀起的浪潮都一样精彩,一样吸引关注它的人的注意力。就像此刻,成佳韵的心思都放在了王诗玉的身上,她要在自己逗留的这段时间弄清楚好友究竟是对相识已久的丛林一往情深,还是对条件优越的夏远另眼相待。   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三个人的兴致,尤其是成佳韵决定要弄清楚王诗玉的心思之后,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表现得兴致勃勃。饭后,成佳韵对王诗玉道:“你的课不要紧吧,我想出去转转!”   “不要紧,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夏远,能借你的车子用用吗?”   “说借就远了,你要是看得上,就送你!”   成佳韵听完夏远的话,笑道:“恐怕你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们认识这么久,她没有告诉你,她不会骑车吗?”   夏远惊讶地看着王诗玉,一脸的难以置信。王诗玉有些难为情地道:“成佳韵,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揭我的底吗?!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块儿说完!”   “我想说的还多着呢!不过,我要先听你说。夏远,我们先走一步了!”   夏远站在餐厅门口,望着王诗玉跨上车,亲昵地圈住成佳韵的腰,笑得如天真的孩子,他的目光一下变得飘忽起来,仿佛看到自己骑在上面,迎着春风,踏着朝阳,奔向开满鲜花的田野。   成佳韵载着王诗玉出了校门,直奔远处的一片农田。风,扑在脸上,温暖而柔软,像刚晒过的棉被,夹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她感到心被融化了,便停下来,放好车子走到一条田垄上,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对王诗玉道:“这种感觉真好,好像一下回到了我们小的时候!诗玉,你还记得小时候漫山遍野地挖野菜吗?”   “怎么会忘,一辈子都忘不了!”   “真想再挖一次,和那时候的伙伴儿!”   “可是我想,就算我们挎起篮子,走在曾经走过的土地上,恐怕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我们,心里已经装了太多的东西。”   “你说的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才能有那样的快乐!”   “才能装下这天与地!”   成佳韵收回目光认真地审视着王诗玉,然后感叹地道:“诗玉,你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我刚认识你时的那个你!你,好像有一个世界,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里面保存着你不想改变的东西,当你置身其中时,外面的一切似乎都与你无关了!”   “每个人不都有这样一个世界吗?每个人也都有改变不了的东西,比如说信仰,比如说原则!”   成佳韵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你说的这两件东西在我看来,却是最容易改变的。或者说,有些人根本就没有!诗玉,这就是你的不同之处,夏远看中你的也许就是这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诗玉微笑着也坐了下来,“我只把夏远当成朋友!”   “像你和丛林一样吗?可是,你和丛林又是怎样的朋友?”   “夏远怎么能和丛林一样呢?我和他没有相似的命运让我觉得我与他同命相连。”   “所以呢?你喜欢的是丛林?”   “佳韵,我和丛林的关系你应该清楚啊!”   “不,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清楚!你们都不承认是恋人,却像恋人一样相处!”   “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我也懒得解释了!佳韵,丛林也好,夏远也好,我管不了他们怎么想,但我清楚我自己的心!我刚刚学过马斯洛需要层次论,他把人的心理状态按阶梯排列,只有一层满足了才能产生下一层的需求,对一个正在解决生存需求的人来说,现在的我还没有产生对爱情的需求!”   “我不理解这种理论,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可是诗玉,难道你希望自己直到功成名就、人老珠黄才享受爱情,而让人生最美的年华暗淡无光吗?!”   王诗玉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许多年后我会为今天的自己遗憾吧!啊,不说我了,说说你,你又是怎么了?本来你不说我也不想问,可你突然来看我,我没有理由不奇怪!”   成佳韵原本轻松的笑容转眼变得沉重起来,她仰起头看向天空,刺眼的阳光使她闭上眼睛,记忆的长河载着她回到十天前的夜晚,她精心打扮了一下午,静静地等着心上人的到来。室友们复杂的目光和含酸带醋的话此起彼伏:   “佳韵,你这是要拜见公婆吗?”   “呀,这是不是说,你要结婚了?”   “真像小说里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   “真不会说话,人家本来就是凤凰!换做是你,就算飞上枝头也只能是乌鸦!”   “你可真会拍马屁,是不是急着喊杜太太呀!佳韵,这样的嘴脸,你们家杜先生能习惯吗?”   成佳韵微笑不语,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冷嘲热讽,她更不会为了顾忌她们的感受就会收敛。相反,她就要极力展现自己的优势,把所有的眼球都吸引过来。既然免不了成为议论的中心,那就决不能让这个中心凹进去,让阴险狡诈的人随时踏上一脚;她要凸出来,高高在上,仔细欣赏因嫉妒而愤怒又无能为力的嘴脸!   手机响了,成佳韵换上高跟鞋,挺直腰板,优雅客气又傲气十足地和室友打过招呼,款款走出宿舍。杜元甫的车就停在楼下,他倚在车旁注视着熟悉的门口,当成佳韵刚露出一个侧影,便风度翩翩地走过来,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成佳韵嫣然一笑。车,很快驶出校园,杜元甫看了一眼佳人道:“怎么不说话?第一次见我的朋友,紧张是吗?”   “不是,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也特别幸福!对了,他们都有什么爱好呢?”   “爱好?他们的爱好就是热闹!你不用考虑这些,我们没必要去迎合别人!”   “我就是随便一问,可没打算去迎合别人!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我总不能没有礼貌吧!”   “你往那里一坐,让他们见一见你的芳容,就是对他们最大的礼貌了!”   尽管成佳韵从来不缺少异性的恭维,但出自心仪之人的赞美还是让她心花怒放,忍不住献上一个香吻。   车在一家酒吧停下,成佳韵挽着杜元甫的胳膊走进这个新奇的世界,她怀着好奇激动的心情随着杜元甫穿过人群,走进一个独立的半开放空间,这个位置极好,既不受外界干扰,又可以把酒吧的每一个角落尽收眼底。成佳韵刚刚落座,正打算让杜元甫引荐一下,就见其中一人道:“元甫,这谁呀?介绍一下啊!”   “成佳韵,我女朋友,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杜元甫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充满戏弄的味道,这让成佳韵很不舒服,但她忍住了。   笑声停止之后,又有人开口:“嘿!叫板是吧!女朋友怎么了,又不是你媳妇儿!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既然不是妻,咱们欺负欺负也无可厚非吧!”   成佳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揽在怀里,一杯酒随之送到嘴边。成佳韵非常不悦,一把推开揽住自己的人,冷笑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呵,还是朵带刺的玫瑰!不过,我不管你有没有刺,这酒你都得喝!你要是不喜欢喝敬酒,我们这里还有罚酒!来吧,兄弟们,斟上!”   另一个人应声赶上前来,居然按住了成佳韵,有人端起酒杯送到她的嘴边,冰凉的液体一半流进胃里一半顺着她纤细的颈项流进衣服里。成佳韵愤怒了,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一种屈辱感使她再也不顾什么形象,一脚踢开侵犯自己的人。被踢到的人吃痛,手中的酒杯一个不稳掉到地上,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成佳韵起身跑出酒吧。   此时,杜元甫也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兄弟,冷着面孔道:“你们太过分了!”   “元甫,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你和她是认真的啊?你这是开玩笑吧?”   “开不开玩笑那是我的事,请你们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杜元甫说完追了出去。他追上成佳韵,满脸愧疚地道:“对不起,佳韵,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热情!”   “这是热情吗?这是不尊重!元甫,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还是,你的本质也是如此!”   “你跟我回去,我让他们道歉,直到你满意为止!”   其实,成佳韵在杜元甫追上来的时候,就决定原谅他了。她之所以怒气匆匆,无非是因为失了的面子。所以,在杜元甫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立刻展示自己的大度,缓和语气道:   “算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朋友,我可不想让他们以为我小气得开不起玩笑!”   杜元甫松了口气,看到成佳韵乱了的妆容,体贴地道:“你这样回去恐怕不合适,要不要先去酒店收拾一下再回去?”   这个提议正中成佳韵的心意,她正担心如此狼狈地回去,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眼中的笑料。于是,她点点头,随着杜元甫来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杜元甫把成佳韵送到房间,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又返回来,把买回的化妆品放到桌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沐浴的佳人。   收拾干净的成佳韵走出浴室,心情好了许多,看到桌上的化妆品,禁不住一阵感动,轻轻地在杜元甫身边坐下,倚在他肩上深情地道:“元甫,我爱你!你爱我肯定没有我爱你的多!”   杜元甫心中一热,把成佳韵拉进怀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露出少女特有的美丽。杜元甫心跳加速,燃起熊熊烈火,低下头疯狂掠夺这副青涩的身体。成佳韵有些害怕还有些期待,一个不太单纯的想法在脑中产生,或许通过这种方式就彻底掌控了杜元甫,也彻底巩固了俩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她半推半就,最后沉迷在杜元甫带给她的奇妙的感觉里。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回想昨夜,成佳韵有些失落,有些不知所措的忧伤,可在看到杜元甫俊朗的容颜和四周她从未见过的奢华的环境,这点失落和忧伤就荡然无存了,她窝在杜元甫的怀里,无比幸福地道:“元甫,我觉得我应该去拜访你的父母!”   “看他们干什么?”   “你说呢?”成佳韵不满意地抬起头,“我们已经这样了,难道不应该去见一见你的父母吗?你当我是什么人?”   “佳韵,你听我说,”杜元甫一边坐起来一边拿过一件衣服披在□□的成佳韵身上,动情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漂亮,你很聪明,而且比起有钱的人,你没有他们的浮华。”   “不用铺垫这么多,我不会计较你以前的风流韵事!”   “我想说的是,选女朋友我说了算,选儿媳妇儿,我爸妈说了算!”   成佳韵微微一笑,穿好衣服:“我明白,你们家的门没那么好进!但我不怕,你相信我,我能应付他们的刁难!”   杜元甫有些为难,他穿好衣服叼着一根烟,在屋里走了一圈,道:“佳韵,你可能没明白,我说的再清楚些。我爸妈,已经给我选了,我有未婚妻!”   成佳韵定住了,这个消息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她直勾勾地望着杜元甫,想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证明这是一个玩笑,但杜元甫满眼的愧疚证实了他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成佳韵麻木地望着杜元甫,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怪谁?怪杜元甫欺骗了自己?当然,这一点他无可否认!可自己呢?就没有责任了吗?他从未勉强过自己,在一夜的缠绵之中,她也是情不自禁!就算杜元甫欺骗了自己,那也是自己给了他欺骗的机会。她太享受这样一位富家子弟带给她的虚荣心的满足,杜元甫的风度、谈吐、样貌和融入社会之后磨炼出来的男人的成熟,让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热血青年一下变得简单、苍白、微不足道。他让她触到一个真实的、她梦想中的、并极力追求又很难实现的世界。正是这个世界让她最终义无反顾地奉献了自己,而且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果断而沾沾自喜。然而,不过是一夜良宵,她就从高高的云端跌入深不见底的低谷。   杜元甫被不哭、不闹的成佳韵弄得不知所措,他有些懊恼地道:“佳韵,你别这样,你想要什么,你想干什么,只要是我能力之内,我都会满足你!虽然我骗了你,可我的心是真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这样爱你一辈子!”   成佳韵冷笑一声:“爱我?你爱我就是让我当小三吗?你们不是没有结婚吗?你为什么不退了婚约,光明正大地娶我?”   “我说了,我做不了主!我的一切都是父母的!”杜元甫看着成佳韵嘲讽的眼神,也露出一丝讽刺,“怎么?你也想学一学偶像剧?我抛下一切,然后我们一起奋斗?那样的生活,你肯吗?!”   “杜元甫,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肯吗?多可笑,你夸我胜过许多‘千金小姐’,却为自己留了一位千金小姐吧!”   成佳韵冷笑着,突然明白了昨天晚上杜元甫的朋友们对自己无礼的举动,不禁气血翻滚,厉声地道:“这么说,昨天晚上那些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杜元甫看着成佳韵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成佳韵的眼睛红了,可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怒火,眼前这个人不光夺走了她的情感、她的身体,还有她做人的尊严!成佳韵猛地站起来,抬起手狠狠地甩过一巴掌,咆哮着:“你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啊!!!! ☆、暗示与试探   眼前一黑,又是一亮,成佳韵睁开眼睛,依然是风和日丽。刚刚,她又经历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也没有察觉到脸上的泪痕,她只感到一只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让她在波涛汹涌的情感漩涡中不至于沉沦。在生命的长河中,一帆风顺的成佳韵,迎来了成长的第一个风浪,她努力攀到浪尖,却没有想到会以这种身姿滑落。   回过神来的成佳韵反握住王诗玉的手,满含深情地道:“诗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我不说不是要瞒着你,而是我还没有勇气面对我自己!”   王诗玉心中的疑惑更深,她猜到成佳韵的心事和感情有关,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朋友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份感情,还有那不小心失去的再也找不回的少女梦,而这正是成佳韵如此痛苦的根源。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成佳韵,因为她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也有一句肺腑之言,在此时或许能让成佳韵感到一些安慰。于是,她像许下誓言一样地道:“佳韵,不用觉得抱歉,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我会牢牢记着这句话,诗玉!”   “我也不会忘记!累吗?我们回去吧!”   “还好,诗玉,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以后,你要小心施朵,我觉得她对夏远好像有些意思!”   “想不到你才来就看出来了,这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你想的太简单了,在爱情中,即便你坦坦荡荡,也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和夏远形同陌路吗?”   “凭什么?既然你对夏远是别无用心,那你要让她明白这是一件跟你没有关系的事情。如果有一天她找你的麻烦,你不要一味地忍让,知道吗?”   “放心吧,我也没有那么好欺负!走吧,快到吃饭的时间了!”   “不过,真有些可惜,夏远的条件挺不错的!可是,碰到一个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人!”   王诗玉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回到宿舍,没过多久就接到夏远的电话,成佳韵又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王诗玉无奈地只好相陪。   成佳韵一见夏远就笑道:“夏远,你的手没事吧?诗玉内疚了一下午呢!”   夏远像是听到十分好笑的事情,笑个不停,然后凑到王诗玉身边问道:“是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王诗玉淡淡地道。   “佳韵,你朋友的演技可不怎么样!”   “从来就没有配合过我!”   “我真是抱歉,谁让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呀,佳韵,这半天你不是无功而返,她居然有这个觉悟了!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一个出口成章的人怎么会不解风情呢?”   成佳韵未语先笑,她突然想试探一下夏远在王诗玉身上究竟用了多少心思。于是,她瞧着王诗玉却含沙射影地暗示夏远:“那是因为在她面前的不是她想看的风景!”   夏远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听出了成佳韵的弦外之音。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他就是觉得自己不是王诗玉心中的那道风景!正是出于这种判断,他才迟迟不向王诗玉表明心意。他是谁?他不是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农家小子,更不是游手好闲、虚度光阴的纨绔子弟!他有理想,已经规划好了未来,这种规划不是热血青年凭空的想象,他的父母已经为这种规划搭好了基石,只待他走出校园,展翅高飞!所以,夏远从不缺少自信,可是不成熟的自尊让他还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在献出之后,遭到拒绝。   此刻,王诗玉也明白了成佳韵话中的深意,看着沉默不语的夏远,悄悄地推了一下成佳韵,笑道:“整个校园都没有我想看的风景!到处是风花雪月,弄得跟风月场所似的,难道我们的大好年华就剩下这点事情可做了吗?!”   成佳韵把夏远的反应看在眼里,满意地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如此!”   王诗玉:“美人还是美人,过关的可不都是英雄!也可以说,还有英雄吗?”   夏远扬起眉毛,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容道:“在你的眼里,什么样的人才是英雄?”   “我想到英雄,脑中就会浮现‘气拔山兮力盖世’的豪情;‘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岁月轮回,历史更替,那金戈铁马的年代赋予英雄的意义早就不见了气势,这个年代赋予英雄的意义是什么?我说不出来!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可在这个校园之中,我还没有发现哪位有成为英雄的潜质。说句狂妄的话,就算把这些人的品质加在一起也不足以使我心生敬畏!尽管我一无所长,但我不会去欣赏‘肤浅’!”   这番话听得夏远目瞪口呆,他不明白王诗玉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的一种暗示还是一时的感慨?夏远有些失落,自嘲地笑道:“话说的我没法待下去了,我怕我的‘肤浅’玷污了你的‘高贵’!”   “不用讽刺我,我就算再糊涂还有自知之明。‘高贵’,有多少人能当得起这两个字?但它在我心中还不是值得称颂的品质!善良、宽容、正直,这些比起高贵更能让我感动!”   成佳韵拦住还要开口的夏远:“别理她,她现在着魔了!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能对她的疯话感兴趣!”   “是丛林吗?”   “你知道丛林?”成佳韵有些意外,“诗玉和你提过丛林?”   “不,我只是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他是怎样一个人?”   “就像她一样,时常和时代脱轨的人!”   “夏远,”王诗玉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好了。”   夏远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暗暗地向成佳韵使了个眼色。于是,吃过饭后,在王诗玉提出让成佳韵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值班时,被成佳韵委婉地拒绝。王诗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和吴老师请个假!”   “诗玉,你去吧,我在外面转一会儿就去找你,我想欣赏一下你们这里的夜景。夏远,不知道能否劳驾你陪我走走?”   “求之不得!”   王诗玉也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放心地自行离开。成佳韵在王诗玉走远之后对夏远粲然一笑:“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夏远同样报以一笑:“你和诗玉真的不一样,和她说话能累死我!”   “你觉得她听不明白吗?那你就错了!”成佳韵笑容一敛,认真地道:“夏远,在你问我之前,我一定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对诗玉,是真心的吗?”   “当然!”夏远不假思索地道,随即又觉得自己回答得有些冒失,便笑道,“做人,被人一眼看穿心事,是不是有点失败啊?”   成佳韵笑道:“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其实我也是多此一问,如果你只是把诗玉当作朋友,没必要如此盛情地款待我;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喜欢诗玉,以你的条件又怎么会围绕在她的身边!作为朋友,我真的很高兴诗玉的身边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夏远!”   夏远露出一丝惊讶,却没有打断成佳韵,示意她讲下去。   “诗玉,她真的不容易,我都不知道该从哪一件事情说起。你能想象吗?她为了四十块钱的学费,一天回家两次,那一个来回就是二十里,全是山路!那一年,她十四岁,我们还不熟悉。我想,她独自一个人翻山越岭的时候一定哭过,但我从未见过诗玉因为自己的不容易掉过眼泪。夏远,你了解这样的诗玉吗?还有许许多多让人心酸的事,但我不说了,因为我不是为诗玉来博取你的同情!”   成佳韵仰起头咽回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半响又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夏远,你要想清楚你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接受不了这样的家庭,那我可以告诉你,趁着现在诗玉还没有动心就停止吧,因为那样的感情不会让诗玉幸福。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喜欢诗玉,还没有想过喜欢之后的事情,我也奉劝你好好的做个朋友吧!诗玉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场没有结局的感情中。现在,在她的心里,谈情说爱不是重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那份闲情逸致!”   “你最后的意思我听她说过,”夏远一脸凝重地道,“佳韵,这些话是诗玉让你来说的吗?”   “你还是不了解她,她怎么可能让我和你说这些!在你没有坦白之前,她会装聋作哑!但我可以肯定,这是她心里想的。诗玉很单纯,但她不笨,相反她很聪明,很敏感,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心意她心知肚明!我今天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看见我最好的朋友因为你而伤心!”   “我怎么会忍心让她伤心呢!我也知道她情况不好,但事实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遭!有时候我想问她,可是你也知道诗玉的性子,她的自尊心太强了,我怕一不小心就伤了她的自尊。所以,我说我也很累。但是,佳韵,你的顾忌我都想过了,这也是我不坦白的原因之一。我觉得你应该理解,即便我不在乎,我的父母一定在乎,我不可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这也是人之常情。还有,谁敢保证恋爱之后就能走进婚姻的殿堂?这是不现实的!可我们不能因为没有结果的爱恋就否认其中的真心,这不公平啊!我这么说,你一定觉得我很现实,没办法,生活就是这么现实!佳韵,你能判断我现在所说的是真是假吧?其实,我可以用很多方式,让你听上去舒服许多,但我不想讲那些空洞的话,而我这么做正是因为我喜欢王诗玉。如果有一天,我表白了,她也接受了,我一样要和她讲清这个事实,我不希望我们爱的像童话一样!那样的爱,是经不起现实的考验的!”   夏远这段发自肺腑的话,让刚刚在追求完美爱情的路上跌倒的成佳韵听得出了神,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张还没有完全摆脱稚气的脸,不敢相信他说出来的话好像他已经装满生活的阅历。比起杜元甫带给自己的公主一般的短暂的生活,夏远的所作所为更像一个男人,因为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去欺骗。成佳韵断定王诗玉遇到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人,她要是这么无动于衷地错过,自己都觉得万分遗憾!认识到这一点,成佳韵就改变了主意,她决定要捅开这两个人之间的那一层纸。   所以,成佳韵收回心神,微微一笑,计上心来,对夏远道:   “我有个好主意,你愿意听听吗?”   夏远思付片刻,轻轻地点点头。成佳韵便靠近他低声细语,夏远心领神会地笑了。而后,夏远把成佳韵送到图书馆,并没有进去,而是叫住成佳韵:“佳韵,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   “丛林,是不是也喜欢诗玉?”   “丛林怎么想我不敢肯定,我可以肯定诗玉是心如止水!这你放心了吧,还有一点,你听了一定心花怒放,那就是,你比丛林更有魅力!”   夏远果然笑逐颜开,再次与成佳韵约好明天早上餐厅见。 ☆、特别的表白   一个星期之后,成佳韵恋恋不舍地离开。短短几日,王诗玉的体贴关照给她受到重创的身心带来莫大的慰藉,更重要的是夏远对王诗玉那份更贴近生活的爱慕之心让她幡然醒悟,自己曾经不顾一切追求的生活是多么可笑之极!她那颗高傲的心,在经历了欺骗之后,终于摆脱痛苦,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仗着美貌炫耀自己。站在检票口,成佳韵拉着王诗玉纤细的手,伏在她耳边悄悄地道:“你别太执拗,该珍惜的时候要去珍惜!我走了,有时间的时候,来看我!”   “好,你路上小心!”   成佳韵放开王诗玉,面对夏远:“夏远,谢谢你的款待,我希望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你们回去吧,再见!”   夏远会心一笑,目送这位美丽、热情又聪慧的女孩儿消失在人群之中。   王诗玉与夏远回到学校,她握着手中的钱,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停下来面对夏远:“夏远!”   满怀心事的夏远看着煞有介事的王诗玉,精神一振,认真地问道:“什么事儿?”   王诗玉掏出钱,递到夏远面前:“这几天,你太破费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远被王诗玉的举动弄得一愣,继而心头火起,他压着猛然升起的火苗耐着性子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朋友来看我,可我却没机会尽到我的心,我心里很不舒服,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我只是想尽一份我的心!还有——”   “可你现在的行为实在是没把一个男人的尊严放在眼里!王诗玉,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吗?我怎么了?我不是什么也没做吗!”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不仅仅是因为这几天你对佳韵的款待,还有,你忘了年前在小餐厅的那顿饭吗?我说过我会把钱还你。我一直都没有忘,只是时间拖得有点长了。我——”   “行了,王诗玉!”夏远的怒火冲破忍耐的底线,使他提高声音打断王诗玉,“你别再羞辱我了!你要是觉得这些让你很不舒服,你就把钱扔了吧,我就当你还给我了!”   “夏远,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的心意,也铭记于心,但这是两回事。我这么做,不是在还你的人情,我求的是心安。”   “认识我就那么让你良心不安吗?如果是丛林,你也这样吗?”   “丛林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夏远冷笑一声:“对,他怎么会做?他拿什么做?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你说什么?!”王诗玉看出了夏远的轻视之意,不由也冷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吗?就是因为我不想因为几顿饭,而让人把我们这样的人看低!”   王诗玉把钱塞进夏远的手里,转身离开。夏远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王诗玉负气而去。他本能地想追上前去,但猛烈翻滚着的情绪使他不甘心地忍住这种冲动。夏远足足站了一刻钟,才慢慢平复。他没有返回宿舍而是一个人来到教室,取出那本即将送给王诗玉的《徐志摩诗集》,翻看那些他已经标注出来的表达自己心意的诗句。这就是成佳韵悄悄告诉自己的办法,他一直在做,而且就快大功告成,想不到在他决定表明心迹的时候,又节外生枝。   夏远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回想刚刚的一幕,有些后悔。他可以用委婉的方法让王诗玉收回心意,或许还会让她的感激之情衍生出几分爱慕,可是自己明明知道王诗玉不过是自尊心在作怪,还是未能忍住因为她的客气而产生的被忽视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怒从心起。此时,夏远不光觉得王诗玉的行为非常可笑,自己的行为一样可笑,自己明明就是喜欢王诗玉这种洁身自爱的性格,却又埋怨她辜负自己的一片心意。但是,夏远接下来就释然了,王诗玉的这种做法无非就是因为她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朋友之间当然不能僭越了彼此的权利;如果她对自己是另一种情感,或许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就理所当然了。   想通这一点,夏远对刚才自己的行为又感到羞愧,尤其是把火苗烧到丛林身上,更亵渎了作为一个男人的气度!夏远使劲揉搓着头发,赶走这种让自己羞愧的认识,拿起诗集快步走出教室。整个一下午,夏远独自一人坐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楼顶,专心地看着诗集,直到邓有哲匆匆地走过来。   邓有哲一见夏远就高声道:“可找到你了!你在这干什么?这么大的太阳,你就不怕自燃啊!”   “找我干什么?”夏远头也不抬地道。   邓有哲对夏远的态度十分不满,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诗集,瞄了一眼,阴阳怪气地道:   “夏远,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怎么,为了匹配王诗玉,你要弃医从文啊!”   夏远把书抢过来,示意邓有哲坐下来,酝酿了一会儿道:“有哲,你知道民国女神林徽因吗?”   “你可别考我了!当代的女神我还认不全呢,何况是民国的!”   “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不光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正因为如此,有三个男人,为她纠结一生。一个为了她离了婚,她却没有嫁;一个为了她,终身不娶;更了不起的是她的丈夫,居然为了成全她与倾心的人在一起,甘愿离婚!伟大诗人徐志摩就是其中一个!”   “我要是个女人,听了这个故事,我会拍手叫好!可作为男人,我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地方,三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耍,有什么光彩!男人的脸面被输个精光!”   “你看到的只有输赢,所以无论你和谁在一起都是三分钟热度!你天天把恋爱挂在嘴边,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又该怎么去恋吗?”   邓有哲惊奇地打量夏远:“夏远,你完了,你已经被洗脑了!本来我觉得王诗玉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现在我对她刮目相看了,她居然不动声色地把你降服了!”   “对,从你的眼光看,她赢了!”   邓有哲重重地拍了拍夏远的肩膀,痛心疾首地道:“作为你的亲友团,我太失望了!那么多根正苗红的好苗子你不选,偏偏拔了一根杂草!”   “你最好天天这么打击我,好让我在见父母之前有了免疫力!”   “什么意思?”邓有哲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你都想到谈婚论嫁了?不是吧?夏远,你太认真了吧!还是,这是王诗玉的意思吗?”   “她的意思,等我把这本书交给她之后,我才会知道!”   邓有哲彻底糊涂了,瞪着眼睛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夏远站起来,抽出一根烟,猛吸了两口才不情愿地道:“意思就是,我现在还不确定她能不能把心交给我!”   “什么!!!”邓有哲差一点跳起来,“你现在还没有摸清她的心在哪儿吗?夏远,你这不是输在起跑线上,你是根本就没到起跑线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竹篮打水吗?”   邓有哲的这番话重重地击在夏远的自尊上,他幽怨地道:“或许,她的心里就是装着一个人!”   邓有哲觉得头‘嗡‘的一下,呆呆地望着夏远,最后笑了出来:“你,你呀,更叫我刮目相看!还什么民国女神,我问你,林徽因嫁给徐志摩了吗?”   夏远熄灭手中的烟,坚定地道:“我不是徐志摩,她也不是林徽因,我们都是平凡的角色。不过,徐志摩的诗真美!假若我是一朵雪花,翩翩在半空中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   王诗玉没有想到在那天的不快之后,夏远会送给自己一本诗集。可更大的意外还在诗集之中,当她看到书上的圈圈点点,就明白了夏远送书的真正用意。她惊讶夏远奇巧的方式是那么的符合她的心思,但转瞬就陷入慌乱之中。尽管得到夏远的爱慕大大地满足了空落许久的虚荣心,也拨动了她那根少女的心弦,可看着自己寒酸的衣衫,王诗玉开始暗自神伤!她不是单身主义者,在心灵深处最神圣的地方安放着她对爱情的美好的梦想。这个梦想在她坎坷的生活之中弥足珍贵,珍贵得让她不允许任何事情影响这个梦想的绽放!她设想着在卸下肩上的重担、拥有光明的前程之后,把一生之中所有的美好都展现在这个梦想之中,然后是与子成说、死生契阔。   所以,在这样的想法面前,夏远的爱慕来得多么不和时宜,他扰乱了一颗在生活的风雨中正在奋力前行的心。王诗玉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实在耐不住烦闷,便约出马文心走出校园。马文心边走边翻看王诗玉交给自己的书,然后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过想看你和夏远的结局,看来我没有失望,你们注定要有故事!那,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我只想好好学习、赶快毕业!”   “可惜了!”   “有头无尾,那才叫真的可惜!文心,现在我头疼的不是这个,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一个人如果对某件事真的无所谓,又怎么会左右为难!诗玉,你是话不由衷!”   “我为难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个人,我是真心把夏远当作朋友,你让我今后怎么见他?”   “那就更没必要烦恼,就事论事而已!如果他也把你当成朋友,你们还是朋友;如果你说明心意,他不想和你做朋友,那只能说明他从来就没有把你当作朋友,你又有什么可惜的?”   王诗玉细细咀嚼马文心的话,觉得确实是自己庸人自扰,不禁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有心则乱,恐怕你是‘用心’却不‘知心’!”   “什么意思?”   马文心一脸坏笑:“心不动,又怎么会乱呢!”   王诗玉后知后觉地领会了马文心话里的意思,不禁红了脸,夺过马文心手里的诗集,就朝她身上拍过来,马文心灵活地闪到一旁,一边向前跑去一边道:“王诗玉,你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吗?你要这么对我,那我就去告诉夏远,我相信夏远听了之后一定是对我盛情款待!”   转眼,六月的风吹响了夏天的号角,天气变得燥热起来,而比天气更燥热的是夏远的心。一招投石问路在王诗玉的坦然自若中犹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他想看到的波澜。夏远在忍了几天之后,最终把王诗玉约了出来。在公园的荷塘边,王诗玉看着满池的荷叶不禁心情大好,口中吟道:“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怎么样?这首诗形容此情此景还贴切吧。”   夏远微笑着点点头。   “夏远,你把我叫到这么远的地方难道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为什么又沉默不语?”   “我想说的话恐怕你都不想听!”   “你这是在暗示上一次的不欢而散吗?你的记忆力可真好!其实,早就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拂袖而去!”   “不,我——”   “夏远,你让我说完,我好不容易有勇气把心里话说出来。夏远,我很庆幸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见你,遇见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在这之前,我不敢相信我能让像你这样的人另眼相待!还有,”王诗玉停了一下,将目光投向远方,脸上慢慢飞起两片云霞,“夏远,我明白你说不出的心意,在你送我的诗集中,我的怀疑就有了答案。”   短短几句话,就像阳春三月的惊雷划破冰冻的天空,让夏远凝结了许久的心情豁然开朗,这些日子以来,像刺一样卡在喉咙里的话一下拔了出来。他激动得语气有些发抖:“我就知道你明白,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诗玉,你是个爽快人,既然你明白我的心意,那你就告诉我,你怎么想?”   王诗玉压抑着同样激动的心情,慢慢迎向夏远热切的目光,用最温柔的语气来掩饰她所有的不自然,轻声细语:“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吸引你。所以,我不去想这个问题。如果你一直什么都不做,我就会一直装下去。”   “那现在呢?你可以去想,想一想我是不是你梦中的那个人!”   “不,我还是不会去想,这就是我的意思!对不起,夏远,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因为丛林吗?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相似经历的同命相连?”   “你不应该到现在还怀疑我说的话!如果你忘了,我再说一遍,我的心里还没有爱情的位置!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佳韵,她没有理由骗你!”   “她和你说过我对你的感情?”   “她不也是告诉过你,我的想法吗?佳韵不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但我看得出,如果我在你和丛林之间选择一个,她是倾向于你的!”   夏远终于笑了,这句话听上去也算是一种赞美。他不在追问,把目光投向前方,远处,夜正一点点吞噬着落日余晖,天地的沉默与人的沉默连在一起,王诗玉沉浸在这片静谧之中,思绪飘飞心却平静如水。突然,夏远的声音响起:“如果,有一天你的心里有了爱情的位置,你会选择我吗?”   “如果?”王诗玉的声音缥缈悠长,“夏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书吗?因为书可以丰富我的想象,我的很多乐趣都来源于想象!我常常想到‘如果’,想象过去,想象那些在过去的年华应该发生却没有发生,应该拥有却无力拥有的事物,聊以□□;想象未来,想象未来的生活,未来的自己,在种种想象中寻求支撑的力量和奋斗的勇气!‘如果’,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是遗憾,不是忧伤,是一种快乐的自我安慰!夏远,像我这样的人太需要想象,太需要如果,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未来。所以,如果这样能让我们快乐,我们就这样去想!”   夏远再一次被王诗玉震动!她的话中明明都是凄楚,她的神情却又是那么满足。此时此刻,他多么想把这个女孩拥进怀里,但他凝望了片刻,还是结束了这场推心置腹的谈话,尽管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不是没有希望!夏远伸出手很自然地牵起王诗玉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去。   “夏远,你这样好像我答应了你!”   “我没有你的境界,就算是想象也得有点铺垫吧,你就忍耐一下,就算为朋友两肋插刀了!我们就算成不了恋人也还是朋友吧!”    ☆、嫉妒的报复   一路之上,夏远一直牵着王诗玉的手,这使王诗玉飘飘忽忽,思维仿佛凝固了一样,但她没有拒绝,因为内心深处对爱情的向往。直到遇上她的室友们,王诗玉才惊慌地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这个动作反而使两个人看上去更加暧昧。夏远毫不在意这些人异样的目光,脸上甚至有几分得意之色。然而王诗玉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尤其是在想到施朵对夏远的心思后使她不由自主地打量施朵的反应,在与她的目光接触之后露出一个心虚的微笑。   “诗玉,你怎么才回来?我们找了你几圈了,你是不是忘了晚上的实践课?”舒涵首先打破越来越尴尬的气氛。   王诗玉这才想起晚上有课。   “你还回宿舍吗?”舒涵又道。   “来不及了吧?”王诗玉转头对夏远道,“麻烦你一件事,我忘记向吴老师请假了,你替我去图书馆值一会儿班,可以吗?”   “没问题,你的书和护士服在哪?我叫人取来给你送去!”夏远道。   “不用了,谢谢!”王诗玉转头就走。   “等一下,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王诗玉不等夏远说完拉着舒涵带头向前走去,把其她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舒涵,算我求你,不要拿今天的事开玩笑好吗?这是个误会!”   “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知道,所以我先拜托你!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管注李莘的嘴,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够了,求你别笑了!舒涵,我是认真的!”   舒涵见王诗玉窘迫不已,不忍心再开她的玩笑,便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圆场!”   王诗玉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放开舒涵的手臂。   “不过,诗玉,你得跟我说一句实话,你和夏远是怎么回事?”   王诗玉坚定道:“我用我的人格保证,我们就是朋友!”   “这样说服不了我,我可是亲眼见到你们手牵着手!你们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不是几岁的孩子,这样的举动能用‘天真无邪’形容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我怎样你才相信,我总不能以死明志吧!”   “喂,你怎么这样,我这是关心不是逼供!你这么急于表白自己,难道是觉得夏远的形象有损你的尊严吗?”   “你就别讽刺我了!”王诗玉叹了口气,不想多说,而且也没有太大的底气为自己澄清,实事摆在眼前,自己为什么明明拒绝了夏远,却又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王诗玉混乱的情感在进入实验室之后就抛之脑后,她一心一意地练习各种注射技能,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老师让所有人停了下来:   “我看大家练习得差不多了,现在两个人一组,相互练习一次,然后过来让我看结果,合格的话就可以先下课。”   这个指示引来一片唏嘘之声,王诗玉兴奋得心跳加速很快冒出一层汗,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尽管这根针没有落在病人身上,但一点不影响这个让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职业带给她的神圣之感。王诗玉相信每个同学的心里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激动,环顾四周,她首先伸出手臂对常月夕道:“月夕,你先来!”   常月夕看着王诗玉纤细的手臂,犹豫了一下,原本练习得十分熟练的操作显得生疏起来。王诗玉明白常月夕紧张的情绪,便鼓励她:“别紧张,没事,你就扎吧!”   常月夕含满歉意地道:“老师说,皮内注射挺疼的,我下不去手啊!”   “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怎么下手啊!来吧,没事!”   常月夕紧张得手开始发抖,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在王诗玉的前臂按着操作步骤慢慢把针扎进皮肤。正在巡视的老师看到这一幕半开玩笑地道:“常月夕,你和王诗玉有仇吧,这么扎不把她疼死啊!忘了注射的无痛原则了吗?两快一慢,进针要快!”   王诗玉忍者疼痛连忙笑道:“还好,不怎么疼!”   “将来你们到了临床就知道这么做的滋味了,患者可不都是这么深明大义!”老师看了看打起的皮丘又道,“行,这个算合格了!”   老师的认可立刻鼓舞了还在犹豫的同学,王诗玉不顾刚刚扎过的手臂,在常月夕准备好之后,迫不及待地拿起注射器。她对常月夕露出充满歉意的笑容,在她扭过头之后快速扎进选好的皮肤里。王诗玉刚拔出针头,正打算叫过老师确认一下结果,就听见后面‘扑通’一声,接着是一片惊呼。她快速回过头去,只见舒涵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一旁的施朵吓得脸色一样的苍白。所有人都停下来围了过去,老师几步冲进人群,扶起舒涵坐在椅子上,并抬高她的双脚,回头对周围的同学道:“让让,别挤在这儿,赶快拿水来!”   王诗玉首先反应过来,立刻取来水递到老师手中。足足过了一刻钟,舒涵才返过来,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老师摸了摸舒涵的脉搏,道:   “舒涵,你不知道自己晕针吗?”   舒涵勉强露出一个笑脸:“真不知道,我打针的时候还什么也记不住呢!”   “看来,以后的操作你都不能参与了。施朵,你和别的组一起练习吧。”   “和我们一组吧。”王诗玉不假思索地道。   施朵看了一眼王诗玉,默默地点点头。大家把舒涵扶到一旁,继续练习。大多数人都合格了,可没有人离开,站在一旁意犹未尽地观看别人操作,有的人安奈不住,商量之后,又咬着牙尝试。王诗玉与常月夕已经过关,施朵加进来之后,她自告奋勇地道:   “施朵,来,你扎我吧!”   施朵看着王诗玉,眼前浮现出她与夏远牵手的画面,不由妒从心起、怨由胆生,那原本亲切的笑容在她的眼中变换成得意的宣示、邪恶的嘲讽!一个恶意的念头在她心里横生。   施朵没有和王诗玉客气,拿起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在王诗玉的手臂上,可是在推药的时候,针头看似不小心地弹了出来。施朵连忙道歉,王诗玉潇洒地摆摆手,劝她不要放在心上,然后又伸出另一个手臂。第二针,针头又弹了出来;第三针,依然如故。这时,大家都已经完成操作,所以围在王诗玉与施朵的周围既紧张又好奇地观望。当施朵第四次拿起针头时,乐忻挺身而出,挡在王诗玉面前,伸出手臂道:“施朵,扎我吧,诗玉已经扎了四针!”   “乐忻,我没事儿,这么小的针扎一下算什么!”王诗玉笑道,“施朵,我知道你被舒涵吓到了,你别紧张,我不晕针,你就放心大胆地扎吧!”   这时,作为班里唯一的男生李明宇也走了过来,伸出手臂道:“扎我!随便扎!”   可是王诗玉却固执地站在前面坚持道:“还是让我来,我们是一组的!”   所有的人都不理解王诗玉的行为,但见到她固执的表情,不在与她争执,施朵却在王诗玉的目光中明白了几分。她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却又因为心事被王诗□□察了而怒气冲冲!她拿起注射器在王诗玉的手臂上用力地扎了进去,这种毫无章法的发泄似的举动,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就连一旁的老师都忍不住开口:   “施朵,你干什么呢?操作不好是你的技术问题,不是胳膊的问题!难道将来到了临床,还允许你挑胳膊吗?行了,下次你再练吧,今天耽误大家很长时间了!好了,下课!”   大家纷纷出了实验楼,王诗玉和乐忻走在最后面,等到拉开一段距离后,乐忻才道:   “诗玉,你别傻了,你以为你对她示好,她就会改变吗?你现在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怎么能这样!乐忻,我心里很难过,为了施朵,也为我自己,但和夏远没有关系!我难过的是,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却连一点真心都换不来!她喜欢夏远,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不要说我对夏远无意,就算我对他情有独钟,我也不会因此为难施朵!”   “人人要是都像你这样,就没有争风吃醋的戏了!”   “唉!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我劝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免得她疑神疑鬼,还以为你又去见夏远了!”   王诗玉觉得乐忻说的有道理,便和她一起回到宿舍。舒涵还没有彻底恢复,在闭目养神;常月夕专注地看着手臂上的针孔;李莘也察觉出一点端倪,不愿再贸然开口;而施朵从回来之后就侧身躺在床上,背对大家。屋里的气氛第一次变得阴云密布,压抑得让人的心情快要下起雨来。王诗玉与乐忻对望一眼,默默地回到各自的床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王诗玉看了一会儿书,正要起身,电话突然响起。她猜想这有可能是夏远的电话,为了不刺激施朵她打算亲自去接,可距离电话最近的李莘先她一步拿起电话,然后意味深长地对王诗玉笑道:“诗玉,找你的,夏远说他在楼下等你!”   王诗玉明显地看到施朵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心情又沉重一些,轻轻地走出门去。   夏远看到精神不振的王诗玉,便走上前来弯下腰凑到她的面前,笑道:“我听说你今天又表演一出‘巾帼不让须眉’,怎么?演砸啦?”   “你别听李明宇胡说八道!”   “李明宇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说话从来都是言简意赅,绝不会添油加醋!把手伸过来!”   “干什么?夏远,你饶了我吧,这是女生宿舍!”   “那好,咱们换个地方说。”   “夏远,你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回去吧,以后也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来找我!”   “那你说说,什么是要紧的事?”   王诗玉语塞,是啊,在这平凡的生活中,什么能算要紧的事?没有,所以大家才情思萌动,以此来慰藉枯燥生活中不甘寂寞的奔腾的青春热血!   “说不上来了吧?说不上来就跟我走,我真有几句要紧的话!”   王诗玉瞧着夏远一本正经的样子,便跟着他来到公园。夏远示意她在石櫈上坐下来,然后走到她面前伸手拉过她的手臂,看着上面清晰的针孔皱了一下眉头,道:   “你这表现的又是什么?气度吗?诗玉,人是应该坚强,但不要处处逞强,你别忘了你再强,你也是个女人,女人在男人面前就要学会示弱,否则要男人干什么!当然,要是没有男人可以另当别论!”   “你觉得我是在逞强吗?”   夏远望着王诗玉含着委屈的目光欲言又止,他当然明白还有最重要的原因,但这个原因此时还不能说,因为他并不确定王诗玉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怎么做。而此时的王诗玉也无法再说下去,虽然这些不快因他而起,可错不在他,他怎么能控制别人的情感呢?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王诗玉首先笑了,心中的所有不快都因为这一笑而烟消云散,她释然地道:“算了,我为什么要计较这些呢?我问心无愧!好了,夏远,我还没有吃饭,我饿了!”   “好,我本来就是找你去吃饭的!”夏远又拉起王诗玉的手臂,“以后别这么傻,不就是一堂课吗?卖命也不应该在这里卖,卖不出价钱的!”   王诗玉温顺地点点头,那恬静淡然的神情让夏远一阵欢喜,不由开心地笑了。这个笑容让王诗玉见到了初见时的夏远,无忧无虑、明朗得如一缕阳光!她仿佛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夏远,由此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情感似乎比自己感觉到的浓烈得多。   夏远见王诗玉出神地望着自己,猜不到是什么触及了她的内心而使那双眼睛放出光彩,这光彩穿透胸壁,照得他心里热气腾腾,浑身舒畅。夏远深深吸进一口气,压住快要膨发的情感,问道:“还疼吗?”   “不疼,这算什么啊!”   “可是我疼!”夏远顺口答道,然后在王诗玉还未反应过来,低头轻吻那些被针扎过的地方。   王诗玉被夏远的举动惊得抽回手臂,连连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跑开,留下错愕的夏远既兴奋又失落地呆在原地。    ☆、无礼的冲突   王诗玉一口气跑回宿舍,在门口遇见了舒涵和施朵。令她奇怪的是,施朵居然坐在台阶上,头埋在膝间轻声抽泣着。王诗玉迷茫地望着一旁的舒涵,用目光询问发生了什么。舒涵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问,但王诗玉念着同室的情意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便蹲下来,关切地道:   “施朵,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走,咱们进去,台阶上太凉了!”   王诗玉伸手握住施朵的胳膊,试图把她拉起来,不料施朵将头扭到一边,气愤地甩开她的手。王诗玉又惊又愧,尴尬地站在原地。   舒涵对王诗玉皱了皱眉头,道:“诗玉,你先回去吧!”   施朵的态度让王诗玉心中五味杂陈,同时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她终于不在伪装,终于打破了两个人努力维持的平静。这让王诗玉既难过又气愤,她想立刻道破其中的出入,为自己辩解,但她最终迁就施朵此时的心情,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楼上。推开宿舍的门,她又是一惊,只见施朵一向整洁的床上一片狼藉,有几本书还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乐忻几个人若无其事地躺在各自的床上,屋里的气氛比她离开时又凝重许多。王诗玉轻轻关上门,小心地问道:“都怎么了?施朵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半响,李莘才非常不悦地道:“鬼才知道!”   乐忻放下手中的杂志,望着王诗玉道:“人世间的事,无非是吃喝拉撒、恩怨情仇!”   “听你的语气,这是了悟了吗?!”   “悟是悟了,了却难了,活着可没有那么容易,发脾气是应付不了生活的!”   “我已经憋半天了,再不说我就得憋死!”李莘突然坐起来,激动地道:“乐忻,你听到了,我说什么了?我造谣吗?诗玉,你给我证实一下,你是不是和夏远在一起了?”   “我是去见他,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就是朋友!”王诗玉无奈地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无所谓,我只是好奇地说了一句,‘你和夏远终于修成正果了!’,怎么了?言过其实吗?我相信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吧。你和夏远牵着手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她针对的不是你,你怎么还不明白!”乐忻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到现在我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要生气也应该是诗玉,怎么也轮不到她呀!”   “你还是没明白!”   “我明白,不就是争锋吃醋吗!可凭什么甩脸子给我看啊?我说的话跟她有屁毛钱关系!她的事儿我还看不上眼呢!”   “你没有听说过,‘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吗?你的话扎到人家的心了!”   “我哪句话是讲给她听的?!她爱不爱听是她的事,我爱说什么是我的事!她以为自己是谁呀?我说什么还要顾及她爱不爱听吗!真是可笑!”   “行了,”常月夕皱着眉头道,“都少说两句吧,闹成这样,多不合适!”   李莘‘呼’地一下挺直身体,瞪着眼睛道:“我有什么不合适!无理取闹的又不是我!她霹雳巴拉地摔一通,痛快了,凭什么让我憋屈着?摔东西谁不会呀,我要是摔起来比她摔的响!”   说完李莘抄起一本书使劲地朝门上砸去,王诗玉连忙闪到一旁,没想到门突然打开,舒涵扶着施朵走了进来,而这本书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施朵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像一个耳光。   事情太巧了,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李莘本来有些内疚,可看到施朵仇视的目光,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无事人地转过头去。   王诗玉就在施朵的身旁,在那微微发抖的身体中感到了施朵心中的怒火,不由担心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她放下之前的尴尬,坦然地捡起地上的书,对施朵道:“李莘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你的脸没事吧?”   施朵慢慢推开舒涵的手,转过身面对王诗玉,目光中的愤怒全部变成深深的怨恨。凝滞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猜不到施朵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常月夕坐了起来,李莘与乐忻同时快速地从床上下来,而离得最近的舒涵立刻开口:“施朵,你冷静点,你不能怪诗玉!”   李莘两步就跨到王诗玉的身边,把她从施朵身旁拉开,在明白施朵的心思之后,她心中那杆正义的天平就倾斜到王诗玉这边,开始对施朵这种嫉妒的心理和无礼的行为感到无比的厌恶!施朵足足看了王诗玉两分钟,一动未动;王诗玉也静静地等了两分钟,直到施朵的戾气一点点退去才放下警备,向自己的床铺走去。   但此时,施朵却像受伤的小鹿,幽怨地开口:“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朋友吗?你拉着他的手时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觉得你特别虚伪,天天和异性搅在一起还装腔作势地说你们是朋友!难道你就喜欢这种不清不白的微妙关系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只有玩弄别人的情感才有存在感!”   施朵越来越犀利、越来越讽刺的话,搅乱了王诗玉的心,胸口堵着千言万语一时竟无从说起!   面对王诗玉的沉默,施朵的怒火更加激烈,她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继续冲着王诗玉喊道:“你怎么不说了?!你的清高呢?你的高谈阔论呢?是哑口无言了还是装不下去了?!你说啊!也像你谈论丛林时那样说你们就是‘高山流水’的关系呀!你怎么不说啊!编不下去了是吧,你当然编不下去,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高山流水’,那只不过是你欺世盗名装清高的借口!你根本就是个骗子,利用自己的穷酸骗取别人的同情!”   这样的言语触及了王诗玉忍耐的底线,施朵不但质疑了自己与夏远的关系,还侮辱了自己与丛林的关系,更是践踏着她的人格!而最后的一点打消了王诗玉心中的不忍,使她放弃了心平气和与施朵解释的念头,她面色一寒,不见了往日的温和恬静,冷峻地道:“我和别人怎么交往是我的事,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是你说了算!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你要认清事实,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千万别把矛头指向我!更不要以为咄咄逼人地大闹一场就会吓到我,沉默不等于软弱!”   王诗玉说完端起脸盆在舒涵和施朵中间穿过,打开门,怒气绷紧的身体撞得施朵后退一步。李莘暗暗翘起大拇指,幸灾乐祸地看着施朵的泪水像洪水一样滚滚而下!王诗玉洗漱回来之后,施朵仍然站在原地痛哭,舒涵无力地重复着一句话:“你别哭了!”   王诗玉心里很乱,坐在床上不停地翻着书却一字不见,施朵的呜咽声像无数的小虫啃噬着她的神经,她实在不能理解喜欢一个人能让人变得如此疯狂,这种迁怒于人的行为让她气愤、委屈,可她压抑的哭声又让王诗玉同情起她的一往情深!最后,王诗玉还是心软了,便走到电话旁拨通夏远的电话,在接通之后怒气冲冲地道:“夏远,我拜托你赶快选个女朋友吧,不要再让那些爱慕你的人心存幻想!而且,这个人千万不要是我,你明白了吗?算我求你了!”她刚想挂断电话,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是王诗玉!”   王诗玉用力挂断电话,在室友震惊的目光中回到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任由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没有人去接电话,施朵止住哭声,呆呆地望着王诗玉。最后,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的舒涵,心烦意乱地拔掉电话,也一头扎到床上再也不动,宿舍彻底安静下来。   早晨的空气终于让王诗玉混沌的脑子清醒一些,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打水,一个人出了宿舍漫无目的地走着。昨晚的事还在心里翻腾,她不知道夏远会怎么做,但肯定会有一次交锋。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王诗玉回过头,见是舒涵便笑道:“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你罢工不去打水,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王诗玉勉强地笑了一下,善于察言观色的舒涵立刻收起玩笑的语气,拍拍王诗玉的肩膀,道:“别放在心上,我们都明白怎么回事!”   “我没事,只是不敢相信这种事也会轮到我的头上。舒涵,你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诗玉,你等一下,我想和你说点事。”   王诗玉看着认真的舒涵便停了下来。舒涵左右看了看才道:“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又不忍心看着你被蒙在鼓里。施朵,应该和夏远联系很长时间了!”   王诗玉虽然早就发现施朵的心思,但却想不到夏远已经收到施朵爱慕的信号,她还一直认为施朵的相思还在她的心里。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王诗玉因为昨晚对夏远的所作所为而产生的内疚转眼变成了气愤,但她压制住自己,问道:“这是真的吗?”   “施朵虽然瞒着,可我们天天坐在一张桌子上,总会有些端倪。时间长了,施朵也知道瞒不住我,就偶尔和我提一两句。”   王诗玉惊讶得一时沉默起来,许久才冷笑道:“说我是骗子,我玩弄别人,可我才是真正被玩弄的人!舒涵,你知道他们怎么相处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   “相处到谈不上,我还是觉得施朵是一厢情愿!不过,她不停地给夏远写信,不是偷偷地交给他,而是光明正大地寄给他,几天就是一封!”   “那,夏远回过信吗?”   “好像回过一次,但我不可能知道内容的是什么。不过,你看施朵的反应就能知道,夏远的心在哪里。所以,你昨天那么对待夏远,可有点冤枉他!”   “我是最冤枉的,本来我活的坦坦荡荡,却被人当成一个感情骗子!”   “没有人误会你,我和你说这些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和舒涵弄成这样不值得,毕竟一个宿舍住着,多不自在。我只希望你别跟她计较,她陷入情网是没有智商的。”   “只要她不再说什么,我肯定什么也不说,其实,我也理解施朵。舒涵,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明白你的一片好心!”   舒涵露出轻松的笑容,诚恳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计较,这些话我是没有办法和施朵说的。呵,本来以为乐忻会成为这种事的焦点,没想到会是你!噢,我这么说也不对,个人有个人的优点,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以貌取人!”   “我倒觉的很多人更明白‘人贵有自知之明’,乐忻的条件,在这个校园中恐怕给人的感觉是‘可望而不可及’吧!”   “你还要走一会儿吗?”   “对,你先回去吧。”   王诗玉在舒涵离开之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思想狂潮,她想象着夏远在接到施朵一封封情意绵绵的信时,就一定无动于衷吗?怎么可能!就像自己面对夏远的爱慕时,尽管自己心意已决可并不是心静如水。想到这些,王诗玉的心居然阵阵刺痛,迫使她走到电话厅,拨通丛林的电话。   熟悉的声音响起,王诗玉笑道:“大哥,现在是不是有一种修成正果的感觉?”   “更像是劫后余生!你呢?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些不合常理。”   “没办法,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所以,就想起非常之人对吧!”   “什么时候,我也没有忘记过你呀!”   “还能笑得出来,事情就不算遭。现在,说说你的非常之事吧。”   王诗玉叹了口气:“明明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把它当做一个故事,讲给我听!”   “我倒真希望这就是一个故事,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大哥,你是知道的,眼前的日子虽然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我们仍然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搅它。可是生活,总要安排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我想我猜得到这意料之外的事是什么。能让和我无话不谈的诗玉难以启齿的恐怕就是‘爱情’吧!那个人,是夏远吗?”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大哥,如果有一天连你都有了谎言,我可怎么办?”   “怎么,他欺骗了你?”   “不,至少不算是欺骗,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他结一段情缘!我们的心里早就被家庭、亲人、责任填满了,满的都快容不下自己!可是,我为什么又有些难过?”   丛林沉默了一会儿,道:“诗玉,你真的明白自己的情感吗?”   “大哥,我不是在暗示我动了心,一个刚刚在你面前坦白心意,转身就有人告诉你他和另一个人暗通款曲,你能明白这样的心情吗?他于我而言,不是一个单单爱慕我的人,我真心的把他当做朋友,出于这一点,他也不应该隐瞒我啊!”   “你是说他脚踏两只船?”   “也许吧,也许更多。但是,如果他果真如此,至少我这条船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我明白了,但我不希望这是你的气话。既然从心里轻视了一个人,你的情绪不应该被他左右。”   “大哥,我说了,我真心把他当做朋友,你了解的,能让我说出这两个字,说明我付出了真心,我怎么能容忍他把我的信任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我的尊严呢?换句话说,如果他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那这些在我眼中就是过眼云烟!”   “我懂了,你气愤的恐怕不只是他,还有你自己,你责备自己怎么没有发现。但是,诗玉,因为我们过分自尊,所以对一切力求完美,事实上,许多在我们看来极为严重的事在别人眼中不过是小事一桩,或许夏远就是觉得他与另一个女孩的事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并不是要隐瞒什么。何况,他也许就是因为爱慕你的心而去隐瞒。”   “我也知道自己好奇怪!好了,大哥,上课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王诗玉挂断电话,转身便跑,不料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变本加厉   王诗玉怔住了。   夏远看上去很平静,可语气却暗藏波澜:“王诗玉,你现在的表情说明你很心虚,在背后说人的坏话,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怎么都不算‘光彩’吧!”   “那你呢?”王诗玉反唇相讥,“站在旁边偷听别人的讲话,就正大光明吗?”   “我认为如果这些话是针对我的,我就有权利知道!”   夏远理直气壮的态度激起王诗玉更深的不满,想到自己因为他无端遭受一场羞辱,不仅没有得到半分安慰反而还要面对他的嘲讽,怒火不由在心中升腾盘旋,之后又渐渐熄灭。半响,王诗玉冷笑一声:   “现在你都知道了,那请你让开,我要去上课了!”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事比上课更重要吗?!”   “你错了,在我心里学习是第一位,因为我是个学生!”   夏远强硬地拉住想要离开的王诗玉,压着声音道:“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到了极点吗?”   “夏远,不用吓唬我,如果是狂风暴雨就尽管来,对于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人,我承受得起!”   夏远一点点握紧拳头,王诗玉感到被他握住的胳膊,酸痛而麻木,但她却面不改色地看着夏远。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上课的铃声响彻校园,望着王诗玉凛冽的目光,夏远深切地领教了她骨子中的那股傲气,不禁感叹人真是复杂的动物,温和柔顺的外表之下藏着的也许是一颗坚硬无比的心!他闭上眼长叹一声,松开手,无力地道:   “你赢了!有句话说的好,在爱情中谁先动心谁就输了,我早就输给你了!”   “我虽然没有爱过,但我知道爱情不是赌注,没有输赢。可见,你对我不全是出于爱情,还有一颗难以征服的心让你心有不甘、欲罢不能吧!”   “我承认我是不甘心,”夏远见王诗玉在自己让步之后依然毫不妥协,压制的怒火再次燃起使他高声质问,“但你不应该认为我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长时间,你还分不清我是一片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吗?你的智商呢?你不是没有陷入情网吗?它不应该是零!还是,你根本就陷在这个漩涡之中却不敢承认而口是心非呢!”   “说完了吗?如果还不痛快的话,你可以继续,”王诗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不见夏远开口便缓和语气继续道:“夏远,我们之间不应该弄得这么不愉快。”   “你让我已经不愉快了一个晚上!我本来不想计较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绕了一个早上找到你,没想到你就是这么评价我!”   “你想要什么评价?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别人会怎么评价你吗?”   “可我到底做了什么?你想知道你来问我啊?你问一个千里之外、毫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他与你毫不相干,却是我最信任的人,难道我们之间交流还要请示你吗?”   “可他没有权利评价我!”   “哈——”王诗玉怒极反笑:“夏远,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你怎么知道丛林在评价你?你以为他也是一个无中生有、妄加揣测的人吗?”   盛怒之下的夏远在听到王诗玉如此维护丛林,心上仿佛插了一把刀,痛得他浑身散发的火气瞬间熄灭。他万分感伤,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红着眼睛望着王诗玉艰难地道:   “难道,在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儿属于我的地方吗?”   王诗玉看着面红耳赤的夏远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脸色变得苍白,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深深地伤害了一颗爱慕自己的心,所有的不满、疑惑像潮水一样隐退。她伸出手握住夏远的手,柔和地道:“刚刚你不是听到了吗?我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我的心中又怎么会没有你的地方!” 夏远的心在王诗玉难得的柔情中狂跳起来,他反手拉过王诗玉,紧紧地拥在怀里,在她耳边呢喃:“诗玉,你接受我吧,让我们相爱吧!”   滚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猛烈的心跳拍击着胸膛,像火一样热情的夏远刺激得王诗玉思绪纷乱,她觉得自己就要沦陷了。可是,意志还在坚守理性的城池,她最终从纷乱之中挣脱出来,双手轻轻抵在夏远的胸膛,温柔地道:“夏远,将来可以吗?”   “将来是多久?”   “我决定去爱的时候。”   “我怕我等不到!”   “那就是我们缘分不够!好了,放开我吧,被有心人看见,传到施朵耳中,我又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夏远顺从地放开王诗玉,一边拉着她向前走去一边认真地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算了,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干什么。不过,你得管理好那些对你一往情深的人,不要总在我面前兴风作浪!”   “你放心,在你面前兴风作浪的人,很快就会知道最终弄湿的是自己的衣裳。”   “你要干什么?”王诗玉停下来,“夏远,算了,毕竟同学一场,弄得跟仇人似的,有什么意思!”   “你对别人倒是大度得很!”   王诗玉微微一笑,静静地漫步在绿荫之下,夏远悄悄地欣赏王诗玉的侧影,如果不是那眼角谈谈的忧愁,这个女孩的淡然恬静能让人忘记人世的浮华、让人的心如落净土。   半日时光,并未化解施朵心中的忧伤,特别是王诗玉消失了整整一节课让她的坏心情跌倒极点。她断定王诗玉一定是去见夏远,而且谈论的就是自己。或许,夏远已经把自己的千种情丝、万缕柔情像笑话一样讲给王诗玉听;更或者,为了博取心上人的谅解,他或许早已把一封封载着自己一片真心的信件双手奉到王诗玉的面前。想到这些,施朵的理智就溃不成军了。她强忍着怒火,挨到下课铃声响起,在老师刚刚跨出教室的门就冲到王诗玉的身旁,抬起手一掌甩在王诗玉的脸上!   准备离开的同学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揣测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王诗玉蹙着眉头,愣愣地看着施朵,不知所措。舒涵发现施朵的反应不同以往,急忙赶过来拉住施朵道:   “施朵,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回去说。”   “为什么要回去说?我可不像有些人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   “你是没有议论,但你在干让别人议论的事!”李莘冷笑着走过来。   施朵的目光像一把利剑,挥向李莘,厉声道:“我干什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谁和你说的?”施朵抬起手指向王诗玉质问李莘,“是不是她!”   “你疯了吧,别胡说八道!”   “我知道,我比不上她会讨你们的欢心,你们都帮着她!”   “真是‘贼喊捉贼’,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要是帮着你,那不是助纣为虐吗!”   舒涵见施朵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便一把推开李莘:“李莘,你少说两句行吗?这里有你什么事!乐忻,你们两还不把她拉走!”   乐忻和常月夕走上前拉走不情愿离开的李莘,舒涵这才转过身面对施朵:“施朵——”   “我的事不用你管!”施朵冷冷地打断舒涵,居高临下地盯着已经平静下来的王诗玉,“王诗玉,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夏远都干了什么吗?当着大家的面,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他!我给他写信可不是因为怕别人知道,更不是怕你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浪漫!你不是说你们就是朋友吗?那我有什么错?这不是插足,不是夺你所爱,你犯不上挑唆别人来作践我!你怎么那么能装呢?口口声声说你们就是朋友,转身就跑去装可怜是吧?整天的演戏,你不累吗?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了?昨天晚上的气势去哪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莘听到这些话火冒三丈,挣脱乐忻两人,大步走到施朵面前,高声道:   “我受谁的挑唆了?你不要血口喷人!自己心术不正还诬陷别人,你当我们的眼睛都瞎了吗?装,谁有你会装,哭天抹泪地真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诗玉听不下去了,施朵的一巴掌彻底葬送了她心中一直割舍不掉的同窗之谊,这是有生以来她受过的最大的侮辱。王诗玉不再看施朵一眼,缓缓地站起来,她觉得浑身无力,扶着桌子一步一步走到乐忻身边,颤抖着道:“把手机借我一下!”   刚刚走出教学楼的夏远,接到王诗玉的电话吓了一跳,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他飞奔上楼。远远地望见王诗玉班级的门口围着一堆人,夏远的心快要跳出胸口。他挤进人群看到脸色极差的王诗玉,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王诗玉冰冷的声音让夏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看了一眼施朵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拉住要离开的王诗玉:“诗玉,你不能走!”   “愿意说的,愿意听的,愿意看的尽管留下,反正我不想说不想听更不想看!”   王诗玉奋力甩开夏远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夏远心痛地看着王诗玉消失在走廊里,回过头拧紧眉头对施朵道:“你在干什么?这就是你要看的吗?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应该践踏自己的尊严!”   “夏远,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恐怕你还不如我!至少我还没有像你一样去俯就一个人!哼,她不承认,你不敢承认,你们活得这么卑微,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我不需要承认,我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你问问在场的人,谁不是心照不宣!”   “好,那就说出来,你和王诗玉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说啊?你敢吗?!”   “她想要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这个回答,你满意吗?请你以后,不要再针对诗玉,她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关于你的所作所为,她什么也没问过,我什么也没说过。”   散了,所有人都散了,只有施朵还一动不动地站在王诗玉的桌旁,舒涵握着她冰冷的手,能感到她慢慢变冷的热情。泪水在她的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却无力再落下,直到酸胀的眼睛迫使她不得不转动眼球。施朵已经冷静下来,她转过身来望着舒涵道:   “舒涵,我是不是太坏了?我不是真的恨诗玉,我压抑得太久了,那些话、那样做让我快活一些,可快活之后我更痛苦,我过不去我的良心!”   舒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你不应该动手啊,这样,你真的没法和诗玉相处了!”   “我也说不出我心里的歉意,我不明白我输在哪里!”   舒涵看着施朵雪白的肌肤,映出女性独特的阴柔之美,她觉得轮五官,王诗玉是比不上施朵的,但王诗玉有一种灵性,让人见之忘俗。也许正是这一点,征服了夏远的心。舒涵又叹了一口气,道:“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我觉得夏远不见得就比你快活,我们都知道诗玉心里还有一个丛林。”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甘心啊!如果他们彼此都一心一意,我就死心了,可她偏偏又让我看到希望!”   “想开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怨,到头来还是折磨自己!”   “怨——,我能怨谁呢?!”   昏黄的路灯拉出两个长长的人影,其中一个不停地走动。   “你打算沉默到什么时候?你仔细想想,这件事不怪我,你不能这么对我!”夏远一脸无辜地道。   “是,不怨她,不怨你,都怨我,可我怨谁呢?怨老天爷?怨老天爷为什么把我安排在这里!”王诗玉的声音有些沙哑,使她的话听上去格外凄凉,“夏远,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怎么?你害怕了?连朋友也不想做了?这么轻易地取消了做你朋友的资格,那你的真心也太随便了吧!”   王诗玉烦躁地松开扎起的头发,用力甩了甩:“这一天,我听到的讽刺够多了!你们的生活是不是□□逸了?安逸得只有在折磨别人的时候才能快活!”   “你这么说话,太伤人了!”   “害怕伤心,就不要用心!”   “冷血!”   “至少比感情泛滥好得多!”   “哼,一个连爱都不敢爱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说得好,再确切一点就是有什么资格和你谈感情!那我们还在这里耗什么!”   夏远眼睁睁地看着王诗玉淡漠地毅然离开,不禁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地把自行车一脚踢到在地。刺耳的声音让王诗玉心中一颤,脚步迟疑却并未停下。她满心的委屈在接到夏远的电话后满以为会得到一些安慰,可夏远除了烦躁表现得比自己还要委屈,这让王诗玉深切地意识到这就是在安乐窝中长大的独生子女的自我表现。这个认识让王诗玉心灰意冷,她想起丛林,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状况,丛林一定会用最温暖、最贴心的言语来宽慰自己。   王诗玉的伤感像暴雨前的乌云滚滚而来,压得她举步维艰,偏偏在这时追上来的夏远狠命地拉过她,拉得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王诗玉勉强稳住自己,抬起头望着怒气冲冲的夏远道:“怎么?还不尽兴吗?是不是也想打我一巴掌,才算尽兴呢?”   夏远有些吃惊,没想到施朵会动手,顿时理解了王诗玉此时的态度,可他满满的心痛在看到王诗玉不愠不火的样子,所有温纯的话语都变成气恨的质问:“那你为什么不还手?你在我面前的威风呢?”   “上演一出为你争风吃醋的好戏?以此来彰显你的魅力?”王诗玉疲惫地靠在路灯上,双手揉着太阳穴,无力地道:“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力气演完这场大戏!夏远,如果你也要在我这里讨个公道,请你换个时间吧,我今天真的好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夏远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走上前轻轻扶着王诗玉的肩头,迫使她面对自己,然后努力了几次才深情地道:“诗玉,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疼!我叫你出来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我就是在等着你对我大发雷霆,我要的不是你的善解人意,更不是你的忍气吞声!我受不了你这么被人欺负,我心疼你又气恨你,你懂吗?!可你呢?你说我讽刺你,你的哪个字不是在讽刺我?你一下一下地扎着我的心,你知道吗?”   王诗玉想摆脱夏远,可她已经使不出半分力气。她真的好累,心头压着的多年的负荷已经快到承受的边缘,任何一点波动似乎都可以让她的意志土崩瓦解。她多么渴望平静,多么渴望一个能够支撑自己的肩膀,哪怕只让她安静地靠一下。王诗玉渐渐模糊了视线,把头轻轻倚在夏远的肩头,闭上眼睛,一滴泪在眼角滑落,她悠悠地开口:“夏远,我快演不下去了!”   “什么演不下去?”   王诗玉不敢睁开眼,她怕一睁眼泪水便倾泄而下!她只能赖在夏远的肩头慢慢地道:   “伪装!施朵也没有说错,我就是在演戏,我伪装坚强,伪装得仿佛一切都不在话下!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幅半成品的话,把画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自己看到的都是破败不堪!看了这么多年,我要看不下去了!”   夏远看见有晶莹的泪珠在王诗玉眼角一点点溢出,像发光的钻石,他抬起手想拾起却怕打碎。于是,夏远收紧手臂把王诗玉带进怀里,低下头轻轻吻去。王诗玉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似乎是某种默许。他便忍不住移动火热的嘴唇,轻轻盖上王诗玉红艳的唇。   恍惚之中的王诗玉猛地睁开眼睛,愣愣地望着夏远,却并不生气,路灯映出夏远情意绵绵的笑脸。 ☆、意外的约会   夏天的熊熊烈火张牙舞爪地开始荼毒人间,风吹过来就是一排排热浪,在这样的天气里走一遭就是一身臭汗。这样的天气,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可王诗玉偏偏顶着正午的太阳赶往夏远的楼下。当然,她并不是要去见这个扰乱了她平静的情感世界的人,而是期盼借着寄信的机会能和他又一次不期而遇,然后顺理成章地谈一谈两个人之间到底该何去何从。夏远的宿舍越来越近,想着十几天前夏远忘情地亲吻了自己,王诗玉的脚步越发迟疑。如果不是那忘情的一吻,王诗玉不会放任爱情的种子在心里滋生,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纠结。就是那一晚,她默认了夏远以男朋友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尽管两个人在一起都拘束地保持距离,但氛围是甜蜜的,至少王诗玉的心里有了这种甜蜜。可惜,好景不长,这种甜蜜的日子在三天前戛然而止。她非常清楚夏远在躲着自己,在等着自己找上门去,否则仅仅的一墙之隔,总会有一些偶遇。   夏远的宿舍到了,王诗玉把信投进邮筒里,然后抬起头望向夏远的宿舍,窗帘紧紧地拉着,什么也看不见。王诗玉有些失望,慢慢地靠在邮筒上,仰头看向头顶的太阳。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她用手抹了一把,继续看着太阳。她想到刚刚读完的小说,想到当主人翁从煤井中升上地面之后,抬头寻找那颗挚爱的太阳,自己此时体会了那种亲切之感。不管它是多么毒辣地炙烤着人间,在缺少温暖的失意人心中,在广大耕作在大地之上的劳动人民的心中,它是光明、希望的化身。而在她的心中,还有一颗太阳,夏远,这个来自大城市的男孩儿,给了她一份意想不到的情感,光是想象这种情感就已经让一个在贫穷中奋力摸爬的农村女孩心满意足。这种满足远远超过了爱情的界限,变成一种自我认可极大地鼓舞了王诗玉追求幸福生活的信心!   王诗玉放任思想在现实与记忆之间穿梭,当心中的太阳与眼前的太阳重叠之后,时间回到了三天前,去总校会考出发前的一幕。   清早,两辆班车停在教学楼前,王诗玉混在同学之中想躲过夏远的视线坐到车上,可她低估了一个坠入爱河的人的敏锐的观察力。她刚走近车门,夏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王诗玉,你过来!”   尽管她与夏远的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可在这么多人面前,王诗玉觉得夏远的举动太张扬了,便站在原地没有动,沉静地道:“干什么?”   “我们这边还有空座,你过来吧!”   “我们这边也坐得下。”说完,王诗玉就要上车。   夏远无奈地走过来,示意王诗玉走出人群。王诗玉觉得这个时候与他作对不太合适,只好跟着他离开人群。   “什么事?”   “别忘了,考完试你就在外面等我,不然,你没有电话,我就找不到你了。”   王诗玉咬着嘴唇,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夏远看着她的反应,不禁问道:   “怎么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答应我了啊!”   正是因为答应了夏远,王诗玉因为一件意外的事情才想躲开他,她打算考试结束之后就先行离开,一切等回来之后再告诉夏远,否则现在告诉他,一定影响他考试的心情。可现在,面对夏远的疑问,不擅长说谎的王诗玉开始左右为难!   夏远瞧出了王诗玉的犹豫,不禁试探地问道:“王诗玉,你不会打算言而无信吧?”   王诗玉把心一横,充满愧疚地道:“对不起,夏远,我真有事!”   “正好啊,我陪你一块办!”   “跟你说实话,是丛林来看我,你要是不介意,丛林不会介意你一起来!”   夏远的脑中“轰”的一下,顿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他才冷笑道:“王诗玉,你这不是有事,你这是有约!对不起,我介意!”   说完,夏远先行返回,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他的思维一片混乱,之所以没有争执是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他还不想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而使自己颜面无存。可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他只是追随大家的脚步进进出出,坐在考场里,他一个字也看不见。   走出考场,夏远心乱如麻,环顾四周,哪里还有王诗玉的影子?这个人在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快,依然不顾自己的情绪奔向另一个人!夏远的心中在这一刻只剩下怒火,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答案就在眼前,他终究比不上丛林在王诗玉心中的地位!   就在夏远正在舔舐自己的伤口时,舒涵和李莘走了出来。李莘见到发呆的夏远,不禁问道:“夏远,诗玉呢?她早就出来了啊?”   夏远没有回答,而是对紧随其后的施朵道:“施朵,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施朵,她几乎已经快从这场失败的爱恋中走出来了,可偏偏此时心中爱慕的人又向她招手,她想拒绝,可却本能地点点头,然后和夏远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双双离开。李莘眼睁睁地望着走远的两个人,急切地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诗玉去哪儿了?夏远为什么要请施朵吃饭?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舒涵:“你激动什么?他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与施朵一起出来的乐忻看着这一幕慢条斯理地道:“和谁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远是在赌气还是真的移情别恋!如果他真的变了心,也不可惜,这么朝三暮四的人怎么配得上我们的诗玉呢!”   “乐忻,你这是什么意思?”舒涵疑惑地打量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比起看到的,我更奇怪看不到的!”   舒涵明白乐忻指的是王诗玉,她一样奇怪,但眼下她们只能带着疑惑离开,事情的主角不知道身在何方。此时,王诗玉并没有走远,她躲在角落里,把刚刚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夏远的举动再一次引起了她的怀疑,看来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像夏远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王诗玉的心猛地疼痛起来,这种疼痛每当她想起这一幕,就会袭来。   王诗玉在这种疼痛中回到现实,她又望了一眼夏远的宿舍,失望地离开。她有些心神不宁,心口萦绕着一股绵绵不尽的情意,驱使她来到无人的教室。王诗玉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提起笔写下:山野恋人   我踏着草尖就像踩着你的足迹   你像清新的空气   叫人心旷神怡   我追逐你到了山巅四下里把你寻觅   只听到你遥远的歌声   可你到底是在云端还是在雾里   百灵鸟在婉转鸣啼   夜莺也在歌唱这山野的气息   我昼夜不息只为等待你来约会   而你   让晨风带来消息   用露珠表达爱意   自己却在阳光下隐匿   你   这山野的精灵   到处都是你的影子   到处都找不到真实的你   一气呵成,王诗玉觉得心口顺畅了许多,她拿起来满含深情地读了一遍,突然想到要是放在李明宇的书里,夏远会不会看见呢?或者,李明宇还会以为是有人暗恋自己!王诗玉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自言自语地道:“王诗玉,这样足够了,在你苦涩的青春之中,并没有被爱情遗忘,还有一个人热切地触动了你的情怀,尽管他来去匆匆!”   王诗玉释然了,不在妄想什么,起身把写下的诗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大步离开。她没有想到,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时,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一个人的眼中,这个人在她离开之后小心地从一旁闪出来,在垃圾中捡回她扔掉的诗,神秘一笑,也离开了教室。   夏远独自在宿舍心不在焉地翻动课本,忽然,他把书丢到一边,走到窗边点上一根烟,在看到楼下的邮筒后,心情更加沉重。他失望了,不在奢望王诗玉会主动给自己一个交代,在她的心里,也许并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还在埋怨他的小肚鸡肠吧。几天来的冥思苦想,夏远在对王诗玉产生了爱慕之后,第一次有了动摇,第一次仔细地思考这样的性格适不适合与自己日久天长地生活,可惜他考虑了几天仍然毫无结果。他一会儿耿耿于怀,一会儿又怅然若失,等到眼前出现王诗玉明亮的眼眸时又忍不住心动神摇。夏远越来越按捺不住,真想立刻把王诗玉叫到面前,问个究竟。   门开了,李明宇走了进来,夏远暂时收回心绪,问道:“你不是想在教室看书吗?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你,我给你带回一样东西,或许对现在六神无主的你有些帮助!来,给你看看这个。”   夏远看着李明宇手中皱巴巴的纸,奇怪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先看看,看完再发表观点!”   夏远半信半疑地接过,当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表情为之一变。   “你要是说不知道这是谁写的,那就是你口是心非!”李明宇笑道。   夏远很快看完,心中疑惑重重,不敢确定这是在暗示自己。于是,他随手丢在一旁,满不在乎地道:“知道又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行了吧,夏远,你要是真的想得开,何必天天躲着她!我是特意拿来给你看的,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召唤吗?”   “召唤我吗?你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明白,大家都不明白,明明是你另结新欢,怎么你还不痛快!”   “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那真相又是什么?难道还是你被甩了吗?”   “不是被甩,是我压根就没追上!不过,现在本少爷决定不跑了!”   “真的吗?”李明宇别有用心地笑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跑了,那我接替你跑下去,怎么样?”   夏远一愣,继而警觉地道:“李明宇,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夏远,你相信这句话吗?”   夏远怔怔地望着李明宇,不敢相信地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   “刚刚,”李明宇走到门口,打开门:“只是个玩笑!我就是想看看你口是心非的模样!”   说完他立刻关上门,留下反应过来的夏远干瞪着眼。    ☆、风波再起   夏远在李明宇带来这样一个信息之后,阴云密布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他精神一振,收起丢在一旁的诗,随后出了宿舍向学生处走去。远远地,只见许多学生堵在教学楼的门前,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件大事,便飞快地跑了过去。在教学楼的台阶上,学生会主席齐子亦正面红耳赤地向众人解释,见到夏远,齐子亦立刻板起面孔严肃地道:“夏远,我正要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两天前我就通知你布置考场,你为什么没有做?”   夏远满脸愧疚地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忘了!”   “忘了?”齐子亦冷笑一声,“你觉得这个理由是可以向学校交代?还是可以向同学交代?”   齐子亦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脸上的气势逼人,这让夏远很不舒服,他当然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正因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不愿用任何理由搪塞!夏远静静地望着齐子亦,压着心中的懊恼和不快!   “怎么?我这么说,你不接受吗?”齐子亦见夏远不开口继续冷漠地道。   “我接受,我心甘情愿地接受!但是,我觉得眼下最主要的是赶快布置考场,你就是想处罚我也要等考试结束吧!我现在就去!”   “哼,这我会想不到吗?我已经派人去布置了,不劳你的大驾!”   齐子亦转身向里面走去。夏远的气血一下冲入脑门,他一把拉住齐子亦,压着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齐子亦用力甩开夏远的手,依旧冷漠地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什么意思?忘了?换了是你,你会相信这个理由吗?确切地说,应该是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齐子亦,你可不要把事情想歪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想?夏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一次交代你做事,而你在这之前有过这种纰漏吗?你的能力难道不是有目共睹吗?!”齐子亦不客气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夏远。   夏远一个踉跄,望着齐子亦因为怒气而僵硬的背影,立刻想到一个星期前竞选学生会主席时的情景,便明白了齐子亦话中的深意。于是,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赶上前去:“子亦,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确确实实是忘了!我知道,你一定被老师训斥了,走,我现在就去解释,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没必要,我是传达指令的人,责无旁贷!”   “那你到底想怎样?”夏远抬高了声音,“我诚心诚意的给你道歉,你至于这样吗?不就是一场考试吗?怎么,我还成了千古罪人了!”   夏远的声音引来一片目光,齐子亦出于尊严被迫停下来,嘲讽地道:“我能把你怎么样?凭你的关系,再大的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我什么关系?哼,齐子亦,你还算个男人吗?就这点事儿,你居然像个娘们似的东拉西扯!早知道你就这点度量,我就不应该弃权,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受罪!”   夏远道出了齐子亦的一块心病,这块心病就是在确定主席的人选时,他与夏远的票数相同,可坠入爱河的夏远最后放弃了争取的权利,这在学生会是人人皆知的事。这件事一直让齐子亦耿耿于怀的,说实话,他宁可落选,也不愿意接受这种看似施舍的机会。在这种心理下,他不由自主地格外关注夏远的一举一动,而此时,夏远的话就像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齐子亦因为愤怒而红了双眼,上前几步,盛气凌人地道:“你再说一遍!”   夏远看着被激怒的齐子亦反倒轻松自如地道:“这也算指示吗?齐子亦,你的权利可以支配一个人可管不了一张嘴!”   “夏远,别在这儿装人,我的位置是我争取来的,不是你让给我的!”   “你这么急着表白就不怕别人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齐子亦,‘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有错,但你没必要玩‘杀鸡儆猴’的把戏!吓唬谁呢!”   说时迟,那时快,夏远的话音未落,齐子亦的拳头就已经挥了过来。毫无戒备的夏远连退几步,一只手撑在墙上才稳住自己,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脚步随着犀利的目光一同奔向齐子亦。   此时,混在人群之中等待考试的王诗玉把两个人争执的过程全看在眼里,她本不愿这个时候站在夏远的面前,不曾想齐子亦居然动起手来。眼看着夏远就要出手还击,王诗玉放下心中的顾忌,飞快地冲到齐子亦面前拦住夏远:“夏远,你冷静点,别这样!”   夏远见到突然出现的王诗玉犹如火上浇油一般,伸手把她推到一边,无奈被她死死地拉住。王诗玉气喘吁吁地安抚怒气冲冲的夏远:“别这样,他刚刚被老师训斥的时候,没有说你一句不是!”   夏远听到这句话,收回怒视齐子亦的目光,难以置信地望着王诗玉:“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你不是看到了吗?哼,王诗玉,我天天盼着你出现在我面前还我一个公道,现在,你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却在为别人来向我讨公道,是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两件事!夏远,今天不管怎么说,考试延误是你造成的,不是吗?”   “是!是我造成的!我说过一句否认的话吗?!你们用不着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可造成我失职的是谁,王诗玉,你不知道吗?!”夏远奋力甩开王诗玉的手,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失去了讨还一拳之辱的力气,他的愤恨变成了委屈,在深深地看了王诗玉一眼之后,转头离开。   夏远这一去,直到学期结束,王诗玉在也没有见过他。   “诗玉!”   这天,马文心来到图书馆,找到埋在一堆杂物之中的王诗玉,问道:“诗玉,你真的不回家了吗?”   王诗玉头也不抬地道:“对,我不回了,来了许多新书,吴老师想在假期把图书馆重新布置一番,正好用人,我就申请留下来了。反正,假期我也打算去做兼职,这样正好。”   “整理要用一个多月吗?”   “大概二十天吧,弄完我再回去。”   “就你一个人吗?”   王诗玉抬起头神秘一笑,悄声道:“本来吴老师还想再安排一个,我和她说了一下我的情况,她就把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了!”   马文心心领神会,望着一排排一人多高的书架,想象整个搬上搬下的过程,不禁感叹道:“太辛苦了!诗玉,我留下几天帮帮你吧?”   “这算什么苦啊,风吹不到,雨淋不着!你不用担心我,整理这些书我觉得特别享受!”   “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安全吗?”   “你就放心吧,我都和吴老师商量好了,她把办公室的钥匙留给我,那里有一张床,我就住在这儿,没事我也不出去,大门一锁谁也进不来。”   马文心点点头:“这样还不错,而且这里离门卫也很近,那里是总有人的。”   “就是啊,所以你就放心吧。”   “好,那我就定一个人的票了。”   “好,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点,就不要买晚上的票了。”   马文心应了一声出了图书馆,和班里几位同学去了火车站。   转眼,热闹的校园人去楼空,晚上只有零星的几个窗口亮着灯。王诗玉简单收拾一下物品独自搬到图书馆,整个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走在走廊里,空荡荡的回音在晚上格外清晰,听起来总让人觉得心里发慌。这一夜王诗玉睡得很不安稳,天一亮她再也躺不住,索性穿好衣服出了图书馆。王诗玉沿着贯穿校园的大路慢跑,在经过男生宿舍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了已经参加实习的刘启,不由惊讶地道:“主席!你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实习了吗?”   刘启笑盈盈地看着王诗玉:“我留在本地实习,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所,暂时先住在这里。你呢?怎么没有回家?”   “哦,图书馆有些事还没有做完,我晚一点回去!主席,这么早你就去医院吗?”   “不是,我要回家一趟,现在去买票。对了,诗玉,以后你别再喊我‘主席’了,叫我名字吧,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吧?”   “当然知道,就是叫不习惯!要不,我喊你师兄吧!”   “好啊,夏远也这么喊我!”刘启沉吟了一下,“对了,你留在学校,他呢?回家了吗?”   王诗玉的心抖动了一下,笑道:“应该回了吧。”   “哦?你不确定吗?这个夏远,居然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王诗玉心里断定刘启一定知道夏远对自己的心思,所以讪讪地笑了几声没有开口。   刘启也看出了王诗玉的窘迫便转移话题:“诗玉,没事的时候,我可以去图书馆看看书吗?不影响你的工作吧?”   “不影响,你来的时候使劲敲敲门,我就能听到。”   “好,那我先走了,再见!”刘启说完转身离开。   王诗玉长长出了一口气,刘启突然提到夏远让她失去了跑步的兴致,往事浮现心头。她靠着路边的树出了一回神,便回到图书馆。将近九点的时候,吴老师来到图书馆,交代好具体事宜,就离开了。王诗玉开始工作,在这个安静的不见人影的环境,她投入了所有的注意力,当她感到疲倦,抬起发酸的脖子时,日已西斜。她看了一眼钟表,居然已经将近卯时。   王诗玉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搬起整理好的书向远处空着的书架走去。她站到椅子上刚举起手中的书,一阵突然的敲门声响起。猝不及防的王诗玉惊得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栽倒在地。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松开怀里的书。敲门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加快敲门的速度,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诗玉,我是你师兄,你没事吧?”   王诗玉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挣扎了几下勉强站起,深吸一口气才道:“没事,等一下!”   王诗玉抬起脚刚迈出一步,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左脚腕传来,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脚腕已经肿起。王诗玉不禁暗自叫苦:这可怎么办?受伤没有关系,可工作呢?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有办法工作了!   王诗玉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为刘启打开门,老远就发现异常的刘启迅速扶住她关切地道:   “你这是怎么弄的?刚才那一声是你摔倒了吧?”   “没事,就是扭了一下!”   刘启扶着王诗玉走进去,看到翻倒的椅子,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这还叫没事?你坐下,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王诗玉已经疼出了一层冷汗,可她依然笑道:“没事,没那么严重,我还能走!”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这个还没有出师的学徒?”刘启扶着王诗玉坐下,笑道:“我告诉你,我接过骨头,虽然不是人的,但我想原理是差不多的,毕竟人也是动物!”   王诗玉忍俊不禁:“这么说,在没有学医之前你就是医生了?只不过是兽医?”   刘启一边检查王诗玉的脚一边道:“你猜对了,不光我是,我们家都是,好几代人了!所以,我爸就对我说,你以后就别再面对一群畜生了,要看咱也给人看!然后,我就走到了今天!”   刘启的语气很轻松,可王诗玉却听出了辛酸,她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并不熟悉的校友。他很普通,没有夏远那样引人注目的容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平凡的脸上有一种超越这个年龄的厚重的随和,让人心生敬畏又倍感亲切。   王诗玉好奇心起,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你的家也在农村吗?”   “比农村还要偏远,我是林区的,在大山深处!”   “哦,看不出来,你不像——”   “不像是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对吧?我看你也不像!”   “我还不像吗?”   “如果你指的是穿着打扮,那当然是一目了然。可是,我说的是人的境界。城里人市侩起来与农村的泼妇一般无二;而在穷乡僻壤的淳朴之风中总会养育一些高情远致的人,比如你我!”   “我可当不起这样的评价。”   “为什么?人应该谦虚,但不能谦虚太过,本身已经具备的就应该当仁不让!人,有地域之分,人品没有!多少城里人奋斗一生为的不过是吃喝拉撒,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诗’为何物!”   王诗玉拿回自己的脚,小心翼翼地动了动,然后笑道:“我说的不像就是你现在的神情,特别自信、从容,没有一点农村人的胆怯、慌乱。”   “这你不要急,早晚你也会变成这样。你现在要急的是,你的脚要赶快去一下医院,我不确定有没有伤到骨头。”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买点药!”   “这是当然,要不是我突然来访,你也不会弄成这样!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去医院吧,这样我才能放心。”   王诗玉急于证明自己确实没有伤到骨头,立刻站起来在刘启面前走了几步,道:“你看,真的没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还要庆幸你正巧赶来呢!”   “那接下来你怎么办?”刘启从衣兜里掏出刚买的火车票递到王诗玉面前,“我明天就要回家了,你的同学有本地的吗?”   “有是有,但我不知道她们的联系方式,而且平时也不熟悉,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呢!不过,你放心,我自己真的可以,咱们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吃苦耐劳!”   “这个我承认,但我良心不安啊!唉,赶上放假,我熟悉的人都不在!”刘启有些为难,突然他眼睛一亮,“对了,夏远离这里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而且你们的关系,呵呵,我就不多说了,我看就让他来照顾你吧!”   王诗玉真的急了,差一点就要夺过刘启的手机。可惜行动不便,只能不顾形象地高声打断刘启:“主席!不,刘,刘,师兄!不要给他打电话!我现在不想见他!”   刘启奇怪地看着王诗玉绯红的脸颊,然后会心一笑,收起手机:“好,那我现在就去给你买药!”   他大步走出图书馆,回想王诗玉的神情,微微一笑,便掏出手机拨通夏远的电话。 ☆、冰释前嫌   此时的夏远,正坐在电脑前烦躁地打着游戏,几个回合,又死掉了!他气急败坏地把键盘摔在桌上,惊得父亲夏广华匆匆赶来,质问道:“你发什么疯呢?从学校回来就窝在屋里打游戏,还不知足,你还想怎样!”   夏远像没听见一样,一头栽在床上。夏广华看了几眼,越发生气:“就你这德行,成不了大器!回来了,你还不赶快去看看你大伯?将来工作的事你还想不想办!”   夏远翻身而起,不耐烦地道:“爸,你和我妈三天两头往我大伯家跑,我再去凑热闹,你有没有想过我大伯他烦不烦!谁不想清净一会儿?再说,我还有两年才毕业呢,咱们用不着这么时时刻刻地提醒大伯!你们是亲兄弟,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不觉得见外吗?”   “亲兄弟怎么了?亲戚亲戚,走的勤才能亲!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你说你们亲兄弟怎么差的这么远!您说话办事和老妈子一样,怎么没有一点我大伯的叱咤风云呢!我觉我奶怀您的时候一定盼着是个姑娘!”   夏广华火冒三丈,指着夏远高声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邓茹的声音这时从厨房飘来:“你要真打就别嚷嚷,吵得左邻右舍听见好看吗?还有你,夏远,哪有你这样和长辈讲话的!出来,把碗摆上,吃饭了。”   “我不吃了,不饿!”   “不饿也得吃,不吃就去你大伯家,你爸说的有道理。再说,就算不是为了工作,作为小辈,难道不应该看望长辈吗?大伯白疼你了!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说话办事都要有大人的样子,我和你爸操的了一时的心,操不来一世的心!”   统一战线达成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必须做出让步,夏远可以和张牙舞爪的父亲对抗,却永远不愿招惹身为人民教师的母亲。于是,他乖乖地走到餐厅,摆上碗筷道:“妈,我饿了!”   邓茹端上炒好的菜,招呼夏广华吃饭。夏远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饭,心不在焉。邓茹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夏远,不咸不淡地道:“儿子,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夏远一愣,而后故作惊讶地道:“妈,您真是明察秋毫!任何事情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休想逃过您的眼睛!区区人民教师,实在是委屈您了!”   “哼,我不光知道你恋爱了,而且还很被动!”   “妈,您真神了,您怎么看出来的?”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第一,你是我儿子,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第二,我是过来人,不仅有你现在的经历,还有你现在缺少的对这种经历的感悟,你想不想听听?”   夏远连忙打断邓茹的话:“妈,您知道什么我都不奇怪了!咱们吃饭吧!”   邓茹却没有停下,如夏远所料的那样,一本正经地道:“儿子,妈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虽然是恋爱,咱们也不能太随便,咱们可不能学那些视感情为儿戏的人!所以,你可不能太意气用事,太好的条件咱不高攀,不能受那个委屈;太差的条件咱也不能考虑,不能遭那份罪!门当户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妈,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您在讲台上不总是讲社会主义社会人人平等吗?怎么走下讲台就是三六九等!”   “讲,是给别人听的;做,是给别人看的!这听和看能一样吗?如果你真领回一个农村丫头,别人不会听你说她有多好,先笑话你一番!”   “农村人怎么了?在你们那个年代,农民身份可是无上光荣的!全国人民都得向农民学习,您和爸不也下过乡吗?”   “这么说,”邓茹挑起眉毛,“你还真看上一个农村丫头啊!夏远,我和你爸辛苦了半辈子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们下过乡,吃过那份苦,所以才不能让你被这样的人拖累!”   “人家和我一样也是大学生,将来是不会在农村种地的,她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儿子呀,你可真天真!人的命运要是这么轻易地就能改变,生活就不会有那么多酸甜苦辣!你以为结婚只要是你情我愿就完事了吗?那是要承担两个家庭的责任!”   “说的太远了,我现在连恋爱都不算呢!”   “那正好,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夏远顿时食欲全无,放下碗筷。   邓茹见状,缓和语气:“儿子,你要是真的喜欢她,我不反对你追求她,但是,你只能把这当做一次恋爱,一次体验!”   “妈,您不是常说,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吗?”   邓茹把碗重重蹲在桌子上,声严色厉地道:“与其让这样的家庭拖累你一辈子,我宁愿你耍一次流氓!”   夏远的饭再也吃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望着邓茹轻蔑地道:“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一个人民教师之口!”   面对儿子不屑的神情,邓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使她想破口大骂,理智却使她不能不顾及教师的形象。但她又是伤心的,没有什么比得上一颗做母亲的心不能被心爱的孩子所理解更让人委屈。望着夏远倔强的背影,邓茹不甘心地道:“你翅膀硬了是吧?我教育不了你了是吧?你别忘了,我除了是一位人民教师之外,我还是你妈!”   夏广华有些幸灾乐祸,但在盛怒的邓茹面前不能显露出来,便半真半假地道:“行了,你总劝我不要动气,怎么自己还动气!像他这个年龄,光批评教育是没有用的!想要绝对的服从必须采取绝对的镇压,□□说的好,‘枪杆子里出政权’!”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邓茹眼睛一瞪,“绝对的镇压就会有绝对的反抗!儿子的傻劲儿就随你!”   “嘿!怎么又归到我的头上了!既然你绝顶聪明,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我的傻劲儿!不要每次都把矛头指向我,我既不是你的学生,也不是你的儿子,没有义务听你的教诲!”   “好好好,那我既不是你的佣人,也不是你的保姆,现在是人人平等的社会,想吃饭自己做吧!”邓茹起身把菜都倒进了垃圾桶。   夏广华含着一口米饭嚷道:“你这不是浪费吗?!”   “我浪费的是我的劳动成果,你心疼什么!”   夏广华放下饭,望着两个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远独自躺在床上心烦意乱便翻身坐起,正打算出去透透气,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是刘启。夏远满脸疑惑地接通:“您好,师兄,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向你透漏个消息,我猜想,也许正和你的心意。王诗玉,她受伤了,你要不要来照顾一下,我明天要回老家!”   夏远的心忽上忽下,听得一头雾水,在刘启话音一落立刻道:“等一下,师兄,怎么回事?王诗玉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会遇见你?”   “呀,你不知道啊?看来你们的气儿还不小,都屏蔽彼此的消息了!这样的话,我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啊?”   “说吧,我是跟她赌气,又没跟您赌气!”   “是这样,王诗玉没有走,她在图书馆整理图书。昨天我们偶然碰见了,我就和她约好今天去图书馆消遣一会儿,结果我突然敲门吓到了她,然后她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脚扭得挺严重。我想带她去医院,可她怎么也不肯。现在学校没有几个人,她一个女孩挺不方便,我看她的样子还要把工作做完!所以,我想——”   “好,我知道了,”夏远不等刘启说完就急忙开口,“你先照顾她一下,我马上赶过去!”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还有一件事,王诗玉好像不太愿意见你,这个时候起冲突不合适,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能找到一个本地的女同学,照顾她几天也行。”   “我知道该怎么办,谢谢你,师兄!”忽然,夏远语气一变,“不过,师兄,你怎么对王诗玉这么上心啊!”   “夏远,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走了,你也不用来了!”   “玩笑!玩笑!别当真!”   “你怎么想我,我不在乎,我只是怕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夏远干笑几声,又客气一番,挂断电话,他立刻收拾东西。听到动静的夏广华走过来看到准备出门的夏远,道:“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爸,”夏远无奈地道,“您见过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家出走吗?学校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这时邓茹也走了出来,满脸质疑的表情:“学校已经放假了,能有什么事?”   “妈,您放心,办完事我马上回来!”   邓茹半信半疑地道:“既然有事,你也不用急,如果不好解决你们不要胡来,有什么事打电话!”   “我知道了,妈!您就放心吧,还真把您儿子当小孩儿啊!”夏远笑着打开门。   “等等,儿子!”邓茹叫住夏远,转身走进卧室,一会儿又走出来,把手中的钱递给夏远,“拿着,儿子,在外面自己当心!”   夏远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身搂住邓茹,道:“妈,刚刚对不起,您放心,您的话我都记着呢!您不用考虑那么多,就相信您儿子的能力,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邓茹的眼中有了泪光,拍了拍儿子有力的肩膀欣慰地道:“去吧!”   夏远出了门直奔车站,几个小时候后出现在学校的门口。他先给刘启打了个电话,得知王诗玉就在图书馆,便毫不犹豫地赶了过去。在图书馆的门前,刘启已经等在那里,一见夏远他先忍不住打趣道:“来的好快啊!”   夏远不太自然地笑道:“她怎么样了?”   “精神很好,就是脚肿的挺厉害!我觉得你还是带她去医院先看一下。另外,她还不知道我把你叫来了,所以我现在就溜之大吉!”刘启拍拍夏远的肩膀,走远。   王诗玉听到脚步声依旧以为是刘启,低着头道:“师兄,你去忙吧,我没事儿,现在好多了。”   没有听到回应,王诗玉放下药抬起头来,呆住了。   夏远静静地站在王诗玉面前,看着她震惊的模样慢慢展开一个温暖的微笑,然后温和地道:   “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吗?”   王诗玉空白的脑子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同样报以一笑,平静地道:“我没有那么健忘!”   夏远走到王诗玉身边蹲下,看了看她的脚,然后突然抱起她,什么也不说就向门口走去。王诗玉惊慌地道:“夏远,你要干什么?”   “去医院!有什么话我们回来再说!”   夏远抱着王诗玉快步走出图书馆,赶到医院。在确定没有伤到骨头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带着王诗玉回到学校。王诗玉走进图书馆,见到没有来得急关上的门,担心地道:   “不会少什么东西吧?”   “放心吧,就算是少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几本书,又不是古董!”   王诗玉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才放下心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夏远看着王诗玉,她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不快,心中既意外又有些失落,在屋里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他终于打破沉默:   “剩下的工作,你打算怎么办?要不然我找吴老师说一下,你休息几天就回家吧,让她再安排个人!”   “千万不要!”王诗玉急切地道,“我可以的,这几天我先把新书贴好标签,这件事不需要动。”   夏远望着王诗玉不开口,心里却道:王诗玉,你要是真的需要这些钱,我可以给你!但他不敢这么说,王诗玉的自尊绝对容忍不了这样的做法。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一次王诗玉首先开口,她鼓起勇气正视夏远的目光,浅浅笑道:“夏远,你看我也没什么大事,你就回去吧。谢谢你,赶来看我!”   “你就——”夏远胸口一痛,久久地凝望着王诗玉,有些艰难地道,“就真的和我没有话说了吗?”   “不是的,夏远,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那如果赶过来的是丛林呢?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王诗玉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夏远,丛林真的就成了你心中的一道坎儿了吗?”   “你不记得正是因为他才对我出尔反尔吗?在那之前,我还一直对你言出必行的品格深信不疑!”   “我承认,我确实言而无信了!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可你却避而不见!”   “若你执意要见我,不可能没有机会!”   “夏远,你这样的口气,好像我犯了大错!唉!你不知道,丛林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学,他决定四年都不回来了!上次是他特意来看我,我怎么能不见他?”   “你要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也是在前一天才知道的。马上就要考试,我怕影响你的心情才打算回来再告诉你,我是一片好心!”   “王诗玉,你的说辞太牵强了!丛林是临时决定,可我们是早就约好的!你是不知道我的一片心还是不在乎?等你回去,你们明明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为什么偏偏约在那一天?为什么丛林要舍近求远跑来见你?你不明白是吗?我明白!因为你把我的心思向他和盘托出,这使他心里那种对你无法说出的情感受到威胁,他要测试一下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是否一如既往!而你,用行动证明了一切!我想,在丛林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你一定把我们的约定脱口而出,然后略一迟疑就接受了他的建议,或许连迟疑也没有吧。你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把我推到一旁,孰重孰轻,丛林自然就心知肚明了。我,就这样输给了一个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诗玉,我不是在跟你赌气,我很伤心你知道吗?你难道就不明白你这样做是在伤害我?就算你没有动心,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你的朋友啊!”   王诗玉哑口无言,夏远仿佛见到了那天自己与丛林通话的情景,她确实是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丛林的建议,但这不能说明她不重视夏远,只是她还从来没有拒绝过丛林。可这样的心意她要怎么才能让夏远相信?王诗玉看着夏远的忧伤焦急起来,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   “夏远,轻慢,有时候不是因为疏远而是因为亲近,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理解这种感觉。我当时的决定不光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丛林,也是因为当我向你和盘托出时,我相信你会理解我。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到现在你不应该还怀疑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想一想,以我的性情,如果我真的心如止水,我会放任一个爱慕我的人存在我的身边而默不作声吗?”   这几句话,像阳春三月的细雨,滋润了夏远干裂的心田,他恍然大悟,继而拥佳人入怀。    ☆、同处一室   夜色悄悄爬进屋里,借着点点的星光,像顽皮的孩子撩拨着屋中两个人的心。王诗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动摇,让夏远留下来,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楼里,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显得自己多么不自重,这会让夏远怎么认为呢?   果然,躺在椅子上一直没有开口的夏远突然侧过身来看着王诗玉,问道:“喂,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要生气。你和丛林有没有像这样同处一室?”   王诗玉轻叹一声,无声地笑了。   “你笑什么?”   王诗玉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是什么眼睛,能看见我笑了?”   “怎么看不见,不信你看我一眼?”   王诗玉依言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夏远期待的目光,当两人的目光相会之后,夏远又道:   “想什么呢?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正在想,我这么轻易地允许你留下来,你会怎么认为,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随便的人,你就开口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这也算是心有灵犀吗?”   夏远对王诗玉的这种形容很满意,不禁露出明媚的笑容:“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如果我是第一个有这份荣幸的人,就太完美了!”   王诗玉看到夏远有些得意的神色,原本打算直言相告的话又咽了回去,闭上眼睛。   夏远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王诗玉开口,又忍不住问道:“我还等着呢,你不会睡着了吧?”   王诗玉长长吐出一口气,平淡地道:“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发生过你说的那种事情,你还真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夏远满意地笑了,索性坐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吧?我看你还是回宿舍吧,这种罪不是你这样的公子哥能受得了的!”   “我算什么公子哥,你可不要以为遇上了什么宝贝。”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宝贝,就是送给我,我也不敢接。”   夏远赞同地点点头,接着道:“富贵不能淫,真丈夫也!”   “我一个小小女子,可当不起‘丈夫’的称谓!”王诗玉笑道。   夏远站起来,慢慢走到王诗玉的床边蹲下来,注释着她的眼睛笑道:“也是,你怎么能是丈夫呢?你要是丈夫了,那我是什么?”   王诗玉听了如此暧昧的话,一阵悸动,害羞地伸手想推开夏远却被他抓住握在手里,她试着挣脱,无果后便板起面孔道:“夏远,你想干什么?”   “你认为我想干什么?”   “放手,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诗玉,我们这算不算是开始了?”   “夏远,”王诗玉没有办法再躺下去,翻身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我,我现在,我该怎么和你说呢?”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用说,”夏远放开王诗玉的手,回到椅子上,“我最想说的话也放在心里,我等着,等着我们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王诗玉笑了,重新躺下,想了一会儿道:“夏远,丛林真的会有你说的那种心思吗?”   “你以为呢?否则他的行为就解释不通了!”   “哎!要是这样,那我以前就显得太傻了!可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你不是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吗?既然如此,你的心思他就一清二楚,他怎么会明知道你不想谈恋爱还要去表露心事?那样恐怕你和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自在地相处了,这叫得不偿失!”   “那你呢?你不也知道我的心思吗?”   “我和丛林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没有你们那些思想包袱,恋爱还要挑个时候!”   “对,这个问题我多此一问,我心里的顾忌就应该是他心里的顾忌。不过,我和他还是不一样的,于他而言,我没有任何秘密,但他呢?”王诗玉长叹一声,有些失落地道:“曾经,我那么相信他一定和我一样!”   “喂,你是不是在丛林面前总谈论自己呀?”   “对啊,什么都说,哪怕是掉了一粒扣子!你不要笑我,可能是一种心理需要吧。丛林,给了我一种我在家里享受不到的关照,我爸他,他顾不上怎么去宠爱一个女儿,我也不想让他那样去做。呵呵呵,女儿又能怎样,我就是想学一学‘巾帼不让须眉’!”   王诗玉短短的几句话让夏远的心软的快要滴出水来,在她平淡的语气中道出了一个女孩的无奈、渴望和坚韧。他在想,在王诗玉未曾认识丛林之前,在她的心智还不成熟之前,她是怎么忍耐心中的渴望,怎么在父母面前强颜欢笑?这样的内心世界,难怪在她遇见处境相似的丛林之后,会一见如故,会视为知己,会把他认作是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她太需要一个像长辈一样理解自己、包容自己、爱护自己的人,所以她那么亲切地称呼丛林为“大哥”!   “诗玉,”夏远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的语气缓缓地道,“你太傻了,就算是同命相连的人,心也不可能是一样的啊!”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可丛林还是我值得相信的朋友啊,我不相信一个品质不好的人会那么温文尔雅!他在我面前,不,他在所有人面前,我没有见过他和谁大声的说过话,他不满的时候会走开,他高兴的时候也总是一笑而过!”   “温文尔雅,我能想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诗玉,老实说,你梦想中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要这样温文尔雅?”   “呵呵,夏远,你又绕回来了!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不早了,睡吧!”   “这个问题我问过吗?我不觉得,不想回答就算了。”   这一夜王诗玉睡得并不踏实,她并不是担心夏远会在自己睡熟之后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不忍心让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独生子睡在板凳上。但她并不是自己醒来,而是被一阵开门声惊醒。王诗玉猛地坐起,确定开门的声音不是幻觉,不由心急如焚。她快速下床,摇醒还在酣睡的夏远,语无伦次地道:“别睡了,夏远!快起来啊!来人了!”   说话之间,已经有人走到门口,王诗玉可以肯定这是吴老师。她顾不上一脸茫然的夏远,胡乱地梳起头发。敲门声响起,同时传来吴老师的声音:“诗玉,你在吗?”   “啊,我在!吴老师,请等一下!”   这时,半睡半醒的夏远突然道:“谁啊?”   王诗玉吓得一哆嗦,一把捂住夏远的嘴,示意他千万别开口,快速地在屋里寻找藏身的地方,然后用眼神暗示夏远赶快躲起来。夏远不情愿地按照王诗玉的指示钻到床底下,王诗玉把椅子都归位后又审视了一遍才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笑道:“吴老师,早!”   “还早?都快十点了!你今天怎么了?哇,好大的药味儿!”   “对不起,吴老师,我的脚昨天扭了一下!”   “呀,怎么样?还能干活吗?不行的话,你就休息吧!我叫别人来!”   “没事没事,您放心,我一定保质保量的完成,只是,可能要推迟几天!”   “这倒没什么,我是怕你误了伤!那行,你先呆着,我去那边看看!哦,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买点!”   “啊,吴老师,不用麻烦了!”   “麻烦什么,你这样怎么出去!快去收拾一下,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   吴老师出了图书馆,王诗玉才松了口气,连忙叫出夏远:“你快走,千万别让吴老师看见!”   “为什么?你慌什么?”   “这还用问吗?吴老师看到你在这里,她会怎么想我?”   “我告诉你,现在你就得让她看见我!先别瞪眼,你想想,我看吴老师挺热心的,她既然知道你伤了脚,她会不来吗?你是想天天见到她,还是觉得见我比见她自在一些呢?”   王诗玉微微一想,觉得夏远的话有道理,便冷静下来道:“那你就收拾一下,先回去,等过一会儿再来!”   夏远点点头,揉了揉眼睛离开图书馆。他刚走不久,吴老师就回来了,把买好的早餐放到桌上招呼王诗玉吃饭,王诗玉一边答应一边把钱塞给吴老师。吴老师推开她的手,嗔道:   “你这是干什么?诗玉,你要是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吴老师,至从我来这里帮忙,每次有事,您从来没说个不字,您这么照顾我,我特别感激您,但我无以回报,也特别不好意思!所以,您收下,您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我要是收下这个钱,我就不好意思见你了!诗玉,你不必这么想,你呀,把感激都记在心里,作为老师就很知足了!别在意这一顿饭,这也根本算不上一顿饭!”   王诗玉心中翻涌,眼中泛泪,默默攥紧手中的钱,使劲眨了眨眼睛笑道:“吴老师,我永远都忘不了您对我的好,真的,就算以后我可能没什么机会来看您,我也会一辈子记着您!”   吴老师拍了拍王诗玉的后背,笑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咱们相处大半年了,我知道你是很实在的孩子,要不然我也不敢真的把这件事交给你一个人做!但是,诗玉呀,你不用这么客气,我愿意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品性,不骄不躁,踏踏实实,这一点很好,希望你以后一直这样。还有一句话你要记住,‘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看好你!好了,吃吧!”   第一次听到来自一个长辈的认可,王诗玉激动地流下眼泪,但这眼泪是那么甜,那么温暖,那么有力量!王诗玉想要说点什么,却响起了敲门声,然后就看到夏远故作惊讶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买好的早饭。   “吴老师,您怎么来了?”夏远热情地打招呼。   “夏远啊,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儿?怎么,你也没回家吗?”   “我回了,听说她受伤了我才赶来的,刚到!”   “噢!你们?”吴老师恍然大悟一般,却没有点破,“我明白了,那我就退场吧!”   “吴老师,您别误会,我们就是朋友!”王诗玉连忙解释。   “我看出来了,而且关系很好!诗玉,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刚来的时候,夏远还跑来找我,让我照顾照顾你!”   王诗玉惊奇地看向夏远,不解地问道:“你们,早就认识吗?”   吴老师哈哈大笑:“我不认识他,我认识他妈妈!”   “啊!”王诗玉一片愕然。   “好了,你们聊吧,我再不走,夏远该怪我不知趣了!”   “不是,吴——”   “诗玉,你不用难为情,我都明白,你们的小心思还能瞒住我啊!好了,我走了,诗玉,工作先放一放,休息两天,但我得提醒你,在这儿,你们可不能出格!明白吗?”   王诗玉红着脸,重重地点点头,道:“您放心!”   “夏远!”吴老师悠悠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个大人了,做事要考虑周全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吴阿姨,您放心吧!”   吴老师点点头走了出去,夏远一直送到大门口才转回来。王诗玉望着他好一会儿,既感激又无奈地道:“我还是沾了你的光!”   “没听吴老师说吗?她是真喜欢你,和我没有关系。”   “要是没有你的铺垫,即便我再好,也不一定会引来吴老师那么多的关注!夏远,你还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了,再说,这哪儿算个事儿啊!”   “可你和吴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叫她阿姨呢?”   “吴老师的老公是我妈的同学,而她的老公就是咱们的张校长!”   “啊—!”王诗玉吃了一惊,半响才道,“我现在才明白舒涵的话是真的,原来你在这真的有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关系!难怪去年争取这个机会的时候,你会那么有把握地和我说。”   “可是你高风亮节,看不上这些投机取巧的把戏!”   “确实如此,否则我绝对没有办法坦然面对这份工作,坦然面对吴老师!如果那样,那么不自在的我还会不会讨吴老师的喜欢呢?”   “放心吧,怎么不自然都掩盖不了你的傻劲儿!”夏远忍不住笑起来。   王诗玉瞪了他一眼,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便丢开夏远匆匆去洗漱。    ☆、失踪   尽管身体不便,可王诗玉不顾夏远的阻拦,一言不发地干起活来。这天,夏远从外面回来之后,把一瓶饮料递给王诗玉:“给,歇会儿吧!你这么卖力,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剥削你似的!”   王诗玉微笑着接过来,看着眼圈发青的夏远道:“夏远,我的脚好多了,我看你还是回家吧,我自己可以,你在这儿肯定休息不好!”   “怎么?心疼我了?”夏远在王诗玉身边坐下,歪着头打量她,“一天不说上几遍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觉得缺点什么?说句真话,你真的希望我走啊?”   王诗玉抿嘴浅笑,搬起整理好的书向书架走去。夏远随后跟来,从她手里接过书放到书架上,回手拦腰把王诗玉圈在怀里。王诗玉仰起红扑扑的脸,双手用力抵在夏远的胸前,眼中堆笑,嘴上却嗔道:“夏远,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还是个君子吗?”   “关键是你连动口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啊!”   王诗玉腾出一只手在夏远的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可夏远纹丝不动,反而笑道:“我就是想听你说出你心里的话,说你希望我陪你!你心里明明是这样想的,你为什么不敢说!”   “别闹了,夏远!你怎么越来越过分!”王诗玉不顾与夏远亲密接触,反手使出全部的力气试图掰开夏远禁锢自己的手臂。   夏远看着王诗玉怒中含羞、气中有意的模样,心动神摇。他收紧手臂,含情脉脉地喊着王诗玉的名字:“诗玉,诗玉,别动,看着我的眼睛,我请求你看我一下。”   此时的王诗玉已经紧紧贴在夏远的胸前,他那剧烈的心跳穿过两人的胸壁直接击在王诗玉的心上,引着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夏远感觉到了王诗玉的变化,她那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微微颤抖。   夏远激动得压着声音道:“诗玉,别怕,我什么也不做,我只要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一句话。”   王诗玉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来稳定乱跳的心,她想着世间一切纯洁美好的存在,想着童话里的神圣的摒弃了一切欲望的爱情,甚至想到了雪山之上的白莲花,直到她纷乱的心重归宁静,直到她发烫的身体渐渐冷却,她才坦然地抬起头迎向夏远的目光。她的脸上一片祥和,眼中清明如水,慢慢绽放的笑容干净得不见半点尘埃。   夏远凝视着这样的王诗玉,心中奔腾、激荡的情感失去了气势,渐渐沉入滚滚的血流之中,而被情感的浪潮托到嘴边的话像一块失去支撑的巨石迅速跌入心海,再也没有力气道出。于是,他只是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王诗玉的头顶,笑道:“你的脚真的没事吗?”   王诗玉察觉出夏远前后的反差,也知道他想说的绝不是这句话,但她不想问也问不出口,只是顺着夏远的话连忙点头。   “好,那我真的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好,谢谢你,夏远。”   夏远拉起王诗玉的一只手,紧紧地握在手里,有些失落地道:“诗玉,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想走,但我必须走,因为我控制不了我的情不自禁!在这好好的,开学见!”   夏远说走就走,没有片刻停留,这个夜晚王诗玉失眠了。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感觉到夏远剧烈的心跳,和那火一样的目光。这个画面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一遍一遍地浮现,直到她回到毫无起色的家中,当贫穷再一次占满她的胸膛。   夏天,很快又过去了,收获的喜悦借着飒爽的秋风洋溢在农民的脸上。王远山吃过晚饭蹲在自家门口低着头,蜷缩了一个夏天的皱纹并没有因为这分喜悦而舒展,他又一次为女儿的学费发愁。收拾完碗筷的王诗玉瞧见父亲的样子,不用问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她洗过手,走到王远山身边,也蹲下来,道:“爹,是不是我的学费还没有?”   王远山搓了搓木棍一样的手,声音嘶哑:“还差一半儿呢,可你后天就走了!”   王诗玉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由心如火烧,但她仍然笑道:“爹,先别急,有多少我先带多少,回去和学校申请一下,看能不能免交一部分,实在不行就让学校宽限一些日子,咱们慢慢凑。”   王远山眼睛一亮:“这能行?”   “应该可以,我试试吧。”   王远山一边拉住王诗玉的手一边捂住眼睛,重重地喘了口气。王诗玉咬着牙咽回涌上的泪水,双手握住父亲的手笑道:“放心吧,爹,什么难处都会过去的。再有两年,我就毕业了。”   王远山终于站起来,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女儿:“好好学,啥也不为,就为你自个儿能过上好日子!”   两天之后,王诗玉揣着一半的学费,踏上返校的路程。她的心情比第一次踏上这段路程时更加沉重,几乎是在敷衍马文心的话题。其实,王诗玉对自己的提议没有丝毫把握,她不是最苦的学生,她还有一份可以解决温饱的工作,她是个健康的正常人,她有健全的家庭,她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没有让学校网开一面的绝对资格!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拿什么去说服学校的领导?甚至,她不知道该去找谁!   王诗玉心力交瘁,疲惫地倚在车窗上,听着火车笨重的轰鸣声,居然也昏昏欲睡。早晨刺眼的阳光惊醒了她,恢复知觉后,王诗玉感到嘴唇好像变形了,很疼,不由用手去摸。   “呀,诗玉,你嘴上怎么长了那么多泡!别碰!”马文心也发现了,连忙提醒她。   “呵呵,我说的怎么不舒服,这一道忘了喝水!”   “你哪里只是忘了喝水,你连说话也忘了。看你这样,我也不敢问。真的,诗玉,你怎么了?家里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能不累吗,在学校干了那么长时间,回家又赶上收秋,你这个假期过得可真充实!”   王诗玉微微一笑,暗自道:可这样的苦,再多我也不会觉得累!   回到学校,王诗玉想尽办法避开夏远,现在她是一点心情都没有。她甚至找各种理由避开室友们、同学们的视线,在估计大家都已经如数缴完学费,在一群并不熟悉的面孔中,才鼓起勇气出现在财务室。当她支支吾吾地表明意思,收费的老师已经不耐烦了,非常不悦地道:“你这个情况和我说不上,要交你就快交,交不上你自己去和学校说吧。”   “老师,那我该去和谁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别磨叽了,让让,后面的同学!”   王诗玉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低下头快步走开,她已经无心上课,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更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她以为自己已经深刻理解了父亲为钱而发愁的心境,可此时才明白自己原来体会的不过是那种滋味的万分之一。王诗玉走到楼梯下面的小小的、阴暗的角落里无声痛哭。她后悔不该逞一时之勇,她气恨自己如此无能,她抱怨老天如此不公!   王诗玉一直哭到再也没有眼泪流出才慢慢走出来,恍恍惚惚地走出办公楼。她沿着小径走到公园,走到那些不会有人常去的角落,她游荡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她抬起手伸进口袋,触到空荡荡的衣兜时,才停下来,顿时灵魂出窍!足足几分钟,她仿佛死了一样,什么也感觉不到。这一刻,她真想就这么死了,那就一切都解脱了,可她最终还是活了过来!她疯了一般地翻遍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什么也没有,仅有的一半学费不见了!   王诗玉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感觉,她像个幽魂、像个疯子、像个行尸走肉奔走在路上。她明明看着每一个角落,可她却什么也看不见,甚至看不见夜晚已经降临。   与此同时,在王诗玉的宿舍,舒涵几个人已经坐不住了,整整一下午不见王诗玉的身影,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她仍音信全无。李莘烦躁地道:“怎么办啊?要不要通知辅导员?”   “乐忻,你确定她不在图书馆吗?”舒涵问道。   “我确定,我等到关门了,也没有见到人!”   “她能去哪儿?”舒涵看了一眼施朵,试探地道,“难道和夏远在一起吗?”   舒涵等了一会儿不见施朵开口,不禁走到她的床边,道:“施朵,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舒涵,”施朵不慌不忙地打断舒涵,“你们以为夏远请我吃一顿饭就是移情别恋啊?!我不急不是代表我还在意过去的事,我觉得诗玉肯定和夏远在一起!唉——!放心,她肯定没事,她和夏远见面时,哪一次回来的早过!你们,非得揭一下我的疮疤!”   “对不起啊,我们不是不了解情况吗?”舒涵连忙赔笑道。   施朵就着手中的笔纸,写下一个号码交给舒涵:“夏远的电话,你们不放心就问一下。”   舒涵接过,竖起大拇指赞道:“大气!”   施朵听了终于有了笑意,看了看其她几个人,欲言又止。不过,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她和几位室友的隔阂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尤其是李莘,在刚刚施朵投过来的短暂的一瞥之中,也微微报以一笑。   舒涵很快拨通夏远的电话,大家刚刚松弛的神经在听到舒涵高八度的疑问声又紧张起来。舒涵挂断电话时,脸色都变了,颤抖着道:“快走,诗玉真的不见了!夏远说从回来就一直没有见过她!我就觉得,她这次回来怪怪的!”   几个女孩立刻动身,和管理员说了一声就跑出宿舍。舒涵很茫然,其她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起跟着舒涵乱跑。未走多远,就看到夏远和邓有哲、李明宇骑车赶来。夏远几乎是把车摔给邓有哲,朝着舒涵直奔过来:“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一下午了,我们开始也没有多想!”   夏远懊恼地揪了一把头发,道:“她和谁闹矛盾了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估计她会不会不在学校?”   “没有闹矛盾!至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回来就不对劲,她不说我们也不好问啊?在不在校园,我更不敢确定!夏远,先别问了,先找人吧!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辅导员啊!”   “先找,你们别出单,在明显的地方找,我们去角落里,找仔细点!”   大家按着夏远的吩咐分散开,很快就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声声呼喊的声音。   王诗玉并没有离开校园,她还深深地淹没在悔恨、自责之中!她坐在一个自己已经辨不清方向的角落里,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划着手边的石凳。她精疲力尽、浑身冷汗,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几次快要昏过去,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不可以,她想走回宿舍,可是连跨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夏远骑着车子像风一样,有几次险些摔下来,可还是赶不上心里的焦急。他忍受不了这个速度,索性跳下车,把车扔到一旁甩开腿向更黑的地方跑去。他的眼睛变得敏锐许多,在这样的黑暗中看的那么清楚,他碰到过另外几个人,他把他们找过的地方又找了一遍。最后,大家都跟着他在校园里乱闯。   邓有哲实在跑不动了,拦下夏远,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说兄弟,别浪费时间了,报警吧!我觉得出大事了!”   “闭嘴!”夏远愤怒的目光射过来。   “你冷静点,好好想想,这是郊区,她要真的不在校园里,她一个正常人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回来!哎,对了,你们宿舍留人了吗?”   “我刚刚让月夕回去了,诗玉要是回来,她会打夏远的电话。”   “那完了!夏远,报警吧?”   夏远痛苦地环顾整个校园,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的心已经凉了,他后悔不该在王诗玉几次三番推脱与自己见面时,因为尊重而迁就她!他责备自己不该在已经心生疑惑后,为了顾及王诗玉的感受而停滞不前!夏远懊恼不已,颤抖着掏出手机,就在他快要拨出电话的时候,一个幽灵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远!”   邓有哲蹦了起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就看到灰头土脸的王诗玉凄凉地站在不远处,见到大家转过身后,像是拼尽力量挤出一个微笑,有气无力地道:“我在这儿,谢谢你们来找我!”   然后就像一片落叶一样飘落。夏远在王诗玉倒地的一瞬间接住了她,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夏远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因为王诗玉看上去非常狼狈,她的身上有血的味道。夏远探了探王诗玉的气息,轻轻喊了一声:“诗玉?”   王诗玉微微的答应了一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夏远抱起王诗玉,在她耳边温柔地道:   “我们去医院啊!”   “不。”   “这个时候就不要和我作对了,就依我一次,好吗?”   “不,你放心,什么事都没有。”   “有没有事,那得让大夫告诉我,你的话我不信。”   “不,我想和你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我一个人带你去医院。”   夏远回头对邓有哲道:“有哲,把我的钱包拿来,我们在大门口等你!”   邓有哲点点头,和李明宇掉头向宿舍走去。舒涵本打算也去照顾王诗玉,可此情此景,恐怕自己的一片好心并不适宜,便走到王诗玉的身边轻轻地道:“诗玉,我们回去了,有事就让夏远叫我们。”   舒涵见王诗玉似乎要站起来,连忙招呼几位室友离开这二人世界。    ☆、渐入佳境   夏远带着王诗玉出了校门,先打电话通知在医院实习的刘启。半个小时候后,两个人便到了医院。刘启睡眼惺忪,见到夏远赶忙振奋精神走过来,也不敢开玩笑,王诗玉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刘启在前面带路,两个人飞奔到急诊。   王诗玉被推进急救室,这时,刘启才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才找到她。”   刘启皱了一下眉头:“不会是?”   夏远领会了刘启的意思,握紧拳头用力砸在墙上,痛苦地道:“别说了,那是我最怕的!这他妈的是谁!”   “先别乱猜,不一定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我不是乱猜,你看我的手!”夏远把手伸到刘启面前,刘启就被那斑斑血迹震惊了。夏远靠在墙上,直直地盯着急救室的门。   门终于开了,夏远立刻走上前,急切地道:“她怎么样?”   “没事,就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厥,已经输上液了,过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身上有伤吗?”   “身上没有,手上有一道,不过不要紧,已经处理好了。”   夏远还想进一步确定心中的猜测,却被刘启阻止了。两个人把王诗玉移到观察室,在医生离开后,刘启就悄悄地道:“你糊涂了吧,这种事怎么能在这问?你想怎么着,还想验身啊!”   “我现在脑子特别乱!你说要真是那样,诗玉该怎么办啊!”   刘启莫测高深地打量着夏远,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不光是她该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呢?”   夏远猛地抬起头,望着刘启冷笑道:“师兄,你也把我看的太低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谁都会这么想,不过话说回来,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无可厚非。”   夏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到望着自己的王诗玉吓得后退一步,然后笑道:“你醒了,怎么不说话?”   王诗玉微微一笑:“我在听你们说话啊!”   刘启与夏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尴尬的笑容,刘启干笑几声,问道:“诗玉,好点了吗?”   “好多了,其实你们推我过来的时候,我就醒了,就是太累不想睁眼。”   刘启与夏远的表情更加不自然,刘启已经红了脸,连忙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医生啊,实习的吧!实习的水平都太业余了!”   王诗玉忍者疼痛的嗓子,笑道:“师兄,你们不必介怀,我理解你们说的每一句话,谁也没有为那种事情买单的责任!”   夏远从王诗玉的语气中得到答案,他的猜测纯属无稽之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欢快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他就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在乌云散去之后,又变得光芒四射。但夏远还没来得及展现心中的欢快,就被王诗玉最后的话打掉了光芒。他向刘启投去目光,果然在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不怀好意的微笑,夏远自嘲地笑了几声,就向刘启下了逐客令:   “师兄,您看天也不早了,您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反正诗玉也没什么事!今天多谢,改天我再重谢!”   刘启摆摆手,对王诗玉笑道:“好好休息,有时间我去学校找你们!”   王诗玉连忙起身,被刘启拦住。夏远送走刘启就回到空荡荡的观察室,走到王诗玉的床边坐下,有些不悦地道:“你可真是只说实话!”   王诗玉看着闷闷不乐的夏远,伸出手拉过他的一只手,浅浅笑道:“其实,我最想说的实话是‘谢谢你’,夏远!”   “可我是最不需要你谢谢的人!好了,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王诗玉收回自己的手,再一次面对残酷的事实,不禁皱紧眉头,迟迟说不出口。夏远看着她为难的样子,道:“好了,为难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我不是要瞒着你,我是说不出口!”王诗玉痛苦地捂住脸。   “诗玉,”夏远又紧张起来,“你要是这样,我又想回去了!”   “夏远,如果真发生你想的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出现在你面前!”   “那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除了那种事我无能为力,其他任何事我都不怕!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就告诉我!”   王诗玉捂着脸,含着泪道:“我把学费,弄丢了!”   夏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诗玉,半响才道:“就为了这点事?哈,王诗玉你有点小题大做了!就为这么一点小事,你就这么想不开?就这么折磨自己?我还以为你的承受能力有多大呢!不就是几千块儿钱吗?!”   王诗玉没有想到夏远会认为自己是为了几千块钱而上演这样一出闹剧!如果,她确实在心疼丢掉的钱,此时她无话可说,她心甘情愿接受夏远的任何嘲讽。可她不是!王诗玉翻身坐起,眼中的泪水滚落,她想反驳、辩解,可面对夏远那张没有半点风霜的骄傲的容颜,无话可说了。如果这是丛林,她不会这样被误解;如果这是丛林,他一定比自己还能体会其中的滋味。这就是贫富的差距,这就是她迟迟不肯真正接受夏远的原因,她还无法忍受这种不是出于本意却又自然流露的轻视。而这种轻视,会让她觉得自己的爱是如此的卑微!   王诗玉骄傲地转过头,对夏远道:“你也回去吧,谢谢!”   夏远叹了口气,道:“好,我错了!我语气重了,谁丢了钱,心里都会不高兴的!”   “你以为我在意的就是钱吗?”王诗玉突然转过头,高声质问,“你以为我心疼的就是钱吗?我们穷人的眼中就只有钱吗!我心疼的是我爹!是我的家人!是我·····”   夏远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王诗玉,她那滚滚而下的泪水全是愤怒的控诉!他慌忙伸手想拭去这不和谐的泪水,却被王诗玉无情地推开,她喘着气道:“是啊,区区几千块钱在你们的眼中算什么,根本不值得皱一下眉头!可是,你知道它要让我爹流多少汗水,皱多少眉头,他要怎样日日夜夜地干······”   王诗玉哽咽难语,可她多么讨厌在这样的人面前流下泪水!但她止不住,她奋力地拔下针头,毫不停留地奔出医院。头还是昏沉沉的,但她毫不在意!她一心想逃到只有一个人的地方来抚平自己的伤痛,来隐藏自己的失态!   但这是不可能的,夏远紧紧地跟在身后,并且很快就追上来,强行拉住她后悔莫及地道:   “对不起,诗玉!对不起!别这样,我求你了!你要怎样?你想和丛林说话吗?我现在就打给他,他的电话是多少!”   王诗玉抽泣着,但慢慢冷静下来,她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不理解自己却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个人就算还不能完全读懂自己,可他从来没有停止了解,他默默地用他了解到的方式来爱着自己,这一点在优渥的夏远身上显得难能可贵,其中的真心深深触动了她的心弦!冷静下来的王诗玉又为刚刚的行为伤害一个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人而内疚不已。看着夏远的脸上不见了那最感动自己的阳光一样的笑容,她心疼地流着泪笑道:“是我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我明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我今天疯了,我多希望我的生命中没有这一天!”   “别说了!”夏远拉过王诗玉,紧紧抱在怀里。他低下头,抬起一只手捋顺王诗玉的长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顺手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你的脾气可真坏,可我怎么越来越上瘾呢!”夏远添了一下嘴唇,快速盖上王诗玉还结着痂的唇。他明明很用力,落下去时却那么温柔,那么深情,王诗玉紧张得一动不动。   夏远不敢停留太久,很快结束这个青涩的吻,用手碰了碰结痂的地方,道:“还疼吗?”   王诗玉傻傻地摇摇头。夏远放开她,牵着她的手,沿着不见人影的马路向不远处的酒店走去:“我们可不能这么走一晚,你受不了的,而且也不安全!”   王诗玉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顺从地跟着夏远走进酒店。夏远要了两个房间,却被王诗玉拦下来,她想也不想地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同处一室!”   夏远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走进房间后才道:“诗玉,你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有考虑服务员怎么想吗?”   “有什么好想的,我又没干什么,我问心无愧!”   “你呀,该想的时候反倒不想,不该想的又想那么多!”   王诗玉简单洗了一下脸就合衣躺在床上,她真的很累。夏远也洗了一把,走过来,俯身亲了一下王诗玉的额头,道:“学费的事交给我,明天就解决了,相信我!睡吧!”   王诗玉乖乖地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她无比的幸福。   天一亮,两个人就赶回学校。夏远带着王诗玉直接赶到教务处,他敲了敲张校长的门,听到回应声示意王诗玉先等一下,一个人走了进去。王诗玉紧张、激动地徘徊在门外,焦急地观望着紧闭的门。大概过了一刻钟,夏远才一脸兴奋地走出来向她招手,王诗玉立刻明白事情基本解决了。这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她应该立刻走进去向张校长道谢,可她不知为何却心生畏惧。   “进来啊,别怕!”夏远见王诗玉迟疑地站着不动,不由走过来叫她。   王诗玉硬着头皮跟着夏远走进张校长的办公室,她几乎不敢正视这位在她看来遥不可及的人物。夏远在张校长的办公桌前站定,亲切地道:“张叔叔,这就是王诗玉。”   王诗玉在夏远的暗示下连忙开口:“您好,张老师。”   “好,别紧张,都坐下。”张校长温和地道,“你的情况夏远都和我说了,其实有困难你可以直接向学校申请,学校每年都会减免一些特殊情况的学生的学费。你回去让家里开一份家庭情况证明,尤其是你母亲的身体状况,然后拿来给我,明白了吗?”   “好,可是,张老师,我应该去什么地方开这个证明呢?”   “从你们村里开,然后盖上公章就可以了。”   “好!张老师,那—,我还需要去财务室吗?”   张校长和蔼地笑了。夏远拍了一下王诗玉的头顶笑道:“你去有什么用,傻!”   王诗玉涨红了脸,难为情地低下头。张校长这时却对夏远道:“夏远,你们的事,你妈妈知道吗?”   “张叔叔,您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不适合谈这种事吧!”   “你这小子,从小就一肚子鬼心眼儿!谈恋爱我不管你,但你妈妈可让我看着你,不准你胡来!所以,你们两个可不能出格!”   “张叔叔,您这话是在吴阿姨那里学来的吧,上次我们见面,她老人家也这么嘱咐我们!”   张校长爽朗地笑起来,然后道:“对了,丫头,你叫王诗玉?”   王诗玉恭恭敬敬地点点头。   “哦,我好像听过。啊,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在图书馆帮忙?”   “对!”   “你吴阿姨对你很满意呀,说你把工作做得特别仔细!好,以后有机会和夏远来家里玩!”   张校长殷切的话语让王诗玉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原本很多感激的话一下子全部不见踪影,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连表情都僵在脸上,愣愣地望着一脸慈祥的张校长。   夏远笑道:“张叔叔,您把她吓傻了!喂,张叔叔和你说话呢?”   王诗玉回过神来仍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只能实话实说:“张老师,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和吴老师!我现在只能把你们记在心里。其实,我特别惭愧!因为我知道在学校里,还有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的同学!”   张校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后露出赞赏的目光:“你能这么想倒是很难得,很多人还觉得自己是最有资格的呢!好了,我还有事,你们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   王诗玉向张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含着泪光走出办公室。两个人慢慢踱到公园里,王诗玉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对夏远道:“谢谢你!可我到底该怎么谢你呀!”   “过去的人要是没有东西答谢,通常都是以身相许!你要不要也学一回古人?”   “我要是只因为感激你就嫁给你,你愿意吗?”   “嘿!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给自己下了个套!”   王诗玉抿嘴一笑:“对了,夏远,你怎么和张校长说的呀?”   “实话实说,我把你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他就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他你是我女朋友,然后这个事就成了!”   “女朋友?我估计你家里很快就会知道我的存在了。你妈妈和张校长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还不错吧,反正逢年过节的总联系!张校长的老家和我妈的娘家是邻居,他们是发小!”   “青梅竹马?”   “这话可不能乱说,尤其在吴老师面前!唉,你应该学学话到嘴边留三分!”   “好啊,那就先从你开始吧!”王诗玉说完就笑着跑开了,留下不满的夏远站在原地。    ☆、沸腾的校园   九月的校园因为新生的到来再一次沸腾起来,在沸沸扬扬的餐厅,王诗玉端着打好的饭率先找到位置坐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李莘,挡在乐忻的前面左顾右盼,时而因为某个俊俏的容颜发出一声惊叹。乐忻忍不住伸手推着李莘,对王诗玉笑道:“你看,她把自己当成皇上,在这选美呢!”   王诗玉抿嘴一笑,看向置若罔闻的李莘,正打算说点什么,却见舒涵匆匆地赶来,把一份菜放到她的面前,道:“某人让我带给你的!”   王诗玉没有开口,看着眼前的菜微微出神。经过了那一晚,她的心境截然不同了,暗自萌发的情愫一夜之间铺满心田。她默默接受夏远的自作主张,任由他明目张胆地以男朋友的姿态围绕在自己的身旁。   李莘看着王诗玉面前丰盛的菜立刻转移对新面孔的好奇,肆无忌惮地道:“嘿,夏远表现不错啊,而且效果也不错,你们看,诗玉的气色是不是好了许多!不过,诗玉,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因为你可是寝食难安啊!”   “怎么?我这张在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的脸也让你觉得陌生吗?”   “陌生!至从你在医院回来之后,简直就是洗心革面了!喂,看在咱们朝夕相处的份儿上,你就说说那天晚上的事呗!你那天怎么了?在医院的时候,夏远都做了什么,就让你接受了他的身份?”   王诗玉不自然地笑道:“什么身份,你别乱说!”   “夏远天天嘘寒问暖,你还不承认?王诗玉,你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的智商!你能不能别再演了,这场戏早就穿帮了!”   乐忻突然放下筷子,很认真地道:“李莘,作为一个观众关键的就是‘看’,只要你耐心地看下去,再扑朔迷离的戏,早晚都会看到一个结果!”   舒涵的目光在这三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笑道:“你们可真清闲,闲得只有斗嘴才能打发时间!”   “对了,”王诗玉连忙转移话题,“新生还没有报道完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都快累死我了!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也不在夏远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干完公事还得替他干私事儿!”   “对呀,夏远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主席’?齐子亦怎么就不干了?这场戏虽然有了结果,可身为观众的我,却没有机会目睹过程!乐忻,你说这个时候我是该‘看’还是该‘问’呢?”   “这个时候你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王诗玉道,“李莘,能不能别揪着夏远的事不放?!”   “我有什么事让人揪着不放啊?”夏远的声音突然传来,几个女孩纷纷抬头,舒涵首先笑道:“呦,你是不是怕我偷吃啊,还要亲自过来检查!”   “真不愧是宣传部长,这张嘴就让人望尘莫及!”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别忘了这个位置我才刚刚从你的手里接过来!”   夏远微笑着径直走到王诗玉身边,取出一封信放到她面前:“不好意思,信到了好几天了,这几天忙,我就忘了。才发现,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王诗玉终于收到丛林入学之后的第一封信,她很想知道丛林眼中的雪域高原是怎样的景致。她看了看手中这一封沉甸甸的来信,对夏远开心地笑道:“没事,谢谢!你忙去吧!”   “你把饭吃完,我就走!”   “妈呀,还真会演,这种客气我可受不了了!”李莘一边感叹一边站起身来,“行了,不是什么戏都适合看的,走吧,别让咱们的大主席连说甜言蜜语的机会都没有!”   舒涵与乐忻相视一笑,纷纷站起来,跟着李莘离开餐桌。夏远这才坐下来,盯着王诗玉手中的信道:“他要给你讲什么故事,写这么多?”   “这才是你不舍得走的原因吧!”   夏远会心一笑:“商量个事儿行吗?以后你和丛林的通信,我能不能适当地了解一些?”   王诗玉闻言直接把信递到夏远面前,似笑非笑地道:“要看吗?”   夏远笑着推开:“不敢!”   “夏远,我郑重地提醒你,不要打这些信的主意,你想知道什么,或者你怀疑什么,你都可以问我,我绝不会瞒着你。但是,你不能这么不尊重丛林,这是他的隐私呀!”   “我就是开个玩笑,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夏远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王诗玉的信,不由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饭都凉了,快吃吧。”   “你吃了吗?太多,我吃不完!你下次不要打了,太浪费!”   “我哪里有时间吃啊,刚回到宿舍,想起这封信就赶紧来了!”   王诗玉把饭推到夏远面前,笑道:“学生会主席就这么好啊?我看,你站到这个位置是彻底把齐子亦得罪了,恐怕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你错了,我是得罪人在先!”   “就是因为上次考试的事吗?唉,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女人之间是争风吃醋,男人之间是争强好胜!”   “在这里有什么胜利可言,我原本打算回来就退出学生会,没想到齐子亦先我一步!”   “你是说,他是主动不干的?那为什么舒涵说是因为你呢?”   “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动,原因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我还非站到这个位置不可,我为什么要空担着骂名!”   王诗玉摇摇头:“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争的!对了,我听说齐子亦和刘启的关系也很好,那你们的关系应该也不错才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你这是什么逻辑?照你这么说,丛林和你关系好,我和你的关系也好,所以我和丛林的关系也一定好吗?”   “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这就叫‘一山难容二虎’!像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被我当众抢白了一顿,不可能在学生会待下去!”   王诗玉想了想那天夏远的言辞,叹了口气,道:“我倒是理解他,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待下去!不过,我希望他不要记恨你,因为记恨一个人,最难过的是自己!夏远,你也不要太张扬,你虽然站到了这个位置,但不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就凭这一点,就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人,永远都不要奢望所有人都喜欢你!好了,你自己吃吧,我得走了,下午还有新生报到。”   “可你没有吃饭呢?”   夏远拉过王诗玉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道:“有你这句话,我就不饿了!”   王诗玉慌忙抽回,红着脸道:“这么多人,你干什么!”   夏远满足地笑着离开。王诗玉在夏远离开之后,看着夏远打来的菜,不舍得就这么辜负他的心意,又打起精神吃了几口,然后拿起丛林的信,来到公园。在安静的藤廊下,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厚厚的信封,竟然是照片,全是雪域高原的美景!她原想着丛林会用怎样的文字描绘这些美景,没想到他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王诗玉全神贯注地观看照片,仿佛自己已经身处其中。她看得正出神,突然感觉到有呼吸的气流从耳边传来,惊得她猛地转过身来。   “别怕,是我!”邓有哲赶忙笑道,“我不是有意的,我看是照片,而且照得这么漂亮,就忍不住看了两眼!”   王诗玉捂着胸口,见邓有哲难得地客气,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而且,她想到邓有哲在几天前的晚上奋力地寻找自己,就把平日里对他的一些看法抛到一边,非常客气地道:“没关系,你还要看吗?”   邓有哲非常意外,在他的印象里王诗玉是很清高的人,他还担心自己的举动会令她不高兴,没想到她居然大方地把照片递到自己面前。原本,他藏着一个不能说出的目的,他想偷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利于夏远的消息,好让自己可以打击一下近来过得太得意的夏远。所以,王诗玉主动示好的举动,反倒使他不好再轻举妄动,而是一边摆手一边向前走去。   王诗玉望着有些慌张的邓有哲,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也有可爱之处。她收起照片,看了看时间,向教室的方向走去。在她离开之后,一个身影从藤廊之后走了出来,拾起王诗玉失落在草丛之中却并未发现的照片。那是一个佛像,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佛前,底下有一行小字:如何让我遇见你,在你最美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当你走过,请你细想,这枯萎的枝等待你的真情,开出不败的花朵·····   席慕蓉的诗,在这张专注的照片上,别有一番动人之处,好深刻的表白!一声冷笑从来人的口中发出,他收起照片,并没有追赶王诗玉,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新生入学的浪潮总算告一段落,学校的秩序刚走向正轨,一个新的消息再一次激起巨大的浪花。各种议论声和着眉飞色舞的表情被不安分的同学带到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搅得人心慌慌。在学生处的会议室里,夏远坐在讲台中间,淡定地看着下面七嘴八舌的场面,等到最后几个人员到齐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好了,都到齐了。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了,关于这次校庆,不仅同学们情绪高涨,校领导也很重视,领导的原话是,‘你们不是专业的,但你们要用专业的心态去办!’,我个人认为,我们要还是唱往年的陈词滥调,那实在是寒暄!”   “主席,听说学校请了舞蹈学院的学生,是真的吗?”   “不光如此,还请了乐团!不过,现在先把看热闹的心理收一收,想一想我们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热闹!”   “时间太短了,能想出什么好热闹!”   “那你打算想多长时间?距离校庆还有二十七天,你打算想二十六天吗?”邓有哲立刻调侃道。   “俗话说的好,‘慢工出细活’,这么心急火燎的会走火入魔的!”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邓有哲面不改色:“欧阳锋倒练九阴真经,天下无敌!可见不是所有的‘走火入魔’都是失败,你要是能这么走火入魔,我们就让你登上舞台!”   这句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夏远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谈话,敲了敲桌子,在笑声平息之后道:“言归正传,把大家都叫来,就是想集思广益,谁要是有主意,千万别谦虚!”   回复他的是一片沉默,夏远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好,既然大家都不说,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意见,每个班准备三个节目,一个星期后把节目单交到宣传部,大家没有意见的话,除了几位负责人,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人,陆续散去,转眼,只剩下舒涵、李明宇等几位负责人,还有与夏远关系匪浅的邓有哲。夏远精神一振,走到门前亲自关好门,然后招呼大家围在一起,笑道:“关于这次校庆,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在筹备之前,我先和大家打个招呼,会比较辛苦!”   邓有哲:“行了,你就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有话赶紧说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留下来可不代表我有什么好主意,你们谁有谁就快说!”   舒涵:“夏远,我看你想的就已经很周到了,你就别考验大家的智商了!”   “那好,我就说一下具体事宜,谁要是有更好的办法就提出来,反正这件事就落在咱们这几个人头上了!”   待一切商议妥当之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舒涵没有食欲便顺道来到图书馆,看到悠闲自在的王诗玉笑道:“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整个学校都快疯了!”   “不就是校庆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今年和去年可不一样,请了不少人呢!为了争面子,我们都快忙死了!这不,按照夏远的指示,我来你这儿找一些关于舞台布置的书,有吗?”   王诗玉一边帮舒涵寻找一边道:“这就叫‘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你就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吗?怎么说你也是这个学校的一员吧!现在,我们决定动员所有人想节目,你也应该动动脑子!”!   “我?这我可是爱莫能助!不过,你们要是需要什么材料、资料的,我可以随时奉上!这算不算奉献呢?!”   舒涵接过王诗玉的书,笑道:“你还能做一件事,就是适时地安抚一下夏主席,他要是不高兴,我们可就惨了!”   “你快走吧,不要在这胡说八道!”王诗玉把舒涵退出门外。    ☆、彼此伤害   校庆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连几天,夏远与李明宇奔波在学校与市区之间,直到事情有了框架,夏远才终于喘了口气。他叫上邓有哲、李明宇赶到餐厅打算吃一顿像样的饭,不巧的是小餐厅没有位置,三个人只好回到楼下,端着满满的餐盘转了大半个餐厅才找到一张桌子。邓有哲看着不小心洒到身上的汤汁皱着眉头抱怨道:“我说回去吃,你们偏不听,瞧瞧,这简直是活受罪!”   夏远:“你怎么那么矫情!这儿怎么了?你看看,男生、女生、大学生,生生悦目;菜香、饭香、书卷香,香香扑鼻!”   “哼,脚臭、汗臭、加狐臭,臭气熏天!”邓有哲厌恶地道。   李明宇送到嘴边的饭不得不放下来,无奈地道:“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吃个饭,你一定要这么恶心干什么吗?”   “想吃饭还不容易,我随叫随到,你们两行吗?瞧这阵子把你们忙的,就好像少了你们这个校庆就办不成似的!”   “没有我们的认真,哪里有你的滥竽充数?想做东郭先生,你得好好学学什么是‘装腔作势’!”   “呦,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和咬文嚼字的人呆久了,骂起人来都文绉绉的!你说我怎么就不明白,王诗玉有什么好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她哪一样沾边啊!她怎么就把你迷住了!真是个妖精!”   “真是大言不惭,要是真有这样的人,你又拿什么去沾边儿?花言巧语还是死缠烂打?”李明宇笑道。   “我可不会在一朵花上如此费力劳神,人生苦短,就为了欣赏一朵花,哪里还有‘乐趣’可言!我还想趁着大好年华,尽情地过几天开心的日子!”   “你这不是开心,你这是花心!再说了,现在的社会想要漂亮很容易,能出口成章的人可不多见!”   “我可不这么认为,漂亮通俗易懂,是个人都能欣赏;文章写得再好,不懂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邓有哲正兴冲冲地反击李明宇,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王诗玉和她的室友们正忍俊不禁,而这笑声正出自李莘之口。此刻,即便邓有哲平日里开惯了玩笑,也不免讪笑起来,缩着脖子向微笑不语的王诗玉摆摆手。夏远已经站起来对王诗玉笑道:“别听他胡说!”   “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忘了一句俗话,‘观棋不语真君子,莫在人后论是非’!邓有哲,为了证明你是个君子,你应该再说一遍,我洗耳恭听!”王诗玉心平气和地笑道。   邓有哲的尴尬一晃而过,听了王诗玉的话又满不在乎地道:“君子也好,小人也罢,横竖就是一种看法,我还是我!同样的道理,你也一样!”   “我原以为夏远就已经是能说会道,看来你是更胜一筹,我要是再说下去,倒显得小肚鸡肠了!”   邓有哲微笑不语,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便催促李明宇赶快吃饭,这边,李莘等也加快速度,这使王诗玉不由自主地向夏远望去,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离开座位,夏远拿起放在餐桌上的书,越过邓有哲时被他不怀好意地绊了一下,手中的书掉在地上,同时一张照片飞了出来,刚好落在王诗玉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正打算还给夏远,无意间瞥见照片上的人,不由一怔,愣愣地望着夏远道:“你怎么会有丛林的照片?”   “什么?”夏远惊讶地道,“丛林的照片?我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王诗玉仔细端详这张未曾见过的照片,这是丛林寄过来的照片中唯一一张拥有他自己身影的照片,照片上他虔诚地跪在佛前,当她看到那一行小字时,彻底惊住了!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王诗玉不敢再有任何怀疑,丛林终于袒露了他的心意,而且用这样一种近乎盟誓的方式,用她最喜欢的一首诗袒露了他的情感。这样的告白与她梦想中期望的与爱情相遇的画面重叠,王诗玉无法否认内心的激荡,与丛林走过的相互扶持的三年中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三年,她不知道丛林何时有了爱意,可想到他隐藏自己的情感一如既往地陪在自己身边时,王诗玉满腹心酸。   夏远看着王诗玉如获至宝一般捧着手中的照片忘情地端详,有晶莹的泪珠坠在眼底,不由伸出手想接过照片,看看究竟是什么画面让王诗玉转眼潸然泪下。可是,王诗玉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抬起头质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张照片为什么在你手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不敢承认吧?那封信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就在这里!你忘了吗?”夏远的否认让王诗玉有了怒气,“夏远,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把信交给我!就是为了这张照片吧!”   “哼,真可笑,我为什么要留下一张照片?”   “夏远,我和你说过,无论你想知道什么,你怀疑什么,你都可以问我,我绝不会瞒着你,但你不能打丛林的主意,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他!”   “王诗玉,你冷静点,你这句话,很容易让不知道丛林是男性的人误会!我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   “没什么可说了!夏远,请你以后不要再碰我的信!”王诗玉面无表情地转身打算离开。   面对王诗玉的误会,夏远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可众目的目光、王诗玉的态度触到了尊严的底线,整个餐厅充满窃窃私语,大家都在关注堂堂学生会主席到底干了什么事。于是,夏远拦住王诗玉:“你不能就这么走,请你把话说清楚!”   “你做的事情,我怎么能说的清楚!你让开,我不想和你吵!”   “我做过的事情我当然很清楚,但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   “那好,请你解释一下,丛林的照片为什么在你的书里?”   “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谁放在我的书里!”   夏远斩钉截铁的态度让王诗玉很不满意,她把照片扔给夏远,气愤地道:“你不知道?我是无中生有吗?你看清楚,你有藏下它的最好的理由!”   夏远拿起照片,第一次见到他想过无数次的丛林。温文尔雅,确实如此,尤其是他那么虔诚地为了爱情膜拜在佛的面前,更显得超凡脱俗。看着那载满深情的诗句,他明白了为什么王诗玉会潸然泪下,为什么她会翻脸无情,怒火在这一刻吞噬了理智,夏远拿起照片对着王诗玉冷笑道:“那你呢?让你真正翻脸无情的并不是我是否拿了一张照片,而是因为这照片传达的意思吧?!”   王诗玉没有回答。   “好,默认!王诗玉,你说句实话,这张照片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   “当然。”   “好!”夏远话音一落,迅速把照片撕碎,得意地扬在王诗玉的面前。   王诗玉的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在胸腔中挤出两个字:“疯子!”   “对,我就是疯子!”夏远咬牙切齿地道,“我为了你变成一个疯子!你知道吗?我为了了解你可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想的我啊,时常发疯!我疯狂的想啊,什么时候你也能为我写一首诗,就像你形容丛林那样,‘你,如果是风,就别忘记飞舞,飘动的一切,会让你有所感悟;你,如果是雨,请别在意泥土,当绿铺满田野,希望可以生长在枝头;你,如果是水,可别害怕潮流,柔软的力度,一样可以走过起伏!”夏远念到最后已经满面凄凉,抬起头伤感地道,“丛林,你到底是何许人物,能与风雨比肩,与流水一较长短!”   在夏远念出第一句,王诗玉就震惊了,那是写给丛林的信!夏远居然一直在偷看自己与丛林的通信,难怪他时常影射丛林!王诗玉不敢想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好陌生!她一步步向后退去,望着夏远不停地摇着头。   “难以接受是吗?不想在听我说了,是吗?王诗玉,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丛林,你还会这样吗?你会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对吧?!即便一切的痛苦因他而起,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他,甚至还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心花怒放吧!而我,再怎么做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博得你的几句赞赏就应该烟消云散!”   “对!”王诗玉的心被夏远的话深深地刺伤,疼的她大声控诉,“你永远也比不上丛林,谁也取代不了他的位置!无论你怎么做、怎么花言巧语也休想和他一争高下!”   夏远怔怔地望着王诗玉,心被一只巨手一点点碾碎,最后的一点理智瞬间灰飞烟灭。他冲上前去,抓住王诗玉,瞪着血红的眼睛低声嘶吼:“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王诗玉,你没有心吗?!我是看了你的信,可你知不知道,正是那封信让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你!现在,我多么希望,我从来就没有看过那封信!”   夏远说完狠命地推开王诗玉,眼睁睁地看着她撞到桌子,摔倒在地。事情太快,舒涵几个人根本没有料到夏远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看着他又赶上前去,舒涵连忙招呼已经傻眼的邓有哲和李明宇,拦住夏远。   王诗玉一直忍住的泪水滚滚而下,她推开舒涵的手,缓缓地站起来。脸上没有了任何激愤的情绪,只剩下静静的苍白。被邓有哲拉住的夏远走到她面前,冰冷地笑道:   “疼吗?我敢说,你没有我疼!”   夏远骄傲地转过头,甩掉邓有哲快步离开餐厅。泪水划过脸颊,流到嘴里是那么的苦涩。他终于说出了这个“爱”字,却是决裂地离开。   邓有哲望着夏远的身影,不甘心地点着王诗玉道:“我高估你了,你哪里配做妖精,你就是个妖孽!”   “邓有哲,你闭嘴!还不赶快回去!”李明宇一把推开邓有哲。   人,终于散去,开始的嘲笑在离开的时候是不住的叹息,有些人甚至开始批判王诗玉的无情。   邓有哲与李明宇赶到宿舍,夏远正在翻箱倒柜,在衣橱里找到那副画好却迟迟没有送给王诗玉的玫瑰花,和一副表好的字。他看了一眼,觉得都是羞辱和讽刺!熊熊的怒火炙烤得那张英俊的脸变了形,他狠命地撕碎手中的东西,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声!随后进来的两个人被这样的夏远震呆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纸片纷飞,夏远掀翻屋内所有可以挪动的东西,然后无力地滑倒在地,这时,邓有哲和李明宇才走上前去。   邓有哲忍着怒火一边在夏远面前踱步一边气愤地道:“你他妈的就是个傻子!你在这儿发疯有什么意义,王诗玉她看不见!就算她看得见,又能怎样?她在乎你吗?她算什么?一个傻不拉几的乡巴佬,凭什么让你发疯!你他妈的就是鬼迷心窍!我告诉你夏远,作为你的兄弟,我都觉得丢脸!你还好意思为那个妖孽在这作践你自己?!过去我真是高看你了!”   邓有哲的话像刀子一样句句插在夏远的心上,他握紧拳头,一跃而起,同时一拳砸在邓有哲的脸上。正在收拾残局的李明宇见状连忙丢下扫把,拦住捂着脸怒视夏远的邓有哲。邓有哲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夏远,而后推开李明宇。   李明宇随后又拉住邓有哲:“有哲!”   “叫什么叫!你以为我也疯了吗?!”邓有哲对李明宇大声道,回头面对夏远,“夏远,这一下算是我替王诗玉挨的,所以,我不和你算账,我去和她算账!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和她算算账!”   邓有哲转身向外走去,夏远喘着气一动不动,李明宇看了夏远一眼,紧随而去。   王诗玉在夏远离开之后固执地拒绝室友的关心,独自一人踉跄着离开餐厅,她心乱如麻,在交错的路上穿行,最后停在夏远的宿舍门前。王诗玉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窗口,纷乱的心绪平复一些,她擦干泪水,静静地站了片刻,刚转过身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拉得一个踉跄,然后就响起邓有哲的质问声:“你还敢来这儿?!看来,还真是我们太客气了!不过,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随后赶来的李明宇打断邓有哲,把他向后拉开:“你干什么呢?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走,跟我回去!”   “怎么没关系?!”邓有哲甩开李明宇,指着自己的脸道,“这是假的吗?这是我平生挨的第一个巴掌,就是因为她!”   “你讲点道理好吗?”   “讲道理?我讲道理有人听吗?我讲了半天还挨了打,你还让我讲道理!李明宇,你给我让开,你算老几呀?我干什么还要受你限制!”   邓有哲不客气地把李明宇推到在地,李明宇一边挣扎着站起一边对王诗玉大声道:“王诗玉,你快走,别理他,他和夏远一样,疯了!”   王诗玉置若罔闻,像雕像一样驻立着,看着邓有哲一步步逼近。邓有哲在距离王诗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满眼鄙夷地上下打量王诗玉:“就你这条件,还想脚踏两只船?!哎呀,你的脸皮连我都望尘莫及!你是不是觉得,得到了夏远的青睐就认为自己真是个宝贝了?我告诉你,那是夏远瞎了眼、蒙了心,才对你大献殷勤,你还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啊!你怎么就不会拿个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认清自己从里到外的穷酸的德性!”   王诗玉清澈的眼底渐渐雾气腾腾,邓有哲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耳光,让她的脸火辣辣地疼!她不由自主地朝夏远的宿舍望去,可这个无心的举动引来邓有哲另一番说辞:“怎么?你还以为夏远会出现在你面前,来维护你?!做梦,你可真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李明宇拉不动邓有哲只好伸手捂住他的嘴,同时催促王诗玉赶快离开。邓有哲掰开李明宇的手,大声道:“王诗玉,我警告你,你要是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不要再出现在夏远面前,有时间,拿个镜子好好看一下自己的尊容,仔细琢磨一下你配不配!”   王诗玉极力忍耐的泪水在转身的瞬间滑落,她冲开围观的人群,邓有哲警告的言语像离弦的箭一样追着她快速离开。   整整一下午,王诗玉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暗自消化心里的悲伤,不过是短短的半日,她失去了一个知己,也失去了一个爱人。王诗玉放纵自己尽情发泄了一下情绪后,心里清明许多,便站起来打开一个抽屉,取出纸笔,走到桌边坐下来,沉思片刻后开始奋笔疾书。当她一鼓作气书写完心中的感叹之后,抬起头才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笑吟吟的刘启。王诗玉惊讶之余慌忙收起大作,然后笑道:“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你呀!”   “我?这怎么可能!”   “我想让夏远在这个关头撒手而去的人,不是你还会是谁呢?”   王诗玉微微一愣,继而红着脸道:“这是什么意思?”   “诗玉,夏远已经回家了,我是受他之托来主持校庆的事!”   “什么?他——”   “这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诗玉,你们怎么了?怎么会弄得这么尴尬?”   王诗玉咬着嘴唇,沉默一会儿道:“师兄,我可以不说吗?”   “算了,我还打算让你劝夏远回来,看来不可能了!呵,夏远,我还以为他是个很会控制情绪的人,可一旦动情了,也是这么冲动!”   “他,真的回家了?师兄,你应该劝劝他!”   “不光是我,我们一起劝都没有拦住他,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还有一件事,夏远不光回家了,而且已经声明退出学生会。真有意思,前后不到一个月,学生会两任主席连续甩手不干,这绝对是史无前例!”   王诗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刘启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往心里去,也别管别人怎么说,这是夏远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你,要在这里值班吗?如果没事的话,我送你回去,顺便走走,怎么样?”   “好!”王诗玉轻轻应了一声,在失去了丛林这个倾诉的窗口之后,刘启身上的成熟稳重在此时让她烦乱的心平静一些。于是,她收起纸笔,正准备和刘启离开,不料那张她发泄情感的大作脱手而出,飞到刘启面前,被他拾起。王诗玉伸手想要夺过,却被刘启拦住,很快他就露出笑容:“写的这么好,为什么你要藏着呢?嗯,可以送给我吗?我要找个人谱曲,把它变成一首美妙的歌!”   “随便,只要你别说是我乱写的!”   “你是太谦虚了!走吧,送你回宿舍后,我就去办这件事。”    ☆、晚会的惊喜   夏远离开之后,王诗玉的心情低落到极点,她还未尝到多少恋爱的甜蜜,就深刻品尝了失恋的苦楚。一夜未眠,王诗玉忍着头痛勉强起床,想起昨天晚上刘启的电话,连忙洗漱赶往学生处。打开门,刘启已经到了,而一旁的齐子亦让王诗玉有些意外,于是她打起精神笑道:“师兄,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   刘启:“来,诗玉,过来坐。”   王诗玉疑惑地走到刘启面前,却没有坐下,她又看了一眼齐子亦,道:“师兄,有事你还是先说吧,神神秘秘的,弄得我都紧张了!”   刘启微笑着把一份资料递到王诗玉的面前:“看看。”   王诗玉接在手中,原来是昨天晚上被刘启拿走的诗稿,看着上面的圈圈点点,她立刻明白了,不禁惊讶地道:“你在哪里找的高人,居然一夜之间就大功告成了?!”   刘启的目光落在齐子亦身上:“高人就在这里!”   王诗玉再次落在齐子亦身上的目光中充满赞叹与钦佩,由衷地道:“太了不起了!也太可惜了!”   刘启:“可惜什么?”   “这样的才华,落在这里,难道不可惜吗?”   刘启闻言爽朗地笑道:“你们俩倒是惺惺相惜,子亦看到你的这首《雪域之花》也是忍不住叹息!看来,我的主意是再合适不过了!”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来唱这首歌,在校庆的晚会上!”   王诗玉瞪大眼睛,愣了片刻才坚决地否定:“不不不,师兄,你太抬举我了,这绝对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合适!”一直没有开口的齐子亦突然道,“你,不想尝试是不是因为夏远的原因?”   王诗玉再次愣住,不明白齐子亦的话指的是他与夏远之间的过节还是自己与夏远之间的纠葛,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刘启连忙笑道:“子亦,你还是这么耿直!不过,诗玉,我也觉得你的声音很适合,所以,才安奈不住地把你叫来!你,就试试吧,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的大学生活增加点色彩?”   王诗玉犹豫了,换做从前,她决对不会考虑,但是回想昨天的事,邓有哲的嘲讽、鄙视犹在眼前!她动摇了,她想借此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可取,她的身上绝对有匹配夏远的一面!于是,王诗玉暗下决心,平静但坚定地道:“好,我愿意尝试,但是,我这么做可不是因为齐子亦刚刚的话,夏远还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齐子亦微微一笑:“你别误会,我不是在用‘激将法’,更不是还对夏远耿耿于怀!”   “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因为夏远而影响我们的合作!齐子亦,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我一定竭尽全力!”   王诗玉露出甜美的笑容,转头对刘启道:“师兄,我还有个请求,能不能在我准备的这段时间,不要透漏这件事,万一我真的唱不了呢?”   “明白,你放心,我保证这件事在校庆开始之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王诗玉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件意外的事抵消一些心里的苦楚,同时也让她因为第一次抛头露面而激动不已。   转眼,期待已久的校庆终于在飒爽的秋风里揭开序幕。学校门口,邓有哲跨在自行车上,不停地朝远处张望,他在等不顾众人劝阻,毅然丢下自己全力操办的校庆回到家中的夏远。邓有哲朝远处已经架起的舞台望去,心中的怨气又重一层,再一次为夏远的一片真心感到不值。这时,一辆轿车在邓有哲的身边停下,车窗打开露出夏远有些憔悴的脸,对邓有哲道:“你望什么呢?”   “吓我一跳!”邓有哲夸张地道,“你坐这样的车来,还叫我接什么!”   夏远一边微笑一边走下车来,回头对夏广华道:“爸,我同学,邓有哲!”   夏广华热情地朝邓有哲摆摆手,邓有哲连忙笑道:“叔叔,您好!”   夏远取下东西对夏广华道:“爸,您回去吧!”   “都到这了,还差这几步?走吧,送佛送到西,现在你就是咱们家的佛爷!另外,叫上你那些朋友,我请你们吃饭!”   夏远把东西放到自行车上,回手关上车门,道:“爸,您就别招摇过市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去吧!”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等你好了在收拾你!”夏广华板起脸,然后表情一变,对邓有哲笑嘻嘻地道:“有哲啊,这几天你看着他点儿,还没好利索!另外,你阿姨做了排骨,你们赶紧吃!放假了来家里玩,叔叔来接你们!”   “好嘞!您放心,我一定像伺候佛祖一样伺候他!叔叔再见,我们进去了!”   邓有哲话音一落,腰上用力,在夏远跳上之后一溜烟冲进校园。夏远看着操场上高高架起的舞台,心情平静了许多,他已经渡过了最难熬的时刻,绵绵不尽的亲情填满了爱情的空缺。邓有哲越蹬越慢,夏远索性跳了下来,两个人并肩而行。邓有哲细细打量起夏远,半月不见他居然瘦了几圈,心中有些难过又忍不住打趣他:“本来我以为你说生病就是借口,看来你还真是大病一场啊!”   夏远淡然一笑,仍注视着远处的舞台,他曾经的构想如今变成了现实。那个站在舞台中间的人,举手投足嫣然一副指挥官的模样,台下的人不是在等着他发号命令就是怀着崇拜的目光仰视着他。这一幕让夏远心中充满感叹,那个位置本来属于自己,那一束束目光原可以聚焦在自己身上,可现在,他绞尽脑汁的杰作就在眼前,光环却戴在别人头上。   邓有哲在夏远眼中看到了一些失落,不禁笑道:“舒舒服服在下面看表演不比在上面啥忙好吗?我听说刘启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连参演的人员名单都等着今晚揭晓!哼,故弄玄虚!”   “是吗?”夏远淡淡地道。   “不用期待,咱们这林子里都有些什么鸟,你还不知道啊!”   夏远收回目光,振作精神,赶走这些让他不快的情绪,大步向宿舍走去。走在楼道里,他居然有了刚入学时的感觉,有些激动地推开宿舍的门,然后就愣在门口。   刘启和李明宇热情地走过来,李明宇接过夏远手中的东西,刘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哼,临阵脱逃,回来也不打个招呼,你还是夏远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夏远的目光在邓有哲、李明宇的脸上扫过,怀疑地道:“谁这么多嘴?怎么什么事都说啊!”   “你别冤枉人,你以为你的事还是秘密吗?你大闹餐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一定会风靡校园!”李明宇笑道。   “好了,闲话少说,我在这儿等你可不是为了听你的风流韵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可就退位了!”   “师兄,你以为我赶回来是为了逼宫吗?你想的太多了!我说过我退出学生会,那不是气话。”   “夏远,我真没看出你居然也是个性情中人,你把自己藏得很深啊!所以,你不要怪王诗玉不理解你,我想,她还不能感受到你所有的情感,至少她感受到的不及你付出的十分之一!”   “呵,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夏远沉默了一下,“无所谓了,不管她怎么想,我和她,结束了!”   刘启不以为然地笑道:“别把话说的太早,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是男人,可不能在气度上输给一个女人。走吧,你不愿意露面,在后面帮我一下总可以吧!”   夏远无奈地摇摇头,跟着刘启走出宿舍。   牵动人心的校庆终于拉开帷幕,庄严肃穆的音乐在落日余晖中响彻校园。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操场上已经人山人海。夏远从舞台后面走出来,找到自己的班级,和同学们说笑一番。他有意无意地扫过王诗玉的班级,并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一种难以控制的失落涌上心头。他深深的明白,结束远远没有说出来的那么简单,他还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叫出那个名字,更不用说面对她。   夜,一点点吞噬了天的余白,衬出舞台的流光溢彩。夏远在后面控制整个舞台的灯光,刘启走过来把节目名单交给他,当他看到王诗玉的名字跃然纸上时,掩不住内心的惊讶,各种声音就像北风一样在耳边刮过。刘启看到了夏远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外吧?仔细看,这绝对是个惊喜!”   这个意外让夏远对除此之外的节目失去了兴趣,当王诗玉的名字在台上响起,他就忍不住把工作交给别人,走出后台。音乐乍起,一束光随之亮起,却没有射向舞台,而是向不远处的一个高台照去。光到之处,一个身披白纱,头顶花环的少女飘然而下。顿时,飞落漫天花瓣,香风弥撒,一时间惊呼四起,人群攒动。转眼,白衣少女落在舞台之上,轻舞衣衫,清脆空灵的声音袅袅升起,回荡在校园。夏远看的如醉如痴,直到不知何时晃到身边的邓有哲恨恨地道:   “真是个妖孽!刘启故弄玄虚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什么自编自演,我可不觉得有多好听!”   “是吗?”刘启笑着走过来,“那你的口味太高了!我觉得简直就是恍若天人!你说呢?夏远!”   “你真是鬼斧神工,愣是把一块顽石雕成了美玉!”夏远笑道。   “人家本来就是美玉,只不过你不愿意去雕琢!夏远,王诗玉可没有你这么婆婆妈妈,谈起你毫不避讳!”   “不在乎当然就不避讳!”夏远见表演快要结束,伸手要过刘启的照相机,快步返回后台,躲在舞台旁,等着王诗玉谢幕。音乐接近尾声,外面响起如雷的掌声和刺耳的口哨声,王诗玉提起裙子微微喘着气一步步走下舞台。一阵微风吹来,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拂去挡在眼前的长发,夏远举起相机按动快门拍下这唯美的画面后转身离开。   王诗玉只觉灯光一闪,眼前一黑,什么也没看见,这种场合她并不多想。刘启走过来,把她扶到平地,翘起大拇指赞道:“完美!我特意跑到外面看了一下,真是恍若天人!”   “师兄,您就别夸了,我知道有句话叫‘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庐山真面目!”   “怎么样?滑下来时害怕吗?”   “幸好是晚上,什么也看不见!”   “那就好,你去歇着吧,有空我请你吃饭!”   王诗玉未及开口,刘启已经被人叫走。她看到不远处整理服装的舒涵就走上前去。   舒涵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笑道:“听着掌声就知道很精彩,连请来的乐团都一阵惊呼!可惜我没有眼福,可恨的刘启,派给我这么一个好差事!”   “你觉得是苦差,别人还觉得是美差,羡慕你把这些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呦,刘启这一手可真高明,才几天就把你洗脑了,说话都如出一辙!这叫什么唱什么随?”   “别瞎说,你什么时候也会造谣生事了!”   “你们神神秘秘,过了今晚还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对了,夏远呢?”   “夏远?”   “对啊,刚刚明明看见他了!这人真奇怪,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不过,也很可怜!”   “他有什么可怜的!”   “你说呢?拜你所赐!我听说他好像生病了,今天才回来,而且,有人看见他爸爸亲自开车送他回来的!”舒涵说到这里,眼睛放出光彩,“诗玉,你不觉得可惜吗?一直觉得夏远就是个普通市民,现在看来,不只是普通啊!这年头,轿车可不是家家都用得起的!”   王诗玉冷笑一声:“你也这么现实!哼,一辆车我还没放在眼里!”   “呀!王诗玉,你这口气比你今天的表演更让我大开眼界!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倒没看出你野心勃勃啊!我倒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你的法眼!”   王诗玉意识到自己轻狂了,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遇到一个条件优越的人,更不奢望仰仗这样的人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觉得来之不易的成功要比轻而易举的收获更能使人获得成就感吧!相守一生的人也一样,若一方依附了另一方,幸福也会大打折扣,至少我会因为自己的劣势而惴惴不安!”   舒涵叹服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很多小市民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村人的!”   王诗玉耸耸肩,牵扯到腰部引起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呼出声来。   “怎么了?”舒涵关切地道。   “你帮我看看,穿衣服时,拉链夹到肉了。”   两个人走到一个角落,王诗玉脱掉外衣,舒涵看到她腰部有一块血迹,便轻轻地拉开拉链,可还是弄掉一块皮,疼的王诗玉眼泪快下来了。   舒涵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呀,就是这么跳过来的?真能忍!”   “呵,忍,是生活赐予我的最大的优势了!”   “说得好!”隔着帷幔,传来一个男声,“是王诗玉吗?”   王诗玉一愣,赶忙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居然是齐子亦!   “齐子亦!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王诗玉笑道,示意这个刚刚结识的朋友离开仍如火如荼的舞台,走向静谧的黑暗。   “如果真是偷听,我就不会出声了!”齐子亦彬彬有礼地引着王诗玉走下台阶。   “有道理!”   “恭喜你,很美!”   “我们是同喜,这里面有你一半的功劳!真想不到我们的学校还藏着一位你这么有天分的人,太可惜了!”   “你不也是埋没了吗?!”   “呵呵呵,”王诗玉谦虚地摇摇头,“我听刘启说,开始你还不愿意帮这个忙,是真的吗?”   “是,你也知道,我退出学生会了,我不想再插手其中的任何事!”   “但你还是顾忌了刘启的面子,对吗?”   “这回你猜错了,我这个人最不会照顾别人的面子,所以很容易得罪人。要是非要说是什么让我网开一面,那就是你写的东西把我感动了!”   王诗玉在齐子亦的语气中感觉到这个人有些自负,便微微一笑,试探地道:“齐子亦,我有句话想说,但说了又怕你不高兴!”   “哈哈,我再没有气度,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恼羞成怒!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那我就直言了!我一直认为做人不能没有傲骨,但不应该有傲气!和你相处这些天,我觉得你有那么一点傲气!”   齐子亦大笑出声:“是实话!我也知道自己性格中的缺点,但有时候又控住不住。不过,说句实话,人人都觉得‘恃才傲物’是个缺点,但我觉得如果自身确实有过人之处,又为什么非要‘虚怀若谷’呢?那不也是一种虚伪吗?”   “你口中的‘过人之处’指的是什么呢?身份?地位?还是自身的能力?”   “当然是自身的能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真正的骄傲呢?!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踩着父母的肩膀耀武扬威的人!”   王诗玉听了这句话就想到了夏远,她没有见过夏远真正做起事情来是不是耀武扬威,但回想他与齐子亦的冲突,与自己的几次争执,多少有一些盛气凌人。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做事,避免不了误会和摩擦。以夏远的脾气,他一定是冷嘲热讽,而耿直的齐子亦肯定毫不留情!王诗玉叹了口气,笑道:“我大概猜得出你影射的是谁!”   “我不是在影射,接下来我就会提到他,因为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一件关于你们的事!我本来早就打算告诉你,一来怕影响你准备节目;二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有点说不出口!”   “你的话好奇怪,到底是什么事?”   “就是关于夏远书里那张照片的事!那是我放的!”   “什么!”王诗玉踩着高跟鞋,惊得险些摔倒,她变了声调,“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那张照片呢?”   “你在藤廊下看照片的时候,掉了一张,被我捡到了!”   “那也不对呀,照片上又没有写我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我的照片?”   “别急,听我说。那天,你和夏远在食堂的谈话被我听到了,当然不是偷听,我也在吃饭。你当时说,‘我倒是理解他,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待下去!不过,我希望他不要记恨你,因为记恨一个人,最难过的是自己!’,恰巧,我当时还在为考试的事,耿耿于怀。你的话说到我的心里,我又惭愧又嫉妒。所以,你出来之后,我就鬼使神差地跟了出来,然后就捡到了那张照片······”   “然后,你就把照片放在了夏远的书里?你想以此来引起我们的误会?来报复夏远?可是,如果不是那么巧,我可能永远不会看到那张照片,夏远也不可能就一定会知道那张照片是我的!你的行为真的很可笑!”   “我说了,我当时就是鬼使神差!这件事,实在是让我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齐子亦,我不得不说,你这种做法真的有失男人的尊严!”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再也看不起我!诗玉,很抱歉!”   “你不觉得最应该向夏远道歉吗?”   “向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道歉,没有意义!”   “我认为一切关乎自身德行的事都是有意义的!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和夏远有过非同一般的关系!不过,”王诗玉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也不必介怀,我不可能就因为这样一件事而轻视一个人,你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谁让我们还年轻,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一些不可理喻的错误!况且,我不也是一口咬定是夏远拿了照片吗?我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你看,我也犯了错误,你还有勇气站在我面前澄清事实,可此时此刻的我根本无颜见他,比较起来,我还不如你!”   “你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孩儿!”齐子亦由衷地赞叹,“说得我心情舒畅又无地自容!夏远的命真好,本来就拥有那么多了,上天还赐给他这样一个礼物!”   “如果你指的是我,那他的好运气已经结束了,我和他终究还是擦肩而过!”   齐子亦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你选择照片上的人了?”   王诗玉摇摇头,坚定地道:“不!我再也不允许任何人顶着爱情的冠冕闯进我的心里,在我还没有摆下爱情的位置之前!”   “我真想看你的将来,可惜,也许我们的交集只有这么多!走吧,我送你回去。”   第一次穿上高跟鞋的王诗玉,脚疼得快要迈不开步了,她望着齐子亦伸过来的手臂,便不再推辞,伸出手刚要搭上,一道身影在黑暗里闪了出来,同时开口:   “还是我送她回去吧!”   王诗玉两个人纷纷抬头,借着远处的光亮,认出了夏远。    ☆、重归旧好   齐子亦定定地注释了夏远许久,仍是没有说出心中的歉意,只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而回过神来的王诗玉动了一下,脚底钻心的疼痛让她立刻停下来。她犹豫了一下,便挽起长裙,脱下鞋,光脚站到地上。一旁的夏远叹了口气,走上前弯腰抱起她,向舞台走去。王诗玉低头不语,思索着如何开口,夏远似乎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走的很慢。   最终,王诗玉抬起头望着夏远露出温婉纯真的笑容:“刚刚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啦?”   “嗯。”   “那就好,那我心里的意思就不用再说了。”   “是啊,都决定和我擦肩而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远,今天,你说什么我都不计较!”   “别说的这么深明大义,我不相信你忍得住,我撕了你最好的朋友的照片,你一点也不记恨我?!”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记恨你!”   “是,是完全忽视我,这比你记恨我更让我难过!”   王诗玉看着夏远大病初愈的气色,心化成一汪水,张了张嘴,道:“夏远,其实那天,我特别想告诉你,你对我来说不是过眼云烟,你在我心里有你的位置,你根本不需要取代谁!”   夏远停了下来,满脸疑惑地道:“王诗玉,你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你再也不允许任何人顶着爱情的冠冕闯进你的心里,在你还没有摆下爱情的位置之前!那现在你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我越来越发现,你说话好像从来都不经过大脑,全是有感而发!还有,你怎么能对齐子亦说出这样的话呢?好像他对你有什么想法似的!其实人家就是那么一问,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吗?我看你是从这个节目里出不来了,还飘着呢吧?”   “夏远!”王诗玉提高声音,想到自己刚刚前后矛盾的话,竟哑口无言,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远看着王诗玉忍气吞声的表情,终于有了笑意,紧了紧手臂,继续向前走去:“好了,都是为你好,以后说话要学会三思而后行,而且自己说过的话别轻易的忘了!”   “夏远,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特别讨厌!”   “我对你也有同感!喂,你说这算不算是磨合期!”   “你想多了吧,你不是让我记着说过的话吗?现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   “呵呵,别傻了,你刚刚说过的可不止这一句话!”   夏远轻吻了一下王诗玉的额头,精神抖擞,快步向人群走去。   不见了夏远的邓有哲想着夏广华临行前的嘱托,急躁地围着舞台转了几圈,直到看见远远走来的两个人才松了口气,看着王诗玉安静地倚在夏远的怀里,他不由虎着一张脸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道:“呦,这么快就破镜重圆啦!”   王诗玉并不生气,轻轻地摆脱夏远的怀抱,稳稳地站在邓有哲面前莞尔一笑:“更确切地说,应该叫冰释前嫌!”   “那你们这冰化得可够快的!夏远,你就这么点儿定力呀?”   “不是他定力不够,是我能力太强,你不说我是妖孽吗?妖孽是有法术的!”王诗玉说完深深地看了邓有哲一眼,独自走开。   邓有哲望着王诗玉的背影,不服气地道:“这、这、这也太嚣张了吧!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请你以后说话客气点!”   “嘿!这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夏远,你能不能别这么快就忘了疼?你的伤疤好利索了吗?!”   “兄弟,看在我还没有复原的伤疤上,我请求你以后见到她客气一点儿,行吗?”   “这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说她是妖孽,一点也冤枉不着她!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的身边可不止你一个中邪的傻子在蹦跶!”邓有哲气恨又无奈地道。   夏远明白邓有哲指的是那个远在天边的丛林,想到今晚王诗玉的一番话,信心满满地道:   “你难道没听说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你还敢提这句话?那个姓丛的小子在王诗玉身边朝夕相处了三年,他不是也没有捞着月亮吗?”   “那要看是什么人去捞!邓有哲,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悲观了!”   “不是我悲观,兄弟,我说句实话,既然你这么喜欢她,我劝你速战速决,别打持久战,一年一晃就过!在还没有各奔东西之前,把她拿下,有了事实,女人的心才能真正属于你!”   “你的思想太龌蹉了!你怎么能想到这样的事呢?我现在有点明白你说的阅人无数是怎么回事了,你不单单是用眼睛看吧!”   “去你的吧!”邓有哲用力推了夏远一下,“龌蹉?你懂什么是龌蹉吗!这都什么社会了?你们,你们不会还想着到洞房花烛的时候再行周公之礼吧?”   “嘿,难得呀,你还知道周公之礼!那你知不知道‘欲速则不达’?”   “我还知道过犹不及呢!夏远,本来我没把你和王诗玉的事当回事儿,我一直觉得你们离开学校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这一次你叫我感到你不是简单的谈一次恋爱,你是真爱她呀!我这个主意吧,虽然不是那么美,但是应该很实用。你仔细想想,在咱们这儿屁股大的地方,你是佼佼者,说句不客气的话,到了外面的世界,还能显出我们来吗?当然,更显不出王诗玉来!但话又说回来,这个妖孽,不,王诗玉今天晚上这个装扮,还真让我惊艳了一下,她身上怎么有一种,有一种,怎么形容呢?”   “灵气!”   “对,就是这个感觉!”   “有哲,这不是她最打动我的地方!有些事我原本谁也不想说,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还记得前一段时间的那个晚上吗?你一直问我王诗玉怎么回事,因为她把学费弄丢了,所以她特别痛苦!”   “至于吗?”邓有哲轻蔑地道。   “我当时也是你这种口气,但你知道王诗玉跟我说了什么?她那么痛苦地哭着质问我,她说‘你以为我在意的就是钱吗?你以为我心疼的就是钱吗?我们穷人的眼中就只有钱吗!我心疼的是我爹!是我的家人!区区几千块钱在你们的眼中算什么,根本不值得皱一下眉头!可是,你知道它要让我爹流多少汗水,皱多少眉头!’,有哲,你想一想,一个女孩子,她心里想的不是她自己,她那么爱她的亲人!这样的女孩不可爱吗?也真是奇怪,很多贫穷人家的儿女,都那么爱自己的亲人,为了亲人可以活的没有自己。而往往是条件优越的家庭,到缺少这种血浓于水的极致,甚至只顾自己的享乐!包括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活得心里只剩下父母!”   邓有哲的表情严肃起来,好一会儿才道:“我从来没有因为一个穷人有什么感触,不是我不同情他们,是这个社会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但今天让你一说,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我天天说王诗玉清高,现在想想,她清高得也很可爱,是吧?不是所有的穷人都能这么有尊严地活着!很多人还变着法地表现自己的贫穷来换取同情呢!”   夏远眼睛一亮,不住地赞叹:“有哲,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有哲理的话!今天晚上,你也让我刮目相看啊!”   “哼,怎么说我也是经历过十年寒窗的,哪能没有一点儿觉悟!走吧,晚会快散场了!”   夏远重重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向舞台走去。   日复一日,转眼,皑皑白雪就洋洋洒洒地飞舞在天地之间,□□裸的大地禁不住这冰冷的寒潮,发出一阵阵龟裂的声音。一排排楼房,交错的道路,悄无声息地披上银装,要不是一盏盏灯接二连三地亮起,整个校园像假期一样安静。王诗玉收拾完书本,见似乎没有人会来了便对一旁的夏远道:“我们也回吧!”   “不合适吧,”夏远故意地道,“还没到时间呢!刚刚你不是还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吗?这显得你多没有原则!”   “你真不想走啊?好,那就再呆一会儿!”   “我什么时候表示过不想走了?我一来就让你走,你跟我说了一堆大道理!你也不想想,这个天气谁会跑来看书?”   王诗玉望了一眼窗外,借着微弱的路灯,看到了雪的影子,心情莫名地好起来:“雪下得真早!走吧,我们去赏赏雪!”   夏远不在多言,帮助王诗玉关好门窗,就牵着她走出图书馆。风,猛地吹过来,夹着雪花拍到脸上,冰凉刺骨。夏远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把衣衫单薄的王诗玉搂进怀里,边走边道:   “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冻感冒了!”   “我没有那么娇贵,你要是怕冷,你就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能赏雪!”   “王诗玉,我最不喜欢你这种口气!简直和齐子亦一模一样!我们过得好一点儿有什么错?艰苦奋斗是一种美德,可艰苦奋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过上好的生活?!难道你现在这么努力就是为了将来嘲笑自己吗!”   王诗玉笑而不语,自然地倚在夏远的肩上。   走了一段,夏远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明年就要选择实习的地方了,你打算去哪儿?”   “我,回老家吧!”   “往届的学生大多数都选择去燕都,或者是省会各大医院,你不考虑吗?”   “唉,你知道原因,不是吗?”   “我当然知道你的顾忌,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燕都,我可以让家里把你安排在我要去的医院!虽然不是三甲,但留下的机会很大!”   “机会?你指的是走后门吧?”   “别管什么门,有门儿就行!否则,凭咱们的学历,想进大医院微乎其微!”   “呵,即使我想这样,也没有敲门的砖啊!我虽然不太明白后门该怎么走,但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看来,你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嘛!既然你知道其中的缘故,那你就应该明白要面对的是什么社会!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然后呢?是不是我就应该考虑一下你这个人?”   “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那如果这个门我进不去呢?是不是就各安天命、自求多福了!”   “王诗玉,你这么说是在糟蹋我?还是在糟蹋你自己?”   王诗玉见夏远绷起脸连忙笑道:“你听不出我在开玩笑啊?”   “就是玩笑听着也不舒服啊!况且,我说的可不是玩笑,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王诗玉收起笑容,认真地道:“夏远,我知道你的一片好意,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   “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我帮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找不到平衡吗?你根本不需要有这种心理负担,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不是你欠了我什么!”   “我没有办法平衡!夏远,你知道吗?即便是现在,因为你对我的好,我无力回报就已经让我的心无法平静了,我本不应该在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接受这样一份感情。”   “诗玉,我对你重要吗?如果我对你真的很重要,你不应该迈不过‘尊严’这道坎!”   “噢—,夏远,别这么说好吗?一个人在意一个人会有很多方式,选择分离有时候是因为太在意而不想有任何遗憾!夏远,你知道吗?我想把一切的美好都留给这段感情,可事实是我想为这份感情做的许多事情现在都做不到!我不光是因为‘尊严’,”王诗玉望着夏远,艰难地道,“我想对你好,可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让我很难受,你明白吗?如果你愿意,就等着我,只要你还等着我,无论我离开你多远,你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终点!”   夏远停了下来,扶着王诗玉,怔怔地望着那闪着泪光的眼眸,第一次感受到王诗玉心中深埋的自卑,这一刻,他不忍心再让她有一丝为难。夏远把王诗玉拥入怀中,有些伤感地道:“好,我也告诉你,无论有多少人愿意成为你的终点,我这一站只为了等你!” ☆、三个人的谈话   春风不在,夏日消长,两年的时光接近尾声,离校的步伐再一次扰乱学校的节奏。曾经,因为同一个选择而相聚的年轻生命依然如花朵般稚嫩而娇艳,但少了初见时的年少轻狂!离别,像一杯甘烈的酒,让人感到辛辣又沉醉。一连几天,王诗玉一直往返于学校与车站之间,反复经历着离别的忧伤。偶尔,她也会跟随夏远去和他们共同相识的人道别,在目送李明宇的火车渐渐远走之后,夏远拉起王诗玉的手,心情有些沉重,便对邓有哲道:   “有哲,我们先别回学校了,叫上刘启,咱们喝酒去吧!”   “正合我意!”   “夏远,你们介意多一个人吗?”王诗玉想起为了等着和自己一起回家的孤零零的马文心。   夏远:“这个时候就怕人少,你让她来吧!   三个人出了火车站,定好酒店,夏远就约出刘启,王诗玉也联系上了马文心。刘启就在市区,很快赶到,大家说说笑笑,直到菜都上齐后,马文心才匆匆赶来。她只见过夏远几面,其他人都不熟悉,不免有些拘束。夏远客气地招呼她在刘启与王诗玉之间坐下,半开玩笑地道:“文心,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我请了你几次,诗玉都说你不来,怎么,你还怕我摆鸿门宴吗?”   马文心赔笑道:“你要真摆鸿门宴,我还非去不可,我怎么能让诗玉只身涉险呢!”   “哎吆!”一旁的邓有哲突然捂住脸叫唤起来。   “你哪根神经又不对了?”夏远表面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他,心里却担心他有什么不合适的言辞。   “三叉神经!我也想学一学咬文嚼字,可我这没文化的牙口,真是承受不了!”   刘启笑了几声:“有哲,就算你嚼得动,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也消化不了!”   “是啊,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肚子里装的都是酒肉!不过,就算是满腹经纶也是一顿不吃饿得慌吧!所以,大家就别客气了,吃吧!我说,两位女士,你们也别矜持,喝点儿!”   夏远:“怎么?你很有量是吧?我们两还陪不好你吗?”   “夏远,我是不是你哥儿们?难道我连和你女朋友喝酒的资格都没有吗?”   “嘿,你别不愿意听,现在你还真没有资格!”   “夏远!”邓有哲站了起来,绕到王诗玉身边不服气地道,“我早就憋着一口气呢!看看你安排的座位,就两个女生,单单把我隔出来,你什么意思?就你们是君子,我就不是好人是吧!”   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夏远止住笑声:“你怎么会这么想?两个女孩在一起不是有照应吗?”   “照应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谁照顾不好自己?我跟你说,从你进来就指手画脚的,我就看你不顺眼了!”   “那你想怎样?我也不明白,文心没来的时候,你还挺正常的,怎么人家一来,你就有点走火入魔呀!”   “夏远,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不客气了!来,王诗玉,咱们喝一杯吧!你要是不喝,那可真是应了一句话,‘夫唱妇随’!”   王诗玉眼看着邓有哲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从来没喝过酒。邓有哲顺手也给马文心满上,然后才得意地回到座位。   刘启举起杯:“来,为了相聚的缘分,为了无奈的别离,干了这杯酒!两位女士随意!”   把酒送到嘴边的邓有哲听了后面的话又放下来:“本来是热血沸腾的,最后一句可真泄气!”   夏远咬牙切齿地踹了邓有哲一脚,然后一饮而尽!   刘启的话没有真的打动邓有哲,却深深地触动了王诗玉的情肠,她想到明天就要彻底离开这个地方,这种生活再也不会在生命长河中重现,一种深深的忧伤爬上心头,使她不由自主地也干了杯中的酒。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夏远连忙道,“这个时候你就别想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了!”   刘启含笑注视着王诗玉,然后对邓有哲道:“有哲,你的气度输给了一个女生!”   邓有哲也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料到王诗玉会真的喝干一杯酒,为了找回面子,他疑惑地道:“王诗玉,你不是第一次喝酒吧?”   “怎么?我像个酒鬼吗?其实,你不应该奇怪,因为我是个妖孽呀,妖孽扮起什么来都是能够以假乱真的!”   “妖孽?”马文心放下几乎没动的酒,奇怪看着王诗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就要邓先生解释一下了!”王诗玉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邓有哲。   “夏远,你摆的还真是鸿门宴啊,只是没想到是为我摆的!你可比项羽突然多了,我连樊哙都没带呀!”   一席话引来一阵大笑。马文心放松下来,望着夏远突然问道:“夏远,你和诗玉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引起所有人的兴趣,几双眼睛全都集中在夏远身上。夏远望了王诗玉一眼:“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本来我都打算好了,可某人不配合啊!”   目光又投向王诗玉,她干笑几声:“有句话说的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们这是要学牛郎织女吗?那你们定在那一天见面?说出来,我们也好给你们搭个桥什么的!哼,真是不理解你们!”邓有哲道。   刘启:“有哲,你有句话说的很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诗玉和夏远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这些局外人,还是静待佳音吧!”   马文心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便顺着刘启的话道:“就是,呵呵,感情的事不应该在酒桌上谈!”   这个话题被一带而过,但夏远却不能一笑了之,他虽然谈笑风生,可心里却对王诗玉充满怨气。在这种心理下,夏远有些失态,他和邓有哲喝了许多,出门时这两个人勾肩搭背,醉意熏熏。刘启匆匆结完账,就赶到门口拦下一辆出租,把两个不清醒的人扶上车,然后对王诗玉道:“到了学校,叫李明宇,让他把他们弄上去!”   “师兄,李明宇已经回家了!”   “啊?得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没事儿,你就别折腾了!现在都这个点了,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呢!”   “你们两行吗?”   “行,放心吧!师兄,”王诗玉心情一变,伤感地道,“今天一别,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谢谢你,师兄,虽然我们相聚的日子不多,但每一次都是你在照顾我,你在我心里绝对当得起‘师兄’这个称呼!如果有机会,你一定到岛城来,我会像师妹一样招待你!”   刘启被真情流露的王诗玉感动的也不禁动容,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诗玉,我真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说实话,虽然都是同学,但真正放在心里的并不多,但我把你放在心里了!既然你把我当做师兄,师兄有句话要告诉你,好好珍惜夏远,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别看你们是这么近的关系,你不见得多么了解他。今天晚上,他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否则凭他的自控能力,不会喝成这样!你慢慢了解吧,我真心祝福你们!”   车开出老远,王诗玉耳边还回荡着刘启的话,一个同性的肯定应该比许多异性的赞美更加可信吧!她看了一眼有了睡意的夏远,忍不住搬过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夏远微微睁开眼睛,傻傻地笑了起来。   坐在前面的马文心既为王诗玉高兴又觉得尴尬万分,索性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学校很快到了,王诗玉付了车费便扶着夏远下了车,然后又扶下邓有哲。邓有哲努力睁开眼睛,认出王诗玉后生硬地把她推到夏远身边,摇摇晃晃地道:“不用管我,你管好他就行了!”   “邓有哲,你站好了,我送你回宿舍!”   “哎呦,回什么宿舍啊!去酒店!”   “你醉的真不轻!去酒店干什么!”   “不是我去,你们两去!马上就分开了,你们还等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光说不练的!都什么社会了,还讲授受不亲啊!夏远,你给我站起来,你的酒不能白喝呀,我的酒也不能白喝!我喝这么多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给你壮胆!兄弟我够意思吧,你可不能浪费我的一番好意!”   “诗玉,他说的是什么?我的天啊!夏远怎么会交上一个这样的朋友!”马文心难以置信地望着王诗玉。   “你们别怪他,”坐在石阶上的夏远忽然开口,语气十分清楚,就像未喝酒时一样,“他的方法不妥,可他真是一片好意!”   “你到底是醒着还是醉了?”王诗玉笑道。   夏远站了起来,扶住邓有哲:“我的身体醉了,但我的大脑是清醒的!走吧,我先送你们回宿舍!”   王诗玉与马文心相视一笑,对夏远道:“我们自己回,你们行吗?”   “当然,我们爬着回去都行!但是,王诗玉,我警告你,以后没有我在场,你绝对不能喝酒!不要笑,我说的不是醉话,你一定要记着!答应我!”   “等你彻底醒了再说吧!”   夏远一把拉住王诗玉,乞求地道:“请你答应我行吗?”   “夏远,你放心,我会替你监督她!”马文心郑重地道,“相信我,我虽然是诗玉的朋友,但在这件事上,我站在你这一边!”   夏远满意地笑了,但仍固执地拉着王诗玉:“答应我!”   “你都有卧底了,我不答应行吗?”   “好好的,认真的,不为了任何人,就为了我,答应我!”   夏远的语气很坚决,但他的脸上全部是乞求的神色,王诗玉的心化了,她走进夏远的身边,伏在他耳边轻轻地道:“我的心早就答应你了!”   夏远放开王诗玉,摸了摸她的头顶:“快回去吧!”   第二天的下午,王诗玉还没有见到夏远,她有些担心便拨通她的电话,听到他含糊的声音就知道还在睡,便挂断了电话。一眨眼,夕阳西下,马文心回去整理东西,晚上她们就要踏上归程。环顾空荡荡的宿舍,就像自己刚来时一样。王诗玉拿起扫把,认真地扫着每一个角落,往事一幕幕浮现,耳边响起过去的欢声笑语,忧伤占满心田。   “叮—!”刺耳的电话声响起,惊得神游的王诗玉出了一身冷汗,她缓了一会儿拿起电话。   “诗玉。”一个熟悉的、久违的声音响起,王诗玉脑中“嗡”的一声,而后有些内疚地道:“大哥!”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叫我大哥了!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   王诗玉第一次在丛林面前说不出话来,一年了,整整一年,她都没有从这种尴尬中走出来,她再没有主动给丛林打过电话,即便是通信,她也不能畅所欲言了!而丛林也是一样的尴尬,他虽然没有收到任何拒绝的言语,但王诗玉用行动证明了一切。丛林曾经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感到后悔,他不应该在没有把握打动王诗玉的芳心之前贸然行事,可他同样也等不到在自己能够为王诗玉撑起一片天空之时,再袒露情怀,他怕在自己还没有开口之前,王诗玉就已经成为人妇!然而,他鼓起勇气开口之后,一样是满怀的痛苦,他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美好!   丛林等不到王诗玉的回应,只好又道:“对不起,诗玉,我不应该让你因为我这么为难!”   “不!”王诗玉含着泪道,“对不起的是我!一个陪我走过那么多黑暗的人,我却只能说对不起!”   王诗玉哽咽了!   “不,诗玉,我最想要的是你能幸福,无论这个人是谁!虽然我最相信的这个人是我自己,但只要你是真心的幸福,我就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可是,可是,你呢?你怎么办?”   “诗玉,别为我忧伤,我的灵魂本就像一头孤狼,孤单并不孤独,忧伤却不悲伤!诗玉,我现在就喜欢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然后我们一起游遍千山万水!”   王诗玉的泪水缓缓而下,她想说点安慰的话,可没有一句话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王诗玉抬起头,试图阻止奔腾的泪水,无意间却瞥见门口驻立着一个人影,惊的她打个冷战,本能地向后退去。丛林隔着千山万水都感到了她的震惊,忍不住道:“诗玉,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有人来了吧?那就挂了吧。”   “没事,是他,夏远。”王诗玉觉得自己特别残忍,但她不想隐瞒丛林。   丛林果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能和他说句话吗?”   王诗玉满脸泪水,望向夏远:“丛林想和你说句话,可以吗?”   夏远目光一凛,意外地看着王诗玉,然后接过她手中的电话:“你好,我是夏远。”   “你好,我,其实没有资格和你说什么,但有一句话我想说,你,好好待她!”   “我会的,”夏远微微一笑,“真想不到,我们第一次交流是这种方式!”   “呵,夏远,还有一句诗玉形容你的话,她说‘你像一道阳光’,所以,我希望你永远在她面前笑下去!这一年来我一直不明白,诗玉那么相信我,可她为什么不接受我,其实很简单,一颗黑暗的心,最需要的就是一道光!”   夏远面对如此坦白的丛林,终于明白王诗玉为什么给予这个人那么高的评价,他有着王诗玉一样的纯洁的心和一个男人坦荡的胸怀。夏远感觉在这一点自己被比下去了,所有对这个人的芥蒂都豁然打开,他爽朗地笑道:“丛林,我也告诉你一句诗玉的话,她说过没有人能取代你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有,我想告诉你,我们虽然存在竞争,但我们不是情敌!你可以像大哥一样,永远爱护她!”   “谢谢,谢谢你的信任,我,诗玉,可以用我们的人格向你保证,我和她值得你信任!再见,我祝你们幸福!”   夏远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于心不忍地道:“你,不应该告诉他我就在你身边,太伤人了!”   王诗玉拭去残留的泪水,走上前激动地献上一个吻:“我也要谢谢你,这么理解丛林!”   夏远拥着王诗玉走出宿舍,经过空荡荡的楼道,王诗玉感叹着:“从来没觉得学校这么安静过!我记得我报道那天,是夜里三点,那一晚也没有现在安静!”   “你怎么这么多感触!刚才丛林告诉我,你说我像一道阳光,那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你还会快乐吗?”   王诗玉仰起头,激荡的情感使那双美目摇曳生辉:“夏远,谢谢你在我没有多少光彩的青春岁月中给了我这样一份情感,这份情感在我心中早就超出了你赋予它的原本意义,它产生的力量足以抵抗我对这段时光的无限遐想和遗憾!也足以照亮未来那些只有我一个人的路程!夏远,无论我们的将来如何,都不会再有人可以这样震动我的心!”   夏远奔流的血液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翻滚着,那血液中的情感剧烈地冲击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有一瞬间他真的头昏目眩。夏远轻轻地扶住王诗玉的双肩,小心翼翼地问道:“诗玉,我可以吻你吗?”   王诗玉注视着夏远,不置可否。夏远鼓起勇气,像捧着一件珍宝小心翼翼地捧起王诗玉的脸,慢慢地低下头,一个青涩深长的吻让这个空落寂静的夜晚变得温馨而甜蜜。    ☆、走出校门   王诗玉终于踏进实习的里程,即将开始的生活仿佛打开生命中的另一道门,再一次让她充满力量。她笔直地坐在乱哄哄的会议室,激动、紧张地等待着医院的安排。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热闹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走进来的人之中,其中一人拿起话筒例行公事般读完实习的具体事宜,然后发给每人一份资料就宣布散会。这简单的程序让王诗玉充满热情的心有些空落,她一边走出会议室一边对马文心道:   “文心,你记得我们入学的时候吗?那些学长们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好可爱,那样的热情能一下点燃人的心!”   “这就是社会,慢慢适应吧。来,看看我们怎么转科。”   王诗玉展开刚刚发下来的流程表:“我的第一个科室是肿瘤科。”   “嘿,我也是!对了,诗玉,咱们有实习代表,我们班的,让我看看,”马文心顺着一排排名字看下去,“在这,百明慧!哎,你发现没有,咱们学校没有多少人啊!”   “的确,一共才几个人!”   “是啊,”马文心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机会走出去,谁还愿意再回来!”   说话之间,住在一起的校友冯梅赶上来,非常客气地道:“等等我,我和你们一块儿回去。”   “你不是和许可言一起吗?她呢?”马文心道。   “出了会议室,我就没见她。这个人好奇怪的,神出鬼没!唉,对了,王诗玉,你是校庆的时候唱《雪域之花》的那个王诗玉吗?”   王诗玉微笑着点点头。   “真的是你啊!我听说那是你自己写的歌,真的吗?”   王诗玉又点点头。   “真的呀!太厉害了!这么说,你和那个只做了几天学生会主席的夏远的事,也是真的了?”   “喂,”马文心不满意地道,“你这是什么逻辑?诗玉和夏远的事和她唱不唱歌有什么关系!”   “我是听说嘛,因为校庆那天,有人看见夏远抱着唱《雪域之花》的王诗玉!”   “想不到还真有人记住我!”   “记住你的人可多了,尤其是男生,可惜你名花有主啊!”   王诗玉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为了掩饰心中的欢喜,连忙摆摆手。三个女孩有说有笑,很快回到住所。路程虽然不算远,可顶着太阳走了半个小时,王诗玉出了一身汗。进屋之后,她本能地就要脱掉外套,这时,刚刚不见的许可言突然从卧室走出来:   “等等再更衣吧,房主回来了!”   刚刚进门的三人均是一愣,随即另一个卧室的门打开,走出一位瘦高的男士。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同看向许可言,没想到她口中神秘的合租人居然是一位男士!   许可言看着大家的反应倒像是在意料之中,笑道:“一直没告诉大家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认识认识,这是韩学。”   韩学:“我看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大家好,很荣幸认识这么多美女!”   许可言:“仅仅是荣幸吗?和这么多美女同处一个屋檐下?”   “瞧我这张嘴,这是我的福气!还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艳福!”   许可言格格一笑:“我说,三位美女,别看了,他哪有什么看点啊!打个招呼吧。”   “许可言,当着我的面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形象?难怪她们是这个反应!”   “你的形象还用我糟蹋吗?”许可言转身回到卧室。   尽管事情在意料之外,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不管怎样总是个安身之处。王诗玉三人礼貌地一一介绍了自己,晚饭韩学叫了外卖,几个人算是真正认识了。许可言不停地和韩学开着玩笑,两个人似乎相识已久,王诗玉猜想她口中的朋友大概就是韩学吧,怪不得她那么快就找到房子。吃过饭后,几个女孩回到自己的卧室,两张大床并排靠在墙边,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王诗玉和马文心在一张床上倒也自在。可是冯梅几乎只留下一块儿安身的地方,而把大部分地方都让给了许可言。王诗玉看得出来,冯梅有些惧怕许可言,不光是她,自己一样觉得这个女孩难以亲近。许可言是王诗玉接触的另一种人,她很明艳,原本幽默的谈吐却时时露出犀利的光芒;她明明与自己一样,刚刚走出校园,可她坚毅的神情、老成的作风,处处透露着超乎这个年龄的精明干练!   许可言一边换上睡衣,一边松开长发,回头看见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王诗玉,哑然失笑:   “王诗玉,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王诗玉像一个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羞红了脸,顺口说了一句连自己听起来都别扭的话:“你好看啊!”   “是吗?我哪儿好看啊?”   王诗玉没有料到许可言会如此一问,微微一愣,继而笑道:“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翆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说的就是你了!”   “呵,真不愧是才女!只是这云山雾绕的,就是骂我,我也得当好话听!”   “我这样就叫才女,那真是辱没先人了!”   “先人什么样我可不知道!”许可言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就冲外面喊道,“韩学,你回避,姑娘们要沐浴更衣了!”   马文心悄悄拉了一下王诗玉,暗示她不要多言。王诗玉心领神会,也没把许可言的态度放在心上。   实习终于正式开始,王诗玉与马文心早早出了门,来到医院。站在门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仰起头望着住院部的大楼,心潮澎湃。在这里,她们不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她们即将成为一名奔赴战场的战士,尽管她们还没有冲锋陷阵的资格,但自豪之情油然而生!王诗玉握紧马文心的手,奔向第一个一展身手的地方:肿瘤科。   走在肿瘤科的走廊里,王诗玉心如小兔乱撞,值班的护士大概发现了两个人极不自然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实习生,今天报道。”王诗玉连忙答道。   “实习生?怎么这个点儿来了!我告诉你们,别乱逛,这儿的病人和别的科室不一样,没有什么好心情,别触了谁的眉头!”   得到告诫的两个人立刻收起好奇心,走到走廊的尽头,观望医院的全景。阳光一点点照了进来,接二连三的人走进医院,病房开始有了动静,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医生、护士陆续走进更衣室,王诗玉两个人重新回到办公室前,已经有学生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一会儿,护士长走出更衣室打量她们几眼后,道:“实习护士跟我来!”   王诗玉和另外三个女生跟着护士长走进更衣室,护士长指着一排柜子:“先把衣服换了,东西放在柜子里,不要乱放,换完之后出来找我。”   王诗玉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在护士长离开之后,取出随身带来的大衣,套在外面,第一个走出更衣室。护士站没有护士长的身影,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治疗室,里面有两个护士正在准备药品。王诗玉好奇地走上前去,不料其中一个护士突然转过身来,她躲闪不及,两个人撞个满怀,护士手中的药品随即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治疗室格外响亮。王诗玉看着四分五裂的残片,手足无措,望着对方皱起的眉毛连声道歉,然后本能地俯身就要拾起。她的手还未触及到碎片,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拦住她:“别用手,没事,一瓶盐水!”   王诗玉感激地抬起头想看清说话的人,她却已经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呢?”护士长忽然出现在门口,望着王诗玉面无表情地道,“这里不是学校的实验室,别轻举妄动!”   王诗玉连忙退了出来,红着脸点点头,跟着护士长回到护士站,另外三个女孩已经等在那里。护士长见人已经到齐,便指着身边的一个护士道:“这是刘姐,以后负责带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先问明白,不要不懂装懂。”   大家点点头,便在护士长的带领下开始查房。走进病房,王诗玉才体会到这个科室特别的气氛,她几乎没有看到一张笑脸。接下来,按照刘姐的指示,她把收集的各种标本送到化验室,然后推着病人往返于病房与检验科之间。有了早上的小小意外,王诗玉格外小心,尽管科室的气氛很压抑,但第一次真真正正站到这个岗位上让她心情很好,丝毫不觉得累,直到半天的工作结束,走出住院部,她才感到腰酸背痛。站在院子中,王诗玉长长吐出一口气。   几天之后,王诗玉已经甩掉了对新环境的陌生感,也开始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跑腿工作。在这天早晨,刘姐忽然把她们叫到一起,询问道:“这几天,你们学的怎么样?”   王诗玉领会了刘姐未说出的用意 ,不禁眼睛一亮,谦虚地道:“差不多了!”   “差不多?这个工作差一点都不行!”刘姐望着王诗玉毫不留情地道。   王诗玉无言以对,身边的秦珂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使她忍不住投去目光。然而,秦珂在与她的视线接触的刹那,立刻移开目光,亲切地道:“刘姐,您看我们哪里做的还不到位?”   “做的都很不错,这样吧,你们分成两组,一组在治疗室负责准备药品,一组跟着我去病房,然后每天轮流。记住,一定要做到三查七对!”   王诗玉的尴尬因为新的安排而烟消云散,她和另一个实习生宛伟被分配到治疗室。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却觉得是最好闻的味道。宛伟也很兴奋,核对完之后就拿起注射器。王诗玉伸手拦住她:“等一下,这些应该都是化疗的药物,你这样会不会伤到手?”   一旁正在消毒的四十上下的老护士听到王诗玉的话,抬起头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挺仔细,这是个好习惯!来,把手套都戴上。”   这是王诗玉来到肿瘤科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微笑,一股暖流涌进心田,刺激得她眼中升起泪光,视线渐渐模糊。她恭敬地双手接过手套,连声道谢:“谢谢张姨!”   张美杰看到王诗玉眼中的泪光,继续温和地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了?不就是一双手套吗?”   “不是!”王诗玉睁大眼睛吞回眼中的泪水,真诚地道,“张姨,我还以为咱们这儿都不能笑呢!我都不敢笑了!”   “傻话,谁说不能笑啊,只是别乱笑!”   王诗玉重重地点点头,多日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她仿佛在这个缺少温情的地方抓住一根温暖的火把,这种温暖驱使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由自主地向这位如长辈一样的人靠拢。在不忙的时候,她几乎就会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像对待亲人一样和她交往。在这种情况下,张美杰从开始的客气慢慢变成了真心的喜欢,她喜欢王诗玉身上的朴实、厚道,这使她忍不住力所能及地指导她。所以,王诗玉有了更多的学习机会,这是一份意外的收获。   然而,王诗玉没有料到,还有一份意外的伤害在等着自己。如果不是秦珂偶然的几句话,王诗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得罪了别人。这是在两个星期之后,按照医院的规定,每个科室都要对实习生进行考核,然后代教老师根据考核结果在实习手册上写上考核成绩和评语。   这天早上,王诗玉像往常一样推着药品来到病房,她已经很熟悉每个病人的情况。就在她拿起每天都让她发愁的病人的药品时,刘姐走了进来。王诗玉客气地打过招呼,并未多想。她喊了一声患者的名字,对好药品,一切准备好之后,她低下头专心地选着血管。   王诗玉有些紧张,因为刘姐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她一边思考刘姐的用意,一边继续操作,结果失败了,王诗玉一边向病人道歉一边回头向刘姐求救。可当她看到刘姐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就立刻醒悟这是在考核自己!王诗玉怔住了,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未经思考就问道:“刘姐,这是考核吗?我怎么没有接到通知啊!”   “不通知你还紧张成这样呢,要是提前告诉你,你还能及格啊!你先出去吧,叫其她人过来,别说干什么!”   王诗玉觉得特别窝囊,怎么偏偏赶到这位患者?怎么偏偏今天失手?这些天建立起来的所有自信、热情被眼前的失败冲击得干干净净!她恍恍惚惚地找到秦珂等人,把她们指到刘姐的房间,便走进治疗室。张美杰看到王诗玉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丫头!”   “哦,刚才失手了!”   “唉,不是什么事儿,我们还有失手的时候呢!病人不是没说什么吗?”   王诗玉无力地摇摇头:“不是因为我失手了,刚才刘姐告诉我,这个算考核,那我这个是不是就不及格了?”   “不能,操作只是考核的一部分!况且,这只是一项操作啊!没事,放心吧!”   “张姨,以前也是这么突然的考核吗?不是提前通知吗?”   “嘿,你刘姐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张美杰有些意外地道,“她还搞了新花样!”   “刘姐说怕我们紧张,也是,我今天赶的挺巧,正好赶到三床,每天给他输液我都很紧张!”   “他的血管是不好,”张美杰想了想,像是对王诗玉又像是自言自语,“呵,这个小刘,太认真了!”   很快,秦珂几个人也都回来了,看着神情王诗玉就知道考核的结果一定不错,她立刻收起失落的心情。秦珂看了王诗玉一眼,在张美杰走出治疗室之后,走到她的身边,笑道:   “诗玉,你发挥失常了吧?我们都以为你的分数一定最高,毕竟你除了刘姐还有一位名师!”   王诗玉听出了秦珂话中的讽刺,这个来自市区的女孩从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起,她身上的锋芒就让自己避之不及。但这绝不是惧怕,她只是不愿与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此刻,王诗玉在秦珂话落之后,立刻开口:“在这儿,哪一位不是名师呢!”   “说的没错,”秦珂上下扫了王诗玉一会儿,高深莫测地道,“不过,你知道你输在哪儿吗?你输的不是智商而是情商!”   王诗玉似懂非懂地看着秦珂,思考她话中的深意。秦珂看着王诗玉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就像武侠小说里一样,还没有被逐出师门就另拜他人为师,那原来的师傅能高兴吗?想巴结人,首先得选好时机,更要选好巴结的对象,那才能是事半功倍呢!”   王诗玉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但却忍了下来,她冷哼一声走出治疗室,一个人静静地走到楼梯里,努力压制翻滚的情感。明白了,她明白了秦珂的话!虽然她是不怀好意,但王诗玉仍然谢谢她,因为她的话提醒了自己!可她依然难过,难过的不是刘姐真的在考核中掺杂了个人的情感,她难过的是,自己亲近张姨并不是想巴结她而图取什么!   张美杰从病房回来看到站在楼道里出神的王诗玉,走向前去:“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张姨!给我吧!”王诗玉接过张美杰手中的标本,转身下楼。张美杰愣了一下,随后跟了下来。她叫住王诗玉:“诗玉,咱两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但我们投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因为考核的事吗?我和小刘说说,让她给你写好点!”   “不是,张姨,您千万别说!我本来就做得不好,我没有一点怨言!我,其实我心里难受的是,有人居然认为我和您亲近是在巴结您!其实我不是,我就是觉得您对我好,所以我也想对您好!”王诗玉忍不住红了眼睛。   “你这孩子,是不是巴结我还看不出吗?我当什么事儿呢!我跟你说,和你说这话的人,那是嫉妒你!别胡思乱想,你要是天天这么活着,还不得累死啊!去吧。”   短短几句话就让王诗玉心里好受许多,她无法道出心中的感激便深深地抱了一下张美杰,然后飞身下楼。    ☆、意外相逢   王诗玉送完标本刚回到护士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从病房传来,惊得她愣在原地。这时,秦珂慌张地跑过来,不客气地推开王诗玉奔进治疗室,对刘姐道:“刘姐,病人没呼吸了,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慌什么!”刘姐迅速备好急救物品,立刻出了治疗室。   被秦珂推得险些摔倒的王诗玉刚站稳就见到刘姐推着急救车快步走来,连忙向一旁闪去,不料刘姐也向相同的方向驶去。刘姐犀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来,声音提高几倍:   “王诗玉!你干什么呢?让开!”   王诗玉被这愤怒的声音惊得心中一颤,快速闪到墙边。刘姐加快脚步奔进病房,王诗玉顾不上心中的难堪,跟着也来到病房。医生正在奋力抢救,一旁的刘姐熟练地打开各种急救物品,有条不紊地递到医生手中。王诗玉看着她那张被口罩遮住了一半的脸,非常平静,她的眼睛始终游走在病人与医生之间,没有一丝的犹疑和慌乱。这个画面让王诗玉体会到这个职业的神圣,她深深地被刘姐展现出来的一名优秀护士的风采所折服,这种发自内心的敬佩让她感到自己距离一个合格护士还很遥远,她还有什么理由计较别人的态度!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神,当死亡降临,他们一样挽留不住生命的结束。半个小时候后,病人眼中那代表生命的光华像快要燃尽的灯火,一点点熄灭,只留下来不及闭上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医生无力地摘下口罩,擦了一下滚落的汗水,对门外的家属沉重地道:“请节哀!”   这是王诗玉第一次面对死亡,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生命戛然而止!她忍不住落下泪水。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诗玉的眼前依然晃动着死去患者的眼神,不禁伤感地道:“生命如此脆弱,转眼就阴阳相隔!”   “是啊,在这个科室,无论是病人还是我们,估计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面对死亡时,恐怕没有人真正的释然。就像我的带教老师,干了这么多年,他抢救回来之后,一样情绪低落!”   “医院,是一座连接生死的桥,我们是救死扶伤的人,我觉得不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办法理解我们眼中的死亡!那不是恐惧,是一种挫败,一种无法言喻的无能为力!”   “好了,说点别的吧,听你的生生死死,这么热的天都觉得冒凉气!”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死去的患者那双闭不上的眼睛!”   “王诗玉,我求你了,咱们谈点美好的,谈谈你的夏远!”   “你的思维蹦的也真快,一下从地狱蹦到天堂!”   “呦,你终于承认他是你的天堂啊!”   王诗玉看着马文心不怀好意的笑容,为刚刚的口不遮言羞红了脸,甩开步子向前走去。   天堂?夏远的生活真的是天堂吗?   白炙的灯光猛然关掉,让人眼前一黑,在这个封闭的空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袭来,夏远快速摘下口罩,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看着护士把未清醒的患者推出手术室。白主任一边脱掉手套一边道:“累吧?你还不错,另外几个我看早就没影了!”   “主任啊,你们干都干下来了,我们看都看不下来,您夸的我呀,无地自容!”   白主任嘿嘿一笑,走出手术室。护士长秦立云随后走进来,夏远连忙起身,热情地道:   “秦姨!”   “坐,坐着!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白主任特别照顾我!”   秦立云点点头:“白主任已经很久不带学生了,他是外科的顶梁柱,实在挤不出时间,能答应带你,是推不过去了!”   “是,白主任真忙,从来到现在,我几乎都在手术室!秦姨,您和乐叔叔一定费了半天劲儿,才把我这个半瓶摇的大专生挂到他老人家的腰上!”   “你这孩子,说话还挺幽默!其实呀,什么都是次要的,关键你能学到东西,医生可不是纸上谈兵,光有学历是不够的!”   “秦姨,听您说话就是长劲儿!”   “你不嫌我啰嗦就行了!夏远,明天你来家里吃饭,你乐叔叔一直想叫你来,可一直都没空,拖了这么长时间!”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先去拜访您和叔叔,可我真怕您和叔叔把我当客人一样招待!”   “要是真把你当客人,就不叫你来家里了,明天一定来!”   “好,我一定去!秦姨,地址在哪儿?”   “你一早来医院,你乐叔叔来开会,你坐他车来。”   “好!”   秦立云拍拍夏远的肩膀,笑呵呵地道:“去吧!”   夏远目送秦立云走出手术室,打开手机,有几条未接,可惜没有他期盼的来电。已经快一个月了,王诗玉居然音信全无!他有些失落地站起来,顺手接过护士收拾好的器械:   “给我吧,我顺路带到消毒室!”   夏远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拨通家里的电话:“妈,又有什么指示?”   “怎么样?乐叔叔一家照顾你吗?”   “照顾!明天还叫我去家里吃饭呢!”   “是吗?好事!夏远啊,妈妈听说你乐叔叔有个女儿,和你年纪相当,听说长的可漂亮了!儿子,你要是把她变成我儿媳妇儿,那你工作的事就万无一失了!”   夏远哭笑不得:“妈,您可真是一箭双雕啊!可您是不是高估您的儿子了?您不是说太好的条件,咱不高攀吗?”   “别和我嬉皮笑脸,我可没和你开玩笑!你最好把这事放在心上,过些日子,我和你大伯透透口风!”   “妈,别!哎,妈!”   电话挂了,夏远知道这不是玩笑了,他抬手轻轻搧了自己一个嘴巴,后悔不该把吃饭的事透漏出去。   第二天将近中午,夏远如期而至。站在这栋三层的别墅前,他感慨万千。夏远自认为自己的家也算是小康之家,但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别墅,心中充满了羡慕和向往,望着那别致的门厅居然有些紧张。秦立云已经迎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迟迟未进来的夏远笑道:   “快进来啊!老乐,你怎么不招呼夏远进来!”   “也不是外人,哪那么多客气!他站够了,自然就进来。”   “这叫什么话,别管是谁,第一次来你也得招呼一下啊,这是礼貌!夏远,快进来,你乐叔叔就是这么个人,做什么事都是直线!”   “嘿,前几天你不是还夸我学会走曲线了吗?”   “那是因为我在外面给你画了个圈,憋的!”   夏远一边换鞋一边笑道:“秦姨,那您和叔叔可太厉害了,这就是太极啊!”   乐建国回头看了一眼夏远:“这孩子说话挺有意思!”   “怎么,老白见你没念叨吗?他可是见我一次夸一次,说夏远这孩子不错!”   “你爱听恭维话,他当然投其所好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秦立云对夏远道:“听见你乐叔叔的话了吧,这话谁听了心里不多想!我要不是亲眼看见你的表现,还真以为那就是恭维话!”   乐建国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一下夏远:“什么表现?他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学生,难道可以独当一面了!”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不是抬杠吗!当着夏远的面你就不能照顾一下孩子的面子,你以为这是自己的儿子呀,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怎么,我和他大伯就是亲兄弟,他的侄子不就是我的侄子吗?我教育两句不是应该的吗?是不是?夏远!你愿意听吗?”   “您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像是到了自己的家!”   秦立云哈哈大笑:“听听,你瞧瞧这孩子的嘴,会不会说话!你可不知道,他把我手下的小护士们哄得,一天不见他就跑来问我!”   乐建国到了一杯茶放到夏远面前,似笑非笑地道:“夏远啊,白主任可是个严谨的人,要是让他觉得你在这沾花惹草,那就得不偿失了!你要明白你来这儿是干什么,不要本末倒置!”   夏远连忙收起笑容,认真地道:“您放心,我一定注意。”   秦立云接过保姆端来的水果,放在夏远面前:“看你,想哪去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夏远可不像娇生惯养的独生子,不骄不躁,进退有度!”   夏远连连摆手,端起茶轻抿一口,抬起头细细打量房间的摆设,只见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块巨扁,上面行云流水般地写着“淡泊明志 宁静致远”八个大字,底下用小楷落款“乐建国二000年除夕”,不禁赞道:“叔叔的字,可以与名家一争高下了!这是王羲之的草书?”   乐建国颇为意外地看着夏远:“你认得王羲之的字?小小年纪,眼力不错!”   “我就是写着玩儿,叔叔要是有时间,我倒真想和您学两手!”   “好啊,但我可不敢说教你,我也是写着玩。”   夏远赔笑几声,目光向楼上看去,突然,一个俏丽的身影闯入眼帘。他愣了一下,主动站起身来,注视着这个身影款款地走下来。秦立云亲切地招手:“珂儿,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老远,夏远就闻到一阵香气,女孩穿着一件紫色长裙,头发高高挽起,显出一对价值不菲的耳环,随着步子摇曳生辉!她笑盈盈地挨着秦立云坐下,对夏远莞尔一笑,却掩不住眼中的戾气。这一刚一柔的表情违和在一起,落在夏远的眼中是那么的别扭,可他不能失了分寸,看着秦立云亲昵地拉过女孩的手,暗自揣测:难道这就是乐叔叔的女儿吗?   夏远的这些想法不过是转念之间,在女孩落座之后他立刻开口:“秦姨,这么有气质的美女,就是您的千金吧?”   秦立云果然眉开眼笑:“我家那位要是有她一半的安分,我和你叔叔得少操多少心!这是我的侄女,秦珂!她也是我们这行的,护士!今年也是刚参加实习。”   “在我们医院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是,她在老家实习,这两天过来玩!岛城人!”   夏远听到“岛城”两个字,眼睛一亮,失声问道:“岛城人?”   “对呀!”秦立云看到夏远惊讶的表情,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好地方!我有个同学就是岛城的,总说那里的风光,我一直想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秦珂终于找到话题:“好啊,欢迎你来!既然你是我姑妈的客人,也就是我的客人,我一定像我姑妈一样招待你!”   秦立云刚要开口,门铃恰巧响起,她站起来前去开门,然后一声惊呼:“你个死丫头,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让你爸爸去接你!”   夏远立刻起身,这是真正的千金!然而进来的人让他彻底呆住了!   秦立云一边接过行李一边充满爱意地看着女儿,进来的女孩扫了一眼客厅道:   “你不是说,今年爸爸的生日不请别人了吗?”   “哪个是别人?你表姐你不认识啊!”   “这身衣服穿的也太成熟了吧?我还以为她结婚了呢!怎么,那是她男朋友吗?”   “别乱猜,那是你爸爸战友的侄子,夏远!快来认识一下!”   “谁?”女孩惊讶地抬起头,快步走进来见到夏远哈哈大笑:“天哪?怎么是你?”   夏远同样激动:“我也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也太巧了,咱们居然陌生地生活了两年!”   秦立云左右看了看,也忍不住笑道:“你们认识啊?”   “妈,您这么英明,就没想到我们是校友吗?”   “对呀,我居然没意识到!老乐,你想到了吗?”   “学校那么多人,是校友就能认识吗?我想这个干什么!”   乐忻撇撇嘴:“您当然不会想,因为想到这个学校,您就觉得脸上无光!”   “没错,在那么个不入流的学校上学,又去那么个不入流的地方实习,你的人生注定永远不在主流上!”乐建国毫不留情地道。   “爸,您说我没关系,我校友还听着呢!再说,我为什么要随波逐流呢?”   乐建国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乐忻不服气的神情,瞪起眼睛道:“你知道什么叫‘随波逐流’吗?你现在才叫随波逐流!而且,很快就要淹没在默默无闻的路上!你还敢比夏远,人家一门心思、想尽办法来这里,这叫什么?这叫力争上流;你呢?铺好了路让你走,你却一门心思往下流走!”   当着大家的面,乐建国的话让乐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使劲把包摔倒沙发上,毫不退让:   “我就不明白了,我要靠自己怎么就是‘下流’!照您这么说,那么多白手起家的人都是‘下流’吗?”   “乐忻,你给我闭嘴!”秦立云严厉地道,“怎么说话呢,你还有点女孩儿的样子吗?上楼去!”   乐忻气呼呼地望了乐建国一眼,转身跑到楼上。事情太突然,一波接着一波,一向敏捷的夏远也有点应接不暇。客厅的气氛有些尴尬,保姆这时小心翼翼地走到秦立云身边:   “秦姐,饭好了!”   秦立云点点头,笑着打破僵局:“老乐,忻忻是气人,可你看在她大老远跑回来给你过生日的份上,也不该动气!况且,夏远头一次来,你这样弄得孩子怎么待啊!”   乐建国胀得通红的脸慢慢恢复过来,起身拍拍夏远的肩膀无奈地笑道:“别见怪,今天你来,叔叔很高兴。我是真不把你当外人,想当年,在部队上,我和你大伯,裤衩都轮着穿!那时候,谁能想到今天的日子!你们这代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您的这句话是我妈的口头禅,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心。你们是吃过苦的,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以不愿意让我们在经历那种滋味!可是叔叔,生活就像一道道菜,酸甜苦辣摆在面前,是不是都想尝尝,这也是人之常情!”   “小伙子啊,人生苦短,就怕一道菜还没有尝完就已经是垂暮之年,做父母的没法儿看着自己的儿女那样过日子!”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夏远一下想到了王诗玉,想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在苦水中一点点退去光华,他的心一下空了。   乐建国无法知晓夏远心中所想,把这种沉默当成对自己观点的默许,不由微笑着向餐厅走去。而一旁的秦立云望着夏远的眼中多了一种深意,刚刚夏远那一段话让秦立云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些深度,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虽然夏远太会察言观色,但秦立云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相反她一直认为这是在当下社会生存下去的必备技能。她喜欢聪明又圆滑的人,只要这种性格建立在正直的本性之上,而这一点似乎正慢慢地在夏远的身上体现出来。于是,秦立云满意地也拍了拍夏远的肩头,赞道:“你真不错!秦珂,去楼上叫你妹妹下来吃饭!”    ☆、初现桃花劫   绿荫之下,清风徐来。午后,夏远陪着两位美女漫步在林间小径。秦珂在左,乐忻在右,秦珂撑着一把伞,借此向夏远靠拢。夏远在秦珂有意无意的行为中感到一丝异样,转身绕到乐忻的旁边,笑道:“我真是没有风度,哪能让美女晒在太阳底下!”   “行了吧,虽然现在是烈日如炎,可我没见过在树荫下还要打伞的!”乐忻看着秦珂扮起淑女的模样忍不住嘲笑道。   “有风,吹得我不太舒服!” 秦珂暗暗地瞪了乐忻一眼。   乐忻闻言差点笑出声来:“表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我记得不错的话,去年我们蹦极的时候,你不是还虎虎生风吗!”   秦珂被乐忻的抢白弄得红了脸,讪讪地收起伞。夏远觉得乐忻说的太直白了,连忙岔开话题:“秦珂,你的实习医院怎么样?”   “能怎么样,小地方的医院,和这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听听这口气,和我爸一模一样!俗话说得好,‘狗不嫌家贫’,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家乡吧!表姐,你才来几天,这么快就被我爸洗脑了?”   “乐忻!”秦珂终于忍不住了,扬起柳眉,“我可不是你的出气筒,你不要把撒不出去的气撒到我的头上!”   “就是,乐忻你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没大没小!”秦立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几个人的身后,伸手拉过秦珂,“别理她,她今天疯了!走,和姑妈逛街去,姑妈给你买漂亮衣服,凭什么在这儿受她的气!”   秦珂心里极不情愿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深深地看了夏远一眼,随着秦立云离开。乐忻望着秦珂的背影笑道:“夏远,你走桃花运了!我表姐似乎对你一见钟情啊!”   “应该叫桃花劫吧,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谁!”   “对了,诗玉怎么样?我现在是联系不上她。”   夏远轻叹一声:“我和你一样,她可没有特别对待我!”   “说实话,我有些搞不懂诗玉,我总觉得她活得很矛盾,就像你们的事,我怎么觉得她欲迎还拒呢?夏远,是不是你不够真心啊?”   “我没有一分是假的!”   “可我在你的行为中,怎么看不出你的真心有这么多?”   “你不了解诗玉,她太骄傲了!如果我不顾一切地追求她,恐怕她真的会落荒而逃!”   “我有点不明白,除了不喜欢,还有什么理由让人拒绝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呢!因为虚荣吗?她在观望会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选择?不应该啊,诗玉不像是这样的人!”   “恰恰相反,如果我们条件相当,那也许就是水到渠成了!”   “哦?”乐忻惊奇地看着夏远,随即会心一笑,“不过,这似乎正符合诗玉的性格!夏远,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联系上诗玉,我倒想起一个人!”   “你是说你表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诗玉应该在岛城第一医院,我表姐恰巧也在哪里!”   夏远别有深意地笑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另外,我想联系她也并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乐忻好奇地看着神秘的夏远,可聪明的她适可而止,不再打探,而是由衷地道:“我好想知道你们的结局!”   “一定会有那一天!”   与乐忻的意外相逢让夏远逗留了整整一下午,他正打算赶回住所,恰巧遇到回来的秦立云,经不住她的热情挽留,只好又留下来吃了晚饭。坐在餐桌上,他打量了秦珂几眼,发现她已经焕然一新了,而且还特意做了头发,果然活泼了许多。而秦珂也向他投来目光,相遇之后,其中的意味让夏远咽下原本打算赞美她的话,报以礼貌的微笑。夏远从来没有觉得吃一顿饭会这么累人,乐建国的不苟言笑,秦立云的九曲心肠,秦珂的别有用心,让夏远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偏偏这时,乐忻仿佛变了一个人,对一切话题充耳不闻,一心一意享受美食,直到秦立云提到一个敏感的话题,她才抬起目光。   “夏远,有女朋友吗?”秦立云微笑着道。   夏远停顿了一下,刚要开口,一旁的乐忻突然认真地道:“妈,你把夏远带到家里来就是为了盘问吗?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   “你呢?你能不能尊重一下长辈!”秦立云收起微笑,严肃地道,“你这么说话就没考虑一下你妈的面子吗?”   气氛陡变,乐建国适时地打断了这场渐渐尴尬的谈话,招呼夏远去欣赏他的文房四宝。夏远如释重担,可他没有忘记给秦立云一个台阶下:“秦姨,这个问题,乐忻可以说一清二楚,您可以盘问盘问她!”   乐忻望着夏远笑道:“你要是这么大方,那我可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秦立云:“我可没打算听细节,不过我知道答案了!你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什么时候带来让我瞧瞧!”   夏远笑着答应下来,刚要转身去找乐建国,不料一旁的秦珂突然道:“真想现在就见见,什么样的人物能把乐忻比下去!我还以为她就是你们的校花呢!”   “乐忻就是校花啊!”夏远连忙道,“可我不是校草,衬托不了她这朵花啊!”   秦立云哈哈大笑,指着乐忻道:“她这朵花将来指不定插在什么上呢!没准就是一坨牛粪!”   “牛粪怎么了?我觉得鲜花插在牛粪上那才叫适得其所,牛粪多有营养啊!”   乐忻的话引来更大的笑声,连一旁的保姆都忍俊不禁,夏远在欢快的气氛中连忙退场。   回到住所,他一头栽在床上,尽情放松绷了一下午的神经。他回想着下午的情景,忽然记起王诗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面对比自己优越的人时,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而当自己处于优势的时候自然地感觉高人一等”,说得真是透彻,他深深地体会了这种滋味。尽管秦立云极尽热情,可她越是周到越体现出一个处于优势地位的自信和满足。   想到这里,夏远的思念更浓,失落也更浓。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在变黑之后一次一次地打开。突然,手机意外地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夏远看着来电显示的地址,一阵狂喜!   “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夏远含笑问道。   “你好,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了,我能和夏远讲几句话吗?”   “如果是几句话,就不要打搅夏先生了,我可以转达!”   “好啊,那请你告诉他,有位王小姐来过电话!谢谢,再见!”   电话真的挂断了,夏远立刻拨了过去,很快接通,他气恨恨地道:“王诗玉,你真行!你还真挂啊!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现在不是想起来了吗?”   夏远有一肚子话想质问王诗玉,可这份意外勾起他无限的柔情,使他低声倾诉:“诗玉,我好想你!”   王诗玉的心被夏远的柔情瞬间融化,她轻轻靠在阳台的墙上,望着满天的星辰,悠悠地道: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有人觉得相思很苦,我却很享受。夏远,你不觉得相思比相见更能体会爱情的滋味吗?”   这是王诗玉说过的最直白的话了,夏远的心为之一荡,握着电话久久才道:“我爱你!”   王诗玉微笑着,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飘飘摇摇,轰然落下。   转眼,就到了转科的时间,这是在肿瘤科的最后一天。这天,王诗玉的心情很好,她甚至还和难以亲近的都市小姐秦珂简单地聊了几句。话题是秦珂提起的,从病房回来之后,这位一直高高在上的小姐居然笑容可掬地走过来:   “诗玉,你是不是在仓海上的学?”   王诗玉被秦珂突然的热情弄得一愣,虽然她并不清楚秦珂这么做的意图,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是的。”   “哦,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乐忻的女生,她很漂亮!”   王诗玉又是一愣,而且露出惊讶的表情:“认识,我们是室友!”   秦珂喜出望外,伸手拉住王诗玉:“真的呀!太巧了,乐忻是我表妹!”   “啊—!”   “想不到吧!世界可真小!诗玉,抱歉,这段时间我对你的态度有点,呵,你别往心里去!”   王诗玉有些发蒙,她并不认为因为乐忻的缘故就让秦珂对自己另眼相待。她一边揣摩秦珂的心思一边笑道:“没有!秦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你问吧,我要是知道,绝不隐瞒!”   “呵,你真是个爽快人!好,我是有个问题,嗯,你认识一个叫夏远的人吗?”   王诗玉闻言脸色一变,紧紧盯着秦珂,直到发现秦珂异样的目光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她暗自平复激动的内心,故作轻松地道:“认识,怎么了?”   “那太好了!这么说你也一定知道夏远有女朋友啦?他女朋友漂亮吗?是护士还是医生?他们,很好吗?”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翻起更大的波澜,王诗玉默默地握紧双拳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到此时,王诗玉有些明白了秦珂的意图,一个女孩儿打探一个异性的感情问题,还能说明什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心生爱慕!王诗玉的思绪有些乱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闯进脑中。秦珂怎么会知道夏远?她怎么会知道夏远有女朋友?听她的口气,她大概已经见过夏远了,她怎么会见到夏远?夏远知不知道自己和秦珂在一起实习?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不说?   最后的问题让王诗玉心中一痛,但她没有沉默太久,秦珂还在等待回答。于是,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很自然,王诗玉一边干活一边道:“怎么?这个问题乐忻没有告诉你吗?”   “她可神秘了!哼,夏远的女朋友就这么非同一般,连提都不能提吗?”   “不能提的另一个原因,也许是不值一提!”   秦珂还要开口,外面突然一阵骚动,只见护士长挂断电话,跟着科室主任匆匆向电梯口跑去。王诗玉正不知如何结束这种谈话,借此机会快步走出治疗室。只见,浩浩荡荡一群人围着一辆平车向VIP病房走去,赶去的护士长和主任根本没有触到平车的边缘,只跟在人群的后面。   随后跟来的秦珂附在王诗玉的耳边悄悄地道:“这一定是位大人物,连娄院长和护理部陶主任都亲自来了!”   王诗玉回头看了秦珂一眼:“你认识院长?”   秦珂冷笑一声:“你不认识啊?照片就在大厅的墙上挂着,你不是天天见吗?”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对我来说,就是天天见到真人,也是遥不可及的!”   “说的也是,这样的认识怎么能算认识呢!不过,我对他的认识不止局限在墙上!”秦珂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说话之间,护士长已经从病房里退了出来,王诗玉赶忙回到治疗室。不一会儿,就被叫了出来。护士长对刘姐交代了几句,注视她赶去病房,又等了几分钟,不见她出来才收回目光对王诗玉几个实习生道:“今天晚上,你们留下一个,只有一个任务,监护1床。我先透漏一下,这位是市局的父亲,所以在他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你们,谁愿意留下?”   王诗玉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出声,她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一旁的秦珂悄悄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回头向秦珂望去。   护士长看到王诗玉的动作,眉头微蹙:“哼,怎么,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吗?”   秦珂赔笑道:“护士长,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安排我们去是不是显得不重视啊!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处理不了啊?”   “想的挺周到嘛,我看,就你吧!”   “不好意思,护士长,晚上我有事!”   “可真是巧啊!”护士长意味深长地道,“谁晚上还有事?”   护士长的神情落在王诗玉的眼中,就好像是因为她们就要离开肿瘤科而不把她这个护士长放在眼里了 。于是,她在护士长的话音刚落,连忙开口:“要不,我留下吧。不过,秦珂担心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我怕我误了事!”   “你们都想到了,难道我会想不到吗?你只做好一件事,盯着监护仪,15分钟记录一次,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通知医生和值班护士。这,能做到吗?”   王诗玉松了一口气,信息十足地道:“能!”   护士长面无表情地又回到VIP病房。秦珂在护士长走了进去,才拉着王诗玉走到无人的角落:“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啊?”   王诗玉啼笑皆非地道:“什么好机会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可提醒你,不是什么人都能献殷勤的,小心弄巧成拙!”   秦珂的这句话让王诗玉想起她曾讽刺自己亲近张美杰就是为了图取什么,此刻她的提醒虽然没有了讽刺的意思,但一样让她极不舒服。王诗玉咬了一下嘴唇,认真地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想借此机会巴结领导?秦珂,如果我真是这么想的,我会觉得自己特别蠢!难道,领导就因为我在他父亲的床边站了一晚,就会对我千恩万谢吗?我们考虑问题的角度真的是截然不同,我之所以主动留下来,只是不想让护士长认为我们是因为明天就转科了而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没必要这么讨好她,这么长时间,你没看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无能为力;可我的一举一动都决定着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哼,你要这么说,那就是我多管闲事了,可我是一片好意!”   “我明白,所以我要谢谢你!只是,秦珂,不是所有人的主动示好都是为了图取什么,有时候那样做仅仅是因为感谢!”   秦珂的脸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她确实是为了打探夏远的情况才刻意接近王诗玉,所以,王诗玉这番无心的话落在秦珂的耳中,就像洞察了她的心事而故意讽刺她。想到这里,秦珂收起刚刚的热情,高傲地道:   “王诗玉,别说你这么积极主动的表现,只是为了实习,我不相信你没有想过能够留下来!这,又该怎么说呢?”   “我不会否认我没有这种想法,可积极主动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只是想通过辛苦努力而获取;并非是投机取巧的把戏!”   “我可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努力做事也好,取悦于人也好,不是都有目的性吗!”   “人的任何行为都有其目的性,没有目的性的行为是不属于正常人的。好了,秦珂,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干活去吧。”   秦珂冷笑一声,率先回到护士站,她的态度又回到从前。王诗玉并没有把秦珂的忽冷忽热放在心上,平心而论,她更习惯秦珂的冷漠。    ☆、交锋   王诗玉找到马文心,把夜班的事告诉了她,顺口也把秦珂的话道了出来。   马文心颇为担心地道:“我倒觉得秦珂的话也有道理,在这些人面前,万一出了差错,哪怕就是一点儿,都不是你我想担当就担当得了的!你,真不该出头!”   “唉,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算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下来了,就别胡思乱想了!不过,我听主任说,这位人物情况还不错,所以,诗玉,我看你还是见机行事,这么频繁的去打搅,说不定惹得人家不高兴!咱们不图功劳不图苦劳,只求相安无事!”   “你放心,我会万分小心的,快下班了,你去找冯梅,和她一起回去!”   “不用管我,你小心点!”   下班之后,王诗玉匆匆在食堂吃了点饭就赶回科室,让她感到满足的是,在肿瘤科的最后一晚能和张美杰一起度过。路过VIP的门前,王诗玉停了下来,悄悄向里面看去,屋内还聚集着许多人,但不见身穿白色大衣的人,尤其没有护士长的身影,这让她松了口气。   “诗玉!”张美杰站在更衣室的门前,远远地对王诗玉招手。王诗玉开心一笑,小跑过去。   “张姨,什么事?”   “好事,我给你留了好吃的,红烧肉!”   “谢谢张姨,我吃过了!”   “再吃点!我一听说是你陪我,特意给你留的!你看你,太瘦,在外面永远比不上在家里!”   王诗玉一阵感动,憨憨地笑道:“好,我一会儿就吃,现在,我先去看看重要人物!”   转身,王诗玉就走到护士站拿起记录单向病房走去。她轻轻地推开门,小心地穿过人群,不去看这些人的模样,目不斜视地直奔监护仪,记下上面显示的数值,又检查了一下衔接的地方,确定完好就快步退了出来。王诗玉正要打开门,不料门突然被推开,随即闯进一个人来,她躲闪不及,被撞个正着,病例夹失手滑落。响亮的声音吸引了刚刚这些无视自己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她的身上。王诗玉想起护士长的叮嘱,连忙道歉,快速蹲下拾起散落的各种单据。与此同时,一只脚出现在她的手边,踩在单据上,并正要迈过去,只是这只脚还没有落地,就传来一声训斥:“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毛躁的毛病!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捡起来!”   这只脚立刻停在王诗玉的面前,随后伸过来许多手,瞬间就把散落的单据全部拾起,纷纷塞到王诗玉的手中,然后就响起一个不以为然的嬉笑声:   “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能不能别把我当孩子一样教训,好歹给我留点男人的尊严!”   “哼,你还知道自己是男人啊!今天不是执勤吗?又跑来干什么!”   “我爷爷都到这儿了,我还能上班吗?您常说‘百善孝为先’,这正是我尽孝的时候。爸,您说对不对?”   又是一声冷哼,此时屋里居然鸦雀无声,随后冷哼的人才道:“既然来了,晚上就在这儿陪你爷爷!”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时,旁边一位也像是有些地位的人,满脸堆笑地道:“潘局,小潘现在很不错了,您不要总是这么苛刻!”   “我就是这样,他给我闯的祸事还少吗?要是像你有个姑娘,就省心多了!”   “得了吧,姑娘更难管,打不得骂不得,将来还不是自己的,指不定在谁面前卖乖!”   一句话说的满屋笑意融融,王诗玉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张美杰正好赶到门口,看着她手中凌乱的单据,关切地道:“怎么回事?”   “没事,病例夹掉在地上了。”   “他们没说什么吧?”   “没有,张姨,您认识这位领导吗?”   张美杰一边向护士站走去一边道:“市卫生局的潘局长,你别紧张,别管多大的领导,到了这儿都得听咱们的!平时怎么干,现在还怎么干,咱们一不求升官,二不求发财,有什么好紧张的!”   王诗玉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我不是笑您,是您的话说的好贴心!”   张美杰看着王诗玉眼中纯净的光彩,忍不住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诗玉,我是没有儿子,我要是有儿子,一定娶你当媳妇儿!”   王诗玉立刻飞起两朵红霞,转身走进治疗室,身后响起张美杰爽朗的笑声。   时针一圈一圈地转,转眼就将近午夜。所有病房都熄了灯,王诗玉独自一人坐在护士站,专心地翻着一本杂志。忽然,她隐隐感觉到有微弱的呼吸声从前方传来,脑中立刻浮现不久前她亲眼目睹的死去的患者空洞的目光,不由后背一阵发麻,惊出了一身冷汗。王诗玉猛然抬头,几乎和一张脸撞上,她险些大叫出声,撺起来倒退几步才稳住自己,而这张脸已经笑得五官都挤到一起,半响才道:“喂,我有这么吓人吗?”   王诗玉已经认出来人正是潘局长的儿子,便微微一笑:“你有事吗?”   “就是因为没事才来找你呀!”   “没事你可以睡觉,已经很晚了!”   “睡不着!哎,我刚才真那么吓人吗?我觉得我的面相挺和善的呀!”   王诗玉本不想与他多言,可这个人居然很有耐性地等待回答,便道:“如果换做是你,半夜三更的,悄无声息的,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冒着邪气的脸近在咫尺,你会不会吓一跳?”   “这词儿用的,怎么像午夜凶铃的画面啊!再说了,我的脸哪里有邪气,明明是帅气嘛!”   “就是潘安那张脸,这一刻也瞧不出美来!”   “猜对一半,我叫潘洪,不是潘安!洪福齐天的‘洪’!你呢?”   “我的名字就不值一提了!”王诗玉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又到了巡视的时间,便向病房走去。潘洪尾随着她,又来到护士站,并且大摇大摆地拉过一张椅子在王诗玉身边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故作镇定地翻着手中的书,直到发现她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抖动才得意地开口:   “看不进去就别勉强了,夜深人静的咱们正好来一次促膝长谈!”   被人看穿,王诗玉也装不下去了,索性合上书,转过头正式打量这个唐突的人。尽管现在光线不足,王诗玉还是分辨出这是一张让人一见怦然心动的脸,她搜肠刮肚才找到几句话来形容:剑眉如墨,藏有千钧力量;细眼如星,隐现点点寒光;鼻若悬胆,唇似朱丹,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却又举止慵散,逍遥若高山独立。一身黑色着装尽显男人的阳刚之美,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有气势的俊美让夏远那种活力四射的容颜也黯然失色。   潘洪看着王诗玉盯着自己久久不语,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得意地道:   “怎么?被我帅晕了!”   王诗玉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这种轻浮的举动立刻引起她的反感,谨慎地向后退去。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呀?这个地方我可没胃口!”   王诗玉的反感更深,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这并不是因为惧怕潘洪的地位,而是不想与这样的人有任何交流。她又看了一眼时间,拿起记录单,一本正经地道:“你还是快去休息吧,你爷爷我会照看,你尽可放心!”   “你真没有情趣!”   已经走出护士站的王诗玉听到这句话又返回来,看着潘洪冷笑一声,忍不住道:“这里不是调情的地方,也没有会调情的人!恕我多嘴,你这个时候还想着情趣有点不合适吧,‘百善孝为先’不是挂在嘴边传下来的!”   潘洪也站了起来,仍然一脸笑意,口气却生硬起来:“你还真不识抬举!”   “那要看是什么人的抬举,你这样的抬举我怕摔着!”说完,王诗玉扭头快步离开。   慢慢升腾的曙光,终于把走廊里的灯光比了下去,也划破了夜的宁静。王诗玉又一次从病房里出来,疲倦开始爬进每条神经使她想打起精神却克服不了生理的反应。正在写交班记录的张美杰抬起头看着她发飘的脚步,不忍心地道:“诗玉,你先回去吧!”   “没事,张姨,我还行。”   “晚上叫你歇一会儿,你偏不听!收拾收拾快回去,护士长那里我替你说。”   “张姨,我真的走不了,您忘了,我今天转科啊!”   张美杰恍然大悟:“对呀!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这怎么行,你都上了一天一夜了!我看这样,你转到哪科?我和那里的护士长说一声,让你休息两天。”   “内一!”   “内一呀!”张美杰喜形于色,“这太好办了,内一护士长王红云是我的同学,我们关系好着呢,你现在就回去吧,回头我打个电话给她!”   王诗玉也很高兴,她坚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禁对接下来的实习充满期待。王诗玉兴奋地走到张美杰跟前:“这太好了!不过,张姨,我还是和您一起走吧,第一天最好还是见面打个招呼!您觉得呢?”   “也行,那你先去更衣室等我一下!”   王诗玉看了一下时间,将近七点,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回想这一个月,开始那种战战兢兢的经历,那种激情澎湃的热情都沉淀下来,化成一种自信,这种自信让王诗玉无限感慨!一个小时候后,王诗玉挽着张美杰,走出肿瘤科,没有话别,哪怕是几句寒暄都没有,没有人注意她的离开,就像她来时一样。王诗玉有些失落,路过VIP的时候,忍不住向里面张望,护士长还在里面,她想和她打个招呼,可从上班开始护士长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她似乎忘记了这个怕她尴尬,主动留下的人!王诗玉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她并不是希望有人记住自己,她只想表示自己的谢意,可轻如鸿毛的她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王诗玉第一次清晰地品尝了‘世态炎凉’,她默默地跟着张美杰顺着楼梯来到楼上的内一。在护士站迎头遇见秦珂,王诗玉微微一笑,便被张美杰拉走,径直来到王红云面前,说明来意,顺便夸奖了王诗玉一番。王红云微笑着朝王诗玉点点头,温和地笑道:“我也姓王,咱们是一家啊!”   王诗玉受宠若惊,赶忙道:“您好,护士长,以后请多多指教!”   “好,那你就先回去休息两天,咱们科的工作比较繁琐,等你回来在慢慢熟悉!”   张美杰在王红云交待完之后对王诗玉道:“诗玉,你先回去,我和王护士长还有点事。”   王诗玉心领神会,向王红云摆摆手就自觉离开。她找到宛伟打探了一下带教老师,打过招呼之后才放心地离开住院部。虽然仅仅是几分钟,但内一的气氛与肿瘤科截然不同,多了一些温暖的气息。这个不错的开头扫去心头的失落,王诗玉觉得身轻如燕,疲倦消散许多。刚走出住院部的王诗玉,又一次与秦珂相遇,她同样微微一笑,并不停留,不料秦珂却叫住她:   “诗玉,心情不错啊!也是,你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有专人引荐!”   王诗玉停下来,微微抬起头注视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秦珂,不卑不亢地道:“秦珂,如果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你可以直说,我绝对洗耳恭听!”   “这话从何说起,我为什么对你有看法?”   “好,既然如此,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哈,你可真有意思!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再说,我怎么说话那是我的权利!”   “希望你是心口如一!秦珂,我虽然是从山里出来的,没有你见过的市面大,但我不傻,我分得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王诗玉说完,一口气走出医院。 ☆、卫生间的秘密   走出医院,王诗玉含着泪水仰起头迎着刺眼的阳光,她非常明白秦珂的态度追根求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贫穷,让她失去被尊重的权利!她不害怕贫穷,甚至理解像秦珂这样的态度,毕竟人的境界有高低之分;她本来应该一笑而过,可结果还是容忍不了因为贫穷而受到的轻视和嘲弄!   王诗玉漫无目的地游荡,回想过去每当此时她都会向丛林一吐为快,可现在还有谁能够理解她的满腔情愫?夏远吗?不,就算他能理解,自己也说不出口!   王诗玉停在电话亭前,犹豫了很久,最终鼓起勇气拨通丛林的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想挂断,但丛林温润的声音让她一动不动地握着电话,无法开口。   丛林一连问了几声,不见回应,便试探地问道:“你,是诗玉吗”   王诗玉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才笑道:“是我!”   电话里明显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传来丛林温暖的话语:“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呵,你好吗?”   “整日看千山暮雪,心静如水。你呢?”   “我的心情就像那首《青玉案》,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啊,”丛林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语气一变,“诗玉,这个地方我真的来对了,这里的淳朴,这里的自然,这里所有原始、古老、陈旧的一切,都给我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如果现在你能来这里,看着巍峨的雪山,婉转的古道,走一走古老的村落,听一听不懂的语言,用心去欣赏那被风沙吹出的皱纹里埋藏的笑容,所有的烦愁都会消散!”   “真是一个世外桃源!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们的灵魂深处,都渴望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所以才容易多愁善感,才在意蜚短流长!可是,怎么办呢?我们最终还是要落入凡尘琐事之中。”   丛林暖暖的笑声响起:“诗玉,我想告诉你的是一种安宁,而不是看破红尘!这个世上哪里真的有世外桃源,真正的世外桃源在你的心里,在你的心里给自己留一片净土,把你珍惜的一切放在这里,那就是你的世外桃源!诗玉,还记得你在信里曾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吗?你说过我还没有了悟人生,你说的很对,如果一个人真的把人生看透,那世间的一切都不在话下,怎么还会去计较蜚短流长!有句话说的很对,大隐隐于市,那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不是看破红尘而是看透红尘。我希望将来的我们就是这样,做一个看透红尘的红尘中人!”   王诗玉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仿佛又找到曾经与丛林相处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像过去一样称呼丛林:“大哥,我到底是个女子,没有你那海一样的胸怀!”   “诗玉,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动人吗?不是你的坚强,也不是你的泪水,而是你胸有成竹、谈笑人生的时候!那种气势,让人觉得即便你一无所有,整个世界也不在话下!每一次想到你那种神情,我就浑身是劲儿,我想一个女孩尚且如此,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甘拜下风!”   丛林不由自主的真情流露让王诗玉湿了眼眶,想到他的一片真情,刚刚找回的感觉又变了味道,于是,她不自然地道:“在你面前,我是不是经常信口开河、大话连篇!”   “我从来不认为你说的是大话,那是理想!我也有这样的理想,而且我们也绝不是说说而已。尽管在实现理想的路上,我们无法预知会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但我们不害怕,因为我们正在走过荆棘!”   “啊,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和我说出这样的话!大哥,能遇见你,我三生有幸!”   丛林开怀一笑:“‘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们算是做到了吧!这是最美的相遇!保重,小妹!”   王诗玉放下电话,在老板异样的目光中走出电话亭。她理解这样的目光,这个社会还有多少人能理解这样的谈话?王诗玉微微一笑,身轻如燕,转眼就回到住所。   王诗玉打开门,就听见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想到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在家,便不假思索地推开卫生间的门。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地忘记了一切!   短短的几秒钟,恍如时间静止。回过神来的王诗玉猛地闭上眼睛,随手关上门。剧烈的心跳让她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转动思维,因为只要转动一下,眼前立刻就会浮现□□裸纠缠在一起的韩学和许可言!这是王诗玉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男欢女爱,她不是传统思想的推崇者,她是新时代的追随者,尽管她坚持洁身自爱,但不代表她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是热恋中的男女,她虽然尴尬但还不至于如此震惊,可她非常清楚韩学的女朋友是另有其人!就算他已经移情别恋,可两个人的速度也实在是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王诗玉没有停留,不顾疲倦的身体转身出了住所,一口气跑到楼下。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实在是没有第二个地方可去,她只能又转回医院找到马文心,拉着她奔出住院部,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才停下。   马文心一头雾水,看着王诗玉苍白的脸色急切地道:“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真的被吓着了!”王诗玉用手捂着胸口,缓了一口气才道,“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你绝对猜不到!”   “那你就别让我猜了!”   “我告诉你,我发现可言和韩学的关系真的不正常!”   马文心望着王诗玉夸张的神情,哭笑不得:“哎,就这事儿啊?这话你不是早就说过吗?”   “不是!”王诗玉实在难以启齿,可不说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她有口难言地看着马文心,最后还是红着脸伏在马文心耳边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操!”马文心惊得口不择言。   “注意你的用词!”王诗玉被马文心的反应逗笑,“这回你理解我了吧!”   “让我惊讶的倒不是他们的苟且之事,而是他们选择苟且之事的地方,还真是刺激啊!”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怎么面对他们,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以为屋里没有人,我是听见水声才进去的!哦,天哪!”   “哎哎哎,你紧张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他们,你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发现一个不该发现的秘密,怎么能心如止水!”   “你根本不必这样,事情的好坏取决于人心,你觉得是秘密,也许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对许可言没有好感,她的风流劲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   “文心,这么说话就太不厚道了!如果不是可言,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找到这么便宜的房子!”   “诗玉,难道干了一件好事就说明一个人的品性变了吗?我应该感谢她,但不代表就改变我对她的看法!”   王诗玉沉思片刻,释然一笑:“你说的也对!可是,现在我该去哪儿啊?我好困啊!”   “回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咱们也得学学装聋作哑!”   王诗玉没有立刻返回住所,她简单吃了点东西,游荡了一会儿就来到图书馆,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精神一振,很久没有痛快地看书了!王诗玉坐下来就忘记了时间,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日近黄昏。看着偌大的图书馆中零星地散落着几个人,王诗玉匆匆合上书,来到街上。九月的天明净高远,火一样的云霞映出的光彩像给城市披上了一件轻纱。王诗玉陶醉了,沿着马路慢慢地移动。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夜色慢慢爬上来,遮住了天边的云霞,她才加快脚步,回到住所。   马文心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一见她就怒气冲冲地道:“你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大姐,我拜托你下次干什么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万一你有什么事,我怎么交待啊!”   王诗玉神色安然,等到马文心质问完之后,轻轻笑道:“交待?你要和谁交待啊?”   马文心暗叫不妙,一着急说走了嘴,为了引开王诗玉的注意力绷着脸道:   “你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你干什么去了?”   “文心,我看转移话题的是你吧!我能干什么?就是出去走走。”   “走的挺远啊,都八点多了!外面有什么好景致,这么吸引你?”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难道还不是好景致吗?文心,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要和谁交待啊?不会是夏远吧?嘿,你还真替他监视我啊?”王诗玉笑道。   马文心终于绷不住了,笑出声来:“别说的这么难听,人家那是关心你!”   “不是,文心,夏远那是玩笑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不当真的是你!实话跟你说吧,夏远找过我,他可是特意交待让我照顾你!”   王诗玉恍然大悟:“噢!所以,上一次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我给夏远打电话?那是夏远的意思吧?你都多久向他汇报一次?”   “告诉你也无妨,我确实和夏远联系过,没办法,是我答应他的!再说,你回来就没有联系过夏远,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我都看不过去了!”   王诗玉索性坐了下来,伏在马文心的耳边:“你和我再说句实话,你们私自联系,都说了什么?”   马文心看着王诗玉质疑的眼神,不客气地推开她,认真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都是关心你,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好像我们算计你一样!”   说完不理会王诗玉,走了出去。   王诗玉抿嘴一笑,心里流淌着蜜一样的幸福,对着马文心的背影道:“喂,她们两个呢?”   “不知道可言把冯梅勾搭到哪儿去了!”   “你不要总是这个语气!”王诗玉向韩学的房间看去,暗示马文心注意言辞。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傻,现在屋里只有你和我!”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打开,韩学笑着走进来:“你们两个在图谋什么?”   王诗玉与马文心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果然是隔墙有耳!王诗玉一见韩学立刻想到上午的事,尴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马文心明白王诗玉的心情便立刻接过韩学的话:   “我们在猜可言把冯梅带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让她乐不思蜀,都这个时间了,还不回来!”   “光猜有什么意思,你们想不想亲眼看一看呢?”   王诗玉打量着韩学,见他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才觉得马文心上午的话实在是有道理,如果自己再尴尬下去倒显得小题大做了!想到这里,她甩掉脑中所有关于这件事的想法,上前几步笑道:“你知道她们去哪里了?”   “可言能去的地方,我太清楚了!怎么样?有兴趣吗?我敢保证,你们绝对没有见识过!”   王诗玉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马文心眼睛一亮,询问她:“你说呢?要不我们去看一看,反正待着也很无聊!”   王诗玉还没有考虑清楚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另外两个人出了门,韩学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片刻之后在一家酒吧门前停下。韩学的话一点没错,这是她们没有见识过的世界。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奋抗的节律,王诗玉和马文心双双停了下来,一起看着韩学。   “两位,什么意思?都到门口了,你们不打算进去吗?”说话之间,韩学就握住王诗玉的胳膊向里面走去。   王诗玉像碰到厌恶的东西一样摆脱韩学的手,不自然地笑道:“我们自己走!”   韩学望着王诗玉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这个微笑让王诗玉想起上午的事情,她立刻躲开韩学的目光,回头对马文心道:“文心,要不我们回去吧!”   “都到这儿了,就看一眼吧!如果不是我们能享受的世界,那我们立刻就走!”   王诗玉不忍心破坏好友的兴致,在韩学的带领下推开酒吧的门。幽暗、模糊的气氛让王诗玉立刻警觉起来,镜子一样的地面仿佛没有尽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尽情摇摆的男女,使屋内的空气变得燥热,可她翩翩在这种燥热中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流,碾过光滑的墙壁、剔透的水晶灯,漫过流动的霓虹、精致的酒杯,从四面八方聚拢,刺激着每一个毛孔,让她忍不住打个冷颤!   终于,韩学在纷乱的人群中找到许可言和有了几分醉意的冯梅。王诗玉挨着冯梅坐下,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悄悄地道:“你喝酒了?”   “是啊!”冯梅很兴奋,举着酒杯道,“你要不要尝尝?红酒,很好喝!”   王诗玉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朝许可言望去,正好遇见她高深莫测的目光。   许可言在王诗玉看过来之后,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也能来!”   王诗玉听了这句话,说不出是什么意思,只好回以一笑。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拿着一瓶酒走了过来,看到她们一愣,随后笑道:“可言,来朋友了?怎么不说一声!”   “她们是不请自来,你叫我怎么说呢!”   一旁的韩学风趣地道:“杨哥的眼中果然只有美女,我坐的这么近,你居然看不见!”   “你的这张脸还有什么看头儿!介绍介绍新面孔吧!”   韩学手一伸:“王诗玉、马文心,都是可言的同学!”   来人挨着许可言坐下,向一个服务生招招手,交代了几句,转过身来打量着王诗玉:   “诗玉,好名字,如诗如玉,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个如诗如玉!”   话落在王诗玉耳中,说不出的别扭,她的嘴角动了一下,谦虚地道:“有的人是人如其名,有的人是名不副实,我是后者!”   许可言看着杨北的眼睛在王诗玉的身上不停地转,心中一阵冷笑。像他这样整日混在浓妆艳抹的女人堆中的人,看到这种清新脱俗的面孔,就像是吃惯了大鱼大肉之后遇见一盘爽口小菜!她虽然和王诗玉没什么交情,可也不太忍心见到她被占了便宜。于是,便道:   “王诗玉,这里可不是咬文嚼字的地方!认识一下吧,这是杨北,是这的老板!”   王诗玉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杨北,露出几分敬佩之意:“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老板还是杨总?”   许可言冷笑一声,嘲讽地道:“你干脆叫他皇上得了!还杨总!我可提醒你,没事儿就别乱套近乎!”   这时,服务生把杨北交代的东西端了过来,杨北站起来拿着酒瓶绕到王诗玉身边,缓缓倒出一杯酒,没有放在桌上,而是递到她的面前,等待她接过。   韩学看着这个场面,煽风点火地道:“诗玉,你可真有面子,让老板亲自给你倒酒!”   王诗玉没有接过杨北手中的酒杯,而是慌忙地站起来,挥动双手:“不好意思,我真的不会喝酒!”   杨北微笑着继续把酒杯送到王诗玉胸前,王诗玉后退一步,顺手推开酒杯,因为心中升起的反感力气大了些,杯中的酒溅了出来,正好洒在临桌的一位男士的身上。王诗玉一声惊呼,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被转过来的面孔惊住了。 ☆、酒吧的冲突   王诗玉实在是太意外了,不禁感叹世界真的很小,在这个地方居然能遇见这么个人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把酒洒在潘洪的身上,她绝对会装作不认识,在不多看他一眼。可是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你呀!对不起,要不你把衣服给我,我给你洗一下!”   在王诗玉走进酒吧的那一刻,潘洪就发现了她,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杨北不怀好意地端起酒杯,他才饶有兴致地开始关注这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将如何应付。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理,面对王诗玉的歉意,潘洪似笑非笑地道:“现在吗?你的意思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我脱衣服吗?哼,原来你不是不会调情,而是要看地方!这里,确实是调情的好地方!”   王诗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居然无言以对。其他人都是一脸迷茫,一直没有开口的马文心拉了拉王诗玉:“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认识?他是谁?”   杨北认识潘洪,并对这位人物的身份了如指掌,他只是奇怪王诗玉居然也认识潘洪,虽然并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收起了自己的别有用心,一本正经地道:   “原来你们认识,那就没什么说的了!潘警官,干脆,您也坐过来吧,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诗玉,你想喝什么?我这,只要是能喝的,都有!”   王诗玉没有想到潘洪的出现会让杨北瞬间改变态度,但无论怎样她都不想再待下去。于是,她非常客气地道:“谢谢,但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文心,我们走吧!”   潘洪冷笑一声:“你这是急于证明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没走出几步的王诗玉停下来,看着潘洪同样冷漠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证明给你看!”   “好啊,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非走不可呢!这里,都是你的朋友,你这样说走就走不是很没礼貌吗!”   冷眼旁观的许可言早就看出潘洪绝非一般,那种气势不是装腔作势,而是长期养尊处优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于是,她抿了一口酒,笑道:“你真的是警察?”   潘洪转头看了一眼这个艳丽的女孩儿,反问道:“怎么?不像吗?也是,这年头谁知道披着人皮的都是什么呀!”   此时,马文心的目光一直在杨北和潘洪之间徘徊,她没有想到王诗玉会受到这样的戏弄,不由有些后悔不该拉着她来这种地方!马文心有些气愤,拉着王诗玉道:“走,我们回去!”   王诗玉顺从地跟着马文心刚抬起脚,不料潘洪突然站起来正好挡住去路,而气势汹汹的马文心来不及收住脚步,撞翻了潘洪手中的酒杯,她本能地闪到一旁,一杯酒不偏不倚,全洒在紧随其后的王诗玉的胸前,然后酒杯落地,四分五裂。马文心充满歉意地望着王诗玉:“呀!对不起啊!”   “没事!”王诗玉一边用手扫去身上的残酒,一边摆手,“我们走!对不起,老板,把你的酒杯弄坏了!”   潘洪未等杨北开口,先笑道:“别急呀,我是有责任心的人,来来来,我给你擦干净!”   话音一落,潘洪居然真的伸过手来,这个轻浮的举动触到了王诗玉的底线,她气血上涌,头脑发热,眼中寒光一闪,抬起手一个巴掌落在潘洪的脸上,丢下一句“无耻之徒”,转身离开!   潘洪呆住了,其他人惊讶地望着王诗玉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杨北首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潘洪的肩膀:“你先别生气,泡妞,是因人而异,你不能千篇一律!像这样文绉绉的人,你也得来文的,投其所好才能得心应手!”   潘洪半眯着眼睛,轻蔑地道:“不劳赐教,你的这些绝招,还是留着自用吧!”   说完他掏出钱放在桌上,转身出了酒吧。韩学看着带着煞气而去的潘洪,想到王诗玉还没有走远,便也站起身来,对一脸傻气的冯梅道:“你还没有呆够吗?走啊!”   “我和可言一起回去,你先走吧!”   韩学上前一把拉起冯梅,不由分说把她拖出酒吧。   王诗玉大步而行,直到把酒吧远远地甩在后面,升腾的怒火才渐渐平熄,一旁的马文心见到她的脸色缓和下来,才道:“天哪儿!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我都吓着了!”   王诗玉刚要开口,一束刺眼的灯光照得她眼前一黑,紧接着一辆车贴着她停了下来,潘洪高大的身躯从车里迅速走下来,一把抓住王诗玉,把她抵在车上用手扼住她的脖子。王诗玉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弱女子,可在潘洪的手中丝毫撼动不了他半分。   马文心焦急地赶上前去,试图掰开潘洪的手,被他轻轻一挡就险些摔倒。王诗玉见反抗不成,就安静下来,瞪着眼睛毫无惧色:“你不是警察吗?那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什么法?你凭什么抓着我不放!”   “行,你真行!这个时候还牙尖嘴利!我为什么抓你?你这是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打我的一巴掌难道是假的?!这要是放在古代,殴打公差,那可是大逆不道!”   “真是狡辩!潘洪,你到底想怎样?!”   “道歉!而且跟我回去,当众道歉!”   “不可能!我凭什么道歉,是你无礼在先!”   潘洪看着毫不让步的王诗玉,手上微微用力,王诗玉顿时喘不过气来,但她仍奋力地道:   “就你这样,真是辱没了人民警察的称谓!”   “省点力气,激将法对我没有用!我可不会怜香惜玉,你要是不改变态度,那咱们就比一比,谁更能坚持!”   一直试图推开潘洪的马文心看到王诗玉的脸色都变了,气喘吁吁地道:“潘洪,你冷静点,快松手,你会掐死她的!”   潘洪看到王诗玉眼中泛起的泪光,慢慢淹没了倔强的神气,才猛然松手,看着她瘫倒在地。马文心赶忙上前扶起王诗玉,难以置信地望着潘洪。就在这时,韩学带着冯梅也赶到跟前,他观察了一会儿,见王诗玉并无大碍,才转身面对潘洪:“有点过分了!不就是一巴掌吗?你要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打她一巴掌不就行了吗?!”   潘洪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几口才慢悠悠地道:“我不打女人!”   “是,你直接要命!这显得高尚是吧!”气得浑身发抖的马文心都变了声调。   韩学一边帮着马文心扶起王诗玉,一边示意马文心不要多言,回手招呼冯梅准备离开。潘洪见状,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用力踩上去,斜视着韩学:“我让她走了吗?你不要多管闲事!”   潘洪趾高气昂的语气让韩学很不舒服,他松开王诗玉上前几步:“潘警官,那你到底想怎样?”   “道歉!我也让一步,在这跟我道个歉,她就可以走了!”   缓过神来的王诗玉听到潘洪的话,推开马文心,挺直腰背,径直走到潘洪面前凝望着他。突然,她猛地抬起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而后异常平静地道:“这样,可以了吗?”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王诗玉会这么做,傲慢的潘洪同样震住了,脑中有些说不出的东西瞬间改变。他凝视了王诗玉一会儿,转身回到车上,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晚,王诗玉无法入眠,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潘洪的所作所为,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暗自伤神。她想象着各种可能,如果自己同样是生在官宦之家,他会不会一笑了之?又如果自己是富家千金,他又会是怎样的嘴脸?哪怕自己是个绝色佳人,他也不会如此粗鲁吧!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断定,潘洪绝不会这样肆无忌惮!但这一切都只能是如果,事实上她一无所有,事实上她被潘洪真实地羞辱了一番!这种思绪,让王诗玉陷入哀怨、凄苦之中,在漆黑的夜晚,听着周围香甜的鼾声,冰冷的泪水打湿眼眶,她向苍天无声控诉!   天,慢慢放亮,马文心蠕动几下,渐渐醒来。看着蒙头大睡的王诗玉,伸手推了推她:   “你今天是不是休息?”   王诗玉微微动了一下,想要开口,但干裂的疼痛从嗓子传来使她艰难地“嗯”了一声。   “你没事吧?”马文心察觉到异样,便关切地问道。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王诗玉沙哑的声音:“没事,有点感冒!”   马文心立刻坐了起来,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道:“我去给你买药!早上你想吃什么?我一块买回来!”   王诗玉伸手拉住她:“你傻了吧,这个时间药店都没开门呢!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   “也是,那你吃什么?”   “不用管我,你快收拾去吧!”王诗玉说完又想到一件事,认真地道:“文心,不要告诉夏远!”   马文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你是真不严重,思维很清晰嘛!”   “别笑,真的,别告诉他!”   “你还真以为我会通风报信啊!”马文心笑了,目光扫过许可言整齐的被子,奇怪地道:“咦?可言呢?她这么早干什么去啦?”   王诗玉指了指还在沉睡的冯梅,悄悄地道:“她一晚都没有回来!”   马文心睁大眼睛,明白了王诗玉的意思便不再多问。半个小时后,屋里只剩下王诗玉自己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王诗玉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向门口张望。   许可言睡眼惺忪地走进来,见到王诗玉闪过一丝惊讶,但转眼就恢复如常:“你怎么不去医院?”   “哦,感冒了!”   许可言不再多言,侧身对着王诗玉,脱掉外套。王诗玉注意到她的胸前,有几处格外醒目的紫色痕迹,回想她一夜未归,顿时醒悟,便连忙收回目光,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刚走出校园的女孩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许可言却笑了起来,王诗玉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的目光被她发现了,不由红了脸。   许可言换上睡衣,转过身来:“王诗玉,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许可言的直白让王诗玉更加难堪,她讪讪地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否认就太不光明磊落了!还有,我一直想和你说一声,昨天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你为什么道歉?既然做得出就不在乎别人的蜚短流长!我还要谢谢你,绝口不提!”   “事实上,我并没有绝口不提,我和文心提过了!”   “我知道,说实话,我羡慕你有这样的朋友!这个社会,真心对我的没有几个,我能相信的更是屈指可数,但你的为人我还不讨厌!”   今天的许可言与往日不同,多了一些难得的亲切,这不禁勾起王诗玉的好奇之心,她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既然你看得起我,那我就得寸进尺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正好我心情不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的好!哼,我要告诉你,高中的时侯,我就出来赚钱了,你信吗?”   “不得不信!”王诗玉虽然难以置信但她信了,“你家人呢?”   “我爸早就没了,我妈疯疯癫癫,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在别人眼里,我哪里还有上学的资格?可我做到了!哼,过去有个什么人说过,‘士可杀不可辱’,但这个社会为了捍卫尊严,有时候就得作践自己!”   “但是,作践自己也失掉了尊严!”   “对,用一种尊严换另一种尊严!这就是人的可笑之处!”   王诗玉对许可言的看法瞬间改变,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但愿意理解这种行为,与她相比自己又幸运许多。于是,她感叹道:“我总觉得自己不幸,还会抱怨命运不公,可比起你来,又强了许多!”   “抱怨?抱怨给老天爷那叫异想天开;抱怨给旁人那叫自取其辱!”   “说得对,不过,我仍然觉得有些东西不值得为钱而牺牲,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尝过山穷水尽的滋味!还有一点,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赚钱是有很多办法,可苦我不想吃了!既然这副臭皮囊还有几分用处,就不要浪费了!反正我什么也不做一样不会让人高看一眼!”   王诗玉竟然无言以对,她听得口干舌躁,便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了许可言:“我承认要是在平时,这番话绝对让我看不起你,但今天我倒听出了另一种气势,‘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你的这份从容倒让我钦佩不已!”   许可言开怀大笑:“我就觉得你不一般,这份见地就比许多人高明多了!”   王诗玉舒心地笑了,积压在心头的尴尬情绪一扫而光! ☆、意外的死亡   两天之后,王诗玉回到实习的岗位上。她熟练地准备好药品,便推着满满一车药跟着带教高恩,走出治疗室。两个人在第一间病房停下,令王诗玉奇怪的是,高恩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隔着门窗向里面张望。她正在揣测其中的缘由,忽然从屋内传出四分五裂的破碎声,惊得她的心猛然一跳,向高恩投去目光。只见,高恩皱了一下眉头,低声说了一句:“来的又不是时候!”   但推开门后,她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热情地道:“怎么了?今天心情又不美丽?”   王诗玉紧随其后,看着满地的碎屑,小心翼翼地把药递到高恩的手中,悄悄地打量这位年轻的患者。然后,她端起治疗盘走到床边,正要拿起病人的手却被高恩制止:“这里交给我,你去下一个病房!”   王诗玉应了一声便把治疗盘放在床旁桌上,推着车向外走去。可她还没有走出房间,身后就响起高恩的惊呼,紧接着又是四分五裂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治疗盘已经摔到地上,床上的年轻人瞪着通红的眼睛,正试图站起来想要摘下挂起来的药瓶,高恩眼疾手快,先一步摘下,连忙后退。直到此时,王诗玉才发现这位年轻的患者一侧肢体已经瘫痪,瞬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如此不可理喻。   此时,一直站在床边的中年妇女冲上前去,按住仍在挣扎的年轻人,压着声音道:“够了!别闹了!天天这么闹,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死!”年轻人竭斯底里地吼道。   “啪!”中年妇女红着眼睛狠狠地打了年轻人一巴掌,随后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滂沱而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年轻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高恩拿着药,走到中年妇女身边轻轻地道:“我们待会再来,您别生气,好好安抚一下!”   高恩不再多言,拿着药示意王诗玉赶快离开,两个人一起向下一个病房走去。当完成所有的治疗之后,高恩接过王诗玉手中的治疗车:“诗玉,你去看一下一床,如果病人情绪稳定了,你就来叫我!记住,千万别乱说话,看一眼就回来!”   王诗玉重重地点点头,再一次来到一病房,走到门口,她学着高恩的样子,停了下来向里面张望。屋里很安静,中年妇女不在房中,床上的患者也不在,地面已经收拾干净。王诗玉有些奇怪,轻轻打开门走进去,向卫生间的方向看去。然而,她的目光却被晃动的窗帘吸引,厚重的窗帘之后似乎有人影晃动,她眨了眨眼,仔细辨认,确实是一个笨拙的身影!就在她迟疑的瞬间,这个身影已经攀到窗台之上,很快半个身子伸出了窗外。王诗玉突然想起年轻患者之前凄厉的吼声,立刻魂飞魄散,大喊一声“高姐!”,就冲到窗边,拉开窗帘试图抓住年轻人的腿,可惜晚了一步,她只抓住一只脚,然后被一股她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带向窗台,撞得她一声闷哼。可王诗玉顾不上疼痛,奋力抓住渐渐滑脱的脚,接着手上一空,眼睁睁地看着一具身体像落叶一样飘落,这一瞬间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直到自己摔倒在地,尖锐的刺痛从手上传来。王诗玉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失败,短短的几秒钟在她的生命长河中无限放大,有一种罪恶感在心底升起。   听到呼喊赶来的护士长王红云和高恩看到瘫倒在地的王诗玉和一滩触目惊心的血,倒吸一口凉气!高恩赶到王诗玉面前试图拉起她,可王诗玉冷汗淋淋,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颤抖着手指向窗口急切地道:“别管我,快,跳下去了!我,我没拉住!”   王红云闻言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匆匆向楼下望了一眼,转身奔出病房。接着楼道里传来嘈杂的奔走声,久久不散。高恩扶着王诗玉站了起来,看了看她手心的伤口:   “不行,太深了!走,去外科!”   王诗玉摆摆手,含着泪望着高恩:“我心里太难受了,如果我不在门口停留,如果我进来之后没有迟疑,也许我就能拉住他了,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高恩愣愣地望着这个单纯、年轻的姑娘,被她流露出来的真实的人性感动,她用力握住王诗玉单薄的肩头,安慰道:“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高恩的表情严肃起来,“诗玉,你记住,这样的话不能再说了,你懂吗?”   王诗玉困惑地望着高恩,一动不动。高恩轻轻叹了口气:“不懂没关系,你记住了就行!不要傻站着了,走,赶快去处理伤口!”   “高姐,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真行?”   “行,这会儿好多了!你快去看看吧!”王诗玉率先走出病房,来到外科,找到马文心。   马文心被王诗玉身上的血污惊得张口结舌,看着她的样子,王诗玉终于挤出一个微笑:“嘿,别愣着了,先给我处理一下吧!”   “你,你这是怎么弄的?”   “回头在跟你说!”   马文心不再多说,领着王诗玉走进处置室,先清洗了一下伤口,小心地看了一下后,不住地摇头:“不行,我处理不了,这个得需要缝合,你等一下!”   马文心跑出处置室,不一会儿就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位男医生,王诗玉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报以一笑。医生一边熟练地处理伤口一边问道:“你在哪科实习?”   “内一。”   “刚刚跳楼的人是你们科室的吧?”   王诗玉愣了一下,随后道:“是的,这么快就传开了?”   “多大的事啊!院长都赶去了!到底怎么回事?”   王诗玉抿了一下嘴唇,没有立刻回答,等到伤口包扎好之后才笑道:“我也不太清楚原因!谢谢您!”   马文心把王诗玉送回内科,刚到楼梯口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两个人快走几步,只见那位中年妇女正在护士站前指着护士们叫骂,而护士站已经一片狼藉,看来病人恐怕是凶多吉少。王红云似乎已经麻木了,面对家属的谩骂一言不发,和高恩挡在治疗室前。王诗玉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转出来,连大气也不敢出,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动。忽然,楼道里传来杂乱而焦急的脚步声,转眼一群人出现在视线里,王诗玉只认识其中一个,那就是护理部的陶主任。随同这些人而来的还有几名保安,他们率先围住护士站,王红云这才松了口气,转了出来,走到陶主任面前低声耳语。   中年妇女见匆匆赶来这么多人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目眦尽裂:“怎么?吓唬人是吧?我儿子已经死了,已经死在你们这里了!你们以为人多我就怕吗?告诉你们,多少人我都不怕!”   一位领导模样的人上前一步,耐心地道:“您先冷静,您的心情我们理解——”   “你们理解?你们拿什么理解?你的儿子也死了吗?!”   “请您冷静一下,这样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我们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请您配合一下,我们不能影响其他患者的治疗!”   “解决?怎么解决?能让我儿子起死回生吗?还是赔点儿钱息事宁人?!呵呵呵,配合?我们还要怎么配合?你们让我们检查我们就检查,让我们抽血我们就抽血,让我们交钱我们就交钱,结果呢?你们治好我儿子的病了吗?你们要是治好了他的病,他怎么会死!!!”中年妇女猛然推了领导一下,几名保安立刻上前拦住已经失控的家属。中年妇女疯了一般扭打起拦着自己的保安,语无伦次地道:“你们太缺德了!你们没有人性!光收钱不治病,你们配当医生吗!我要告你们!我要让你们偿命!”   楼梯里又是一阵骚动,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看到被控制住的中年妇女,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冲出人群指着保安厉声道:“你妈的给我放开!”   两个保安迟疑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小伙子疯子一般地冲到跟前,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拳砸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恶狠狠地道:“叫你他妈的放开,你没听见啊!”   这个冲动的行为立刻撩起了来人激愤的情绪,各种怒骂声充满楼道,掩盖了呼叫的铃声。医院的几位领导从开始的耐心劝解变成了高声争辩,场面渐渐失去控制,有几个人甚至冲过人群直奔治疗室,门口的高恩吓得花容失色,却仍然死死挡在门口。眼看着这场争端愈演愈烈,王诗玉看了马文心一眼,两个人飞奔下楼。   刚跑进楼梯,两人就撞见了赶来的警察,不由松了一口气。王诗玉立刻闪到一边,不料其中一人居然笑道:“真是‘吃一见长一智’,这么快就学会识时务了!”   王诗玉仔细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才认出居然是潘洪,想不到穿上警服的他是这样的正气凛然,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潘洪见王诗玉瞪着眼睛不说话,便又笑道:“怎么,是不是想说‘冤家路窄’?”   王诗玉回过神来,想到楼上正水深火热,便立刻道:“这是不宽敞,不过,我给你让路!快上去吧!”   潘洪微微一笑,不敢停留,一行人冲到楼上,王诗玉两个人又跟了回来。楼上的场面已经岌岌可危了,几乎所有医护人员都挡在治疗室的门前,秦珂几个实习生脱掉大衣,勉强奔走在各个病房之间。潘洪一行人一出现,混乱的人群立刻平复一些,有些人已经停下来,潘洪带头走进人群,控制住还在纠缠的人,中年妇女被其他家属拦下,不甘心地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这时陶主任走上前,指着旁边一位正极力平复情绪的中年医生道:“您好,潘警官,这是医务科的成主任!”   潘洪伸出手和成主任握了握手,然后收起微笑,一本正经地道:“成主任,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找个地方吧。家属这边派几个代表,其他人先回去,这里毕竟是医院,怎么也得对别的患者负点责任是吧!小赵,你们两个留下,看一下现场的损失!”   一场风波总算告一段落,除了两名警察和几个保安,其他人都离开了现场。马文心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天哪,真不敢想象这就是我们未来要从事的行业!”   “我现在连感慨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该同情谁!文心,你先回去吧!”   “你别死心眼儿了,你的手都那样了,和护士长说一声就回家吧!”   王诗玉点点头,目送马文心离开才走近护士站。秦珂和另外几个人正在清理散落的单据,见到王诗玉,她居然破天方地流露出关切之情:“诗玉,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王诗玉有些感动,走上前想要帮忙,从治疗室出来的高恩却拦住她:“我都把你忘了,怎么样?手没事吧?”   “没事,高姐,就缝了两针!”王诗玉仔细打量了一下高恩,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道:“高姐,这事会怎么处理啊?”   高恩凝望着王诗玉,严肃地道:“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一句话,干咱们这一行千万要管住你的心,把你的好奇心、同情心都收起来,只记住一点,做好本职工作!”   王诗玉深吸一口气,连忙点头:“我记住了,谢谢你,高姐!”   “唉,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理解,我刚毕业的时候和你一样!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对这个行业的热情会被烧完!”   电话铃忽然想起,秦珂接通,然后对高恩道:“高姐,是护士长,让你和诗玉立刻到办公楼的会议室!”   高恩看了一眼惊讶的王诗玉:“走吧,我早就猜到会这样!诗玉,你要有个准备,你可是当时唯一在场的人!”   王诗玉完全蒙了,失口问道:“要准备什么?我没遇过这样的事情!”   “我也没遇过,不过,你一定不能慌,只说事实,不要乱发表感慨,记住了吗?走吧!”   王诗玉忐忑不安地跟着高恩来到会议室,还没有坐稳就被王红云叫了出去,来到成主任的办公室,里面只有潘洪和另外一个警察。潘洪见到王诗玉微笑着示意她坐下,然后王红云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这一刻,王诗玉六神无主,紧张地望着潘洪。   潘洪:“放松点,就是问你几句话。”   “这是审问吗?”   潘洪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如果是审问就不是在这里了,这是询问!护士长说,在事发之前,你是第一个出现在病房的,并且只有你在场,那么请问,当时里面是什么情景?”   “当时,我走进去的时候,床上没有人,我刚想叫病人的名字,就发现他已经爬到窗台上了!”   “你是说你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他?”   “对!”   “呵,这个房间并不大,站在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你怎么会看不见他?”   “啊,因为,因为当时的窗帘是拉上的,病人在窗帘的后面,所以开始我没有发现!”   “那你发现时,他是正在往窗台上爬,还是已经爬上去了?”   “他爬上去了,而且我看到他时,他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所以,我喊了一声‘高姐’,就冲过去!我想拉住他,可惜晚了一步!”   “好,那,地上的血迹呢?护士长说是你的!”   “对,我当时抓住了他一只脚,可我控制不住他滑下去的力道,所以他掉下去之后,由于惯性,我也摔倒在地,我的手杵在了打碎的瓶屑上!”王诗玉举起受伤的手。   “好,最后一个问题,今天早上你和护士高恩曾一同去过病人的房间,期间里面发出过声响,请问,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应该说发出过两次声响,第一次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进去,那是病人打翻了他妈妈手中的饭碗;第二次是我们准备给病人输液的时候,病人突然不配合,打翻了治疗盘!”   “这期间,你们没有任何交流吗?”   “没有!”   “你在想想,真的一句都没有吗?”   “输液之前我们都会喊病人的名字,这是原则!这算是你指的交流吗?”   “除此之外,你们就没有了,是吗?”   “对,因为病人情绪不好,我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高姐在进门的时候为了缓解气氛说了一句‘怎么了?今天心情又不美丽?’,但病人和家属谁也没有反应,就再也没说什么!”   询问告一段落,潘洪接过旁边同事记录的内容看了一遍,又想起一个问题,便道: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病人平时的表现怎么样?”   “对不起,这个我不清楚,我今天是第一天到内一实习!”   “哦,那没事了,你先回去吧,请通知一下高恩!”   王诗玉走出房间之前,深深地看了潘洪一眼,现在的这个人实在与自己印象中的潘洪大相径庭!她甚至有种错觉,之前的两次相遇好像是一场梦!   王诗玉回到会议室,通知了高恩,片刻之后她又被叫过去。潘洪仍是那种平淡的语气:   “刚刚高恩提到,你们在病房时,病人和他妈妈有过一些冲突!”   王诗玉猛然想起,不等潘洪询问便道:“啊,对!当时病人不配合治疗,他妈妈很生气,质问他想怎么样,病人喊了一声想死,然后他妈妈打了他一个耳光!”   潘洪点点头,就示意王诗玉可以离开了。回到会议室之后,潘洪等人很快也走了进来,只留下成主任、陶主任和两位家属,就吩咐其他人离开。王红云暗示高恩和王诗玉在另一边的楼梯下楼,拐进一间办公室走到里面的休息室关上门,然后才道:“你们两个都怎么说的?”   王诗玉、高恩把刚才谈话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并没有多大出入,王红云点点头,目光落在王诗玉身上,说了一句高恩曾经说过的话:“诗玉,你要有个准备,你可是当时唯一在场的人!”   同样的警告让王诗玉立刻紧张起来:“别吓我啊!护士长、高姐,你们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王红云拍了拍王诗玉的肩膀:“我担心家属不甘心,然后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如果那样,你就可能被牵扯进去!”   王诗玉脸色变得苍白,望着王红云都变了声调:“那会怎样?难道他们还会诬告是我把人推下去的吗?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王红云叹了口气:“唉,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做也许是最好的!”   “可,可这怎么可能!那完全是一种本能,我当时只想救人!我什么都没想就冲过去了!护士长,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要跳下去而什么都不做!”   “换做是我,我也不能!可是,诗玉,这个社会,有时候做了好事反而会引火上身!不过,你先不要急,我这是最坏的打算,我也不相信人心会坏到这种地步!总而言之,还有医院,还有我和你高姐!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把手先养好了,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对了,到时候,我怎么联系你?”   “您到骨外科找到实习医生马文心就行,我们住在一起。”   “好,回去吧,不用太紧张,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王诗玉勉强笑了一下,先一步离开。她知道王红云一定还有话要和高恩说,虽然猜不到她们会说什么,但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对她们而言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外人!    ☆、触目惊心   王诗玉回到住所,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倒中午,整整两个多小时,她的思绪没有片刻安宁,反反复复地想着护士长的话,并由此联想到各种可能,甚至,开始悲观地担心会影响毕业!就在她天马行空的时候,房门打开,马文心匆匆走进来。王诗玉一惊,快速坐了起来,失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医院找我?”   “对,王红云让我告诉你下午两点半在办公楼的会议室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   “你傻了吧?还能有什么事!好了,你先别急,先吃点儿饭!”   王诗玉呆坐在床上,无声地摇摇头,空洞的眼神像失了魂一样。马文心把买好的饭放在床前的桌上,也没有半点食欲:“诗玉,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原本也以为和我没什么关系,但现在我不知道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到底干什么了?”   王诗玉无力地叹了口气:“文心,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马文心焦急又无奈地望着王诗玉欲言又止。   午后,王诗玉准时赶到会议室,屋内几乎汇聚了医院所有的高层领导,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和这些遥不可及的人坐在一起!可是,如果由于这样的原因博得领导一面,她宁愿这份殊荣永远不要落到自己的头上。此刻,会议室内阴云密布、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仿佛任何细小的动静都可能引来狂风暴雨,王诗玉小心翼翼地挨着高恩坐下。   门又被打开,娄院长独自走进来,在中间的位置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面色凝重地道:“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无话可说!这算什么呢?医疗事故?我宁愿是医疗事故,那样我们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可是,不是,倒有点像悬疑片,一个中风的患者为什么在病情稳定之后,在医院选择跳楼身亡?卢主任,护士长,你们在平时没有发现一些端倪吗?”   内科卢主任叹了口气:“没什么端倪,只是脾气比别人大,但这可以理解,小小年纪就得了这样的毛病,心情肯定不好!”   王红云点点头:“事情发生之前,他和平时一样,他的情绪一直不好,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娄院长又沉默了一会儿:“看来,我们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了!护士长,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   “我和高恩赶到的时侯,病人已经跳下去了,实习生王诗玉是第一个发现的。”王红云说完把目光投过来,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聚集在王诗玉身上。王红云看着立刻紧张起来的王诗玉,微微笑道:“别紧张,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王诗玉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娄院长,深吸一口气稳定慌乱的情绪,快速地回想当时的情景,然后才道:“我进去的时候,患者不在床上,我很奇快,出于本能地在房间里寻找,很快就发现患者已经爬到窗台上,而且半个身体已经出去了,我当时吓得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救人,所以我就喊了一声高姐,立刻冲了过去!可惜,我没有抓住他!”   “也就是说,你进去的时候,他还没有跳下去?”   王诗玉疑惑地望着娄院长,想了一会儿才道:“是的,至少他还没有完全跳下去!”   “那你怎么就确定他是想跳楼呢?”   王诗玉脑子“嗡”的一声,哑口无言!在娄院长的话中,她嗅到了不好的讯息,并且这种感觉很快就在娄院长接下来的话中得到证实。只见,娄院长轻轻叹了口气:“你别误会,我这么问不是怀疑你什么,你没有推他下去的动机!只是现在,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上午我们和患者家属沟通之后,他们不接受患者是自杀的结论,而且信誓旦旦地说,病人只是在看风景,是被我们的护士一声叫喊,吓得失足跌落!”   这段话使在座的人面面相觑,随后议论纷纷,而王诗玉已经目瞪口呆!她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此时此刻,她才真正领会王红云和高恩的提醒,她才明白点什么是人心险恶!愤怒、委屈、悔恨在王诗玉的心里点起一把火,燃烧着理智,使她猛地站起来,各种议论声随着她突然的举动戛然而止!一旁的高恩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却担心她因为冲动而举止失当便伸手拉住她,然后开口:“院长,这太可笑了!一个中风的病人为什么要爬到窗台上看风景?!他站在地上一样可以看!这分明是无理取闹!无非是想多要点钱!”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那还好办!这些人要的不单是钱。”   “那他们还要什么?”   “发泄!家属已经立案了,要追究主管医生和护士的责任!”   卢主任:“我们不会逃避责任,但是,院长,我们要承担的是什么责任呢?”   “这一点,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如果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证明病人是自杀,就会主动一些!可惜,我们的房间没有监控,仅凭这丫头的几句话,缺少说服力!”   高恩听到这里忍不住又道:“院长,我和王诗玉亲耳听到病人亲口说过‘他想死’,他妈妈当着我们的面打了他一个耳光!还有,他住进来之后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这些还不能说明他是自杀吗?如果他不是自杀,他把身体伸到窗外干什么?也是为了看风景吗?!”   “这是我们力争的地方,所以,警方没有立刻给出具体结论!”   “我的天!”高恩冷笑一声,“这样都说明不了,什么能够说明?让病人亲口承认吗?可惜他开不了口了!”   “高恩!”王红云打断有些激动的高恩,“注意你的语气!院长,说说您的安排吧。”   “我们几个院委商议之后,决定暂时请病人的主治医师和主管护士以及这位实习生暂时停止工作。另外,卢主任和王护士长要加强科室的管理,尤其是巡视病房!明天,医院会请专业的心理医生到你们科室进行一对一的心理指导!”娄院长一口气宣布完安排,转头对成主任道:“成主任,一,通知保卫科安排人员到内一,24小时监护!二,把住院部的窗户全给我换了!好,散会!”   王诗玉最后离开会议室,她的前面是卢主任、王红云和高恩,三个人走得很慢,高恩正万分伤感地道:“唉—,我也想找个心理医生咨询咨询,我现在整晚整晚睡不好!王姐,什么时候我们能不要这么提心吊胆地工作!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发现我有白头发了!我才多大啊,我才三十多!我妈才刚长的白头发!”   王红云拍了拍高恩的手:“如果你有想法,你还有从头开始的机会,而我和卢主任只能熬着了!”   听完这几句话,王诗玉的心情更加低落,这就是她将来的工作,她为之全力以赴的未来,寄托了她所有梦想和希望的未来生活!现在,她迷茫了,因为迷茫而绝望!她也想从头再来,可她该怎么回头?摇摇欲坠的家,没有让她回头的时间,更付不出回头的路费!   王诗玉恍恍惚惚走进住院部,沿着空荡荡的楼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犀利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我来接孩子!”   “你们已经离婚了,孩子判给了我儿子!”   “可他已经死了,我是孩子的妈妈,我才是合法的抚养人!”   “啪!”清脆的一声,接着是更加激烈的声音,“你?你不配!我孙子才不会认你这个□□!马上给我滚,不要脏了我孙子的眼睛!他永远都不会认你!”   “好啊,那你让我儿子亲口告诉我!”   “做梦吧,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他!你,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人,你害死了我儿子,我也不会再让你见到儿子!”   “真可笑,你儿子是自己不想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良心,你呢?你把气撒在医院就有良心吗?还有,你儿子为什么有今天,你不清楚吗?要说有人害死他,那也是你,是你把我的事泄露给他,让他变成一个废人;也是你逼着他离婚,你为了让我净身出户不顾你儿子的尊严,是你让他没有了一点儿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话让王诗玉眼睛一亮,放轻脚步向上走去。   “你这个□□,给我滚!”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商量的,如果你坚持这样,我不在乎再走一次法律程序,我想,你儿子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在他死后还拿他的丑事做文章,一定会死不瞑目!”   王诗玉正听得入神,不料楼上的人快步冲下来,尽管她猜到其中一人可能是那个中年妇女,可当这个人真正出现在面前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中年妇女大概是愤怒至极,无视王诗玉的存在,奋力追赶前面的女人。   这段意外的谈话让王诗玉有了希望,她精神一振,跑到内一,找到王红云,把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了她。王红云立刻通知了医院领导,转眼,王诗玉再次来到会议室。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会议室,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门口的潘洪,不知为何,这个人使她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   潘洪在王诗玉投来目光之后,闪现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后对一旁的成主任道:“发现情况的就是这个人吗?”   成主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王红云投去目光,王红云立刻领会,连忙道:“是的!”   “好,”潘洪再次将目光投向王诗玉,“现在,请你把你发现的情况讲一下。”   王诗玉挨着王红云坐下,把刚刚听到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又讲了一遍,然后静静地望着潘洪,等待他的反应。潘洪拿起记录员记录的内容,仔细地看了一遍,才道:“这确实可以作为依据,证明患者是自杀,但是,前提是,患者的前妻能够出面证实这件事。”   成主任:“这应该不难吧,既然已经立案了,只要你们出面,她应该会协助调查。”   “不好说,如果她不想牵扯进来,选择闭口不言,我们也不能采取强制手段。不过,我们会尽快联系这位女士!”   “那好,”成主任笑道,“如果需要什么,您随时联系我,我们会全力配合!潘警官,这件事就辛苦你们了,希望早日能够解决!”   “放心,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您!成主任,你们的楼梯里有监控吗?”   “有!”   “那好,我要看一下监控,请这位小姑娘跟我走一趟!”   王诗玉跟在潘洪的身后在成主任的引领下来到监控室,她努力回想当时所处的大致位置,很快就找到了争吵的情景,潘洪默默地点点头,然后道:“好,成主任,那我现在就回局里,联系这位女士!”   成主任殷勤地把潘洪送到楼下,才转身离开,而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王诗玉,在成主任完全忽视自己之后,有些失落地向门口走去。王诗玉刚走出医院,身后就传来潘洪的声音,她回过头来,只见潘洪把车停在她的身边,探出头来,脸上不见了刚才的正气,嬉皮笑脸地道:“你叫王诗玉?”   王诗玉深深吐出一口气,淡漠地道:“对。”   “王诗玉,你想不想这件事早一点结束?”   王诗玉注视着潘洪越来越微妙的表情,慢慢揣测出那笑容里的深意,不由冷笑一声:“当然!”   “那好,那你就求求我,只要你开口求我,明天我就给你结果!”   王诗玉果然没有猜错,不由讽刺地道:“我为什么要求你?这难道不是你的职责吗?”   “没错,这是我的职责,但是履行职责是需要时间的!”   “你什么意思?”王诗玉看到潘洪脸上扬起的坏笑,皱着眉头道,“潘洪,你不会是想公报私仇吧!”   “这话从何说起,我们,有什么仇啊?”   “哼,但愿你能公私分明!”   “那是当然,你放心,我一定会按部就班、秉公执法!”潘洪得意地忘了王诗玉一眼,扬长而去。   这次意外的风波暂时平静下来,王诗玉忐忑不安地休养了两天,实在是忍受不了等待处决的滋味,索性回到科里。她推开更衣室的门,意外地见到秦珂,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   “什么早啊,我是还没下班呢!发生了这件事,现在夜班都是两个人,我们几个实习生轮流,每晚一个!”   “噢,嗯,这几天没事儿吧?”   “还好,你呢?医院不是让你等消息吗?你怎么来了?”   王诗玉正要回答,外面突然响起严厉的声音:“你们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随着一声惊叫,接着是四分五裂的声音,王诗玉转身向外冲去,不料秦珂却拉住她:“你干什么?我劝你少管闲事!”   “你没听见声音吗?他们在打人!”王诗玉甩开秦珂的手,跑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把王诗玉震住了,科里仅有的两位值班医生和护士,面对十几个打红了眼的人,所有的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转眼之间,所有能摔的东西都四分五裂,两位工作人员已经被团团围住,瞬间就被打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的王诗玉此时才反应过来,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涌进脑海,想到自己全心全意地要挽救一个生命,到头来却被反咬一口,不禁怒火中烧,她随手捡起半个玻璃瓶狠命地摔到地上,高声怒斥:“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举动让这些张牙舞爪的人停了下来,一个年轻小伙瞪着血红的眼睛走过来,王诗玉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几天前动手打人的家属!她太激动了,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倒地不起的两个人,毫不畏惧,怒视着渐渐逼近的人,大声控诉:“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这是为你们治病的人,你们的拳头落在他们身上,你们的良心看不见吗?”   “还他妈的跟我讲良心!”小伙子一脚把王诗玉踢倒在地,嘴中振振有词,“你们讲的不都是钱吗!”   话音一落,他再次抬起脚,使出浑身力气踹下去。如果这一下真的落在王诗玉身上,她一定会和另外两个人一样。就在这只脚就要落在她脸上时,一只脚及时地踹开了这只脚,同时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电梯的门在这一刻恰巧打开,成主任、卢主任、王红云匆匆走出来。王红云走在最前面,卢主任想拉住她却没有拉住。此刻,她的理智弹指即破,她的声音穿过人群,含着狂风暴雨划破人的鼓膜:“谁也别拦着,让他们闹,我倒要看看他们要闹到什么程度才满意!”   王红云冲到护士站前,环视一周,昔日整洁的工作的地方现在就像结束的战场,看着正在被送去抢救的两位同事,她的理智崩溃了,她对着病房纷纷探出头来观看的患者、家属大声吼道:“看什么看!你们拿什么脸看!都没有良心吗?”   “红云!”成主任想制止王红云的失态。   王红云猛地回过头来,不等他再开口,瞪着血红的眼睛,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今天,谁也别想拦我,我豁出命也要讨个说法!我就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卢主任:“红云,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不冷静?!我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她转身走到年轻小伙的面前,咬着牙道,“你们很了不起是吧?什么都不怕是吧?那就把我们都打死,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人管得了你们?”   这时,王诗玉已经被出手相救的人扶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红了脸,想不到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潘洪!   潘洪见王诗玉并无大碍,便微微一笑,把她推向身后,然后走到激动的王红云面前:“护士长要是这么说,我们警察就无地自容了!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成主任见到潘洪,上前寒暄几句,便示意卢主任把王红云拉走,直到此时,王诗玉的心才落回胸膛。    ☆、意想不到的会面   王诗玉又一次坐在潘洪的面前,回想刚刚他出手相救的情景,充满感激地笑道:“谢谢你!”   潘洪饶有兴致地审视着王诗玉,待她有些慌乱地避开自己的目光后才道:“你慌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个房间里只有你和我吗?”   王诗玉见潘洪原形毕露,无奈地叹了口气:“潘洪,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   “开个玩笑,你干嘛这么认真!现在,还不是我上班的时间!”   “但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唉!真受不了你这一本正经的劲儿!也真是奇怪,怎么每个场面都有你呢?大侠啊?”   “潘警官,”王诗玉板起面孔,“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关于这件事,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我可以离开了吗?”   潘洪盯着王诗玉清澈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以!”   王诗玉难以理解潘洪的行为,但想到这个人的喜怒无常,不愿多言,转身走出会议室。直到此时,王诗玉才感觉到手上钻心的疼痛,她看了看伤口,鲜血已经渗了出来,看来伤口可能撕裂。想到这里,王诗玉径直来到骨外科,却没有找到马文心,便有些失望地向楼下走去。她刚走出大厅,就定住了,死死地盯着前方,一脸震惊!   前方不远处,马文心笑嘻嘻地走过来,拉着王诗玉来到令她震惊的人的面前,然后推了推发愣的王诗玉,笑道:“还愣着干嘛?不认识了啊!”   王诗玉回过神来,继而胸口砰砰乱跳,看着夏远温暖热切的目光,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马文心注视着两个人的情景,会心一笑:“你们聊吧,我先走一步!”   “文心!”王诗玉拉住她,“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们就不认识吗?!”   “我还是‘走为上策’,免得待会儿你和我算‘通风报信’的帐!”马文心自嘲地道,然后又伏在王诗玉耳边悄声道,“不管我这件事办得合不合你的心意,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想考验他,我要考验他!不过,还不错,他很合格,因为昨天晚上我才给他打的电话。我没说太多,只是说你受伤了,其它的你自己看着说吧!”   马文心微笑着离开,王诗玉心里一阵悸动,为马文心的一片赤诚的心!   夏远走到王诗玉身边,和她一起注视着马文心离开的方向:“文心真是一个难得的朋友!”   “是,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无条件地信任她!”   “那我呢?”   王诗玉收回视线,仔细看着这张许久不见的脸,压制内心翻滚的波澜,轻声慢语:“你,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夏远怦然心动,张开双臂,深情地道:“那,拥抱一下上天的眷顾吧!”   王诗玉笑如春风,委婉地拥抱了一下夏远:“岛城,欢迎你!”   夏远还未体会到这份幸福,王诗玉就已经离开了怀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满足地道: “王诗玉,你就这么敷衍老天爷吗?”   “老天爷不会计较这些,他知道我的诚意!”   王诗玉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嘲弄的声音:“呦,看来我还是理解错了,某人在这儿不是不会调情,而是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个凝重肃穆的地方,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王诗玉不去看便猜到来人是谁,她皱了一下眉头,心里念着他早上的援手,耐着性子笑道:   “潘警官,您真会开玩笑!”   “呵,我说的是玩笑吗?和一个不会开玩笑的人说笑,那得多自讨没趣啊!”   王诗玉竟无言以对,潘洪又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而夏远偏偏沉默起来,复杂的目光一直审视着自己,此情此景让她极为不适,搜肠刮肚才找到一句话:“嗯,不管您说什么,我都谢谢您,谢谢您出手相助!”   “你是应该谢谢我,但是光说哪行啊!”   “对,我应该郑重地谢谢您,而且我也很想用行动谢谢您,但是您这么贵重的身份,我现在还招待不起!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忘记我欠您一个人情!”   “没关系,我招待你们也行啊,要是你觉得人多不方便,我可以单独招待你!”   夏远在潘洪一出现就瞧出了他的不怀好意,尽管他有一肚子话要问王诗玉,但此刻还是不露声色地化解王诗玉的尴尬,微微笑道:“诗玉,欠下的东西早晚要还,而且有的东西还的越早越好,尤其是人情!如果你偿还不了,别忘了,你还有我!”   潘洪的目光被夏远暗藏刀锋的话吸引过去,一边打量这个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的男孩儿,一边似笑非笑地道:“说得对,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找到不相干的人的头上!”   言毕,潘洪一把拉过王诗玉,甩开步子,可怜的王诗玉在潘洪的手中没有半分招架之力,被强行拖走。夏远立刻追上来,拦住潘洪,可惜转眼就被潘洪推到一边。潘洪迅速打开车门,把王诗玉推进车里,然后锁上车门,看着赶上来的夏远,得意地笑着驶出医院。夏远不甘心地追出医院,眼看着潘洪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恨地握紧拳头,最糟糕的是王诗玉没有电话,他想去夺回心爱的人却找不到方向!   夏远无计可施地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没想到,你的女朋友居然是王诗玉!”   夏远猛然回过头来,就看到了秦珂同样幽怨的眼神,心虚地红了脸:“秦珂,我不是—”   “你不用解释,我理解。”秦珂压制住内心的嫉妒和愤怒,善解人意地道,“你也不用担心诗玉,这个人我也见过,他是警察,他的父亲更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   “诗玉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看上去气势汹汹,可我没看出有什么恶意,也许对诗玉是一见钟情吧!毕竟,诗玉最近可是出了名!”   “她最近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受伤?”   “怎么?你不知道吗?诗玉没有告诉你?呵,她做事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夏远本就乱了的思绪更加混乱,尽管他迫切想知道一切事情,可他不想在秦珂的口中了解真相,况且眼下他最想做的是找到王诗玉。于是,他满脸焦虑地对秦珂道:“抱歉,秦珂,我们改天再聊,现在我要去找一个人!”   “你找谁?是不是和诗玉很好的那个女孩儿?我知道在哪儿,你跟我来吧!”   夏远愣愣地点点头,秦珂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也让他警戒不已。   此时,被迫坐在车上的王诗玉目不转睛地怒视着一言不发的潘洪,那张英姿飒飒的脸怎么看都那么令人生厌!王诗玉感觉已经走出好远,可潘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忍不住问道:“潘洪,你要把我带到哪里?”   潘洪心不在焉,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回答王诗玉:“我不知道。”   “哼,你是不是有病?把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莫名其妙地带到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这种行为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也许吧!反正见你投怀送抱,我就这么做了!”   王诗玉哭笑不得:“哈!这句话会让人误解为你在争风吃醋!”   “你这么认为我也不拦着,我就是觉得这样有点乐趣!”   “你的乐趣就是消遣别人吗?!那真是抱歉,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小丑!所以,你还是赶快把我送回去,我可不会因为你掐住我的脖子,就怕了你!”   “领教过了,一个敢对自己下手的人,还怕什么!所以,我才觉得你有意思呀,我特别想挑战一下你的极限!”   “什么意思?!”   潘洪慢慢把车停在路旁,转过身意味深长地道笑道:“你,想知道吗?”   王诗玉从潘洪暧昧的目光中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猛然一颤,手本能地伸向车门,可车门却纹丝不动,她气急败坏地抬起脚,踢向车窗。   潘洪见状伸手拦住她,笑道:“别别别,开个玩笑,我能干什么!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呢,一个玩笑就让你怕成这样!”   “人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披着人皮的狼!”   潘洪并不生气,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狼在捕食的过程中可不会停下来!好了,王诗玉,你看不出我已经改变对你的态度了吗?你也应该改变对我的看法!”   “确实改变了,你让我看到一个精神分裂的警察!”   “算了,你还是说,你要去哪儿吧!”   “我住的地方!”   潘洪果然掉转车头,直奔王诗玉说出的地点,而王诗玉直到看见自己所住的小区,悬着的心才落下。车还没有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她猜测夏远一定会去找马文心,而马文心应该会把夏远带回住所,因为医院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王诗玉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冲进屋里,然后在卧室门口戛然而止,迎接她的是夏远热烈的拥抱,而一旁的马文心,悄悄地退出房间。   许久,夏远才放开王诗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没有为难你吧?他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带你去了哪里?”   “夏远,你就把这当成一场戏,一场无厘头的戏!他不是个正常人!”   “好,那你总该告诉我他是谁吧?”   “潘洪,一个警察,局长的儿子!”   “哈——”夏远惊讶地笑道,“你说他不是正常人?诗玉,不正常的应该是他的行为吧!你们——”   “夏远,你要是自寻烦恼,我可没有办法!”   “诗玉,你这么说是在搪塞我!”   “夏远!”王诗玉急切地道,却被夏远打断。   “诗玉,你让我说完,没来的时候,我担心;来了之后,我更担心!不只是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人,还有你们,”夏远环顾王诗玉所住的地方,“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住在一起!”   “这算多吗?比上学的时候宽敞多了!”   “这怎么能一样!你应该告诉我,我们不仅仅是朋友吧!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诗玉,如果可能,我特别想称一称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夏远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抬高。   “夏远,你别激动好吗?”   “对不起!”夏远有些沮丧地在床边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文心告诉我,你们这里还住着一位男士,是吗?”   “对。”   “呵,”夏远凄凉地冷笑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爱的人住在哪里,不知道她过着怎样的生活,不知道她每天都干什么,更不知道她的身边都环绕着什么样的人!诗玉,我原以为我们不在一起,你会有好多话要和我说,我等啊等,我像傻子一样天天等你的电话,还好,你最终还是想起了我!所以,我什么也不计较,因为我明白你的难处,更深知你的秉性!可你不应该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还不是那个能和你患难与共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没有与你患难与共的能力?!”   这样的夏远让王诗玉心疼不已,她无法用语言安抚这样的夏远!于是,在夏远话落之后,她深情地吻住他,然后在夏远错愕的表情下,捂着胸口,含泪笑道:“夏远,不要再质疑你在我心中的分量,那比你感觉到的要沉重许多!也许,我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或者是我习惯了一个人承受,可是我从来不是想隐瞒你什么!我甚至想过,如果你真的愿意给我一个归宿,我就把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你!”   夏远的心被王诗玉滴落的泪水烫了一下,继而如落云端、如坠深谷!他无数次地想过,像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人,表露爱意时会是怎样的温婉绵长、千回百转!所以,当王诗玉如此直白地表明心迹,他居然恍如梦中!   王诗玉看着直愣愣的夏远,不由感到自己太冒失了,甚至担心这样的言行也许会让夏远觉得自己太轻浮!想到这里,她红着脸转开视线,低头不语。   好一会儿,夏远才回过神来,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幸福感铺天盖地地袭击了四肢百骸,打通了郁结的情绪,浑身上下无比的舒畅!他含笑凑到王诗玉面前,把她拥在怀里,理顺她的头发,然后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使她面对自己:“你知道吗?幸福真的可以要了人的命!王诗玉,你就是个火坑,我也要义无反顾地跳,这样的死是另一种重生!”   “我看你是□□焚身!”王诗玉见夏远的呼吸越来越近,微笑着推开他,“快中午了,你想吃什么!”   夏远无奈地道:“吃饭先放在一边,现在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夏远牵着王诗玉来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商场门口停下。王诗玉顿时明白了夏远的用意,下车之后无论夏远怎么软磨硬泡都无动于衷。她不顾路人的目光,固执地道:“夏远,你这样做只会让我难堪,我不会有什么幸福感!”   “我知道,我不是要买东西来取悦你!诗玉,请你理解我一下,我不想再体会儿一次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却无计可施的滋味!我想随时都可以联系到你!”   “不行,你要买的东西对我来说太贵重了!夏远,我向你承诺,以后我每天给你打电话!”   “王诗玉,我最讨厌你和我说‘不’字!认识这么久了,你就顺从我这一次行吗?我求你了!给我点男人的尊严行吗?女强人!你要是不介意,我现在可以给你跪下!”   王诗玉瞬间笑出声来,顿时泄了力气:“别乱来,别人还以为你求婚呢!”   “你要是同意,我求之不得!今天一块儿都办了吧!”   “你不要得寸进尺,答应我,在你没有独立之前,仅此一次!而且,只买一件!”   “好!”夏远拥着王诗玉终于走进商场。    ☆、短暂的相聚   一切办妥之后,夏远牵起王诗玉的手,当他触到包扎伤口的纱布,才猛然想起自己为何匆匆赶来。他暗自打量王诗玉,那恬静的容颜看不出任何不满,不禁回想与王诗玉走过的每一个日子,她始终无欲无求!夏远既欣慰又失落,拉起王诗玉受伤的手,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愧疚地道:“我现在才关心你的伤势,你不生气吗?”   “这点伤算什么啊,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夏远看了王诗玉一眼,便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打开背包,取出早已备好的东西。王诗玉看着夏远取出的急救包,惊讶地道:“你怎么还带着这个?”   “献殷勤呗,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我的计划打乱了!”   王诗玉抿嘴一笑,看着夏远熟练地拆开纱布。   “伤口裂开了!”夏远一边擦去血迹一边皱着眉头道,“不行,我们去医院!”   王诗玉拦住夏远,笑盈盈地道:“不用,你这里有针线吗?”   “有,但是没有麻药!”   “没关系,就一针,你来吧!”   夏远站起身来,睁大眼睛望着王诗玉:“诗玉!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仇人,我怎么下得了手?!”   王诗玉仰望着夏远,眼中洋溢着甜蜜、快乐的光芒,仿佛这一针是两人之间爱情的见证,将带给她永生不忘的幸福!夏远读懂了王诗玉目光中的深意,透过这片光芒,他看到一颗为自己跳动的心!这一刻,夏远的心无比的柔软,继而为一份深藏不露的坚贞的情感而酸涩不已!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紧紧地把王诗玉搂在怀里,许久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诗玉,除非有一天,你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了,你要离开我,我才能离开你的世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种可能让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王诗玉闭上眼睛,落下泪水,轻轻地道:“好!”   夏远温柔地扶起王诗玉,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打开缝合包,取出一根针交到王诗玉的手中,在王诗玉愣神的功夫,握着她的手扎在自己的手上,接着顺手一翻,整根针挂在了他的手上,鲜血涌出。王诗玉花容失色、惊叫出声,窜起来死死地盯着夏远,半响才道:“你这是干什么?!”   夏远拔下针头,拿起一块儿纱布,按在伤口上,轻描淡写地道:“我先体会一下这一针的滋味!”   王诗玉紧闭着嘴唇,红着眼睛,拿起消毒棉拉过夏远的手,嗔道:“你存心让我难受!”   “别生气,你不知道这种滋味很奇妙,疼的很舒服!现在,我可以下手了!”   尽管夏远说的很轻松,但看着王诗玉的伤口,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但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挥下针去。片刻之后,两只受伤的手握在一起,幸福地走出商场,夏远自豪地道:“这应该是世上最特别的誓言吧!”   “虽然不是‘刻骨’,但一样让人‘铭记于心’!”   “诗玉!”   “嗯?”王诗玉见夏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有什么话能让你比刚刚更为难呢?”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但你不要多心!”   “你说!”   “嗯,和你一起实习的秦珂,我和她前不久见过面,她是——”   “她是乐忻的表姐!”   “你知道了?她告诉你的吗?”   “我不但知道这件事,还知道了一颗爱慕你的心!”   夏远讪讪地干笑几声:“这你也知道了?”   “没什么奇怪的,一个女孩儿拐弯抹角地打探一个异性的情感问题,还能有什么原因!只是,她问错了对象,我没有告诉她真相!”   “原来如此,我说她看我的目光怎么那么幽怨!情况不妙,她可能会为难你!”   “听你的意思,她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不错,所以我担心你呀!”   “我无所谓,没有这件事,我和她也一直格格不入!不过,夏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一点,你肯定会大吃一惊!你知道吗?乐忻的爸爸就是我大伯的战友,也是我要仰仗的人!想不到吧,我当时在乐忻家里见到她时,也吓了一跳!”   王诗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秦珂会认识你!呵,这也是缘分啊!”   “这个语气听起来有点酸啊!都说女人是天生的醋坛子,诗玉,你的坛子里装了多少醋啊?”   “为争风吃醋而活着,你不觉得枉活一世吗?所以,夏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有了更合适的选择,不必为难,请坦言相告,即便我再留恋也绝不纠缠!”   夏远停下来,诧异地望着王诗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我吗?是在暗示我当你有了更合适的选择时,就自动退出吗?如果可以这么进退自如,那我只能说这样的爱情太肤浅!”   “看来,我们对待爱情的观念还有差距,有人说在爱情中的人都是自私的,而我一直奉行爱情的最高境界是没有了自己,可以微笑着放手,可以坦然地祝福,可以成人之美!”   “你的话和丛林的行为真的是异曲同工!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不道德的插入者,生生破坏了一场可能演绎出最高境界的爱情!”   王诗玉看着忽然伤感起来的夏远,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歪着头笑道:“你更应该庆幸,因为你遇到一个不会吃醋的情种!夏远,我等着你的相濡以沫,或是擦肩而过!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无怨无悔!”   夏远望着王诗玉明净的笑容之中坚定的眼神和那眼神之下不易察觉的浓烈的情感,心满意足地笑了:“我想我已经遇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   王诗玉的心情极好,拉着夏远沿着护城河瞻仰天边火一样的云霞,一脸陶醉:“真美!有什么能比得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样的云霞让我想起长河落日、茫茫黄沙!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夏远,你感到了古人的胸襟吗?也只有那样的胸襟才能写下这样的诗篇,才能让那个时代的精神与自然较高下、与时间争长短!呵呵呵,是不是觉得我很酸腐,很多人都觉得我酸腐、咬文嚼字,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文字可以化解心中的痛苦,可以生出无穷的力量!”   “难道你不知道,正是这一点引起我的注意吗?!”   “对啊,我都快忘了,你偷看过我的信!人心真是奇怪,可以为了爱轻而易举地原谅一个打破自己原则的人!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接文心吧。”   两个人来到医院,直接奔向住院部。穿过人来人往的院子时,突然听到有人喊着夏远的名字,两个人意外地寻声望去,只见在一辆车旁,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士微笑着招手。王诗玉一脸迷茫,而夏远的意外在看清此人之后变成了惊喜,拉着王诗玉疾步走了过去。   “袁叔叔,您怎么在这儿?”   “受人之托,来给病人辅导心理。你呢?不好好实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夏远讪讪地笑了几声,把王诗玉推到前面:“我女朋友,出了点意外,我来看看!”   袁方舟点点头,向王诗玉投来目光。   王诗玉的目光在与之相遇之后,就被来人的目光吸引住了,这双眼睛中写满了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智慧,透着一种仿佛看透世事的淡然,一见之下,就能使人所有的情绪沉淀下去。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后的丛林,亲切之感油然而生,不等夏远引荐便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倡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您好,我叫王诗玉!”   王诗玉的声音原本清脆灵动,此时有感而发,短短的几句话念出来却如清风拂面,令袁方舟原本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乍看上去很平常的姑娘,有些意外地道:“‘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想不到在这儿能碰见一个这样的人物!夏远,你的眼光不俗啊!”   夏远谦虚地笑道:“我们这就叫雅俗共赏,互补啊!诗玉,这是袁叔叔,也是我妈的同学,现在可是国内知名的心理学家!”   “难怪,就是不一样!袁叔叔好!”   “小姑娘声音很纯净啊,你是学什么的?”   “护士,我和夏远是同学。”   “可惜了!你在这实习吗?”   王诗玉点点头:“对!”   袁方舟露出一个喜出望外的神情:“太好了!我和夏远不是外人,也就不和你客气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夏远与王诗玉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我(她)能帮什么忙?!”   “是这样,我在这儿有个咨询机构,现在需要一个导读的人,找了好几个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口才倒是很好,可就是声音不对,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干净、纯粹,怎么样?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当然,付出就有回报!”   王诗玉不由自主地向夏远望去,征求他的建议,于是夏远连忙道:“袁叔叔,您想哪去了!她要是可以,您一句话就行!我是怕她不行,反倒帮了倒忙!”   “这你不用担心!怎么样?小姑娘,有兴趣吗?”   王诗玉含蓄地笑道:“我愿意!只是您千万别客气,既然您是夏远的长辈,那就是我的长辈,您说一声就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把你电话给我,过几天我联系你。今天真是高兴,我得请你们吃饭,夏远,你女朋友喜欢吃什么?”   “袁叔叔,”王诗玉不等夏远开口,“您这么客气,我都紧张了!真的不用,而且,夏远晚上还要赶火车!”   “哦!好,我明白了,你们难得见一面吧,我就不打扰你们花前月下了!”   王诗玉羞红了脸:“不是,袁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别不好意思,我理解!去吧!”袁方舟慈爱地拍了拍夏远的肩膀,打开车门,转眼消失在车流之中。   王诗玉望着袁方舟离开的方向感叹地道:“夏远,你们相识的人都这么优秀,而我呢?我们的周围都是和黄土打交道的人,我们的差距真大啊!”   “优秀的是我们相识的人,又不是我们自己,有什么差距!我妈就是一位中学老师,我爸就是一名工人,他们在偌大的城市之中就像你们在农村一样平凡!只不过,生存的环境不一样罢了,你千万不要以为遇到了一个宝贝!”   王诗玉微微一笑,心道:平凡的是百姓的身份,不平凡的是彼此的命运!   夜色笼罩,罩不住城市的热闹。站在灯火通明的车站,夏远看着王诗玉,轻叹一声:“诗玉,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和文心说几句话。”   王诗玉打量着这两个人,笑道:“马文心,你可想清楚,你到底是那一边的!”   夏远朝马文心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理会王诗玉,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出候车厅。夏远回望一眼,确定王诗玉看不见才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钱,交给马文心:“文心,拜托你,在她有难处的时候,以你的名义借给她!另外,不要告诉她,我不想她因为这些过的不安心!”   马文心被夏远的一番心思深深地感动,朝王诗玉望了一眼:“夏远,你都把我感动得要哭了!你放心,虽然我和她是一边的,但我一定替你看好她!”   夏远忍俊不禁:“这话听起来,就像我在贿赂你一样!”   “口误!口误!是照顾,照顾!”   “说句掏心的话,我真庆幸诗玉的身边有你这样的朋友!文心,你不知道,我看到你们四个人挤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真的,不是在讨你的好评价,我一想到诗玉在这过这种日子,我就特别、特别难受!从认识她到现在,我一直想尽我的能力去帮她,但我不敢,我怕伤了她的自尊!可我一想到我在过什么日子,我深爱的人再过什么日子,我就整日的纠结!文心,你知道吗?这种滋味搅得我有时候心疼!可我,似乎没有办法让我们更进一步!”   马文心看着夏远红了的眼圈,不由也湿了眼睛,她轻轻拭了一下,真诚地道:“夏远,诗玉要是错过了你,我都替她后悔!”   “啊!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说出来,痛快多了!文心,还有一件事,就是牵扯到诗玉的这件事故,无论什么情况,你一定及时告诉我,我不敢确定诗玉会告诉我真实情况!”   “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好了,我们进去吧,时间久了她可能会跑出来!”   两个人调整情绪走了进去,王诗玉笑道:“商量好对付我的计策了?故弄玄虚!夏远,你这样做是在怀疑我的人品!”   “对,你的人品太好了,所以招蜂引蝶呀!这一次是官宦子弟,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名人呢!我当然得想个好计策!”   “随你的便,不过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文心,怎么说也是我的人!”   “是吗?那我们就看看她到底听命于谁!”   “嘿,你们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成了棋子儿了!”马文心不满地道。   火车的轰鸣声让三个人自觉的停止说笑,不约而同地望向检票口,已经开始检票了。夏远推着王诗玉,对马文心道:“你们先走,文心,带她走!”   王诗玉看了夏远一眼,果断地转过身,快步离开,她明白夏远的用意,他不想把背影留给自己!这一刻,泪水夺眶而出!    ☆、再遇潘洪   夏远离开之后,几天很快过去,王诗玉没有接到医院的任何电话,不免有些坐卧不安。这天,她忍不住来到科里,想打探一下消息,却在楼梯口遇到秦珂。秦珂一见王诗玉,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变得阴晴不定,挡在王诗玉面前,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你和夏远是这种关系!王诗玉,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演戏!不过,你的话没有说错,他的女朋友确实不值一提!”   王诗玉十分惊讶秦珂是如何得知的真相,却不露声色,而是淡淡地道:“是啊,人跟人真是不一样,像夏远这样的条件,怎么就偏偏选中我呢?看来,容貌、钱财、身份地位不是吸引眼球的绝对条件。”   秦珂轻哼一声:“人与人当然不一样,但生存的法则是一样的。这个社会,为了前程而摒弃原则的人比比皆是!当然,我指的不是你和夏远!”   “你就是针对我们也没有关系,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呢!”王诗玉绕过秦珂,向前走去。   秦珂仍站在原地,看着王诗玉的背影一阵冷笑。而此时,王诗玉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洒脱,而是心乱如麻,甚至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她的脑中一直想象着夏远与秦珂相见时的情景,猜测夏远当时的心思。她回想那天夏远谈起秦珂时的表现,他并不像当初对待施朵时,那样坦然自若,他似乎有所顾忌,难道这仅仅是因为秦珂是他所依仗的人的爱侄吗?这个想法让王诗玉心头一痛,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将头探出窗外,大口地喘着气。许久,王诗玉才平静下来,她没有心情前去打探消息,无精打采地来到骨外科,找到马文心。   马文心见到不在状态的王诗玉,先忍不住打趣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怎么?夏远才离开几天,你就相思成病啦?”   “呵,你觉得我是这样人吗?”   “人,总是会变的嘛!”   王诗玉苦笑一声:“我讨厌现在的我!文心,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马文心看着这样的王诗玉,语气一变,认真地道:“你说。”   “你知道吗?秦珂是乐忻的表姐,而乐忻的爸爸就是关照夏远的人,他们在乐忻家里早就见过面了!”   “难怪,难怪上一次会是秦珂带着夏远来找我!我当时还奇怪,就算夏远要找我,秦珂也没必要亲自带路啊!诗玉,看来这件事你要放在心上,虽然夏远现在对你实心实意,但是如果秦珂有了什么想法,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小说里不都是这种情节吗?”   “你的提醒晚了一步,秦珂早就有了想法,只不过她刚刚知道我和夏远的关系!”   马文心惊讶地道:“什么?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知道你和夏远的关系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应该是这次夏远来了之后,至于她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   “夏远呢?他知道秦珂的心思吗?”   “我觉得他知道。”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烦意乱!”   “你在担心?担心夏远始乱终弃?我觉得夏远不是那样的人!”   “啊——”王诗玉长叹一声,“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这个社会!”   “你有这种想法,说明你还是信不过夏远!”马文心停顿了一下,而后释然一笑,“诗玉,我原以为你对夏远的心思比不上夏远对你的情意,现在看来是我判断错了,你不是不用心,而是把你的用心都装在心里!”   “对,我对夏远的感情就像冰山,露出来的只是一角,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它的真实面貌!”   “为什么呀?如果夏远不喜欢你,我可以理解你这种行为!可他明明心里只有你,你这么做为了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一无所有,这种一无所有让我在骨子里感到自卑!文心,你不知道,当你想为心爱的人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时,你会觉得自己爱的好卑微!就像现在,夏远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卑微,因为我无以回报!这种感觉,有时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我只能隐藏我的情感,来回避他对我的好!文心,我亲爱的朋友,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马文心张大嘴巴,半响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夏远最希望你回报他的就是你藏在心里的那份情感!诗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这样,你没有和夏远走到一起,你会后悔的!”   王诗玉用力甩甩头:“不说了,有一种缘分叫‘命中注定’!”   马文心正打算开口,王诗玉的手机忽然响起,只见她在看到来电之后,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便走开一些,等到她挂断电话才走上前来,问道:“谁呀?”   “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心理学家,没想到他真的会打电话来!文心,我得走了,如果医院有什么新情况,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王诗玉匆匆忙忙离开医院,赶到袁方舟指定的地方,然后随着袁方舟出了市区,来到郊外的一所农家小院。看着满院的花草和熟悉的房舍,王诗玉仿佛回到了家里,不由忘却了刚刚的忧郁,惊奇地道:“袁叔叔,这里就是您的咨询机构吗?”   “对,市里太闹了,没有办法让一颗心完全的静下来!”   “的确!袁叔叔,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别急,来!”   王诗玉跟着袁方舟走进屋内,里面的景象与一般的农舍截然不同,非常干净整洁。房子共有三个小房间,正对门口的是一个接待室,正中间放着一套红木沙发和茶几,沙发上是白色的坐垫。沙发两旁各有一个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鲜花,时时有香气飘进鼻中。在靠近门口的墙边放着一个饮水机,另一边放着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王诗玉又走进左边的屋内,里面除了摆了几盆鲜花和一把躺椅,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件。只是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留声机和一些磁带,紧贴着桌旁放着一把同样雪白的椅子。打量完毕,她退出这个房间,走进另一间屋子,正在泡茶的袁方舟见她进来笑道:“怎么样?对我的这个地方有什么建议?”   “您别取笑我,我可不敢班门弄斧!不过,这个房间要是有一个土炕,就有家的感觉了!”   “哈哈哈,你是在把这里和你的老家做比较吗?”   “对呀,刚走进院子时,我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你这满院的花草让我想起我在我家院子里种的那些花。可惜,那也是很久之前了,我出来上学之后,就没有人理会它们了!”   “你很喜欢养花吗?”袁方舟把一杯茶放在床边的桌上,示意王诗玉坐下。   王诗玉点点头,一边在床边坐下,一边打量这个房间,房间的主色调还是白色,这使那淡紫色的窗帘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屋子不大,但一应日常物品俱全,东西虽多,摆放却很有秩序,而且每一件东西都很别致,能看出主人在购买之前绝对不是信手拈来!王诗玉看了一圈之后,由衷地赞叹:“袁叔叔,您真是个极有品味的人!我觉得您的生活里都是艺术!”   袁方舟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那是因为你是个懂得欣赏的人,换做一个凡夫俗子,这也不过是可供使用的东西!”   王诗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您知道吗,最让我享受的时光就是在明朗的阳光下,在花草之中,手中有一本书,身边有一杯茶,听鸟语花香,感受微风拂面,人生若是如此,夫复何求!”   “我就猜到你的心里肯定有这样一个天堂,否则孕育不出你那样的目光!”   “袁叔叔,您就别夸我了!您有什么指示就交代吧!”   “别急,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感受一下!别紧张,很简单!本来我有录好的磁带,可有的人很特别,听着磁带进入不了状态!”   说话之间,门口传来汽笛声,袁方舟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有人来了!你随便一点,只要动作轻点,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王诗玉认真地点点头,忍着心中的好奇,静静地听着袁方舟领着来人走进对面的房间,然后她才轻轻地走到外面的接待室,侧耳倾听袁方舟温暖、富有磁性的声音。渐渐地,她的心一点点沉下来,她的身体也一点点沉下来,她被带入到一个轻松的、没有纷扰的世界,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笑声,王诗玉才猛然惊醒,接着是袁方舟温润、和蔼的笑脸。王诗玉羞红了脸,连忙起身:“对不起,袁叔叔,我怎么睡着了!”   “诗玉,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王诗玉一愣,继而笑道:“没,没有啊!”   “你知道吗,我刚才念的这段是一种心理暗示,如果心理压力不是很大的人,不会入睡!”   王诗玉再一次愣住了,正不知如何回答,左边的屋门突然打开,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她震惊得立刻站了起来:这个人居然是潘洪!   这一刻,潘洪比王诗玉更为惊讶,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仿佛阴魂不散的女孩,直到袁方舟揣测出两个人可能相识,才打破这场尴尬:“怎么?你们认识啊?”   王诗玉首先反应过来:“是的,袁叔叔!”   潘洪随后也恢复常态,笑道:“王诗玉,怎么,难道你是个精神分裂的护士吗?”   “哼,让你失望了,我是来帮忙的!”   潘洪惊奇地看向袁方舟:“袁老师,这就是您提过的助手?诉我直言,我一直挺信任您的,可您找来这样一个人,实在有损您的专业性!”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理解专业,如果您说的专业是指一纸凭证的话,那诗玉确实够不上专业!可是,许多年前,我在拿到这些凭证之前,也是站在我的老师旁边,这样学过来的!那时候我在干什么?我就是一名普通的老师!”   潘洪听完转过头,看着王诗玉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你是要改行了?”   “学无止境!”   “好!袁老师,你不妨先教教她催眠术吧,我愿意当一回试验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潜质!”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这和诗玉是不是专业的无关,在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为相熟的人治疗。”   “几面之缘算吗?”   “可你对诗玉好像很有成见啊!”   “这您都看出来啦?真不愧是研究人心的!我两结过梁子,她打过我一巴掌!”   “然后,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吧!好了,天不早了,小潘,你先回去吧,要是晚上还睡不着,你再打电话给我!”   “她,不走吗?”潘洪扫了一眼王诗玉,仿佛漫不经心地道。   “我一会儿送她回去!”   “您就别费事了,我把她捎回去吧,我知道她住哪儿!”   “没事,反正我一会儿也得回家,还是我送她吧。”   “袁老师,您这是对我不放心啊!您放心,我要是欺负了您的爱徒,您就叫我永远别醒过来!”   袁方舟微笑着向王诗玉看过来,征求她的想法,不料她却爽快地道:“没事,袁叔叔,您放心,他的车我不是第一次坐!”   袁方舟见王诗玉如此说,果然放下心来:“那好,到了住所,告诉我一声!”   王诗玉点点头,和潘洪一同离开。两个人谁也不开口,直到看不见袁方舟的小院,潘洪才道:“你还真是非同寻常,每一次见到你都让我惊讶不已,你怎么会认识袁老师?”   “无可奉告!不过,咱们彼此彼此,每一次见到你我也一样意想不到!”王诗玉依然淡漠。   “到底是女人,就那么点儿事,怎么也过不去了是吧!袁老师不都说了吗,不打不相识!”   “我可不打算和你相识,我与你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你没听过有个词儿叫‘海纳百川’吗?别管是河水还是井水,流到头都在一个壶里!再说了,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一回,这要是放在过去,英雄救美之后,美女都会以身相许!咱们是新社会,以身相许就算了,你总得知恩图报吧!”   王诗玉见潘洪提到上次在医院出手相救的事,便惭愧起来,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还真是抬举我,我也算美人吗?不过,我不是美人也一样明白知恩图报,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的!”   “我可不是在讨人情,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就凭一件事就把一个人看得一无是处!”   “我可没有把你看得一无是处,只是觉得和你这样我一点都看不不透的人结识,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哼,仅凭几面之缘就让人看透,那我活的就太失败了!人生如戏,每个人都在扮演!”   “那你的演技真好,我分不出哪一种面孔是真,哪一种面孔是假,或者都是假的吧!”   “呵呵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走着瞧吧!”   潘洪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把王诗玉送到住所后,立刻离开。王诗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其实,她对这个人的看法在他穿着警服第一次出现时就已经有了变化。    ☆、端倪   一连几天,王诗玉都随着袁方舟来到小院,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来往往,但没有再见到潘洪。她有些后悔,几天前不应该只顾与潘洪做口舌之争,她应该打探一下事情的进展,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医院仍是毫无消息。王诗玉心不在焉地坐在院子的花藤下,以至于袁方舟一连喊了几声,她都置若罔闻。袁方舟微微一笑,只好走了过来,在王诗玉面前坐下,试探地问道:“诗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王诗玉回过神来,愣愣地道:“啊?!”   “哈,诗玉,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很乐意帮你!”   “没什么,袁叔叔,真的!”   “你这是在和我客气,其实,我大概能知道一些,是不是医院的事?和那位自杀的病人有关,对吗?”   “您也知道这件事了?”   “对啊,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呀?!我在给病人辅导心理的时候,听到他们私下议论这件事。不过,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停止实习?”   袁方舟的话让王诗玉不好意思再隐瞒,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原委详细地告诉了袁方舟。袁方舟听罢,伸手拍拍王诗玉的肩膀,温和地道:“别急,你不了解法律程序,既然已经立案了,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不过,你可以联系潘洪,问一下事情到了哪一步了!”   王诗玉低下头,扭捏地道:“袁叔叔,其实,我和他根本谈不上认识!”   “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打探一下消息,又不是请他帮什么忙!如果你没有他的电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也可以帮你打探一下,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不用了,袁叔叔,谢谢您!您看,您这么忙,本来是打算让我来帮忙,可我真的好像是添乱来了!”   “哪里乱了?你看,你把我这里收拾的这么干净,这难道不是在帮忙吗?好了,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事情没有你想得那样复杂,只不过处理需要一些时间!还有,这几天潘警官没有联系我,大概是在处理什么案子,也许就是这件事!”   袁方舟的推断一点不错,此时的潘洪再一次来到死者前妻的住所,却被拒之门外。潘洪面无表情地抵住要关上的门,道:“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们要干什么?我说过了,我和他离婚了,他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   “穆小姐,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前夫的过去,你不能否认他的过去和你也没有关系!”   “那又能怎样?我不想谈我的过去,不可以吗?这是我的权利吧!”   “没错,但是,每个公民也都有义务协助调查!”   “哼,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吗?每个公民也都有权利不履行一些义务!请你们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   “如果你是这个态度的话,我们只有改变方法,请你到局里走一趟!”   “凭什么?凭你们是警察,就可以随便把人带走吗?”   “凭你在你前夫出事之后,出现在医院,刚刚你说过你前夫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去医院?!又为什么和你前夫的母亲发生争执?!”   “我——!”   “穆小姐,”潘洪缓和语气,“我们只是想了解你们当时在争执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妈,一定要来找我?”   “小姐,老太太正在起诉医院,有些话,你认为她会说吗?”   “唉——!好,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是我不想和你说!你们换一个人来!”   潘洪犹豫了一下,然后爽快地答应了,约好见面时间便和同事离开。走出小区,同事奇怪地问道:“潘哥,你们认识吗?”   “如果认识的话,还会这么费劲吗!”   “那她的话挺奇怪,好像有点针对你!”   潘洪停了下来,望着同事仔细回味穆雨最后的几句话:“你的意思是指,她说‘我不想和你说’,而不是‘你们’,是吗?”   “对啊,难道我不是人啊,而且我还是个女的!如果,她是不想和异性谈这件事,为什么连我也不考虑,非要换一个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有道理,她是见到你和我一起,所以连你也不考虑!有点意思,看来,我要好好查一下这个人!”   潘洪的心事立刻浮现在脑中,使他微微出神,三年了,这件事日夜折磨着他,他没有停止过调查,可毫无进展,好像一切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是他的臆想,是他心里有病!可是,他的直觉清晰地告诉他,在风平浪静的表面,有一个真相在等着他去揭穿,以慰在天之灵!突然,潘洪的头一阵刺痛,他皱着眉头对同事说:“小何,你自己回局里可以吗?我要去一个地方!”   郊外的小院,王诗玉正捧着袁方舟交给她的材料,认真地练习,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紧接着一辆警车停在门口,只见身穿警服的潘洪绷着脸从车里走出来。王诗玉首先想到医院的事,心不由自主地开始扑扑乱跳,她站起来,紧张地走到潘洪面前,小心地问道:“你,是来找我吗?”   潘洪奇怪地看着王诗玉,然后嗤嗤地笑出声来,轻蔑地道:“你?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说完,潘洪径直向屋内走去。此时,王诗玉才反应过来,她真想抽自己一下,她怎么这么蠢!如果是医院的事,自己应该是接到医院的电话,她何德何能,能够让潘警官亲自跑到这里来见自己!   王诗玉懊恼地合上资料,隔着门窗对屋内的袁方舟道:“袁叔叔,我可以把资料带回去练习吗?”   “可以啊!”   “太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喂,诗玉,说好的,晚上我请你吃饭!”   “改天啦,我走了,袁叔叔,再见!”   王诗玉不等袁方舟开口,一溜烟地跑出小院。一个小时后,王诗玉回到市区,看了一眼时间,便直接来到医院,在门口等待快要下班的马文心。很快,马文心快步走出来,一见王诗玉就打趣道:“呦,拜了名师的高徒,终于可以屈尊来见我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朋友了?!我盼着这一天可真不容易!”   “你就别冷嘲热讽了,袁叔叔很照顾我,别拿他开玩笑!”   “唉,诗玉,在你的身上我深深地相信了一句话,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夏远就是你的福星啊!你想一想,你的所有好运气是不是都从认识他开始?”   一句话让王诗玉心潮起伏,望着夏远所在的城市的方向,动情地道:“他的好,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还!”   “哦,真希望夏远能听到这句话!”   这句话确实被人听到了,但不是夏远,而是潘洪。他在袁方舟那里缓解了一下就驱车返回。下班之后,来到医院看望还未出院的爷爷,却不想再次遇见王诗玉,还听到了她那饱含深情的感叹,这让原本打算一闪而过的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潘洪把头伸出窗外,对着王诗玉笑道:“你要把你的一生还给谁啊?”   马文心在认出潘洪之后,警觉地拉着王诗玉退后几步,不冷不热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吗?我要是无动于衷,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我要是对某人动了心呢?这就和我有关系了!你说是吧?”   王诗玉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半响才道:“潘警官,你这是又演的哪一出?你是认错人了?还是记错了台词?”   “王诗玉,我脑子没有病!你要是觉得这样难以置信,我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或者用行动证明!”   王诗玉看着潘洪淡定的脸上那闪烁不定的目光,收敛笑容,不再去招惹这位大神,拉着马文心转身向前走去。   潘洪玩心大起,用车挡住去路,王诗玉被迫停了下来,看着潘洪道:“潘洪,你又怎么了?我又哪里得罪了你?”   潘洪微笑着走出来,刚要开口,突然皱起眉头,目光越过王诗玉看向马路的对面,变得凌厉起来。王诗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潘洪推进车里,一旁的马文心见状,伸手去拉王诗玉,潘洪拦住她,煞有介事地道:“坐后面,快!”   马文心愣住了,实在不明白潘洪的所作所为。潘洪看着一动不动的马文心,急切地道:“你到底上不上车?快点行吗?!”   马文心这才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潘洪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像箭一样驶了出去。王诗玉待车平稳下来之后,才问道:“潘洪,你带我们去哪里?”   潘洪一脸严肃的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像是在搜索什么,对王诗玉的话置若罔闻。大约几分钟后,他的表情才放松下来,同时也放慢了车速,然后才开口:“王诗玉,现在帮我一个忙行吗?”   “干什么?”   “等一下无论我有什么举动,你都配合我一下行吗?”   王诗玉诧异地道:“你要干什么?”   潘洪没有回答,跟着一辆车在杨北的酒吧门口停下,王诗玉看到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走了进去。潘洪轻轻地说了一声:“走,下车!文心,你在车里等着,盯着这辆车!”   “不行!你把诗玉带到这里要干什么?”   “我是警察,不是流氓!我没时间和你解释,我要解开一个谜团!”   “好,那让诗玉留下,我和你去,我绝对配合你!”   “你配合不了我,你发育的程度像个孩子!”   马文心的脸都绿了,咬着牙怒视着潘洪,就要发作,却被王诗玉拦住。王诗玉示意马文心忍住,然后在潘洪的簇拥下,走进酒吧。两个人很快发现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轻轻地跟在后面。女人似乎没有察觉,一直走到最里面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坐了下来。隔着几排座位,潘洪示意王诗玉在女人后面的位置坐下,然后紧挨着她坐了下来。嘈杂的环境,听不到任何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女人细微的声音:“你知道我离婚时什么也没得到,现在我前夫死了,我想要回我的儿子,所以,我想再买一套房子!”   又隔了一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行。”   王诗玉睁大眼睛,用口型对潘洪道:“有人?!”   潘洪示意王诗玉不要说话,仔细听。果然,女人紧接着有些烦躁地道:“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公开?”   “你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会闹得满城风雨!”   “那你什么意思?再让我等上十几年?等到你退休吗?”   “现在不合适!”   “哼,你老婆在的时候不合适,现在她不在了还不合适,那到底什么时候合适?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我要是有这样的想法,今天就不来了!你别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我现在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你说一说,至从你老婆死后这几年,我们见过几面?她都死了,你还怕什么!你难道还要为她守节吗?”   “就是因为她不在了,我才要更加注意影响!就因为这件事,这几年,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   女人沉默了,很快站起来,快步离开。又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起身的声音,王诗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潘洪压在沙发里,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他的手胡乱地在她的身上游走,可他的呼吸却像冰冷的空气。被潘洪遮住的王诗玉只看到一个男人的下半身在眼前经过,她试图推开压着自己的潘洪,忽然感到有冰冷的东西落在脸上,才注意到潘洪那悲痛的神情。   潘洪看到王诗玉诧异的目光,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叫了一瓶酒。王诗玉轻轻起身,看着已经喝上的潘洪,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她想起还在车里的马文心,立刻站起来道:   “抱歉,潘洪,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文心还在等我!”   “急什么,等我把酒喝完!”   “我记得开车好像不能喝酒吧?”   “没错,但我不怕!”   王诗玉微微一笑:“也是,知法犯法才会无法无天嘛!”   “哼,真不知道那位小朋友喜欢你什么,没有一点女人味儿!”潘洪满口□□。   王诗玉刚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同情瞬间无影无踪,不客气地推开潘洪,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她来到潘洪的车旁,看到已经站在车外的马文心,微笑着走过去。   马文心看到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急死我了,那辆车已经走了半天了!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潘洪呢?他没欺负你吧?”   “没有,我们走吧!”   “可他的车怎么办?是不是应该锁上啊!”   “不用管!”王诗玉毅然地向前走去,没走出多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退了回来,朝酒吧里望去。   马文心见状,不禁笑道:“刀子嘴豆腐心!”   “唉,你不知道,刚才潘洪哭了!真的,你说他心里藏着一件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落泪!”   “你在里面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见,倒是听了一段奇怪的对话!”   “怎么奇怪?”   “好像关系不正常的男女,不知道这两个人和潘洪什么关系!”   马文心回忆了一下:“那个女的出来时,我看的很清楚,挺年轻的,好像和潘洪年纪差不多!难道是潘洪喜欢的人?对,绝对没错!否则,他为什么跟踪她?!”   “不对呀,她为什么放着潘洪这么年轻有为的人不要却选择一个有家室的人呢?”   “这种事情有什么奇怪的,为了利益呗!”   “不对,潘洪的条件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反过来说,潘洪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呢?她说她前夫死了,她有儿子,要回儿子,要回儿子!天哪!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这个女人是谁!”   “王诗玉?!”潘洪犀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王诗玉两个人后退一步。   王诗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才道:“怎么了?你吓死我们了!”   “管好你的嘴!”   王诗玉并不介意潘洪的态度,看着他阴冷的表情,试探地道:“你在查案是吗?她涉及到什么案子了?和他丈夫的死有关吗?”   “得寸进尺是吧!我警告你,管住你的好奇心,这不是你应该打探的!走,我送你们回去!”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潘警官,记着,我欠你的人情今天还了!你不要酒醒了就不记得了!”   “我还没醉呢!别啰嗦了,走吧!”   “你的车我再也不坐了,我可不想再欠你的人情!”王诗玉拉着马文心转眼就淹没在夜色之中,潘洪望着王诗玉渐渐模糊的身影,有些失落,但没有追赶,他的心此时正经历着无法言语的痛苦。    ☆、猜疑   回到住所,王诗玉的思想依然被如此异常的潘洪所占据,她越是想赶走这些思想,注意力反而越是被吸引,以至于她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王诗玉赶在袁方舟的前面来到小院,因此袁方舟在见到她时,露出惊奇的目光:“诗玉,你怎么这么早?”   “睡不着!”   袁方舟微微一笑:“心事太多了!”   “可气的是,是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搅得我睡不着觉!”   “是吗?说来听听!”   王诗玉犹豫了一下,想到潘洪的警示,咽回到了嘴边的话,改口道:“袁叔叔,潘洪到底有什么心理问题?”   袁方舟的目光落在王诗玉的身上,笑容里多出了一点严肃:“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是潘洪让你睡不着觉了?”   “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就是有点好奇,像他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怎么也会有心理问题呢?”   “按理说,我不应该泄露每一个前来咨询的人的任何信息,但是你是夏远的女朋友,我得提醒你,最好和潘洪保持距离!我这么说,并不是说潘洪的问题很严重,恰恰相反,他不是真的有什么心理问题,只不过是心事太重!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不是一般人,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事绝不是小事!另外,我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我们的交流并不多,他几乎没有谈论过自己,就凭这一点,他也不像一个真正有心理问题的人!”   “那他为什么来您这里?”   “因为失眠,我记得他刚来找我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要去他家里,助他入睡。”   王诗玉的心情很复杂,回想潘洪一张张不同却又都那么真实的面孔,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人。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感叹道:“看来,果然是众生平等,烦恼,是不会挑人的!   “诗玉,你似乎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是有点好奇,但不是为了与他结交!袁叔叔,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一定不去招惹这个像炸弹一样的人!”   袁方舟笑而不语,转身向屋里走去。王诗玉随后跟进来,开始打扫房间,然后像往常一样坐在花藤下练习。时间大概过了一小时,袁方舟接到一个电话后,拿起包准备出门。他走到王诗玉面前,和蔼地道:“诗玉,我现在要出门,可能离开几天,过一会儿,我的几个学生要过来,你把这串钥匙交给他们!”   “哦,好!那,袁叔叔,我这几天就不过来了!呵,其实我在这儿这几天,也什么都没做!您让我练习的这些,也没派上用场,我——”   “想多了吧,我说过,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怎么?在自己家里呆着也不自在吗?”   “不是,我就是觉得我帮不上什么忙,还天天在这里白吃一顿饭,心里觉得愧得慌!”   “别急,早晚需要你上场,我可是期望你上场就能完美地收场,所以,现在的准备是必须的!好了,我得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袁方舟离开之后不久,潘洪意外地来到小院,这让并没有完全摆脱昨天那场困扰的王诗玉格外惊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站起来,脱口而出:“袁叔叔出门了,刚走!”   潘洪打量着表现生硬的王诗玉,笑道:“你又错了,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什么?”   潘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紧盯着王诗玉,半响才问道:“你是不是向袁方舟打探我的事情了?”   王诗玉愣住了,眼神有些慌乱,而后咬了一下嘴唇坦白地道:“对,我是问了,但是——”   “但是什么也没打探出来?!”   “对!你既然知道,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怀疑你会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   王诗玉冷笑一声:“潘洪,你太看不起人了,虽然你昨晚的态度咄咄逼人,但我还不至于因为你的态度就多嘴多舌!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引起我的好奇心了!”   “是吗?我伤了你的心了?”   “哼,你想多了,因为与我无关,所以漠不关心!”   潘洪的表情微微一变,居然露出几分伤感,王诗玉瞧在眼中顿时想起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心不由一阵抽动,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住地感叹:对于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即便自己有再多的同情,也不会是这种人需要的,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才是真正的可怜虫!王诗玉移开视线,不再理会这位她惹不起也不想惹的人,坐回原来的位置。她原以为潘洪因此就会离开,却不想他居然挨着自己坐了下来,而且一改嬉皮笑脸的语气,认真地道:“这样悠闲的日子,你恐怕不能继续了,医院的事情明天就会有结果!”   王诗玉眼睛一亮,喜上眉梢:“真的吗?”   潘洪哑然一笑,有些得意地道:“你不是说,我再也吸引不了你的好奇心了吗?”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事吸引不了我,如果涉及到我的事,我当然关心啦!”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没错!”潘洪站起身来,“小女子,我说你的袁叔叔既然不在,你也别在这儿耗着了,走吧!”   “不行,我还有事!哎,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想知道啊,想知道就跟我走!”   “不说就算了,你走吧,我真有事。”   “什么事?”   “等人!”   “约会啊?”潘洪环顾四周,阴阳怪气地道,“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也是个好时机!”   王诗玉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反驳,门口忽然传来谈笑声。她立刻领会,赶忙迎了出去,确认来人是袁方舟的学生无疑,便把钥匙交给其中一人,然后自觉地收起东西离开小院。路过潘洪的车,她看了一眼没有停留,但如她所料,身后响起潘洪的声音:“喂,这就划清界限啦?何必呢?上来吧!”   “谢谢,这样我心里更踏实!”   “是不是我这种方式你不习惯啊?一定要我下去请你吗?”   王诗玉闻言停了下来,转身笑道:“潘洪,如果你还是担心我会泄露你的事,那我现在发誓,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绝不会说出半个字!现在,你可以放心地走了吗?”   潘洪嗤之以鼻,冷笑几声:“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呢?我也可以对天发誓,我现在完全是一片好意!你要是信,就上来,不信,请自便!”   “我说过,我再也不会坐你的车,不管我信不信你的话,结果都是一样!你走吧,潘洪,谢谢你的好意!”   潘洪吐出一口气,摆摆手,一闪而过。王诗玉微微一笑,甩开步子,向公交站点走去。   回到市区,王诗玉见将近中午便来到医院,正打算去找马文心一起吃饭,不料在住院部的门口再一次遇见潘洪,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潘洪走到王诗玉面前,笑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不苦啊,踏实!你,又来看你爷爷吗?”   “对啊,某人跟我说过,‘百善孝为先’,不是挂在嘴边传下来的!”   王诗玉回想当时的情景,不得不承认当时自己被主观里对这些条件优越的人的偏见左右了思想,确实太认真了!于是,她有些惭愧地道:“你的记性真好!”   “你错了,我可是很少能记住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是吗?看来,我很荣幸!”   “这可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见你回馈我一些正面的认识。”   王诗玉闻言抬起明亮的眼睛,正视潘洪,悠然一笑。   这无心的一笑,刚好落在准备回家的秦珂眼中,她立刻愣住了,此情此景勾起了她对夏远的思慕之情,并因此对王诗玉的行为举止感到厌恶和气愤!她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一个想法在脑中产生,她决定立刻去燕都,如果王诗玉三心二意,她决不会心思手软!几个小时候后,秦珂就站在了燕都的车站,她没有通知秦立云,直奔医院。   此时,秦立云换好衣服正准备回家,突然想起乐建国的交代,便掏出手机翻出夏远的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很快接通,传来夏远热情的声音:“秦姨!”   “夏远,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会开车吗?”   “会,但不常开。”   “太好了,晚上你乐叔叔有个饭局,你送我一程吧,我不会开车!”   “没问题,只要您敢坐!”   “没事,慢慢开,反正也不着急!”   “好,那我在楼下等您。”   秦立云挂断电话,在镜前又端详了一会儿,走出手术室,迎头遇见款款站起来的秦珂,不由怔住了,继而笑道:“死丫头,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秦珂挽起秦立云的胳膊,边走边道:“给您个惊喜呀!”   “你来的真巧,今天你姑父不在家,晚上我要留夏远在家吃饭,正少个说话的人!”   秦珂心中暗喜,这真是天意!   秦立云打量忽然沉默起来的秦珂,见到她眉梢的喜色,便猜到几分,试探地道:“珂儿,你突然跑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想您了!”   “别哄我,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姑妈!”秦珂不好意思地撒起娇来。   “好了,在我面前还耍小心思!”秦立云表情一变,严肃地道,“不过,姑妈提醒你,别钻了牛角尖!夏远是很不错,我也挺喜欢,可他毕竟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我没想横刀夺爱!”   秦立云听了这句话又有些于心不忍,便把秦珂的手握在手中,安慰道:“珂儿,夏远人是不错,但条件差了点,你爸妈怎么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千金易得,真心难求!姑妈,不用安慰我,我明白这个道理!”   “你能明白就好,我们现在的生活还缺什么?无非是一份真心!所以,我说你别钻牛角尖,对一个心都已经给了别人的人,动了真心!”   夏远远远地看着秦立云两个人走过来,再次见到秦珂不禁暗暗叫苦,可脸上却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热情地道:“你好,秦珂!如果不是秦姨在这儿,你这么突然地出现,我还以为你是在为我上次的不告而别来兴师问罪呢!”   “夏远,你可真会不打自招!”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嘛!”   “姑妈你听听,这分明是把人不放在眼里!我们秦家的姑娘怎么能受制于人!”   “就是,夏远,这个话你可圆好了!”   “秦姨,我这就叫‘作茧自缚’!”   秦立云笑着打开车门,三个人很快离开医院。一路上,夏远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秦珂看了一眼专注的夏远,转头对秦立云道:“姑妈,最近乐忻回来没有?她在那边怎么样?”   秦立云叹了口气:“没有,谁知道她怎么样呢?打电话跟例行公事似的,都是好!问也是白问,她自己的选择,不好也是好!”   “我真不理解乐忻,为什么不回来!燕都是全国的心脏,这里的人不就是活在心尖儿上吗?你说呢?夏远!”   “我觉得秦姨才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呵呵呵,这话形容得好,这儿就是一个像心尖儿一样的地方,那么多人都想插上一脚,可真正能博得一块儿立足之地又谈何容易!”   夏远觉得这句话像是在暗示自己,尤其是秦立云说完之后投过来的目光,看得他心里一慌。这一瞬间,他突然领悟了王诗玉心里的不平衡,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接受别人施予的恩惠!夏远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他的嘴这一刻却不受意识的控制,紧紧地闭着,庆幸的是,那栋漂亮的房子已经近在眼前!夏远把车停在门前,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秦珂见到夏远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打趣道:“夏远,车里太凉了是吧,你都冒冷汗了!”   “这哪里是凉的,这是闷的,‘作茧自缚’的滋味不好受!”   秦立云一边打开门一边道:“那就赶紧进来,吃饱了饭,才有力气破茧而出!”   夏远料到推迟不过便大方地应了一声。吃过饭后,秦立云上楼准备秦珂的房间,楼下只剩下秦珂自己。夏远很不自在,不时地向楼上望去,秦珂瞧在眼里,便朝楼上喊道:“姑妈,夏远要走了,我去送送他!”   说完,不等秦立云回应,率先向门口走去。夏远揣测秦珂可能有话要说,便配合地随她出门。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夏远才笑道:“秦珂,你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肯定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用送我,这里我很熟了!”   “是吗?看来你没少来啊,要是王诗玉知道你来的这么频繁,不知道会不会有想法!”   夏远很不喜欢秦珂的语气,便淡淡地道:“我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   “这么说,你们是心有灵犀了!那我能不能问一问,她不在医院实习,会干什么去呢?” 夏远听出了秦珂的弦外之音,她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有此一问。于是,他微微一笑:“她干什么我都不稀奇,因为她和常人就不一样!”   夏远的话让秦珂离间这两个人关系的主意落空,她望着不露声色的夏远,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警示她适可而止!秦珂不甘心地与夏远的目光对峙,许久才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忍受着被轻视的屈辱,冷笑一声:“夏远,你真是个聪明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现实的生活中,还是虚构的剧目里,往往聪明的人都很青睐单纯的小姑娘!为什么?为什么聪明人就不喜欢聪明的人呢?”   “呵,你抬举我了,我算不上什么聪明人!至于你的问题,我觉得是任何一个人在选择生活伴侣时,都不喜欢被算计的感觉,单纯的人很少会算计人,但不是说单纯的人就不聪明!”   “你不承认自己聪明,但你听懂了我的每一个意思,还回答得滴水不漏,叫我无话可说,你这样的聪明人有时候聪明得可恨!哼,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句句都在维护王诗玉吗?但愿她对得起你的这份用心,这句是我对你的提醒,而不是挑拨离间,信不信由你!好了,不送了,请慢走!”   夏远终于等到这句话,目送秦珂,在她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离开。面对秦珂短短的几句话,他并非无动于衷,或者说他的忧虑在见到潘洪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尽管他对王诗玉的品行深信不疑,但他一样了解男人的本质,如果潘洪真的对王诗玉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他一样,为了爱而去尊重、去等待,而不忍心看到心爱的人一丝的不情愿!   夏远的情绪变得异常消沉,走出这个别墅区,他掏出手机立刻拨打王诗玉的电话。无人接听,他不甘心地又打了过去,还是无人接听,等到第三次无人接听时,夏远的气血冲进脑海,使他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马路上辗转徘徊!   就在他努力平息情绪,准备继续时,王诗玉的电话打了进来,然后传来她气喘吁吁的声音:“喂,夏远,怎么了?有事吗?”   夏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王诗玉感觉到夏远的不快,笑道:“怎么了?生气了?刚才手机没在我的身边,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是吗?这么巧啊?”   “喂,你这是怎么了?”   夏远握着电话,突然脑中一片空白,无话可说了,只觉得满腹心酸,为自己也为王诗玉。另一边的王诗玉见夏远突然没了声音,忍不住检查手机,看到依然在走着的时间,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传来。她开始担心夏远发生了什么,便急切地问道:“夏远,你在听吗?你怎么了?没事吧?”   好一会儿,才传来夏远低落的声音:“我在!”   “夏远,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出事呢!诗玉,你的事怎么样了?我不问你也不说!”   “快了,潘洪说,明天就有结果了!”   夏远的心被割了一下,有些嘲讽地道:“说到不如做到,我问的有点多余!”   不同以往的夏远,与他那忽然的猜疑和莫名的话让王诗玉疑惑丛丛,不解地道:“夏远,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在怀疑我自己!我记得有哲曾经对我说过,‘在这个校园里,你也许是个佼佼者,可一旦走出校园,还能显出你来吗?’,诗玉,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被比下去了!当然,我并不是怕自己被比下去,如果是我自己,我可以忍受一切俯视我的目光,甚至可以献媚于人,可以装腔作势,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无视出现在你身边的,把我比下去的人!”   王诗玉彻底明白了夏远的意思,不由百感交集:“夏远,尽管你没有怀疑我,但你的话也已经证明你不是完全的信任我!”   “你还是这样说,诗玉,换个角度,如果我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你就完全的无动于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清楚你的心吗?你确定你爱我吗?诗玉,我们认识两年多了,你可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你可知道我希望你给我些什么?我不要那种崇高的爱情,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样!你懂吗?!不要再让你的矛盾、你的责任、你的不平衡挡在我们之间,可以吗?!如果,你一直是这样的温度,那我的热情不足以融化两颗心!”   夏远伤感的质问把王诗玉带入混乱之中,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原以为看清了夏远的心,也认定夏远在她连连表露心意之后,就已经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她的一片真心,现在看来,她已经交出的心,还在两个人之间游荡。这一刻,王诗玉升起一份悲凉,失去了感知,直到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她才恢复知觉,慢慢地靠在墙上,望着漆黑的天空,轻轻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燃烧的激情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马文心见到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的王诗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快收拾吧,又快迟到了!”   “你不是说今天事情就有结果了吗?你不去医院吗?”   “我还是等消息吧!”   “不对,这不像你的性格!怎么,和夏远吵架了?可是,你们昨晚也没说几句呀?”   王诗玉推开马文心,笑道:“没有,你快去吧!”   “和我说说,我很乐意做你们的和事老!”   “没有,真的没有,去吧,医院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哼,你就挺着吧,夏远遇见你,真是他的劫数!”   王诗玉轻轻叹了口气,夏远的言语和态度折磨了她一个晚上,她不知道还要怎样做才能证明自己的真心,难道只有日日耳鬓厮磨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吗?   马文心出门前忽然回过头,一脸诚恳地对王诗玉道:“诗玉,每个女孩都喜欢被追求的感觉,但是夏远追求你的时间够长了吧,你也该主动一次,让人家也享受一回!打个电话,不算丢面子!”   王诗玉被说动了,在所有人离开之后,鼓起勇气拨通夏远的电话,不料被无情地挂断,当她再次拨打时对方已经关机,这个始料未及的情况使她刚刚好转的心情又布满阴云。王诗玉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拿起衣物,冲了个澡,浑身清爽的感觉使她的坏心情纾解一些。她刚刚穿好衣服,就响起急切的敲门声,不由看了看时间,思付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敲门声固执地响着,她来不及多想就打开门,刹那间,呆若木鸡。   门口,夏远咬着嘴唇气恨恨地看着雕像一样的王诗玉,走进屋内顺手关上门。他放下包,向卫生间走去,不料王诗玉突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自己。夏远怔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这个意想不到的举动浇灭了心中的怒火,他感到湿漉漉的头发浸透了衣服,与王诗玉的脸一起贴在后背上,温热的气息像柔和的春风,撩拨着他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夏远的心越跳越乱,血液奔向脑中,瞬间点燃了热情,他猛地转过身来,抱紧王诗玉,接着吻住她的唇。这个吻不比寻常,霸道而热切,滚烫的呼吸点燃了王诗玉的热情,两股热情激烈地碰撞,击出火花,化作电流,席卷了王诗玉每一根神经。她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倒在了床上,夏远已经离开她的唇亲吻着她纤细的脖颈,细碎的吻使她打个冷战,同时那双火热的手已经滑进衣服里贴在她的肌肤上,烫得她猛地清醒过来,抓住夏远的手,轻轻地唤起他的名字:“夏远!”   夏远立刻停了下来,俯视着娇艳的王诗玉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温柔地整理好她的衣衫,把她抱在怀里低眉浅笑:“你今天是转了性子还是应付我的招数?我本来是一肚子气的!”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怎么想你也不吃亏!”   “唉!玉儿,你到底让我把你怎么办?”   “玉儿”?这个充满爱意的称呼让王诗玉情肠百转,竟落下泪来。   夏远不明原因,有些慌张地拭去王诗玉的泪水:“怎么了?我知道我态度不好,我不该那么计较,挂你的电话,可我不是负心汉,不会一走了之!”   “不是因为这些,是你这样叫我,让我觉得好像被人捧在手心里!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夏远的心被揪了一把,怜爱之情顿时占满心田,他低下头,抵着王诗玉的额头,看着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晶莹的泪珠,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浓烈的情意,想了半日才道:“玉儿,我从来不愿意轻易地承诺,但现在我想说一句,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把你捧在手心里!”   王诗玉仰起头,看着夏远眼中的自己,静静地笑了。然后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轻轻地道:“好了,你肯定一夜没睡,睡一会儿吧,把外套脱了,都湿透了。”   夏远真的很疲倦,顺从地脱掉外套,头刚挨到枕头就昏昏欲睡。朦胧中,他感到一只纤细的手握着一块热乎乎的东西滑过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胸膛,这种感觉仿佛到了许多年后的家中,那种安静的、淡淡的却浑厚的幸福让他踏实地进入梦乡。   王诗玉看着夏远终于安静了,他似乎做着一个美梦,嘴角堆着一叠笑意。细碎的汗珠打湿了垂下的几缕头发,她伸手轻轻拭去,把被子拉开一些。王诗玉慢慢伏在夏远的胸前,久久地看着这张从未仔细看过的容颜,记忆在与他相识的时光之中穿梭,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张容颜是在自己塞给父亲钱的时候,那样明亮的笑容曾深深地刺伤了自己,也许从那一刻就注定了这段缘分!   夏远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闻到方便面的味道,才猛然醒来。他轻轻走到厨房,倚在门边看着王诗玉娴熟地把面盛道碗里,不禁感叹:原来做饭的女人一样很美!   王诗玉关掉火,回头看到夏远愣了一下,笑道:“你醒了?站在这干什么!来,这是我最拿手的,赏个面子吧!”   “你最拿手的就是这个?!我刚刚还在想自己真有福气,遇到一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媳妇儿,原来我想多了!”   王诗玉明知夏远说的是玩笑话,他根本不在乎吃什么,可她依然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惭愧,她怎么能只想到煮一包方便面来应付夏远呢!   夏远注意到王诗玉的不自在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玉儿,我说错了,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真想多了。”王诗玉淡淡一笑。   “不!你让我说完,我现在越来越不敢说话了,我害怕自己无意的一句话,或许就伤了你的自尊!”   “没关系,夏远,我愿意为了你忍受我敏感的自尊!”   夏远握住王诗玉的双手,心软的快要滴出水来:“这样的你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心都快化了!玉儿,如果不是下午的手术,我真不想匆匆回去!”   “手术?什么手术?”   “下午有一台手术,白主任已经安排我当助手,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站在手术台上,不再是一个旁观者!所以,我必须赶回去,你不要怪我,手术结束,我立刻赶回来!”   王诗玉的目光中流露出赞叹和欢喜:“我怎么会怪你,我一直觉得拼搏的男人最有魅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可以跟台了,看来你一定很优秀!”   “你现在才发现我优秀吗!我优秀地在你眼前存在了两年,你视而不见!”夏远毫不谦虚,而后笑容一敛,认真地道:“不过,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我能有这样的机会,还因为我占了一点‘天时地利’!”   “我懂,这就是这个社会的不公平,因为你们的存在,像我这样的人凭空失去很多机会!所以,夏远,你一定不要得意忘形,会有很多人嫉妒你!”   “果然是属于我的人了,如果换做从前,你一定瞧不起我!”   “我依然瞧不起这种行为,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的让我为你自豪!”   “当然,我想赌上的嘴可不止你这一张!玉儿,等我在燕都有了立足之地,你就过来和我在一起!”   王诗玉抽回自己的手,望着夏远不住地摇头,坚定地道:“只要你还在那里等我,总有一天我会过去,但我不会踩着你的脚印走过去!”   夏远轻轻蹙起眉头,审视着王诗玉,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地道:“你一定要做巾帼英雄吗?玉儿,我不需要一个女人和我一起撑起一把伞,我觉得自己还有这个能力!尤其是你,如果人的一生一定要经过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才叫完整,我觉得苦的滋味你不必再尝了,我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是甜的!”   王诗玉看到夏远湿了的眼底,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恐怕没有什么比一个男人的泪水更能说明他对一个女人的爱,也没有什么告白比一个男人的泪水更能震动一个女人的心!王诗玉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夏远的情感,那是刻骨铭心吗?   此时此刻,夏远什么也不说,满眼疼惜地为王诗玉擦去泪水。王诗玉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故作轻松地道:“难道上辈子你也用甘露浇灌过我吗?现在千方百计来讨我的眼泪?可是,我可不能流的那么快,我要留流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夏远觉得王诗玉的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已经没有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感动,他只能用生命去拥抱这个女孩!许久,夏远才打通哽塞的喉咙,在王诗玉耳边轻轻呢喃:“玉儿,我从来不喜欢海誓山盟,因为我猜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毕竟,生活中有许多迫不得已,我们可能为这些迫不得已不得不放弃我们最珍惜的东西。所以,不要让我等太久,在我们还能相爱的时候,决定嫁给我,你要知道,在这个社会,法律是最好的承诺!也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很冷酷,但这些都是最真最真的话,你明白吗?你理解吗?”   王诗玉的思想刮起了一阵旋风,风过之后她才能思考夏远的话。确实,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大煞风景,可却又无比真诚!她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深思熟虑的结果和忠告!是的,将来的事无法预料,难道自己就真的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吗?   王诗玉深深地感动着,从夏远的怀抱中站起来,平静地笑道:“我当然理解,我明白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童话!如果你今天也给我一个不现实的承诺,许多年后回想起来,也许我会觉得索然无味!”   夏远看着从容淡定的王诗玉忍不住感叹:“玉儿,你的豁达睿智让那些缺少胸襟气度的男人,情何以堪!”   王诗玉莞尔一笑:“可我终究是个女人,女人都有公主梦,我不想用童话编造一种现实,可你愿意和我一起用现实去创造一个童话吗?”   夏远激动地举起王诗玉奔出厨房,两个人的笑声包含了爱情中所有的甜蜜。   车站,熙熙囔囔挤满了人,通风不太通畅的候车厅即便在飒爽的金秋十月也让人觉得闷热,挥发的汗水使空气变得粘稠起来,身在其中像很久没洗过澡一样!夏远望了一眼,转身对王诗玉道:“玉儿,你回去吧!”   王诗玉歪着头望着夏远一动不动,夏远拉着她走到外面,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柔声道:“听话,快回去,你在这儿叫我舍不得走!还有,医院的事,别怕,什么结果都不会是你一个人,我很快就会回来!”   王诗玉重重地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夏远一眼,转身跑下台阶,很快淹没在人群之中。夏远只觉得心头一空,怅然若失,直直地盯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转过身向候车厅走去,却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拦住去路。   夏远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秦珂,不得不承认真是造化弄人!他愣了几秒,低声笑道:“真是巧,转眼我们又在这儿遇见了!”   秦珂阴沉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微笑:“刚才的一幕,真是情深义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是这么说的吧,形容你们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夏远深知秦珂的心事,所以绝不相信她此时的内心会和她的表情一样和善,这个话题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都不会讨来秦珂的欢心。于是,他避重就轻地道:“秦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正想回去请你吃饭呢!”   “看来到是我辜负了你的美意!不过,你要是真心想请我,光吃饭可不行!”   “好,那下次你来,无论做什么,我一定奉陪到底!”   “好啊,我记在心里了,你可不要只是随口一说!”   “我还没有敷衍过美女!那咱们一言为定,再见!”   秦珂的脸色在夏远离开之后立刻变得阴云密布、怒气冲冲!想不到,他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可见他对王诗玉的用心非同一般!可自己该怎么办呢?她既不能改变夏远的心,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更做不到豁出一切去俯就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是缘还是怨   王诗玉并没有离开,而是绕到夏远的身后目送他失落地向前走去,却没有想到秦珂会出现在这里。看着夏远面对秦珂的笑脸,与秦珂眉飞色舞的表情,可想而知夏远的话一定合了她的心意。那会是什么?王诗玉无从得知,但秦珂的心思她一清二楚,而夏远对待秦珂的态度与面对施朵时截然不同,即便她理解这是夏远为了讨好要依仗的人而不得不采取的应对,但这个画面仍让她觉得刺眼,使她的一腔柔情化作满腹酸涩,转身悄悄地离开。王诗玉的思绪千回百转,她魂不守色地穿过马路,居然忘记了奔走的车流,直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惊得她愣在原地,紧接着一辆车几乎贴着她的脚边停下来,随后,又是一声紧急的刹车声。   王诗玉完全懵了,茫然地看着两个车主走过来却不知所措。其中一人走到她的面前,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瞪起眼睛,劈头盖脸地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这是人走的地方吗?”   王诗玉自知理亏,一叠声地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你看看这车,怎么办吧!”   王诗玉被粗鲁地拉到两辆车接触的地方,每辆车上都有一道清晰的刮痕。她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围观的人,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她希望有人站出来指点自己一下,可是没有人开口。最后,她只好望着车主,小心地道:“怎么办,您说吧!”   “这有什么可说的,赔钱呗!”   “那,多少钱?”   车主指着刮痕,气势汹汹地道:“看到了吧,两辆车都伤了,一车一千!”   王诗玉脑子“嗡”的一下,一阵眩晕,随即冷汗就下来了,她几乎绝望地道:“我只是个学生,没有那么多钱!”   “学生怎么啦?你没有钱也没有父母吗?!赶紧拿钱去,没时间在这儿跟你废话!”   “我家不在这儿——”   “你家在哪儿,你也得赔钱啊!看你一个小姑娘,还挺会耍赖!要是来这套,我们可报警了!”   “行,那就打吧!”王诗玉无可奈何地道。   这样的反应让车主一愣,他本想吓唬一下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拿钱走人,可他想不到王诗玉身无分文,家里更是一贫如洗,更想不到她不是不怕而是极度的无奈。于是,他与另一个车主交换一个眼神,话锋一转:“算我倒霉,看你一个小姑娘,那就1500吧!”   即便如此,王诗玉仍一筹莫展,心如油煎一样,就在此时,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王诗玉在极度无奈的状态下,冲出人群,站在路的中间拦住呼啸而来的警车。   车上,潘洪正坐在副驾驶上专注地看着手机,车突然刹住同时响起同事的惊呼:“我靠!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还真有这么不想活的!”   潘洪好奇地抬起头,在认出拦车的人之后脱口就道:“这姑奶奶,又干什么呢?见义勇为吗?!”   王诗玉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阴错阳差地拦住潘洪的车,在这个紧要关头遇见一个认识的人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把平日对他的看法抛到一边,展现一个灿烂的笑容!   潘洪第一次见到王诗玉如此明媚的笑容,连忙摆手:“不用这么示好,怎么回事?你又是为谁两肋插刀呢?”   王诗玉讪讪地笑了几声,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潘洪不等她说完就明白了,先围着车转了一圈,然后漫不经心地走到车主面前:“你要多少钱?1500?你可真敢要!我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糊弄一个小姑娘觉得挺有本事是吧?挺有面子是吧?你们就这么缺这钱花吗?”   两个车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人群中已经有人笑了出来,刚刚气势很盛的车主扫了一眼人群,骂骂咧咧地回到车上。潘洪随后走到他的车旁,掏出钱包,点出500块钱顺着车窗扔了进去:“给您修车,别在背后说警察徇私枉法!”   潘洪转身走到王诗玉身边,拉起她回到车里,气咻咻地对同事道:“走啊!有这么好看吗!”   王诗玉看着比自己还要气愤的潘洪,不解地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在我面前不是伶牙俐齿、头头是道吗?现在怎么哑口无言、任人宰割呢!”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错先在我!”   “哼!所以,你这种人活该被人糊弄!我问你,如果今天你没有遇到我,是不是打算掏这笔钱呢?你有没有想过就那两辆破车,喷一层漆才多少钱!人,敢作敢当没有错,但看不出别人的算计就是错,是你愚蠢的错!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叫损己不利人,社会的歪风邪气就是你这种愚蠢的人助长的!因为,你们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王诗玉被潘洪骂得面红耳赤,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不留情面地披露自己,她既为自己的无知羞愧又气恼潘洪的态度,最难过的是,偏偏潘洪的话很有道理而让她无力反驳!   开车的警察扫了一眼王诗玉,忍不住开口:“行了,看这年龄顶多是你妹妹,你怎么还摆出父亲的谱来!你在人家那年龄还指不定干什么蠢事呢!”   “蠢也是有底线的!别的不说,你看看她今天的行为,我敢肯定她没有一点常识!王诗玉,我问你,你知道怎么报警吗?”   王诗玉看了一眼潘洪轻蔑的眼神,不开口。于是,潘洪继续道:“还不服气!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一定在说,不就是打110吗?哥现在给你上一课,交通事故找交警,交警电话是122,110那是匪警电话!记住了吗?”   王诗玉坐不下去了,在潘洪话音落下之后便对开车的人道:“麻烦您停一下,我想下车!”   “怎么?恼羞成怒啦!你不光智商不怎么样,情商也不怎么样!你说你这样的怎么在社会上混?”   “是,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怎么样的人,那就别让我这个不怎么样的人在这儿污染您的眼睛了!大哥,麻烦您把车停下!”   “行了,你也别不爱听,谁都听得出来,他生气是因为你被人欺负!对吧,潘洪!不过,这位妹妹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大动肝火!”   潘洪回头望着王诗玉,像是征求她的意见:“我该怎么介绍你呀?”   王诗玉避开潘洪的目光,压着心中的不快:“我们的关系很复杂吗?”   “你没听出这哥们的言外之意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大动肝火!说简单了,他都不信!”   “那你就编呗,你不是说过人生如戏吗?编故事应该是你擅长的吧!”   “听见了吧,这会儿,口齿又好使了!”   开车的警察微笑不语,片刻之后,车稳稳地停在公安局的院里。王诗玉赶忙从车里下来,尽管潘洪的话有点难以接受可仍然很感激他,她对潘洪刚说出一个谢字,就被潘洪拦住,而后示意她向不远处那辆很熟悉的车走去。王诗玉没有拒绝,顺从地跟过来,这不禁让潘洪感到意外,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笑道:“你不是说过再也不坐我的车吗?怎么这么配合了?”   “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再也不会欠你的人情!所以,现在我不能一走了之,何况你也没打算让我轻易地走吧!反正结果都一样,我可不想在这儿和你拉拉扯扯!”   “嘿,看来我的这个方法不错,这么一会儿你就变聪明了!这就叫‘近朱者赤’吧!”   “我觉得更应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王诗玉微微一笑打开车的后座,潘洪发动车子很快来到街上。王诗玉悄悄地打量潘洪,阳光穿过树影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那道浓重的眉毛下是深邃的眼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王诗玉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潘洪让人产生强烈的安全感。   潘洪见王诗玉再不开口,回头问道:“喂,我们去哪儿?”   “按照惯例,警察不是有了目标才行动吗?你的惯例难道是无的放矢?”   “那是工作,现在是生活!况且,我不是在尊重你吗?!”   “你的生活就没有目标了吗?”   “你说对了,我的生活就是没有目标,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吗?”   “恰恰相反,我知道这个社会有一种生活方式叫‘游手好闲’!”   “都说先入为主,看来一点没错,你对我的看法已经定格在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了!无论我怎么做,也不能漂白是吧!”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漂白!”   “你以为我是一个乐忠于多管闲事的人吗?可我遇到关于你的事,没有袖手旁观吧!”   王诗玉心中一动:“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你两次仗义援手,除了因为我们有几面之缘之外,这两件事好像也都是你的职责所在吧!”   “呵呵呵,以你的智商只想到这一层我不奇怪!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这也叫献殷勤,而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献殷勤那代表什么呢?我可不是柳下惠,话说回来,柳下惠能坐怀不乱,那是因为他看不上坐在他怀里的人!现在,你明白了吗?”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   “就是你的一无所有啊!这才显得我高大上,绝对的互补!”   “然后是绝对的控制和绝对的服从,对吗?那你应该找个奴婢!”   潘洪大笑出声,好一会儿才道:“王诗玉,你认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是吗?”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我要是当真了恐怕接下来面对的就是你的嘲笑,我可不想自取其辱!好了,潘洪,如果你没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请送我回我的住所,或者把我放在这里,我自己回去也可以!今天的事,我还要说一声谢谢,另外,赔的钱我暂时还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还给你!所以,请把你的电话给我。”   潘洪突然停下来,哭笑不得地望着王诗玉:“王诗玉,你不会以为我让你上车就是为了几百块钱吧!我知道你对我评价不高,可你也不能把我踩的这么低吧,我哪一点让你觉得这么不男人!”   “潘洪,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承认我对你有成见,但我还不至于因此而否认你做的每一件事!我对你的感激是真心的,我是出于这份感激才坐在这里,而不是因为欠了你的钱。可我也不能因为有了感激就让你替我赔钱,再也不提不问,那我成了什么人?”   潘洪面色缓和,重新发动车子,不以为然地道:“我没要你还,而且还债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是欠下什么就得还什么,有时候投其所好才能皆大欢喜!”   王诗玉还想理论,转念一想,有什么必要非要和他分个高低呢?于是,她和颜悦色地道:“那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呢?”   “现在,我的兴趣就是找个陪我吃饭的人!”   片刻之后,潘洪带着王诗玉坐在了咖啡厅的餐桌旁。这又是一个新奇的世界,棕色的纱幔微微飘动,蹭到脸上像少女的长发。厅里放着一首悠扬的曲子,和着四周恋人的切切私语飘进耳中,令人忍不住脸红心跳。王诗玉想到了夏远,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既期待又害怕他此时打进电话来。   潘洪见到王诗玉的注意力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心中居然醋意翻滚,猛地合上餐牌,冷笑道:“王诗玉,今天能让我当一回主角吗?”   王诗玉望着莫名其妙的潘洪:“你真是喜怒无常!今天你不是主人吗?想演什么角色你自己说了算!”   “可惜我这个主人没用,奴才效忠的是别人!”   这句话非常刺耳,尤其被潘洪轻蔑地说出来,让王诗玉想起了潘洪曾经说过的另一句话‘我觉得这样才有点乐趣’,不禁怀疑潘洪的援手也许只不过是他想为安逸的生活找点乐趣。这种新的认识使王诗玉极为痛苦,为自己的愚蠢,为自己因为愚蠢而成为别人消遣的对象;可她又不能否认潘洪的所作所为,不管他是何居心,他确确实实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王诗玉的心被感激之情和愤怒之意分成两瓣,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潘洪,好一会儿才默然地道:“原来,我在你的眼中就是奴才,怪不得你在我面前总是耀武扬威!”   潘洪见王诗玉一点也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深意,突然之间就对她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出于礼貌和风度,他没有拂袖而去,但他不想和这样一个完全不理解自己的人交谈,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美味佳肴上,直到用餐结束也没有再看王诗玉一眼。潘洪享受完美食之后,抬起头看着只有一杯白水的王诗玉垂着双眼,若有所思的模样,幽暗的灯光映在那张清瘦的脸上显得她楚楚可怜。潘洪先是升起一股怜悯之情,很快就被烦躁之气驱散,他点上一根烟斜视着她:“王诗玉,既然待不下去,你为什么不走呢?我这个人,不会怜香惜玉,在我面前扮得再可怜也是没用的!”   王诗玉闻言皱起眉头,抬起眼睛不解地问道:“你觉得我是在装可怜吗?潘洪,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怜悯!我为什么没有走,因为我不敢忘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说是陪你吃一顿饭,就是天天让我陪你吃饭,我也不会推迟!等到我还了你的恩情,就绝不会在你面前停留!”   “哼,用还债的心理来报恩,换做是你,你会需要这种没有诚意的报答吗?说话自相矛盾,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王诗玉,你不必因为钱的事耿耿于怀,你不欠我什么。我只做了我想做的事,与你无关!”   王诗玉的心情低落到极点,她承认这分恩情像债务一样压在心上,如果此时她能还上潘洪的钱,再把他请到他想去的地方做他喜欢做的事,那自己一定如释重担!但这绝不是债务还清之后的愉悦,而是良心的安慰!她可以理解潘洪不把自己微不足道的谢意放在眼里,但不能接受他否认自己的真诚!王诗玉幽怨地望着潘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她为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诚意而痛苦万分,这样的无能为力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如同草芥!   王诗玉缓缓地站起来,轻轻地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潘洪随后跟来,挡住去路:“王诗玉,生气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发泄?你就喜欢这么憋屈地活着?这个社会,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忍气吞声而高看你一眼!你为什么活的这么纠结?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贫穷所以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吗?!”   “潘洪!”王诗玉厉声打断潘洪,激动地道,“这一天,你教训得我差不多了,我不想在听了!你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在撑着、挺着、憋屈着,因为我不是你!一个一贫如洗的人拿什么做到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的理直气壮?!难道你要我理直气壮地显摆我的穷酸吗?”   潘洪看着激愤的王诗玉,想解释一下却又不屑开口,不由冷笑几声,绝尘而去。    ☆、送上门的意外   “哐当”——火车撞击铁轨的声音,同时也撞在夏远的耳膜上,使他突然醒来。车外,刚刚放亮的天光一片清冷,夏远慢慢恢复知觉,酸痛沿着每一根神经传进大脑,驱使他伸展疲倦的肢体。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六点,再有一刻钟就到岛城了,回想昨日与王诗玉热切的拥吻,浑身顿时轻松许多!夏远忍不住笑了,翻出手机,居然有十几个父母的来电,立刻紧张起来,皱着眉头回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同时传来熟悉的声音,那一如既往的语气让夏远松了口气:“妈,打这么多电话,吓死我了!”   “谁吓死谁啊?打这么多电话,你一个不接,你干什么去了?”   “昨天跟了一台手术,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   “饭也没吃吧?正好,我和你爸再有几个小时就到燕都了,咱们好好吃一顿!”   夏远闻言窜了起来,震惊得变了声调:“什么?!你们来燕都了?开玩笑呢吧!”   “是不是玩笑,马上就见分晓!儿子,把你的窝好好收拾一下,不要连我们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电话被挂断,可夏远依然握着手机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经过几分钟的混乱,他冷静下来后,决定立刻返回燕都。于是,夏远不情愿地拨通王诗玉的电话,犹豫了一下道:“玉儿,起了吗?”   “嗯,你呢?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有事?”   “你不是说,医院的事昨天就会有结果吗?怎么没告诉我?”   “哦,文心下班之后才告诉我的,那个时间,我怕你在手术室,所以没有打电话,但我给你发了信息,你没有收到吗?不过,没事了,我今天就回去继续实习,你放心吧!”   夏远看了一下手机,果然显示有未看的短信,不禁笑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我下了手术就急忙赶到车站,上了车就睡着了!”   “你,你真的又返回来了?”   “不然呢?我怎么会失信于你!”   “啊,你到哪儿了?车站吗?我现在就去接你!”   “等一下,”夏远为难地道,“玉儿,抱歉,这次我们不能见面了,我,有点急事,要马上回去,对不起!”   “哦,”王诗玉的心一起一落,但她很快就笑道,“没事,本来你就不应该返回来,是不是很累?”   “还好,玉儿,你不会以为我根本就没回来吧?”   “说什么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了,什么事?严重吗?”   “放心,不是什么坏事,是一件,意外的事!”   “好,那你赶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夏远收起手机,随着人群走出火车站,时间非常紧迫,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马不停蹄地赶回燕都。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等到他回到住所,父母已经侯在那里。   邓茹见到风尘仆仆的夏远,似笑非笑地道:“我说儿子,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夏远讪讪地笑道:“妈,你们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怎么?你现在已经是专家了?你爸妈见你一面,还要预约吗?”邓茹不紧不慢地道。   “瞧您说的,我不是想好好孝敬孝敬您嘛!这么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   “等你自力更生了再说这句话吧,现在拿着我的钱孝敬我,我可高兴不起来!说说吧,你这风尘仆仆的打哪里来呀?干什么去了?”   面对邓茹微妙的笑脸,夏远警觉起来,他打开门把二老让进屋,深吸一口气,从容地笑道:“见一个朋友!”   “一个远方的朋友,而且还是女朋友!我说的没错吧,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妈,您这是听了什么风声了?所以,让您二位千里迢迢来一探究竟?!”   “你那点风流韵事还不值得我跑一趟!”邓茹见夏远不愿言明也不再追问,收起玩笑的语气,一本正经地道:“夏远,我和你爸这次可是专程为你的前程来的,这也是你大伯的意思。饭店我已经订好了,也和你乐叔叔一家通过电话了,明天晚上请他们一家吃饭。我刚刚知道他家女儿回来了,所以,等一下你陪我去商场,买件礼物!”   夏远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关于王诗玉的事,他就什么也不担心。于是,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快,爽快地答应了。邓茹把夏远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话锋一转:“儿子,我看你很高兴啊!有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和你爸高兴高兴!”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好事!”   邓茹走上前,拍了拍夏远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儿子,我是你妈,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人,包括你自己!你会编瞎话,但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直没机会开口的夏广华听了邓茹最后一句话,失声笑道:“我听不出来这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瞎话吗!”   “虚构和隐瞒是一个概念吗?”邓茹讽刺地反问道。   “妈,疑心生暗鬼!”   “哼,空穴不来风!”   “那我能不能问问,这风是打哪儿吹来的?吹的又是什么风?”   “夏远,你不用装傻充愣,捕风捉影的事你妈我没干过,所以我现在不过问你的感情问题;可我得提醒你,如果是千真万确了,我就不会袖手旁观!”邓茹犀利地看着夏远,停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变得如慈母一般,“儿子,妈不是反对你谈恋爱,我担心啊!上一次,你大病一场,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因为什么,我不愿意再看到你那个模样!”   夏远抱了抱这个生命中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女人,心里默道:妈,我不是有意要瞒着您,我知道您在我身上寄予的希望,我不想看到您失望的样子!请给您的儿子更多的时间吧,我坚信会有一天,您会为我自豪、为我的选择自豪!   第二天晚上,所有的人如约而至。偌大的房间、偌大的餐桌,琳琅满目尽是美味佳肴。散坐在桌子周围的几个人,非但没有增加房间的充实感反而使房间显得更加空荡。邓茹看着光鲜亮丽的秦立云,不由自主地自卑了一下,随后又为能够结实这样一家人而激动起来。于是,在所有人都落座之后,她便以主人的身份首先开口:“按说,这顿饭早就该吃了,现在才张罗我都觉得愧疚!所以,秦姐,你们千万吃好,这样我这心才能平衡一些!”   邓茹的话一落,夏广华立刻招呼乐建国,一时间冷清的房间里尽是客套的说辞,夏远看着不擅长与人周旋的夏广华生硬地讲着邓茹交代的话,即为父亲难过又觉得十分难堪。好在,秦立云适时地接过话头:“妹子,太破费了!说实话,我们根本没拿夏远当外人!瞧这一桌子菜,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以后呀,我就把你那儿当成自己的家!”   “这就对了!撇开夏远大伯这层关系,我和夏远这孩子也很投缘!妹子,你不愧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把夏远教育得这么好,现在的独生子女像他这样不骄不躁、进退有度的可不多见!”   “秦姐,说心里话,我特别羡慕人家有女儿!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看着你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在身边,我心里都冒酸水了!”   乐忻实在听不下去这两个人跟唱戏似的客套,在邓茹说完之后立刻道:“邓姨呀,我这一道菜就让您冒酸水,您想想这一桌子菜,看得我就像掉进醋坛子了!”   一席话引来大家欢快的笑声,这时的气氛才真正放松下来。秦立云指着乐忻道:“你听听她说的话,有一点女孩儿的样子吗?我都不愿带她出来!”   “我倒喜欢这直爽的性子,要是夏远能给我找一个这样的媳妇儿,那就是我的造化了!”   秦立云心中一动,暗自思付邓茹的这句话是无心还是有意,她看似无意地打量了邓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就这么口无遮拦,多大度量的婆婆能容得下她呀!”   “你要是舍得给,我就领进门!”邓茹满脸笑意地望着秦立云。   秦立云没有想到邓茹会这么直截了当,虽然是玩笑,听起来也有了三分真意,一时到让她不知说什么合适。但她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而是转头看向乐忻,巧妙地道:“你听见了吗?你的臭脾气,倒入了你邓姨的眼!你说怎么样?”   乐忻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才绷着脸道:“你们不是天天警告我们不要把婚姻当儿戏吗?那在酒桌上三言两语地谈婚论嫁又算什么?我们的终身大事就在你们的谈笑之间吗?”   秦立云见乐忻认真的表情,扫了邓茹的面子忙打圆场:“你邓姨那是顾全你的面子才这么说,你还当真啊!”   “我可没当真,我看是您当真了!”   秦立云的心里确实有一丝这样的想法,但在没有摸清邓茹的心思之前不想被她察觉,不料却被乐忻一语道破,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不禁板起脸道:“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吗?”   乐忻看着突然变脸的秦立云不服气地道:“我怎么了?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这么说话不对,那我该怎么说?要不要对您三叩九拜?!”   原本并未生气的秦立云此时真的动了气,看着女儿丝毫没有体察自己的心思,更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面子,当下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沉着脸道:“乐忻,你还有点规矩吗?你要是这样你就回去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秦立云当着众人的面严词以对让乐忻更加委屈,她红着脸站起来反驳道:“是,我让你们丢人了!每一次回来,你们都要把这句话提上几遍!你们是怎么了?!这个社会是怎么了?!到处寻门子找关系的才叫有面子,靠自己努力奋斗反倒是可耻!哼,亏你们还是这么走过来的!”   正和夏广华相谈甚欢的乐建国并没有十分注意这边的谈话,直到乐忻抬高的声音和犀利的言词响起,他才放下酒杯,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秦立云完全没有想到乐忻会说出这样不成体统的话,全然不顾邓茹一家的面子,不禁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抬手一巴掌打在乐忻的脸上。乐忻捂着脸望着秦立云怔住了,泪水在眼底不停地打转可最终没有落下,她倔强地看着秦立云而后挣脱夏远拉着自己的手,摔门而去。夏远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秦立云打完就后悔了,浑身无力地坐下,一旁的邓茹尴尬万分,夏广华更是手足无措。而乐建国强忍着怒气,压着声音道:“你这是干什么?她那副德行你是第一天知道吗?想教训回家教训,随你怎么办!平时你还劝我,怎么今儿个你到发起火来了?!广华兄弟、弟妹的一片盛情,全叫你们糟蹋了!”   秦立云在乐建国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冷静下来,待他说完之后瞪了他一眼:“瞧你这话说的,要是广华兄弟、弟妹是多心的人,还以为我故意在这儿耍威风呢!”   言毕,秦立云拉起邓茹的手,惭愧地道:“妹子,千万别往心里去!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今天是真生气,这丫头从来没有这么顶撞过我!你还羡慕我有女儿,就这样的,比不上你家夏远的万分之一!”   邓茹压下心中的不快,连忙陪笑道:“快别这么说,乐忻只是个孩子,谁会把她的话当真!这事儿都怪我,我一见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喜欢过了头,口不择言了!”   “妹子,啥也不说了,今天这顿饭无论如何得我请,一来为你们接风洗尘;二来为乐忻陪个不是!”   “这可不行!秦姐,我要是吃了这顿饭,那就是和孩子较真儿了!你叫我以后怎么开口让你照顾我家夏远啊!”   秦立云拍了一下脑门:“对对对,我都气糊涂了!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们在这儿这几天必须住我家里,你要是不来,那就是真生气了!”   乐建国见邓茹面露难色,便打断秦立云:“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你们这么没完没了的,才叫见外呢!”   夏广华也附和道:“女人嘛,就喜欢小题大做!邓茹,你给夏远打个电话,问他找到乐忻了吗?找到了就赶紧回来,孩子也没吃几口饭!”   秦立云没好气地道:“别理她,爱去哪儿去哪儿,无法无天了!”   说话之间,夏远的电话打了进来,邓茹连忙接通,连续应了几声之后,挂断电话,回头对秦立云道:“别担心,没事了,夏远送她回去了!秦姐,回去之后不许说她,你也不对,再怎么生气你也不能动手啊,她一个女孩,面子怎么过得去!”   “太不像话了,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唉,我们俩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整天为她着想,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别的年轻人,父母优秀一些都觉得很骄傲,我们还算不上优秀,就好像给她抹黑一样!你说这是什么心理呢?”   “乐忻不是一般的女孩啊!”   秦立云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小小的插曲,加速了大家的进程,秦立云送走夏广华夫妇,便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中的乐忻一见秦立云,起身向楼上走去。秦立云叫住她,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歉意:“忻忻,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   乐忻收回迈向楼梯的脚,微微仰起头咽回泪水,轻轻地道:“我没怪您,不管怎样,您都是我妈妈!”   秦立云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快步走到乐忻身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许久,秦立云才拉着乐忻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道:“不过,就算你不赞同,有些话,妈妈还是要对你说。第一,今天你的表现太没有教养了,你明知道夏远一家是因为什么请我们吃饭,你仔细想想你说的话,合适吗?第二,就是我和你爸爸天天担心你的地方,你活的太真实了!当然,我不是要你虚伪地活着,但你至少要学会伪装啊!否认一件事情不一定非要说‘不’,你明白这个道理吗?你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将来得吃多少亏呀!”   “不是有句老话说,‘傻人有傻福’吗?”   “我就怕你说出这样的话!”秦立云抚摸着乐忻的头顶,“你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少的尔虞我诈,‘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也是句老话呀!”   乐忻把头埋进秦立云温暖而有力的怀里,道:“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傻!妈,我也要和您说一件事,以后不要再拿我和夏远开玩笑,就算是夏远的妈妈提起,您也不要!”   “好!”秦立云思付了一会儿又道,“忻忻,妈妈还有几句话,说出来你不要生气,让妈妈说完。虽然今天是几句玩笑,可妈妈有点私心。我想啊,如果夏远没有女朋友,我还真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   乐忻听完这话,猛然从秦立云怀里钻出来,惊奇地道:“为什么?以您的标准,无论从哪个方面,夏远都不是出类拔萃的,这样的女婿可不会让您多有面子!”   “你把妈妈看得太市侩了!比起妈妈的面子,妈妈更关心你的幸福!生活不是童话,人的优越感随着激情退却会在柴米油盐中占据上风,如果找个家世好的,以你的性子,怎么会甘拜下风?更不要说委曲求全了!落差一旦产生,生活便容易失去平衡,妈妈不希望沉下去的是你!可夏远不一样,他的前程攥在咱们手里,不管将来他有怎样的成就,你都可以因为今天打下的根基活的理直气壮!这就是妈妈的私心!”   无论秦立云的想法多么不符合自己的心意,乐忻都没有办法不感动,她可以指责这种观念,但她不能指责一个母亲爱护孩子的心!所以,她咽回到了嘴边的话,很有感触地道:“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和夏远没有缘分!”   乐忻的语气引起了秦立云的怀疑,让她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妈!您刚答应我的,不拿我和他开玩笑!跟您说句实话,夏远的女朋友是我的室友,那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善良的女孩儿!”   “我的女儿也特别好、特别善良,还特别漂亮!”   乐忻快活地躺在秦立云的腿上,闭上眼睛:“妈,这件事您不要在邓姨的面前提起!”   秦立云轻轻叹了口气,低头亲吻心爱的女儿。    ☆、噩梦般的相遇   天刚蒙蒙亮,夏远就被电话吵醒,烦躁的情绪顿时爬满全身,他皱着眉头,无奈地道:“妈,今天你又想唱哪一出?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儿子,我今天陪你秦姨去岛城,你要不要去?”   “不去,我哪也不去!”夏远含糊地道,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思维后知后觉地翻译了邓茹的话,使他登时坐了起来,失声惊道:“什么?您要去哪儿?”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们去岛城,你秦姨问你要不要去玩?”   夏远焦灼地站起来,光着脚在屋里踱步,一连串的问题闪进脑海:秦立云为什么突然要去岛城?这只是一时兴起还是有着某种目的?还是,这是秦珂在秦立云的口中得知父母到来,而有意借着观光的理由为了某种目的邀请大家去岛城?或者这根本就是秦立云在了解了侄女的心意之后为了成全秦珂而一手策划的?而父母又在秦立云或者乐忻的口中得知了什么?夏远毫无头绪又不能讲明,只是语无伦次地道:“不是,妈,您怎么突然要去岛城?咱们今天不是安排好了吗?听我的,别去,现在天也凉了,去了也下不了海,没什么好玩的!”   邓茹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以为我是为了玩啊?我还不是为了你!”   夏远的心突然漏掉一拍,停了一下才道:“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啊?!我和你爸为什么来的?上次在酒店,被乐忻一闹,咱们的心意还没有表示呢!这几天我正愁该怎么开口,机会就来了!大家只要玩起来,心情肯定都不错,话说起来就容易了!好了,你到底去不去?”   夏远松了口气,坐了下来:“我就不去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你要是不去,我们现在就走。对了,下午乐忻回仓海,你乐叔叔有事,你来送她!”   夏远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他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如果去,就一定会遇见秦珂,他根本无法预料这个对自己心存爱慕的人会在父母面前有什么举动,也许王诗玉就不得不与父母见面了,可他深知现在绝不是见面的最好时机!如果不去,那他应不应该把父母去岛城的事告诉王诗玉?如果告诉她,那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实习的借口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是在逃避!如果不告诉她,当王诗玉意外地得知了这件事,他又该如何解释?   短短几分钟,这些问题已经在夏远的脑中过了几遍,这一次是他从小到大最难以抉择的一次!夏远纠结地挨过一个小时后,就匆匆赶到乐家。乐忻打开门笑道:“你来得太早了,我下午才走呢!”   夏远没有一点说笑的心情,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定了定神道:“他们都走了?”   “对呀,怎么?你又想去了?”   “没有!”夏远沉默了一会儿,开门见山地道:“乐忻,我和诗玉的事你一清二楚,你,有没有和秦姨说过?”   “你什么意思?你指的是细节吗?夏远,我承认我和我妈提过,而且就是几天前的事,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拿我们开玩笑!而且,我只说了你女朋友是我的室友,仅此而已!”   “抱歉,我现在有点乱!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道什么歉啊,我又没有怪你,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我要是想说也会当着你的面说!”   “这我绝对相信,但是你表姐呢?她如果知道这些事情,她会怎么办?”   乐忻意外地盯着夏远:“什么意思?她知道诗玉是你的女朋友了?”   “对,我去看诗玉的时候,被她撞见了!而且,非常巧的是,她们在一个科室实习!”   “不会吧?!”乐忻惊讶地挺直身体,“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你不知她的心思吗?我这个表姐可是个九曲心肠!哈,我说呢?她怎么一听说你爸妈在这里就极力邀请他们去玩,这恐怕是个鸿门宴!”   “真的是这样,这就是我担心的呀!”   “不对呀!夏远,我问你,你担心的是什么?担心我表姐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还是担心诗玉和你爸妈不期而遇?”   “都担心!”   “前一个我可以理解,后面的我就不明白了!你追求诗玉那么长时间,难道就是为了偷偷摸摸的和她交往吗?这个时候你觉得你不应该站到前面吗?”还有一句话她忍住了,但在心里气愤地道:夏远,难道你是因为诗玉的贫穷而不愿意把她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吗?!   夏远在乐忻不满的目光中猜到了她未说出的意思,不由苦笑几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解释。只是,乐忻,为了爱情不顾一切那是小说中必不可少的桥段,生活中要想皆大欢喜就不能贸然行事!毕竟,婆媳相认只是开始,如何相处才是长远的事,我不想她们一开始就心存芥蒂!”   乐忻领会了夏远未能言明的意思,她想到邓茹的为人处世就明白如果现在让她知道夏远为她选了这样一位儿媳,肯定会百般阻挠!如此看来,夏远的想法反倒很长远,而且她在夏远的纠结中感受到,他不愿伤害任何一个对他而言同样深爱的两个女人!乐忻的不满立刻转换成赞赏和同情,不禁安慰夏远:“我觉得他们遇见的可能性不大,难道我表姐会神经兮兮地带着大家参观她实习的医院吗?而她在知道了你和诗玉的关系之后,她们之间还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她们意外遇见不太可能!除非,我表姐有意让他们遇见,可是凭她的性格又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做这件事,她会怎么创造一个意外相遇的假象呢?”   夏远的思绪被乐忻的分析紧紧地牵动着,最后坚定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考验我们的时候就要到了!”   此时的王诗玉正扶着一位偏瘫的病人坐到轮椅上,病人高大的身躯压得她气喘吁吁。安置妥当之后,她便推着轮椅前往影像科。王诗玉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怎么凑够那笔钱,然后就可以坦然走到潘洪面前,从此和他划清界限!王诗玉专心地想着这件困扰她的事,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门口的台阶,等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车轮滑了下去。她大惊失色,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拉回轮椅,可她的力气根本控制不住,车上一直闭幕养神的患者也慌乱起来。看着十几道的台阶,王诗玉急得大汗淋漓,心道:完了!   正当这危急时刻,一只手伸了过来,微微用力就稳住了快要翻到的轮椅,而后顺势一提,轮椅稳稳地回到台阶之上。王诗玉浑身无力,蹲在轮椅旁,半响才问道:“大叔,您没事吧?”   病人很幽默地道:“差一点儿,我这条好腿也废了!”   王诗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差一点就闯祸了!”   “你还是谢谢这位吧!”   王诗玉站起来抬起头,满脸的感激在看清来人之后全都僵在脸上,心里惊叹:真是造化弄人!   穿着便装的潘洪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王诗玉:“似乎我每一次出现,都赶上你危机的时候,这算不算是护花使者呢?”   王诗玉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道:“我又欠你一个人情!谢谢!”   “用不着,举手之劳而已!”   “你,你爷爷还在住院吗?有没有好点?”   “这方面你是专业的,你觉得那种病还有好转的可能吗?”   王诗玉为自己愚蠢的问题懊恼地叹了口气:“再次谢谢你!潘洪,我还要带病人去检查,我先走了!”   “中午我请你吃饭!”   王诗玉没有回应,推着轮椅离开。   转眼就到了中午,王诗玉挽着马文心,一起走出住院部,当再见到潘洪时才相信上午他的话不是玩笑。潘洪已经看到了王诗玉,并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先对一旁的马文心道:“你好,我可以单独和你的朋友吃顿饭吗?”   马文心明白这是逐客令,便微微一笑:“这你得问问我的朋友答不答应!”   潘洪这才把目光投向王诗玉:“你不是说又欠我一个人情吗?我给你一个偿还的机会,省得你良心不安!”   王诗玉静静地审视了潘洪好一会儿,才道:“好!”   潘洪微微一笑,带着王诗玉再次来到那间咖啡厅。站在门口,王诗玉回头对潘洪道:“这么巧,你是有心还是无意?”   “再续前缘啊!”   “那是缘吗?那是恩怨!”   潘洪停了下来,仔细品味王诗玉的话,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赞赏:“形容得真是透彻!”   “难得你认可我一回!”王诗玉率先走了进去。   潘洪在同一个位置坐下,象征性地询问王诗玉的口味,在她表示随便之后,便按照自己的意愿点好东西。服务员离开之后,气氛有些尴尬,王诗玉正不知道说些什么,电话响起,她暗暗地松了口气,希望可以尽快抽身,于是,她的语气显得格外殷切:“可言,有事吗?”   “对,我没带钥匙,她们谁也没回来,你在哪儿?”   “我?我在外面!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还是我去拿吧,你把地方告诉我。”   “没事儿,我给你送去吧!”   “小姐,你一定没我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潘洪猜出了王诗玉的心思,伸手夺过她的手机,把地址告诉了许可言便立刻挂断电话。王诗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低头不语。十几分钟后,许可言又打来电话,告诉她不来拿钥匙了,王诗玉并不在意,在她眼中许可言的任何行为都不足为奇。   这时,潘洪却道:“这个人是上次在酒吧里那个很艳丽的女孩儿吗?”   王诗玉冷笑一声:“哼,对,就是她!怎么,你想认识吗?”   “我要是想认识她,用不着你来介绍!”潘洪一眼看穿王诗玉嘲讽的心思,“我只是想提醒你离这个人远一点,她不是你的智商能应付的!”   “说的好像你们很熟一样!”   “见她的次数肯定比见你要多,她是那里的常客!只不过我们是消遣,她是被人消遣!”   潘洪一脸鄙夷的神色让王诗玉忍不住开口:“我知道啊,可言亲口承认过她的事情,虽然我不赞同她的活法,但我也不会像你这样看不起她!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一无是处的人!哼,就像你这样,明明在心里把人看得一文不值然后还去消遣别人,难道这种行为让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吗?这种行为本身就暴露了人性的缺陷!”   “我们的思维真的不在一个轨道上!我是在提醒你,你怎么会认为我就是那个消遣她的人?!王诗玉你要是一直这么蠢,我对你的好感可维持不了几天!”   “那我真是无能为力!”   潘洪叹了口气,扫了王诗玉一眼,开始专注地品尝美食。这时,门口一阵喧哗,王诗玉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秦珂带着几个人款款地走进来。她像是在挑选位置,直到与王诗玉的目光相遇才停下来,然后微笑着走过来。王诗玉非常奇怪秦珂的热情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秦珂走到她的身边,挽起身后一位中年妇女的手臂,看着王诗玉热情地道:“诗玉,这是夏远的妈妈,没想到你们在这遇见了,真是有缘啊!”   王诗玉没有惊讶,她完全蒙了,也完全忘记了自己直勾勾的目光。她还没有准备好和夏远的父母见面,更没有想过会以怎样的形式见面,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样!没有语言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或者说她根本感觉不到心跳,她只觉得这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邓茹的震惊一点不少,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女孩不同寻常的反应,就猜到了秦珂没有点明的一部分。毫无疑问,这就是夏远喜欢却一直不肯透露的女孩儿,同时也明白了夏远隐瞒的原因!他清楚他的亲人寄予他的厚望,也明白一旦违背了这种厚望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他什么都清楚却仍然一意孤行!一时间,邓茹的心上落下一块巨石,压得她气血翻涌,可她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点破,看着秦珂问道:“秦珂,这是谁呀?”   “邓姨,您猜呢?夏远前几天才来过!”   潘洪看不下去像傻瓜一样依然愣着的王诗玉,更看不下去秦珂笑容之下的不怀好意和邓茹眼角眉梢之中流露出的轻蔑,他放下酒杯,开口笑道:“呦,夏远这招叫什么?王诗玉,你是不是还在拒绝他呀?你看把人给逼的,父母都搬出来了!”   王诗玉的思维总算动了一下,她连忙起身,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潘洪:“够了,这个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随后她再次面对邓茹,自然了许多:“您好,阿姨,我是夏远的同学!”   邓茹同样客气地道:“快坐下,千万别客气!夏远啊,怕我反对他谈恋爱,所有女同学的名字从不在我面前提起!”   邓茹的话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方面告诉王诗玉,夏远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提过;另一方面暗示她,夏远选择女朋友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在王诗玉心里砸起巨大的浪花,她想到那天夏远说过的“生活中的迫不得已”,那些曾让她感动不已的话,现在回味起来,比此刻看到秦珂亲昵地招呼邓茹更扎她的心!   王诗玉控制不住情感,澄清的眼底慢慢变得雾气腾腾,对面的潘洪彻底没了食欲。他站起来扫了一眼还在注视着王诗玉的这群人,走到秦珂身边,俯视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叫什么来着?秦珂对吧!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俗话说得好,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么装着是故弄玄虚还是觉得听的人都不是明白人啊!那我可说了,这两位是夏远的爸妈对吧,这位,是夏远的女朋友,我替她向两位正式问好,顺便告诉夏远一声,他女朋友我照顾的很好!”   言毕,潘洪拉着王诗玉走出咖啡厅。走出很远,王诗玉才挣脱潘洪的手,大口喘着气,许久挤出一句话:“你安的是什么心?!”   潘洪看着横眉立目的王诗玉,讽刺地道:“刚才这个劲儿哪去了?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难道看不出秦珂在算计你吗?你怎么活的这么让人糟心!还有,你和夏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确定他把你当做女朋友吗?他父母来这里他在哪儿?他不知道你在这儿吗?他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些,你想到了吗?王诗玉,我劝你别总在你自己的那个世界里琢磨你那点不容易,看看你周围的世界、看看你周围的人,别总讲那些头头是道的空话,做出来的都是傻事!”   说道最后,潘洪的语气变得真挚恳切,像一盆冷水浇醒浑浑噩噩的王诗玉,使那双朦胧的眼睛渐渐清澈起来。潘洪松了口气,把车开过来,带着王诗玉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一言不发的王诗玉,他故作轻松地道:“行了,这算事儿吗!”   王诗玉没有任何回应。   等了一会儿,潘洪又道:“要不这样,你还像以前那样,打我一巴掌!”   王诗玉动了动眼睛,望着潘洪,有些艰难地道:“你现在也是在演戏吗?演一个拯救公主的骑士?可惜我不是公主!”   “哼,要演我也演王子!行了,王诗玉,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难道你觉得自己活得就那么不容易?”   “难道不是吗?”   “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活得很容易?”   “会比没钱更不容易吗?”   潘洪投来一束带着忧伤的目光,嘲讽地道:“比起没钱但有一个完整的家,有钱可家却名存实亡,你觉得哪一个更不容易呢?我还以为你这个文绉绉的人,对人生会有多么深的认识呢,看来我高估你了!”   “可我现在对你刮目相看了!”王诗玉扑捉到潘洪眼中的忧伤,这让她觉得这个人身上难以触及的一面也许是他人格中最感人的地方!    ☆、雪夜   邓茹的目光追随着王诗玉,直到再也看不见这个令她颜面扫地的身影才慢慢收回,升腾的怒火让她顾不上思考秦珂的别有用心,甚至提不起精神来取悦秦立云。她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借着观赏餐厅的举动来掩饰目光中复杂的情感。当她的目光掠过不远处一个孤寂、失落、散发着怒火的身影,那刻在她骨血之中的身影,不由震惊得失口喊道:“夏远!”   话一出口,邓茹就后悔地捂住嘴巴,回想刚才的一幕,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怀好意的人,残忍地揭下一个正在极力掩饰自身缺点的人的伪装!她的心猛地收缩到一起,她想找点什么引开大家的注意,可惜来不及了,秦珂已经好奇地走过去,在距离夏远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而后笑道:“真的是夏远!夏远,你这是演的哪一出?福尔摩斯吗?”   正在经历一场情感风暴的夏远无法再回避了,他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没有回应秦珂的话,而是望着邓茹笑道:“妈,我又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你!因为只有你,在一瞥之间能认出我来!”   邓茹笑不出来,夏远越是冷静她就越发感觉到儿子心中的痛苦,她为儿子的一片真心被如此戏弄而感到委屈、愤恨、心酸不已!但是,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使邓茹维持住作为长辈应有的气度,她望着脸色苍白的夏远,尽量平和地道:“你,你应该叫住她,把事情说清楚,就省得以后再见面了!”   “妈,”夏远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咱们吃饭吧,别辜负了秦珂的一番美意!”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立云这时顺势劝导邓茹道:“你别往心里去,年轻人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秦珂,还愣着干什么?点菜啊!”   从始至终不曾开口的夏广华伸手把邓茹按到座位上,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对夏远道:“儿子,别不服气,你被比下去了!这个小伙子,不是一般人啊,换做是我我也得选他!”   秦珂一边把菜谱递到邓茹手中一边笑道:“叔叔真是好眼力,这个人可不是平民百姓,他爸爸可是局长!”   “难怪有点嚣张,”秦立云道,“不过,这个小姑娘不是更厉害吗?能结实这样一位人物!”   邓茹听完这两句话,心里更加不平衡,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穷酸女孩居然让她的儿子当众出丑!这样的人即便死心塌地地仰视着她的儿子都不可能让自己心情舒畅,现在居然拉着一位公子哥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这种想法折磨得原本打算不把王诗玉放在心上的邓茹没有办法忽略她,反倒生出一股深深的怨恨使她咄咄逼人地道:“夏远,你听好了,你们以前怎样我不过问了,但是你和她到此为止了!”   夏远没有回应,这让邓茹很不满意,压制的怒火升腾,使她不由抬高了声音:“说话啊?你还不甘心是吧?你没看出来吗?人家已经攀上高枝儿了,你还在下面垫什么底儿!”   “她不是那样的人!”   邓茹怒极反笑,指着夏远对秦立云道:“听听,秦姐你听到了吧,你还夸我有福气,这还没娶到家呢,他就忘了娘了!夏远,儿子,你这是掩耳盗铃!连你爸爸都说了,你比不上人家,哪个傻子会放着好肉不吃来捡你这盘烂菜!”   夏远听到了理智断裂的声音,仅存的自尊使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恼羞成怒,在和秦立云打过招呼之后转身向外大步走去。邓茹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情感,也不再顾忌自身的形象,对着夏远倔强的背影大喊一声:“夏远,你给我站住!你太让我失望了!”   夏远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刚刚的强颜欢笑已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脸的酸楚。秦立云连忙走上前去想安慰他,却被夏远轻轻地制止,他压着嗓子道:“妈,我知道您心里的想法,我隐瞒这件事正是因为不想让您失望!所以,请您不要说了,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她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您不觉得您儿子的付出更没有价值了吗?”   望着走出餐厅的夏远,邓茹沉默了一会儿后,果断地追了上去。秦立云和夏广华也匆忙动身却被秦珂拦下,她善解人意地提醒二人,这个时候夏远绝不需要太多的安慰。而在秦珂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她几乎快要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事情的发展比她期望的要好,她想不到夏远会悄悄跟来,会亲眼目睹王诗玉与潘洪亲密的举动,她精心准备的说辞还没有派上用场,邓茹就把王诗玉判了死刑!   邓茹很快追上心乱如麻的夏远,拉住他缓和语气道:“儿子,有些话妈妈必须和你说明白!我承认我不会满意一个处处不如你的女孩儿,但你要明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的面子!如果你能得到一个死心塌地、处处以你为重的人,我宁愿失望!可这个姑娘,她在我面前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你确定她对你是全心全意吗?像这样一无是处还三心二意的人,凭什么让你围着她转?!”   “妈!”夏远疲惫地道,“这就是您的观念!您围着大伯转、围着乐家转、现在又开始围着秦家转,您围着所有在您看来比自己强的人转,这又凭什么?妈,您在拜高的同时能不能不要踩低!”   “夏远啊,你这么说就是在伤我的心,我围着这些人转是为了谁?”   “我知道是为了我,那我现在告诉您,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围着他们转,那就让我自己转好了!您转的太久了,歇歇吧!”   邓茹望着夏远虽然痛苦不堪但冷静坚毅的目光,第一次感觉到这是一个男人在和自己谈话,这种感觉使她咽回到了嘴边那些反驳的话。她叹了口气,拉起夏远的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回去,夏远没有反抗。两个人刚转过身,就见到不远处前来打探情况的秦珂,均是一愣,但很快恢复如常。   当天下午,邓茹一行人就匆匆返回燕都,夏远没有联系王诗玉,也没有收到她的只言片语。邓茹在返回燕都之后,与夏远进行了一次□□正式的谈话,在夏远恳切并坚定的态度下,改变了此行的初衷,并于当晚踏上归程。   夜晚,千奇百怪的睡姿载着旅客进入梦乡。夏广华端来一杯热水放在邓茹的面前,悄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送礼了?那儿子的工作怎么办?”   “唉,再说吧,他既然下定决心考研,我们就支持他!”   “考研要两年之后,再说他要是考不上呢?那个时候恐怕更难办!咱们都铺垫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能因为他情绪不好就这么迁就他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儿子让我感触特别深,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一下子把我镇住了,当他和我说我转得太久了,让我歇歇的时候,我没法再把他当成一个孩子!这句话听上去先是心寒,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欣慰,儿子看到了我们的付出,而且知道我们付出的不容易!老夏,儿子这句话说出了我的心声啊,我想求人吗?我也不想!”   夏广华重重地向后靠去,如释重担地道:“谁想啊?除了儿子的事,你见我还求过谁!”   “那好,咱们就赌一下儿子的能力!我也想明白了,如果他没有能力,就算我们把他扶上一条大路,他也不会功成名就!”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我就彻底松了一口气,我再也不用装孙子了!”   邓茹终于露出笑容:“突然觉得好轻松!”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闭目养神。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就是冬季。雪,纷纷扬扬、稀稀落落,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在空无一人的站台旁停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冲进风雪中的一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立刻拢紧外衣的帽子,在原地站了片刻就朝远处一所院落走去。来人似乎并不急着赶路,而是慢慢踏雪而行,偶尔接住一大片雪花,直到一阵冷风吹翻她的帽子,夹着雪花灌进脖腔刺激得她一声惊呼,她才手忙脚乱起来,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奔进院中。   屋子里的人大概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房门,见到来人惊喜地道:“诗玉!”   “袁叔叔!”   “你怎么来了,这个天气还往外跑!”   王诗玉站在屋檐下一边拍打身上的雪花一边指着院中渐渐被雪掩盖的花草道:“雪落知春处,花开满庭芳。飘飘何所致,香魂夜未央。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雪景,我忍不住就来了!您看,这天地之间,难得这么清静!”   门帘一动,潘洪走了出来,见到被屋里的热气烘烤得红扑扑的王诗玉,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娇艳,他的眼光微动便凑到跟前,用难得的温和的语气道:“你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呀!”   王诗玉对潘洪莞尔一笑:“我又怎么知道你也会来?更不好意思让你专门来送我!”   袁方舟看着重重叠叠、越来越大的雪片,笑道:“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就不好走了!”   “袁叔叔,我可是没打算走,好不容易来的!反正,明天我休息!”   “你要是不怕没饭吃,尽管留下!小潘,我们走吧!”   潘洪没有动,袁方舟也没有再开口,收拾好东西大有深意地望了王诗玉一眼,微笑着离开。王诗玉送走袁方舟回到屋里对潘洪道:“你怎么不走?”   潘洪倚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看着王诗玉,却不开口。王诗玉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潘洪,那张英俊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这种神情近来在他脸上频频出现。虽然这段时间彼此熟悉了许多,甚至在某个瞬间王诗玉会感觉到友情的滋味,但这还不足以使她有足够的勇气,去触碰在她看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心理。此刻,王诗玉的脑中闪过潘洪不同的面孔,并试图探究哪一个是真实的他,她记得潘洪曾经说过人要学会扮演,那扮演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假到足以乱真?还是完全忘记了自我而塑造出一个真实的伪装者?她多么想知道藏在这种忧伤背后的真相!   潘洪发现王诗玉看着自己的目光专注而明亮,不由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微笑:“王诗玉,你这种眼神是在勾引我吗?”   王诗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潘洪跟了出来,叫住她:“你干什么去?”   “去买点吃的!”   潘洪示意她回来,在王诗玉走近之后,用少有的严肃语气道:“王诗玉,我有一事不明,按照常理,以你的处境遇见我这样条件的人,在我主动示好之后,不应该还是这么敬而远之吧!当然,我这么说没有一点儿抬高自己的意思,我说的是世俗!”   王诗玉微微一笑:“是啊,按照常理我应该趁热打铁,降服了你,这样我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惜呀,这世间就是有我这种不识抬举的傻人!也许很多人都以结识有身份地位的人为荣,就好像在这样的光环下显得自己也会发光一样;可是,事实却是在最亮的地方周围,是最黑暗的地方!”   “所以你就对我敬而远之?!”   “你错了,我有尊敬,但没有疏远的意思!”   潘洪审视着和颜悦色的王诗玉,用一种半真半假的语气道:“这么轻而易举得来的尊敬,还真没什么成就感!”   “潘大警官,你还不如说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的尊敬根本不值一提!”王诗玉说完再次冲进风雪之中。   片刻,王诗玉提着一包东西返回来,一边打开一边询问潘洪:“你要不要吃点?”   “不用,我知道有个成语叫‘秀色可餐’!”   王诗玉听着潘洪充满戏谑的话,脸上泛起红晕。沉默了一会儿,道:“潘洪,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说过我要走吗?”   王诗玉惊讶地抬起头:“你开玩笑吧,你在这儿干什么?在这个城市,你又不是无家可归!”   “我也赏雪啊!”   王诗玉严肃地盯着潘洪,眼神不停地变幻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屋里的最后一点光亮被夜色吞噬,四周的房舍亮起灯光,映出雪的影子。王诗玉倚在门口,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天地的心里,宁静祥和。   潘洪依然坐在原来的地方,目光一直停留在王诗玉的身上,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真正平静下来竟是如此的恬静、与世无争!而这种感觉正是他心里寻找、渴求的东西!这一瞬间,潘洪感到那颗被爱恨织就的网囚禁起来的心有了些欢快,他站起来走到王诗玉身边,突然开口:“想什么呢?夏远吗?”   王诗玉的心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捏了一下,疼得她险些落下泪来。两个月了,夏远的沉默让她觉得过去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王诗玉极力压制内心的伤感,望着潘洪展颜一笑:“我们,大概是缘分尽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要不,你和我将就一下?!”   王诗玉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没有那个福气!你的出身地位在我这个平民眼中就是‘天之骄子’,与你匹配的不是官宦之家也会是富贵之所,怎么也不会落到我的头上!何况,我并不清楚你到底怎么看待我,也许,不过是看惯了姹紫嫣红,突然遇见一朵没见过的野花的新鲜之感吧!”   “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像个采花贼?!王诗玉,不要用你的揣测去评价一个人!而且,我当不起‘天之骄子’这个评价,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难道在你眼里,警察就不是平民了吗?你读了这么多书,居然不明白这个社会是‘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那是制度,阶级在人的心里!”   潘洪又一次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这是不了了之吗?其实,也没什么,在我看来这是早晚的结果!”   “可这种没有告别的结束,不是我想要的。”王诗玉长叹一声。   “那你还想怎样?不过是一场恋爱,还想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哼,潘洪,你全心全意地喜欢过一个人吗?”   “喜欢的时候,当然是全心全意;不喜欢了,心都不在了,还怎么全心全意!”   “那我们的观念相差太远,我认为人的一生最真挚的爱只有一次,为此倾尽生命所有的美好才不算辜负此生!所以我不敢轻易去爱,一旦爱上了就义无反顾、就倾尽所有,如果背离了我期望的结局,那将是我永生的遗憾!我甚至不知道当我再遇见爱情时,还能不能拥有这种幸福!”   “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随便地选中一个人!”   王诗玉的心又被狠命地揪了一下,目光投向潘洪:“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总是把别人的短处不留情面地揪出来!”   潘洪俯视着王诗玉幽怨的目光,忽然拉着她往外走去。   王诗玉挣脱潘洪,不悦地道:“潘洪,你又想干什么?”   “跟我走!”   “去哪儿?”   “燕都啊,你不是想要结局吗?”   “你疯了吧?!”   “那你说怎么办?王诗玉,我从来不会安慰人,因为在我看来解决问题的是方法不是安慰!”   “你误会了,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来安慰我。其实,我快放下了,放下夏远、放下这段感情,回到原来的生活,我并没有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就迷失自我!现在这样也很好,可以按照我的意愿为这个结果加上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我最讨厌的就是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全心全意爱过的人在没有你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吗?也许当你看过之后,你就不会永生遗憾了!”   王诗玉摇摇头:“怎么可能,我的遗憾不在于我爱错了一个人,而是我已经爱过了,我最纯真的情感、我珍惜的一切已经付出,再也收不回!”   潘洪恍然大悟,理解了王诗玉话中难以言明的深意。 ☆、车祸   王诗玉听天由命的语气中透出的无奈与失落,让潘洪的眼前渐渐幻化出另一张脸。他心中一阵绞痛,封闭在记忆密室中的一段往事慢慢浮现,迫使他转身离开小院。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潘洪思绪沸腾、情感激荡,渐渐忘记了身在何方,忘记了茫茫的大雪,忘记了飞奔在路上!快速闪躲的高楼,来来往往的车辆,逐渐在眼底消失,直到剧烈的撞击之后,袭来的疼痛让他在昏过去之前清醒地感受了心中的酸楚和深入骨髓的痛恨!   太阳又一次升起,照在厚厚的积雪上,折射出一道道金光。王诗玉打开房门,看着眼前的琉璃世界,心情大好。她拿起扫把,小心地清理出一条路来,等到她泡好香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汽笛声。王诗玉走到门口,袁方舟正微笑着踏阶而上,她亲切地打过招呼,顺手接过袁方舟手中的鲜花。   袁方舟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看着专心修理鲜花的王诗玉,笑道:“诗玉,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您说。”   “你,最近和潘洪好像很投缘!”   王诗玉停下来,转身望着袁方舟,红着脸道:“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只是因为他帮过我,所以不能不对他另眼相待!”   “诗玉,我是把你当成晚辈一样看待,所以有些话我想提醒你。你这个年龄最容易在感情上出问题,就像你现在的状况,你觉得自己处理得合适吗?”   王诗玉似懂非懂,不知如何回答。很显然,袁方舟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她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想,她觉得不太可能。   袁方舟看着王诗玉郁郁寡欢的模样,微笑着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想到什么了吧,你早就该想到,这段时间,夏远对我这个叔叔很上心啊!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唉,年轻人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袁方舟透露的信息让王诗玉快要冷却的心瞬间又死灰复燃,她低头摆弄自己的衣衫,满脸羞愧地道:“他,都和您说什么了?”   “他能和我说什么,不过是拐弯抹角地打探你的情况!”   “那您怎么说的?”   “我想实话实说,可是我怎么能说呢?但我也实在不忍心瞒着夏远!所以,今天我想替夏远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袁叔叔,您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应该由夏远来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问过他,只是他的回答和你一样!我这个和事老真不好做,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诗玉,有句话,我已经和夏远说过了,现在,我想和你再说一遍,如果你真的在乎夏远,真的在乎你们之间的感情,就不要让自尊挡住你的热情!”袁方舟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本来我不想说,但我觉得你知道以后,或许就化解了你们之间的不快!”   “什么事?”   “其实,我原来的打算是录下这几段导读,就不再麻烦你了,但是夏远打电话拜托我,让我尽量找些事情给你做,我当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诗玉,对一个人好很容易,但是,把这份好意做得不露痕迹就不容易了,不是所有的人都甘愿默默地付出,夏远这一点很难得,我想他大概是不想伤害你的自尊,所以才一再强调,让我不要透露这件事!我看得出来,夏远对你是真心的,虽然他没有主动联系你,但其实在他决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起就说明他已经向你示好了!所以,诗玉啊,大方一点,给夏远一个台阶,给你们的感情一个台阶,然后在慢慢谈你们之间的事,怎么样?”   王诗玉一阵悸动,仰起头收回涌起的泪水,哽咽难语。   “丫头,”袁方舟握住王诗玉的手,语气中充满慈爱,“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是站在夏远的一边,但我绝对没有偏袒他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们两个非常不错,走到一起也非常不容易,我特别想成全你们,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话。”   “我懂!”王诗玉勉强笑道,“袁叔叔,我要是那么想,我就太不懂事了!其实我早就觉得是您有意在照顾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来这里,这里让我觉得在这么大的城市,我不是一直在漂着,我可以放心地停在这里!”   “哎呀,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在赶你一样!诗玉,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袁叔叔,我怎么会这么想您呢?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后还回来,但您不能再给我钱了,那样的话,我再也不敢来了!”   袁方舟用力地拍拍王诗玉的肩膀,正打算鼓励一下这个柔弱却又顽强的小姑娘,不料她的电话响起。王诗玉充满歉意地对袁方舟报以一笑,然后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马文心火急火燎的声音:“诗玉,你在哪儿?赶快到医院来!”   “我在袁叔叔这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潘洪出车祸了,潘局长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见你,现在医院领导到处在找你!”   王诗玉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电光,继而脑中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他见我干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还是快来吧,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王诗玉挂断电话,和袁方舟草草打过招呼就飞奔而去。袁方舟追到院中才喊住她:“诗玉,怎么了?你别慌,我送你!”   “不用了,袁叔叔,您忙吧!”   “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   王诗玉重重地点点头,转眼消失在门口。一路之上,她的脑中一片混乱,甚至记不清自己如何到了医院。门口,马文心焦急地迎上来,拉着王诗玉先走到无人的角落:“诗玉,我已经打听过了,潘洪还没有醒,不过好像不太严重!”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昨天晚上!”   王诗玉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也就是说那可能是在潘洪离开小院回家的路上!一种负罪感悄然升起,她很后悔不应该一再催促他回去,她明明看见了他临走时恍惚的神情!   马文心注意到王诗玉越来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懊悔的神色,疑惑地问道:“诗玉,你怎么了?难道这件事真的和你有关吗?”   “我不知道,大概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吧!”   “什,什么意思?你在潘局长面前千万可别说这样的话!”   王诗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便与马文心来到潘洪的病房。两个人在门口停下,透过门窗,王诗玉看到满头纱布的潘洪,想到他几次相助,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与他的相处,想到昨天他还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表露那种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想法,她的心忍不住一阵酸痛。   屋里只有潘局长和一个眼熟的女人,潘局长背对着门,王诗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从那僵硬的姿势可以感觉到他的忧心和悲痛。但是那个女人,王诗玉略微思索便想了起来,她居然就是跳楼自杀的患者的前妻,也就是潘洪跟踪过的那个女人!看来,这个女人和潘洪的关系真是非同一般!   王诗玉定了定神,轻轻扣门,听到回应之后,慢慢推开门,独自走了进去。潘局长转过头,原本暗淡的双眼精光一闪,拂向王诗玉,那样冷漠的目光让王诗玉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屋里的气氛像冻住了一样,让人感到非常压抑。潘局长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王诗玉大约一米的地方停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道:“你就是王诗玉?”   “是的。”   “我听说你最近和我儿子走的很近?”   王诗玉瞅了一眼同样冷漠的女人,道:“听来的,不足为信!我和您儿子只是点头之交!”   “哼,我只是随便一问,这不是我关心的。我关心的是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你们见过面吗?”   王诗玉注视着潘局长深邃的目光,试图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后的真正用心,可惜那目光像深不见底的湖水,刚刚涉世的她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王诗玉短暂的沉默引起潘局长的怀疑,他立刻追问:“怎么,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   “不是,我们昨天晚上确实见过面,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您说的这段时间。”   “我们?哼,”潘局长冷笑一声,讽刺地道,“看来你说的‘点头之交’比我理解的字面意思要亲近许多!”   王诗玉因为自己的口误羞红了脸,可在潘局长看来是实情被言中的羞愧。于是,他继续讽刺道:“我说了我不关心我儿子的私生活,你不必为此感到难为情!我只想知道在我儿子出事之前,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潘局长的态度让王诗玉很不舒服,她有些不快地道:“潘局长,虽然我不理解你把我找来的这种行为,但我可以理解这种行为背后的心情!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您真的误会了我与您儿子的关系,我口中的‘点头之交’就是它的字面意思!”   “我找你来不是听你解释成语的,我想知道你和我儿子见面时,发生了什么?”   “非常抱歉,我无可奉告!”王诗玉骨子中的倔强被这种无礼的询问激起,忍不住激动地道:“不要说什么也没发生,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您也无权过问!”   “是吗?你觉得让一个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念念不忘的名字,作为一个父亲无权过问这个人是谁吗?”   “可你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审问我!”   “审问?哼,我如果想审问你,就不会是在这里!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请你出去!另外,也请你以后自重身份!”   王诗玉没有动,潘局长的话深深刺伤了她,如果事实果然如他所指的那样,自己与潘洪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那她心甘情愿承受这样的羞辱,可事实恰恰相反,这让她不甘心一走了之!于是,王诗玉大胆地迎着潘局长的目光,义愤填膺地道:“潘局长,我虽然年轻,但我不傻,我听得出您的言外之意!在您的眼中,像我这种身份的人遇见您的儿子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您不是想知道我和您儿子之间的真相吗?好,我告诉您,真相就是您的儿子心甘情愿地找上我,而不是我费尽心机地勾引了他!您指的那种事情、那种女人,不要说您嗤之以鼻,我更是不屑于此!所以,该自重身份的人是您的儿子,您还是在管教儿女上多下些功夫吧!”   王诗玉一口气说完,激动得微微发抖,正打算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房间,却没想到一直站在潘局长身边的女人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抬起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毫无准备的王诗玉的脸上,带得她连退几步才稳住自己。门外,一直没有离开的马文心看到这一幕立刻冲进来,扶住王诗玉怒视着被潘局长拦住的女人,气得口干舌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诗玉捂着火辣辣的脸,望着潘局长竟然出人意料地平静,她挺直身体,淡淡地道:“潘局长,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人身份的高低与德行的深浅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看在潘洪帮过我的份儿上,这一巴掌我笑纳了!”   王诗玉说完拉着仍不甘心的马文心离开病房、离开住院部、离开医院,直到站在宽广的大街上,看着没有尽头的路,望着高远的天空、刺眼的阳光,呼吸着含着雪花的清香的空气,她郁结的胸口才顺畅一些。   而在病房,潘洪正做着一个梦。梦里,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他不耐烦地锁紧眉头,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酝酿了一会儿,懒洋洋地晃出房间,朝另一个房间走去。他打开门,屋里很静,静得非同寻常,静得让人心神不宁。床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静得和这个房间一样,他不安地走了过去,揉着眼睛喊道:“妈!”   没有反应,他伸手推了推,触手的冰冷和僵硬惊得他弹跳起来,连连后退。直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才扑上前去,抱着这幅躯体却喊不出来,那幽怨的目光钻进了他的脑中、他的心里、他的骨血,恐惧和痛苦浸透了他,使他拼命大喊,猛地睁开眼睛。   模模糊糊的人影,重重叠叠的面孔,潘洪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潘局长轻轻揉着潘洪的胸口,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离得最近的娄院长带上听诊器,仔细地检查了一会儿,询问了几句,然后满脸堆笑地道:“潘局,没什么大碍,您放心吧!”   潘局长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来握住娄院长的手:“谢谢!谢谢大家!”   “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们的职责!小潘真是万幸,没撞到要害,不过我看还是多观察几天,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潘局长点点头,把娄院长送到门外,其他随同的人也都退出房间。潘局长这才走到床边,温和地道:“儿子,感觉怎么样?饿吗?”   潘洪的目光掠过潘局长,落在他身后的女人身上,幽幽地开口:“我梦见我妈了,就是她临走时的那一幕!”   潘局长浑身一凛,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潘洪。一句淡淡的话却锋利无比、准确无误地击中他心中那最无法心安理得的地方。潘局长站了起来,与潘洪拉开一段距离后才开口:“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着!对了,这是穆雨,你需要什么就和她说。”   “海姨呢?”   “你爷爷这几天不太好,你海姨在照顾他!好了,我要回局里了!”   “爸,我不需要奴才,我需要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您把王诗玉找来吧,她就在这里实习!”   潘局长微微皱起眉头,然后道:“行,我让人告诉她,有空过来看看你!”   “要等到她有空再来,就不需要您出马了!让她现在就来,您和她们领导说一声,我在这儿的几天,让她护理我!您不必特意安排个奴才!”   潘局长忍着怒气微微点头,走出房间,穆雨紧随其后。 ☆、不能说的秘密   第二天,王诗玉刚走进更衣室,护士长便意味深长地笑道:“王诗玉,你不用换衣服了,娄院长昨天特别交代,让你去护理潘局长的儿子!”   突然的消息让王诗玉有些措手不及!怎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出乎意料是吧?”护士长看着错愕的王诗玉,继续笑道,“你可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别愣着了,赶紧去吧!”   “我不想去!”王诗玉不加思索地一口回绝,“护士长,您能不能和楼院长说一声,就说科里太忙,况且,咱们真的很忙啊!”   护士长非常奇怪地打量王诗玉,不解地道:“你高兴过头了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我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护士长,我真的不想去!”   “怎么?怕出错反倒弄巧成拙?还是想让院长亲自来请你?!我劝你一句,想不想去你都要去一趟,千万别得罪人!”   “就是因为已经得罪了人,我才不想去!”   护士长在门口停下来,饶有兴致地端详这个看似并无特别之处的小姑娘,却没有追问,而是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吧,有什么想法当面说清楚,如果我告诉娄院长科里忙不开,好像是我不让你去似的!”   王诗玉幡然醒悟,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护士长,我没有想到这一点。那我去看看,如果没什么事我马上回来!”   王诗玉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潘洪的病房,一边推门而入一边环视四周,不见潘局长和那个女人的身影,顿时放松许多。潘洪一见王诗玉便眉开眼笑地道:“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怎么就你自己?”   “不然呢?你还想见谁?”   “我倒想知道,是谁想见我!”   “明知故问,难道会是我爸想见你吗?”   “他不是想见我,而是已经见过我了!”   “什么?我爸见过你了?什么时候?他为什么要见你?”潘洪惊讶地坐了起来。   “大概以为我是个‘祸水’吧,看来,以后我真的要离你远一些!所以,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就赶快吩咐吧,看在过去的情分我尽力而为!”   潘洪看着王诗玉藏在嘴角的嘲讽,笑道:“看来,潘局长得罪了你!”   “不敢当!潘洪,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如果你还没有想好,你先慢慢想,想好了打电话告诉我,我保证第一时间赶过来!”   “我确实在思考一件事,原本不打算在这里说,可我现在又想不到别的,不妨就告诉你。王诗玉,我想和你认认真真地交往,为了结婚的那一种!”   王诗玉惊得眼珠快掉了出来,望着潘洪好久才缓上一口气,随即笑道:“潘洪,你这是复原了,又开始和我开玩笑?还是脑子没有好利索在胡言乱语?用不用我把医生叫来?!”   “信不信由你,我的心怎么想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可是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啊?如果是因为那天我和你说的那些话,而让你觉得我和夏远已经不可能了,那我很抱歉,是我误导了你。其实,我也误导了我自己!所以,潘洪,如果这是玩笑,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如果,这不是玩笑就更不要说了,否则我没有办法再站在你面前!”   “你的想法真是荒唐,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喜不喜欢你,和你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更和你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沾不上边儿!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且,我很想试一试,看看后来者能不能居上!”   王诗玉哭笑不得:“潘洪,荒唐的人应该是你吧!不要说我已经心有所属,就算我现在洁身一人,我们也不可能!另外,你应该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博古通今,请告诉我,我该听哪一个?”   王诗玉竟然无言以对,而潘洪越来越认真的目光让她尴尬不已,在与潘洪对视了一会儿后,转身向门口走去。她的手刚触到把手,潘洪忽然乞求道:“王诗玉,你能不要走吗?”   凄凉、悲伤的声音让王诗玉停了下来,她转头向潘洪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只见潘洪捂着脸靠在床头,身体微微地抖动,有微弱的泣涕声传进耳中。看着这个印象中的铮铮硬汉像孩子一样哭泣,王诗玉的心融化了。她走过来,走到潘洪的床边,伸手握住潘洪的手,直觉告诉她,她就要触到潘洪那个自己一直想触及的一面。   潘洪反手握住王诗玉的手,顺势把她拉倒在床上,而后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王诗玉没有阻止潘洪这个过分的举动,而是温柔地拍着潘洪宽阔的背脊。许久,潘洪才平静下来,放开王诗玉,睁着血红的眼睛迅速起身,拉着王诗玉道:“走!”   “去哪儿?”   “回家!”   “不行!潘洪,我是奉命来护理你的,如果你出了差错,我就完了!”   “放心吧,我死不了,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   王诗玉没有思考的时间,在潘洪的手中她只有被摆布的机会。她身不由己地跟着潘洪走出医院,坐上一辆出租车,很快来到一个小区,在一栋楼前停下。到了这里,王诗玉已经放弃反抗,自觉地跟着潘洪走进电梯,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侦探,要去探查一个事实。   潘洪打开房门,王诗玉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去,好奇地打量潘洪生活的地方。王诗玉无法判断这所房子在这个城市是什么档次,但与她现在住的地方相比这里是当之无愧的豪宅!她拘束地坐在豪华的沙发上,目光却停不下来,跟随潘洪的脚步发现上面还有一层。片刻,潘洪已经换了衣服,在王诗玉的面前坐下:“你喝点什么?”   王诗玉摇摇头,站了起来,继续欣赏这个华丽的住宅,她想说几句赞美的话,可心里的落差感把那些赞美之词都赶出了脑海。许久,王诗玉才觉得自己太轻浮了,居然被一所房子深深地吸引!于是,她在潘洪面前坐下,笑道:“要是房间也有性情的话,一定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我这样的形象,就像是一幅完美的画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处败笔!”   “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赞美,不过仍然谢谢,我还以为我身边的一切都入不了你的眼呢!”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谢谢,我还以为你不会说呢!”王诗玉吐出一口气,收起玩笑的语气,“好了,潘洪,说说你带我来你家的原因吧,难道是让我欣赏你的家吗?”   “你觉得这里值得欣赏吗?”   王诗玉望着潘洪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一笑:“显而易见,我想这个城市能拥有这样一个家的人不是多数!”   “可这里到处都是噩梦!”   潘洪低沉幽怨的语气让王诗玉顿时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袭来,她的心开始剧烈跳动。潘洪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便又笑道:“别怕,虽然是噩梦,但噩梦中的人非常善良,那是我的妈妈!”   王诗玉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潘洪眼中的泪水,明白了他未说出的事实。潘洪看了一眼惊愕的王诗玉,继续道:“你猜到了是吧,没错,我妈妈已经不在了,三年前她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无力拥有的家中,自杀了!”   “怎么会这样?!”王诗玉一声惊呼,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潘洪出事之后,他的母亲居然不在身边!   “这是事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妈那双幽怨的眼睛!王诗玉,你觉得一个真正了无生趣的人,在决定离开人世的时候,还会有怨恨吗?我不相信!三年了,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脑中就是我妈那双幽怨的眼睛!”   “这就是你失眠的原因?!”   “对,我根本睡不着,不光是晚上,只要我走进这个家中,我就不能闭眼!我觉得我妈的灵魂一定还在,她一定想告诉我什么,可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我想了三年,查了三年,直到前一段时间,我才发现一些端倪,但这个发现给我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希望!”   “你指的是在酒吧的那天吗?和那对男女有关系是吗?那个男人是——”   “就是潘局长,我的父亲!”   “天哪!”王诗玉震惊得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女人——,噢!我明白了,你妈妈是因为知道了潘局长有了外遇才——”   潘洪无力地摇摇头:“不,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太太,有些事我妈看得很明白,她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件事而想不开。官场中的人再风花雪月,谁也不敢轻易地动摇婚姻,这一点我妈她很清楚,她不怕!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觉得我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可突然就到了死角!”   “潘洪,你怀疑你妈妈不是自杀吗?”   “不,自杀是千真万确,我亲自处理的!只是,我妈绝不是心甘情愿的!这三年来,我从没有停止过寻找其中原因,当那天晚上,在穆雨的口中得知我爸他是在我妈自杀之前就有了外遇,我当时的心就像插了一把刀!我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追求真相,我多么希望他没有在我妈活着的时候背叛她!”   王诗玉无力地叹了口气,以她目前的修为不知道如何安慰潘洪,她已经无法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公平地看待这件事情,她的情绪已经跟着潘洪一起为他的母亲不平,而那个在她看来曾高高在上的潘局长,此时在她的眼中是那么的猥琐!至于穆雨,她连鄙视都不想给她,在她看来,这个人根本不配为人!王诗玉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回想潘洪曾经说过的一些话,不禁感慨道:“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会说‘有钱活得就容易吗?’,我的确是太肤浅了!”   “可是,”王诗玉停在潘洪面前,“潘洪,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再不说,我就快疯了!”   “可你更应该去找潘局长,既然你发现了他和穆雨的关系,那你们就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找他谈什么?他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吗?能改变我看到的事实吗?他已经用行动告诉我,即便我知道了他的苟且之事,我要做的就是接受穆雨的这个人!他已经堂而皇之地把这个人带到我面前了!”   “等等,我有点乱!你的意思是,潘局长已经知道了你跟踪穆雨的事?”   “不仅如此,他清楚这段时间我对穆雨做的每一件事!”   “你都做什么了?”   “调查她,但被她发现了!现在我明白了,在我处理医院的那件事故,而上门请她配合调查时,我的出现就引起了她的关注,或者说她对我的关注从结识我爸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难怪,这么长时间我什么也查不出,我的行踪她大概了如指掌!但是,我不确定我爸在这场戏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只是一个迷恋女色的官差吗?还是和他的情人一起算计他的儿子?!”   “我觉得潘局长不至于如此,你是他的儿子啊,他怎么会算计你!他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穆雨的存在,那就没必要再暗通款曲!”   “那他还想怎样,打算名正言顺吗?”   “唉!你想一想,在生活上,潘局长需要一个女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这都无可厚非!”   潘洪露出意外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了王诗玉一番:“没看出来,你对夫妻生活似乎很懂啊!”   王诗玉红着脸瞪了潘洪一眼:“闲话少说,你和我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你还要继续调查穆雨吗?”   “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只能暂时放下,但我绝对不会罢手!”   “可是,你怎么知道穆雨一定和你妈妈的死有关呢?也许,她关注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是她所依仗的人的儿子,她无法忽视你,这种心理不难理解!”   “直觉!你仔细回想一下,在酒吧里她的那一番话,你没听出来其中的恨意吗?一个人恨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有报复的机会,很少有人会无动于衷!”   王诗玉被说服了,觉得潘洪并不是单纯的意气用事,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调查这件事。她不明白潘洪究竟为什么把这样一件机密的事告诉自己,他是真的无心还是把自己编入一个计划之中,无论是哪一种,她深知自己都无能为力!于是,她起身告辞,而潘洪出乎意料,居然彬彬有礼地把她送进电梯。   王诗玉从潘洪的家里出来之后,回到医院。她找到马文心,迫不及待地把刚刚的经过告诉了她,当然她隐瞒了潘洪不欲人知的那一部分。马文心在她兴冲冲地讲述完之后,并没有接过话题,而是一脸严肃地道:“诗玉,你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了吗?你现在提到潘洪是满面春风!本来有些话我还不想说,但现在我不想憋着了!王诗玉,你还记得夏远吗?你还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联系他了?还是,你们已经结束了?诗玉,你变了,至从你认识潘洪之后,至从你去了袁方舟的小院,你就一点点地变了!你的心思已经不在医院了,更不在实习上,恐怕也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待夏远了吧?”   王诗玉睁大眼睛,看着马文心流露出的不满和嘲讽,急切地道:“文心,你是在暗示我,已经移情别恋了吗?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和潘洪在我面前出双入对,现在都登门拜访了,你想让我想到什么?想到你们毫不相干吗?诗玉,如果你真的选择了潘洪,我不会有任何偏见,我能理解!毕竟,他的条件是夏远比不了的!不过,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他们家的门槛可不好进!”   马文心的这番话强烈地震动了王诗玉,她可以理解马文心误解了自己对潘洪的心思,也可以忍受她小看了自己对夏远的一片忠贞,但她无法接受她一直视为知心朋友的人对她人格的质疑!这使她极其诧异又难过万分地看着马文心,久久不能开口。待她平复一些之后才伤感地道:“文心,这番话如果被别人说出来,我可以不屑一顾!可是,怎么会是你?有许多事情,你不知道!”   “是的,尽管我多么想知道!”马文心的语气变得伤感、无奈。   马文心的情绪勾起了王诗玉压在心底的情感,与夏远的千丝万缕浮上心头。她仰起头忍住泪水,鼓起勇气才把几个月前与夏远父母相遇的情景告诉了马文心,看着目瞪口呆的马文心,她苦笑着道:“文心,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几乎不看秦珂的脸,我不让自己有一点空闲,即便是这样,我还能听见秦珂偶尔的冷笑!”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见到了夏远的父母,那样的巧合怎么那么不像巧合呢?!可我更不敢相信,夏远从此就再无消息,他怎么能只听父母的片面之词就再也不联系你?!看来,我把他对你的心意估计得太高了!”   “你又错怪了他,我也是才知道他一直在袁叔叔那里打探我的情况,我知道他在等我给他一个解释,可是他知不知道我也在等他的解释!他父母来这里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唉!你们两个都太骄傲了!明明都揣着一颗真心,却又都止步不前,可一个人的真心在毫无作为的情况下,又怎么会让人相信呢!如果你和夏远因为彼此的清高而错过,会比其中一个人见异思迁更让我为你们遗憾!”   “也许我的做法不恰当,可我问心无愧!他应该相信我,难道因为我和一个异性吃了一顿饭就代表我有了非分之想吗!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的信任,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也许夏远也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在他看来,可能认为自己对你而言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毕竟,你也没有告诉他你和潘洪一直在接触!”   马文心最后一句话让王诗玉心中一动,不由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打个电话呀,这很难吗?”   王诗玉望着马文心,浅浅一笑,但却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开心的微笑。    ☆、对不起   “主任!主任!”   夏远站在白主任的身边,注意到他开始发抖的手,压着嗓子急切地喊道。白主任抬头看了夏远一眼,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而后身子一歪栽倒在地。突然的状况使在场的人均是一惊,尤其是围观的实习生很是慌乱,几个女生甚至惊叫出声。转眼,鲜血溢出,担任助手的夏远毫不犹豫地站到白主任的位置,继续手术。传递器械的护士看着夏远伸过来的手,迟疑了一下,立刻把器械交到他的手中,而随后赶来的医生没有打断他,自觉地站到夏远原来的位置,鹰一样的目光像追踪猎物一样落在夏远触及的地方。   夏远完成最后一针,包扎好伤口,走下手术台。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使他瘫坐在椅子上。太紧张了,紧张得他都不敢呼吸;可他又是激动的,盯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回想刚刚握着手术刀游走在人体里的那种坚硬与柔软的触碰,心控制不住地抽动着,这种感觉就像托起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又欣喜非常!   秦立云闻讯赶来,看到浑身粘满血迹、呆坐在椅子上的夏远,微笑着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不错!刚才韩医生见到我还表扬你呢,说手术很成功!”   夏远努力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秦立云便示意他不要动。他摘下口罩,脸色有些苍白,长长吐出一口气才开口:“白主任做的差不多了,我只是收个尾,紧张死我了!对了,秦姨,白主任怎么样?”   “缓过来了,没什么大事!唉,岁月不饶人,到底是老了,这样的连台手术盯不下来了!好了,你也收拾收拾,回去休息!”   “我没事,就是紧张过度!白主任状态不好,下午,我要把今天的病例写完!”   秦立云露出赞许的目光,点点头欲言又止。夏远看着她的表情,猜到她有话要说,便笑道:“秦姨,您是不是有事?”   “呵呵呵,事儿到没有,就是有几句话想问你,又怕问了你不高兴!”   “看您说的,您一直把我当家里人,什么话不是为了我好?!”   短短的几句话,秦立云却很受用,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笑道:“那我可就直说了!我呀,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这孩子,要是乐忻肯听话,我真想让你当我女婿!可惜,我没福气!你先别害臊,我知道你有中意的人,只是,”秦立云停顿了一下,打量着夏远的神情才继续道,“我多一句嘴,你们是不是已经断了?如果没断,那下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夏远猜到了秦立云的用心,半年来的相处,他清楚秦立云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能让她前来打探这件事的人一定与她关系匪浅,如果她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那这个人就很明显了,夏远十分肯定这个人一定是秦珂!所以,他没有立刻回答,假如这个人与秦立云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一定会立刻拒绝这番美意,可现在却不能不顾及秦立云的面子!当然,他也不可能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秦珂就在王诗玉的身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秦珂都可以在王诗玉的表现中认证真伪!夏远很是为难,如果他能够斩断情丝,不去幻想还能留住这分感情,那这个问题就简单许多。但事实却是自己在王诗玉的不理不睬中慢慢产生了恨意,而这种恨意激起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征服欲望,使他强烈地想占有这个羞辱他的女孩,这种欲望慢慢胜过了他的爱慕之心。   夏远有太多的不甘,他自认为自己的雄心壮志胜过了许多处在优越环境中的天之骄子,他坚信自己在实现理想、一展抱负的途中吃得下任何苦、受得了任何罪,他曾经那么坚信在这一点上自己和王诗玉有着最大的默契,这一点也是他自认为最能征服王诗玉的地方!他想不出自己哪里配不上她,也不相信潘洪会比自己更真诚!可是,无论他想了多少,都没有勇气站在王诗玉面前问个究竟,因为他明白什么是现实。他不能不承认,在现实面前自己被比了下去,在无法判断王诗玉的心思之前,贸然的举动也许会让自己自取其辱!   夏远定定地出了一回神,才略显伤感地道:“抱歉,秦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您!不瞒您说,我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结束。现在,我也不想了,我只想好好实习,毕竟这才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   夏远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倒让秦立云很高兴,她看到了一个为情所困却又未曾迷失的青年,看到了一颗真诚火热的心在经过了爱情的打击之后并没有暗淡消沉,而是沉静下来,变得更加稳重、坚实!这样的夏远在秦立云的眼中是可敬可爱的,使她越发喜欢!   秦立云挪近一些,亲切得如一位慈母,缓缓地开口:“我也年轻过,虽然那个时候不像你们现在这样自由恋爱,但也不是心如止水,想入非非的时候一样傻过!人,都会经历这样一段历程,经历之后才明白什么是生活,懂了生活也就真正明白选择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生活这两个字,你要是细细品味,其实主要的还是‘活’,怎么活,活成什么样,活到什么时候,这就是人的一生!夏远啊,阿姨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生活下去,会影响人的一生!”   “我懂,秦姨,起点决定终点!”   “说的没错!”秦立云赞道,沉吟片刻,终于捅破了两人之间的那一层纸,“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主要是想透露一件事,就是秦珂这丫头对你很用心!当然,如果不是觉得你和那个女孩儿可能没什么结果,阿姨说什么也不会提这件事!我也是没办法,推不过,你别看秦珂很成熟,毕竟是女孩子,放不下身段!但是,我也不是光站在她那一边,我也替你想过了,比起那个女孩,你们要是能在一起,以后的家庭、事业都将处在一个更高的起点!我这么说虽然听起来很势利,但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啊!”   秦立云一口气说完,如释重担,没有忘记给夏远留个台阶:“呵,夏远啊,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我就是给你们牵个线,以后的事你们自己说了算!你也不用答复我,怎么想的你直接告诉秦珂!”   夏远重重地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一方面他实在没什么可说,另一方面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什么也别说。他诚恳地谢过秦立云的一番好意,又陪她闲聊一会儿,在她离开之后走出手术室。夏远换好衣服,来到院中,心情轻快了一些。他先通过电话问候了白主任,然后倚在墙角仔细回想秦立云今天的举动。她那么亲切、那么委婉、那么善解人意,可夏远一点也不轻松。在他看来,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越看重自己的言行在别人身上发挥的作用,秦立云如果没有一点把握大概不会轻易出口,如果自己真的和王诗玉没有结果,那他就不能不考虑她今天的建议,这一点夏远非常清楚,不管他与秦珂是否真的合适,看在秦立云的面子,他必须给秦珂一个机会!   夏远望向灰茫茫的天空,心情变得一片灰茫,他想着心中的人,能否知道他此刻的难处,在知道之后能否愿意不计前嫌来解脱自己!就在此时,电话忽然响起,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夏远的心狂跳起来!   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可夏远却睁不开眼,一闪一闪的名字,晃得他头晕眼花,几个月来的阴郁、愤怒、委屈像大雨过后的川流汇聚一堂,在他不算狭小的胸腔内奔腾交汇,最后融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卷着已经乱了节拍的心向下沉去。电话自动挂断,然后再次响起,夏远有些得意,但没有忘形,立刻接通了电话,他太了解王诗玉,她的自尊经不起多少考验,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举手言和。于是,他举着电话一言不发。   “夏远!”王诗玉离开医院后,终于鼓起勇气拨通夏远的电话,她满心欢喜地喊出想过千万遍的名字,可电话的另一边静得如同旷野的冬夜,冷漠而荒凉。王诗玉的热情退却一半,她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夏远?你在吗?方便接电话吗?如果不方便,就挂了吧。”   夏远无奈地叹了口气:“王诗玉,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吗?”   “我,”夏远突然开口让王诗玉有些混乱,“不是,你,你有空吗?”   “我要是说没空呢?你是不是就不说了?王诗玉,你就不能像别的女孩儿那样,蛮横一点?”   “如果真是那样,你会不会又说我蛮不讲理?”   “这个时候蛮不讲理会让人觉得你更有诚意!难道,你打电话来不是有话要说吗?”   王诗玉被问得哑口无言,思绪飘忽,险些与迎面开来的车撞上,惊得她叫出声来。   夏远听到了刹车的声音,紧张地皱起眉头:“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   “唉,算了,我投降,恭喜你,又赢了!”   王诗玉听着夏远无奈又不甘的声音,笑道:“这一次,难道不是你赢了呀!”   “一个电话就代表我赢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你早就赢了!”   王诗玉明白夏远指的是他在袁方舟那里打探消息,不由心波飘动,鼓起勇气,生涩但诚恳地道:“夏远,我只想和你说三个字,‘对不起’,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真正对不起你的事,但如果这三个字可以让我们重归旧好,我愿意先说。”   夏远沉默了,但他沉下去的心被这简单的三个字托起,爱意注满心田,他温情脉脉地道:“傻瓜,我从来都不相信你会真的对不起我,可我生气,我气你让一个男人在我面前那么嚣张,在我父母面前、在我要依仗的人面前,那么嚣张!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我从来不知道人气到极点就不气了,而是悲凉,从心里、骨子里一点点渗出的悲凉!我当时觉得自己就像天下最可笑的小丑一样!”   王诗玉被夏远的一句“在我面前”惊呆了,失声问道:“在你面前?难道那天你也在吗?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怕你的父母见到我吗?”   “我承认我确实觉得当时不是见面的最好时机,难道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如果你不是这样想的,那我真的是大错特错!如果你已经准备好见我的父母,我现在就带你回家!玉儿,你要知道,我不是不想让你见我的父母,我只是期盼你们有个都比较满意的开始,这才是我隐瞒你的原因!也许,我想错了,这说明我没有了解你的全部,所以办不到你的心里!”   “不,夏远,”王诗玉愈加愧疚,“是我太情绪化了!我明明没有准备好要见你的父母,可当他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又开始埋怨你隐瞒这件事!呵,你看,我还一直自认为自己的觉悟高人一等,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此看来,我确实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你们能不能见面,我都应该把他们来这里的消息告诉你!”   “我也应该把和潘洪之间的事情告诉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冰冻的关系像这个快要走到尽头的冬季一样,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结   岁月的车轮再一次把时间拉到年尾,从来不缺少热闹的城市更加乱了节奏,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耐不住归乡情切的学生已经陆续离开。马文心借着昏黄的灯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倚窗眺望的王诗玉道:“夏远什么时候到?你不去接他吗?”   “隔窗盼永夜,静等佳人归。文心,我突然想到许多年后,我已经是他的妻子,我们每天为了生活奔出家门。夜晚,或者是我,或者是他,准备好饭菜,静静地守在窗前,看着熟悉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视线里,然后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相视一笑,默默招手,这就是‘琴瑟再御,岁月静好’。文心,这是我真正渴望的生活!”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看着你平日那么努力,我还以为你不甘心平淡地度过一生!”   “我说的是生活,你说的是人生!”   “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生,生活又怎么会是平淡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俗人最多!我记得丛林曾经告诉我,做一个看透红尘的红尘中人,我想这样的人大概就能拥有平淡的生活,不平淡的人生!”   “我看你是要看破红尘了!”   “当,当,当”   两个人的谈话被敲门声打断,王诗玉走过去打开门,见到了夏远明朗的容颜。许久不见,这张容颜多了些岁月碾出的老成持重,这种变化,让王诗玉有些陌生,让她忘了久别重逢的欢喜。   夏远的目光掠过发呆的王诗玉,向马文心看去,笑道:“她这是怎么了?好像不认识我了?”   “恐怕看破红尘了吧!你来的真是时候,否则你再想见她时,没准就得去哪个庙里了!”   王诗玉回过神来,一边接过夏远的背包一边笑道:“我就是看破红尘,也是在庵里吧!”   夏远很自然地把手搭在王诗玉的肩上,斜着眼睛打量她:“你又发表什么高谈阔论了?怎么?这人世的尘缘你都没兴趣了,还想结一段仙缘吗?”   “当,当,当!”又是一阵敲门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面面相觑。   “这会是谁?”马文心奇怪地道,“他们不都是回家了吗?”   王诗玉茫然地摇摇头。   “我去开门。”夏远走过去,打开门,然后投过来一个异样的目光。   王诗玉正在奇怪,随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见,潘洪在没有任何人开口的情况下,豪不客气地走进来。王诗玉的目光在两位男士之间游走,沉默像一枚不定时的炸弹,迫使她尽快做出反应。于是,她走到夏远身边,握住他的手,然后面对潘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平静:“潘洪,你来这里,有事吗?”   潘洪点起一支烟,看着夏远却对王诗玉道:“我说你怎么总躲着我,原来是破镜重圆了,我该恭喜你啊!”   王诗玉正绞尽脑汁想化解眼前渐渐凝固的气氛,不料夏远先她一步开口:“你好,潘洪,我想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的女朋友照顾得这么好!”   潘洪不以为然地扬起眉毛,同样客气地道:“不客气,这叫成人之美!”   “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荣幸,请你吃个便饭?”   “正有此意,不过,既然到了岛城,我是主你是客,当然是我请你!”   “但在情理中,你施以援手我受之恩惠,还应该是我请你!”   潘洪开怀一笑:“夏远,人已经被你抢去了,就不要再和我争一顿饭了!”   事情的发展并不算坏,王诗玉暗自松了口气。一路之上,借着本地的名胜古迹,两位男士谈得似乎很是融洽,尤其是潘洪,那一脸的和颜悦色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马文心已经忍不住,伏在王诗玉的耳边悄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明大义了?”   “我和你一样惊奇!”   三个人被潘洪带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一位经理模样的人在潘洪刚踏进大厅便立刻笑脸相迎:“您好,您是先打个前站吗?潘局长什么时候到?”   “怎么?我爸订坐了?”   “是的,说是家宴!”   “哼,”潘洪冷笑一声,“是吗?你倒是比我先知道!不过人吧,不可能只有一个家,你说呢?”   对方察觉到刚刚的奉承出现了偏差,只好讪讪地赔笑几声,正极力寻找几句幽默的话来润滑一下,门口却一阵骚动,而进来的人仿佛救命稻草一样让他如释重担地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潘警官,原来您在和我开玩笑,你们这不是一起来的吗?”   潘洪一见进来的潘局长似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同样惊讶的潘局长和他身后得意洋洋的穆雨。此时,除了王诗玉,没有人懂得潘洪此刻的心情。   穆雨显然更是没有想到会遇见潘洪,震惊得当即停了下来。潘局长先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几步对潘洪道:“你也来吃饭吗?那一起吧,正好我想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一下!”   “在这儿介绍也可以。”   “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您要是觉得不方便,不介绍也罢,我觉得有些人没必要认识!”   “潘洪!”潘局长轻喝一声,“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我更知道您要介绍的是什么人!”潘洪的目光中有火苗在跳动。   潘局长定定地注视着潘洪,忍耐了一会儿才道:“你还是去吧!”   潘洪死死地盯着潘局长,不甘心地道:“怎么?说不出口吗?您也觉得自己很荒唐是吧?”   “胡言乱语,我看你真是要疯了!”潘局长的脸涨得通红,能看出他极力地压制着怒火。   “我是疯了,但您知道我为什么会疯吗?这是拜您所赐!拜您荒唐的行为所赐!堂堂的一局之长,居然要娶一个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女人!”潘洪高亢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已经打算离开的潘局长停下来,转身一巴掌打在潘洪的脸上,瞪着眼睛道:“逆子!”   王诗玉的心跟着一痛,本能地向前走去,但被夏远拦住。   此时,穆雨的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她好不容易在隐忍多年之后,使这种不见天日的关系变得明朗起来,并且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可潘洪却像一座山挡在了她的面前!穆雨恨不得立刻铲平这座山,可事实却是她不敢动之分毫,不仅如此,她还要笑脸相迎、卑躬屈膝!可是,她心中的怒火横冲直撞,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这使她在注意到不远处的王诗玉以及与她十指相扣的夏远时,计上心头。她看了潘洪一眼,冷哼一声,走到王诗玉面前,不怀好意地道:“呦,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前几天还在潘洪面前献殷勤,这么快又搭上一个?我还真是不明白,是两位男士的度量太大还是你太嚣张,能让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脚踏两只船!”   王诗玉没有料到这场意外会牵扯到自己身上,她看着穆雨目中无人的样子压住翻涌的气血,对着早已被她轻视的潘局长,冷冷地道:“果然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潘局长,这是你的官威吗?你就这么放任你身边的人无理取闹?!”   “你倒是会东拉西扯,”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王诗玉毫不客气地打断穆雨,“东拉西扯的人是你吧!”   “呦!”穆雨瞟了一眼夏远,“火气不小啊,觉得今天有人给你撑腰,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马文心在穆雨走过来时就怒视着这个令人生厌的女人,看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不满意王诗玉不愠不火的态度便伸手把她拉到身后,对着穆雨大声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再让我们开开眼!我们已经领教过你的巴掌了,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就怕你还没有胆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你真实的嘴脸!哼,狐假虎威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此言一出,夏远与潘洪均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王诗玉。王诗玉目光闪烁,环顾四周观望的人,不愿多说,拉起夏远和马文心转身向门口走去。潘洪冲过来拦住她:“等等,把事情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请你让开!”   潘洪纹丝不动,固执地挡在前面。   “潘洪,别这样,我很感激你帮过我,而我对你也只有感激!”王诗玉望了一眼潘局长,继续道,“如果你的家人认为我这样出身的人连感激也不配的话,那请你不要再来找我,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抱歉,我一直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你清楚那时候我人事不省!”潘洪非常冷静,冷静得露出残酷,察觉到异样的夏远本能地把王诗玉护在身后。   周围观望的人也感到了潘洪身上的戾气,自动散去,只有潘局长快步上前,试图熄灭潘洪燃起的危险的火苗。可惜,他的制止还是晚了一步,潘洪像一阵风一样冲到穆雨面前,一把揪住她,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穆雨的叫声还未及出口,就被潘洪推到在地继而拳脚相加。   潘局长再也顾不上形象,奋力地想制服疯狂的潘洪,可惜他连潘洪的一只胳膊都抵挡不住,随后赶来的几个保安接二连三被潘洪打到在地。王诗玉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深知潘洪的心事,更了解潘洪的身手,看着他在穆雨身上尽情发泄,连忙招呼夏远上前一起制止已经丧失理性的潘洪。   马文心不理解地拉住她:“你别管,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这种女人不值得同情!”   王诗玉急切地道:“我不是同情她,我同情的是潘洪,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王诗玉甩开马文心的手,走到潘洪身边,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可潘洪就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毫无反应;或者此时他的灵魂已经被他母亲幽怨的眼睛占据,只剩下满腔的怒火与仇恨!王诗玉被无情地甩开,可她不加思索地又奔上前去,看着已经走火入魔的潘洪,抡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在他走神的片刻,激动地喊道:“潘洪,你妈妈绝对不是让你这么活着!你这样如果出了事,你怎么和她的在天之灵交代!”   潘洪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收住高高举起的拳头。王诗玉连忙蹲下扶起已经不省人事的穆雨,交到气喘吁吁的潘局长手中,示意他赶快去医院。潘局伸手叫来经理低声交代了几句,经理心领神会,带着穆雨先行离开。   潘局长这才走到像石雕一样的潘洪面前,有些心力交瘁地叫了一声:“儿子!”   潘洪的双眼退了颜色,目光慢慢地落在潘局长的脸上,张着嘴半响方道:“爸,对不起,我又给您抹黑了!”   潘局长极力控制住微微发抖的身体,重重地拍着潘洪的肩膀:“走,回家!”   经过王诗玉的身边时,潘局长停了下来,目视前方无力地道:“抱歉,我没有管教好我的儿子!所以,有件事拜托你,不管他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当真!”   望着匆匆离开的潘洪父子,王诗玉心潮起伏,事情发生得突然、离奇,前后不过几分钟,却有多少故事在其中,可她偏偏什么也不能说!   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夏远的脑海中全是王诗玉奋不顾身阻拦潘洪的情景,还有她那劝阻潘洪时奇怪的理由,而马文心一样思考着这个理由和潘局长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两个人都想问一问王诗玉到底知道了什么,可谁也不愿先开口。三个人的沉默似乎比天气更冷,王诗玉终于忍耐不住,率先打破:“有件事,原本在未得到潘洪的允许之前,我不应该泄露出来,但是如果我不说,你们一定百般猜测,尤其是你,夏远,恐怕你没法解开心中的结!”   王诗玉仰望星辰寥寥的天空,有些感伤:“潘洪,其实挺可怜的,他妈妈三年前自杀了,他一直活在这个阴影里!”   “什么?!”马文心瞪起眼睛,“真不敢相信!为什么?这样养尊处优的日子都活不下去?”   “潘洪曾经跟我说过,有钱的日子不一定就活得容易,他现在就活得很不容易!”   “你现在只是同情他吗?”从走进酒店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夏远微笑着问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多想,”王诗玉挽起夏远的胳膊,把头倚在他的肩头,“可我一心盼着实习赶快结束,赶快离开这里,赶快参加工作,赶快开始新的生活!”   夏远猛然停住脚步,把王诗玉拥进怀里,低头细细品味那唇齿之间的味道。一旁的马文心愣了几秒后,飞上两朵红云,快步向前走去。    ☆、蜻蜓点水般的深情   第二天一早,夏远从酒店赶到王诗玉的住所,与她一同送马文心去车站。三个人刚到楼下,走在最前面的马文心突然停下,王诗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潘洪和那辆熟悉的车。她与夏远对视一眼,决定不去惊动这位人物,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来者怎么可能轻易地任由他们离开。所以,当潘洪走过来时,没有人觉得意外。   王诗玉责无旁贷地首先开口:“潘洪,你有事吗?”   “没事,你们,这是要回家吗?”   “对,”王诗玉有些无话可说,顿了一顿道,“那个,穆雨怎么样?”   潘洪轻轻一笑:“无论她怎么样,都不会把我怎么样!不过,也许她会迁怒于人,所以,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你的意思是她会迁怒于我?那她会怎么做?找人来收拾我吗?还是通过潘局长的权利借助医院来为难我?”王诗玉神色自若,并未把潘洪的话放在心上,“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我和她并没有真正的过节!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特意来提醒我!”   “你别忘了,昨天我是因为你朋友的一句话而教训了她,她不能把我怎么样,当然就会把这笔账记到你的头上!现在,她就在你实习的医院,所以你要时刻警惕!”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如果我真与她遇见了,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为争一时长短而与她逞口舌之快!”   “只怕你的委曲求全,反而使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变本加厉!”夏远接过话头,他体会出潘洪话中更深一层的含义,早在昨天,当穆雨对王诗玉讲第一句话的时侯,他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那场混乱中他没有讲一句话,就是怕激起这个人更深的怨恨而对王诗玉不利。如果他可以从此带她远走高飞,或者可以守在她的身边,他又有何惧!   潘洪难得地点点头:“夏远说的没错,欲壑难填,一个人在欲望的摆布下往往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事!”   马文心闻言面露忧色:“那现在该怎么办?”   潘洪笑道:“暂时她还不会怎样,她现在还躺在床上!”   王诗玉感叹道:“人心真的可以坏到这样的地步吗?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比起善恶,我更相信因果!”夏远搂住王诗玉,对潘洪笑道,“潘警官,恐怕我真的要拜托你照顾我的女朋友了!”   潘洪开怀一笑:“你这样一说,我就是有什么企图也不好意思作为了!只是,你就不怕我们日久生情吗?”   “我相信自己还留得住她!当然,我这么说绝对不是挑衅,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心存感激!”   “你真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要是再横刀夺爱就不像个男人了!说吧,你们这是要去车站吗?我送你们一程!”   王诗玉正打算拒绝,夏远却爽快地答应了,她一脸地惊奇,而马文心是满眼的赞赏,为夏远的气度、宽容而心生敬佩。至于潘洪,在经过昨天的事,这个人引起她强烈的好奇,她从未真正与潘洪接触过,对他的印象是在王诗玉的口中形成的,由于夏远的原因,一直把这个人划在对立的一面。因此,马文心饶有兴致地道:“潘警官,说实话,第一次被您这种身份的人如此款待,还真是难以适应!”   “我想,王诗玉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才让你这么受宠若惊!”   “她有些话的确言过其实了,不过可以理解,毕竟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尤其是像您这么有故事的人!”   “文心!”王诗玉打断话中有话的马文心,向潘洪投去目光,正好与潘洪投来的目光相遇。   潘洪微微一笑:“噢?她和你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我正想问您呢,因为她只说了一个开头!”   “寻常人的故事,不值得你这么好奇!”潘洪淡然地道,然后闭紧双唇。   马文心自觉地收起好奇之心,转头去寻夏远,两个人的谈笑深深地吸引了王诗玉的目光。而潘洪在被冷落之后,通过后视镜,看到王诗玉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痴迷地望着夏远,他的心顿时生满荆棘。   春节过后,王诗玉早早返回岛城。回到住所,凌乱的地面让她走进韩学的房间,这个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异性果然搬走了,虽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他在潘洪掐住自己的脖子时出手相助的情景回想起来,仿如昨日。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而产生了安全感,尽管后来发现了他与许可言的关系而疏远了他,但依然没有抵消她藏在心里的感激。   王诗玉沉浸在回忆之中,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使她猛然转过身来,在认出潘洪之后,拍着胸口安抚受惊的心脏,笑道:“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敲门?!”   潘洪指着敞开的房门:“这还有敲的必要吗?倒是你,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也不回应,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那你呢?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来找我吗?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这样的‘不期而遇’,不是很好吗?”潘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点上一根烟。   王诗玉感觉到潘洪的情绪不高,便谨慎地问道:“你怎么了?”   “闷得慌!”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就这么呆一会儿吧。”   沉默了一会儿,王诗玉又道:“对了,穆雨怎么样了?”   “你倒是很惦记她!”   “我更关心的是我还有多少宁静的日子,你不是暗示过我只要她还躺在床上,就顾不上我吗?”   潘洪站起来走到窗前,又点上一根烟,当他再转过身来,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和家人一起过年,很有意思吧?”   王诗玉听了这句话,看着潘洪心里一片凄凉,轻叹一声:“潘洪,你不必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另外,你还是少抽一点烟吧。”   潘洪静静地望着王诗玉,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我爷爷,过世了,这个世界上我最舍不得的人,又少了一个。”   王诗玉心里一阵悲痛,忍不住上前几步,伸手轻扶潘洪的肩头来传达自己形容不出的理解和安慰。潘洪注视着王诗玉含着泪水的目光,缓缓地低下头,抵在她的肩上,微微颤抖。   王诗玉努力站直身体,看着夜色慢慢爬上窗台,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叫出潘洪的名字,在得到低沉的回应之后,换上一副笑脸:“潘洪,我给你唱首歌吧,你绝对没有听过!”   “不见得!”   王诗玉清了清嗓子,低声吟唱:“谁在呜咽着落叶的悲哀 谁在泣涕着百花的残败谁在寒冷中安详的等待谁在贫瘠的山巅披上五彩是你雪域之花圣洁的女侠 谁目睹了山川的艰险谁见证了岁月的变幻谁理解迟缓的钟声敲出的无奈谁明白古老的语言如何把历史篡改是你雪域之花流传的神话 像对着苍穹许下诺言 忠贞不渝的守望中藏着所有的光华像留恋清风白云的牵挂 奋不顾身的追赶下 身影布满雪域之家 雪域之花开在天涯不惧山高路远 任凭风吹雨打雪域之花扬扬洒洒举首迎朝阳低眉送晚霞”王诗玉唱的很投入,她仿佛回到了那晚的舞台,听到了那晚的欢呼,还有那晚夏远温暖有力的怀抱,这是她没有多少光彩的青春年华最亮的一道风景!   潘洪痴痴地看着忘情的王诗玉,再一次体会到心中的渴望,可他该怎么办?潘洪烦乱地又点燃一支烟,在王诗玉歌声结束之后,问道:“你毕业之后,要去哪里?”   “啊——?,”王诗玉正在猜想潘洪会有什么样的评价,却没有想到他会问到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啊!还不确定。”   “不去找夏远吗?还是,你想留下来?”   “留下来?你指的是留在医院吗?这不太可能,我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能!”   王诗玉领会了潘洪的言外之意,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很快一笑而过,自嘲地道:“我觉得我们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你送我一个前程!”   “当然,仅仅是现在的这种关系,即使我肯,潘局长也不会答应!”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没有必要去想!”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潘洪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王诗玉当然明白其中的深意,便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笑道:“的确,换了一个人也许会欣喜若狂吧!”   “如果没有夏远,也许你也会欣喜若狂!”   “我不否认有这种可能,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这样的机会无异于命运的转折点,难道不该欣喜若狂吗?尽管我不会为一个前程就抛弃爱情,但我可以理解这种行为!”   潘洪又凝视了王诗玉一会儿,便抖擞精神,向门口走去,似乎打算离开,同时笑道:“但愿你和夏远能修成正果,否则你今天的决定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之后才能确定它在生命中的价值吧!而且,我和你看待问题的观念大不相同,即便我和夏远没有结果,我今天的决定也不会失去它的价值,因为我与他这段经历在我生命中的价值不会因为失去一个机会而有所改变!”   “行了,不要再表露你的衷心了,我明白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我不过是试探你一下,看来你真是个‘情种’!王诗玉,别把我看得那么低,我不至于去拿一个机会来换取一颗心!所以,刚才的提议,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恍然大悟的王诗玉羞红了脸,连忙道:“不!潘洪,如果可能,我只想和你干干净净地做朋友,没有任何欲望或目的!至于前程,我还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谁或者建立在哪一种感情之上!包括夏远!”   “真有骨气!但是有句俗话你一定听过,‘女人征服了男人就征服了世界’,可见,主宰这个社会的是谁!”   “那也不过是一个男人的世界!靠自己的身体爬上男人的肩膀去摘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不觉得也在践踏自己的尊严吗?”   “哈!说的真好!这番话得让多少还在算计男人的女人汗颜!我彻底死心了,王诗玉,以后我不会再莫名其妙地打扰你!就像你说的那样,让我们干干净净地做朋友吧!唉——,没认识你之前,我游戏人生;当你让我觉得人生不是游戏,又真实地证明了人生不过就是一场戏,每个人的角色在没有上演之前就已经注定!”   潘洪走到门外,顺手关上门。直到那沉重的脚步消失,王诗玉才慢慢品味出潘洪的情义。他曾经那么直接了当地坦白,而自己从未当真,反倒是这几句失落、无奈的感叹,让她体会到几分真心!接下来的几天,潘洪果然没有出现,日子仿佛回到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每天和马文心奔走在医院与住所之间。唯一不同的是人的心情,没有了初来乍到的陌生和新奇,生活便显出单调和乏味。偶尔,王诗玉会想起潘洪,只觉得他那蜻蜓点水般的爱慕之情,却也在生命的长河中留下深刻的痕迹。    ☆、飞来的横祸   春节的热闹很快在繁忙的工作中销声匿迹,王诗玉开始了外科的实习,清晨,当她随着众人走进病房,再一次见到穆雨时,年前那件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不快重新浮上心头。但王诗玉并没有刻意的回避,只是在面对穆雨时格外谨慎,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她渐渐放松下来。   这天,王诗玉正在治疗室准备药液,呼叫的铃声急促地响起,她看了一眼显示的床号,拿起药液向病房走去。这是穆雨的房间,王诗玉轻轻敲了一下门后走进去,穆雨在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声音睁开眼,两人的目光相撞之后同时迅速撤离,王诗玉核实好药液换下,签了字后退出房间。大概过了一刻钟,穆雨的床铃再次响起,同时陪护的家属冲出来大喊:“护士!护士!快来人!”   正在审查医嘱的护士长首先一惊,叫上护士佟颜匆匆赶到病房,转眼佟颜又奔了回来,一边找出一瓶药一边对王诗玉道:“你怎么搞的,怎么能换错了药?”   望着佟颜奔出的背影,王诗玉如同雷击一般兀立在原地。   病房顿时一片混乱,面对穆雨的质问,护士长一叠声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您先别激动,感觉一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什么意思?难道我没有不舒服,就没事儿了吗?你听着,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冤有头债有主,你把换药的护士给我叫来,告诉她,躲是没有用的!”   “这您放心,该承担什么责任,我们一定会承担!但现在,首先是您的安全!您现在——”   “你没听明白是吧?这事儿是谁干的你把谁找来,让她跟我说!”   这时,王诗玉已经走到门口,听到穆雨的话毫不犹豫地走进来。穆雨一见王诗玉,起身夺过佟颜手中换下的药瓶砸了过去,同时恶狠狠地道:“你眼睛瞎了吗?!”   药瓶砸在王诗玉的胸口,疼得她一声闷哼,可她顾不上疼痛伸手接住,看着上面的名字难以置信地道:“这,这不可能,这不是我换的那瓶药啊!”   穆雨听了王诗玉的话后脸色铁青,对着一旁的家属道:“你是死人啊!”   家属立刻领会,冲到王诗玉面前一把揪住她,表情狰狞地道:“不是你是谁!难道是我们自己!我看你就是他妈的欠打!”   说时迟那时快,家属话音未落便扬起手劈头盖脸地落下,然后把王诗玉推到在地。事情太突然,护士长来不及阻拦,在王诗玉倒地之后才拦住动手的家属:“您冷静点,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王诗玉愧愤交加,可她却异常的清醒,她还清晰地记得换药时的情景。于是,她挣扎着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走到床边摘下输液卡片举到护士长面前,急迫地道:“护士长,您看,我签了字的,如果不一样,我怎么会签字!”   护士长未及开口,穆雨就窜了起来,拔下针头摔到王诗玉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道:“你不签字,我还不知道是你呢!现在是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   王诗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怒视着穆雨,泪水夺眶而出。此时,穆雨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正打算亲自教训一下这个让自己备受□□的人,不料眼前一黑,砰然倒下。   护士长崔艳敏正束手无策,见到突然倒下的穆雨更是心惊,立刻招呼大家奔向抢救室。转眼,屋里只剩下王诗玉一个人,她颤抖着手捧住火辣辣的脸,失声痛哭。   王诗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医院的,她只感觉到有一只手一直牵着自己,走过街道,穿过人群,来到她的栖身之所。整整一晚,王诗玉和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而马文心长吁短叹地也是彻夜未眠。她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在许可言和冯梅出门之后,才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诗玉置若罔闻,脸上几道清晰的指痕在散乱的长发中若隐若现,那双盼若琉璃的眼睛失去了光华,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马文心烦躁起来,拿起王诗玉的手机:“好,不想和我说,那找一个你想说的人!”   王诗玉夺过手机,艰难地开口:“别,文心,不要告诉夏远!”   “行,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才无话可说!我明明没有换错,它怎么就变成另外一瓶药了!”王诗玉捧住头,痛苦地道,“我的头都快炸了,可我还是想不明白!”   “其实,人在犯错的时候往往是无意识的,所以在回想时总觉得没有错。诗玉,我这么说,你别不高兴!”   “我懂,我也在怀疑是我拿错了,可为什么当时换药的情景是那么清晰!”   “好了,先不谈这个,现在科里是怎么处理的?”   “还没有结果,只是让我等通知。文心,你说我这是怎么了?都是实习,同样的路怎么我走起来就总是摔跟头?!”   “你也不要太悲观,只要病人没事,这件事应该不难处理,况且,你只是个实习生,医院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王诗玉苦笑一声:“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是穆雨,你想想她会善罢甘休吗?”   “天啊!真是冤家路窄!”马文心看着王诗玉脸上的伤痕,气恨地道,“难怪你会伤成这样,她这分明是借题发挥、痛下毒手!哼,如果是她,这件事就不好说了,谁知道是不是她针对你而一手策划的呢?”   “不可能吧,她就是再想报复我,也换不上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就是因为这瓶药,她差一点就命赴黄泉了!”   “我真想说‘苍天有眼’,可万一她真的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马文心思考了一下,“我看,你还是去找潘洪吧,现在没有比他更好使的人了!”   “我想过,但我想先看看医院怎么处理,也许不需要麻烦他!”   马文心点头认同,而后笑道:“看着你这副模样,我还以为你六神无主呢!原来早就有了主意,害得我瞎着急!”   “让我痛苦的本就不是处理的结果,如果我真的换错了药,任何处罚我都心甘情愿;我痛苦的是我根本没有做错却无力还自己一个清白,我不想被这样算计!你明白吗,文心!”   “你还是怀疑穆雨做了手脚是不是?好,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去打探消息。”   马文心还未出门,王诗玉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两个人匆匆赶回医院,来到穆雨的病房。隔着房门,王诗玉看到成主任、陶主任与外科黄主任、护士长一同站在穆雨的床前,她望了一眼马文心,调整好状态,推开病房的门。成主任在认出王诗玉后,便对穆雨道:“您看,人来了,我们不可能包庇谁!那现在,我们就谈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们代表医院和我们的员工再次向您道歉,同时关于您住院期间的一切治疗费用均由医院承担,另外赔偿您相应的精神损失费。这是具体事宜,您看看还有什么意见?”   穆雨接过成主任递过来的资料,快速看了一遍后冷笑一声,指着王诗玉道:“那她呢?你们想的这么面面俱到,怎么偏偏漏掉了始作俑者?”   成主任愣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   “哼,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这样的学生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个岗位上!”   “我理解您的心情,可——”   “你拿什么理解我的心情?死里逃生的不是你!你们以为道个歉、赔点钱就算解决了?你们把生命当成什么?!如果我这条命没有捡回来,你们怎么负责?拿什么负责?还是,在你们眼里,生命都是有价钱的!”   穆雨咄咄逼人的质问并没有让成主任慌乱,在他处理过的纠纷当中,这不是最为棘手的,他深为了解这些人的心理。于是,在穆雨停顿的空隙,他从容不迫地道:“您说的没错,正是因为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们才有机会在这儿和您协商。既然您对处理的方案不满意,那请您说一说您的要求。”   “你这是明知故问还是装糊涂?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穆雨晃了晃手中的资料,“先把肇事者处理完,我们再谈这些!如果你们觉得为难,我可以请不为难的人来办!”   “您的意思我明白,她当然推卸不掉责任,我们也有关于她的处罚。”   “好啊,那就说说吧!”   看着步步相逼的穆雨和成主任越来越严肃的表情,王诗玉头脑一热,挺身而出:“穆雨,你想怎样就直说吧!”   “哼,”穆雨终于把目光投向王诗玉,冷漠地道,“你终于站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呢!”   “没什么不敢的,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这件事不要说你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一样会查个明白!”   成主任完全没有想到王诗玉会有这样的举动,在反应过来之后警示她道:“你干什么呢?回去!”   “成主任,您看不出来吗?她针对的不是医院,而是我!”王诗玉已经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不给成主任开口的机会,继续对穆雨道,“你想怎么样,你说啊?是想把我赶出医院还是赶出这个城市?哼,我觉得你还没有这个能力!穆雨,你想怎么样尽管放手去做,我已经无所谓了!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要以为有些事瞒过了众人的耳目就高枕无忧了,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王诗玉转过身又对成主任道:“主任,您也不用为难,我申请终止实习,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和医院没有关系了。需要我承担的那一部分责任,协商好之后,您再通知我!”   王诗玉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事情发生之后,她想象穆雨会怎样为难自己,想象医院会怎么处理自己,想象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实习,她把各种可能都想过了,想得头痛欲裂,想得心如火烧,想了整整一晚,却没有想到自己会豁出一切,而这种感觉让她被贫穷苦苦囚禁了十几年的心重获自由!走出医院时,她的心里、脑中、灵魂深处什么也不存在了,只有她自己!   可王诗玉没有走出多远,又接到医院的电话,是成主任亲自打来的,她遵照他的指示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只有成主任自己,王诗玉在门口停下来,注视着成主任的表情,想从中猜想他把自己找来的原因。成主任抬头看到王诗玉,微笑着招呼她进来,示意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道:“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实习生,居然把医院炒了鱿鱼!”   王诗玉讪讪地笑道:“我当时太生气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丫头,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你和这位患者早就认识,而且还有些过节?”   “唉,我和她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实话跟您说,她之所以住进医院,多少和我有些关系!所以,她才会在我的身上大做文章!”   成主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会认理不认钱呢,这和大多数医疗纠纷中的人不太一样!可你,你既然知道和她有过节,工作中应该回避,这一点只要你和护士长说清楚,她一定会理解!”   “是我掉以轻心了,虽然我们有过节,我依然没有把她想的多么不堪!而且我想,既然是工作,怎么能因为个人恩怨就畏缩不前呢?!”   “道理没错,可这个社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讲道理的!好了,我找你来是有件事,处理结果出来了,你的申请医院同意了,另外赔偿金按照比例,你要承担你应该承担的那一部分,你尽快准备一下,好了结这件事!”   王诗玉接过成主任递过来的资料,当她看到赔偿的金额和那段关于自己终止实习的处罚,尤其是那句“我院将拒绝为该实习生出具实习证明”,才真实地体会到人不是想无所谓就真的能够无所谓,自由也是有条件的,而这种条件她根本还不具备。王诗玉捧着这几张薄薄的纸,心头却像压着一座大山,她不甘心地道:“如果我真的犯了错,任何处罚我都心甘情愿!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拿去的就是穆雨的药,怎么就变成了另外一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换的药已经验过了,确实是别人的!这种错误,是护士比较常见的,在各个医院、各个科室都发生过。”   “成主任,我这么说不是因为看到了处理结果而有意开脱,当时换药的情景,我现在想起来还是非常清晰,如果有一丝模糊的地方,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如果能有监控就好了!”   成主任看着王诗玉的神情,心思动了一下,便带着王诗玉来到监控室。   “医院只有走廊里有监控,我们看看在你换完药之后,还有谁去过穆雨的房间。你还记得你换药的时间吧?”   “一分也不会错,我都记在骨子里了!”   成主任吩咐监控室的人调出了当时的录像,很快就看到王诗玉走进穆雨的房间,并且只逗留了十几秒就走了出来,没有任何异常。接下来王诗玉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她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屏幕,过了五分钟,王诗玉看到一个着装很严实的人走了进去,看不清模样,但她觉得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很熟悉。录像很快就播放到护士长匆匆赶去穆雨的房间,成主任按了暂停回头对王诗玉道:“有什么发现吗?”   王诗玉摇摇头。   “我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丫头,我觉得还是你记错了,走吧!”   “我可以再看一遍吗?”   “可以,但我不能陪你了。”   王诗玉送走成主任,又看了两遍,还是认不出那个唯一在她离去之后去过穆雨房间的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和这件事有关!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王诗玉继续播放录像,忽然,一个同样熟悉的姿势在眼前一过,引得她惊叫一声。王诗玉所有的细胞都激动起来,倒回录像,终于看到走路姿势一样的身影,可是这个人却穿着与她一样的大衣,在大家纷纷注视被推往急救室的穆雨时,不慌不忙地走进治疗室。她睁大眼睛终于认出来,而后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居然是许可言!    ☆、虎口脱险   王诗玉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见到成主任,但转念一想,仅凭走路的姿势,理由并不充分。许可言可以有许多理由解释她为什么出现在外科,为什么在这段时间进入治疗室,就算她十分可疑,没有证据也于事无补!   王诗玉一筹莫展地走出监控室,浑浑噩噩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便看到马文心匆匆赶上前来。马文心拉着王诗玉走到角落,顾不上喘口气就焦急地道:“你太意气用事了,怎么能说不实习呢?你还想不想毕业?!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你一心替别人解围,可你知不知道,没有人会替你出头,他们甚至在你转身之后立刻达成共识了!诗玉,你太傻了,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文心,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成主任刚刚找过我!”王诗玉长叹一声,感叹道,“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恨过谁,但今天,当我看着穆雨的那张脸,看着她嚣张的气焰,昨天她对我做的一切就占满了我的脑海,我真的好恨她!就算真的是我换错了药,我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吗?文心,你那天说的话很对,我真的变了,我的心确实已经不在实习上,也不在医院,甚至不在这个行业上!从实习到现在,我看到的,我亲身经历的,彻底颠覆了我对这个行业的认识,在这个行业我看不到尊重,看不到理解,甚至连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白衣天使!呵呵呵,想一想,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想当南丁格尔提着灯走在布满伤员的军营时,那种迎面而来的感激一定是载满真诚,那样的真诚即便我为此立刻献出我的生命,我也死而无憾!可现在你看看,你根本不知道藏在笑容背后的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诗玉!”马文心打断王诗玉越来越激愤的言词,认真地道,“你冷静点,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也知道你心里很委屈,我也很生气,就算我们是实习生,不真正属于这个医院,可这些医院的领导怎么能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呢?难道你脸上的伤是假的吗?他们是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你想一想,不尊重我们的人哪里仅仅是患者,还有身在这个行业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可悲,他们也曾亲身经历过这个过程,却毫无怜悯之心!所以,我气愤,你为什么要出头,你这么做能为你赢来什么?在这些领导眼中,你我与空气无异!”   “我没想赢来什么,我只想到事情因我而起,我应该站到前面,我应该承担责任!”   “你还怕他们忘记让你承担责任吗?他们巴不得让你多承担一些呢!诗玉,平日里我见你说出来的话那么有道理,可你做起事情来怎么这么天真、幼稚!你想过吗?你这么一走了之,你的实习证明怎么办?难道你不清楚没有实习证明就毕不了业吗?如果这样,你的三年,不,是十几年的时间,就付之东流了!啊!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还有,你以为成主任不明白穆雨的意思吗?只不过他深知仅凭这样一件事还不能终止你的实习,否则你以为医院会包庇你吗?他们正愁没有一个好台阶,你就自己送上门去!”   王诗玉混乱的思想被马文心义正言辞的一番话理顺,顿时无话可说。她走到窗前,举目望去,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一股凄凉之意油然而生,不禁闪着泪光道:“你看,阳光那么炙烈,却还是暖不透这个钢筋水泥堆砌的城市,更暖不透这个城市的人心!文心,这就是我们向往的地方,我们的梦想、我们想要的生活和追求的人生,都寄托在这样的地方,多么像海市蜃楼般美丽而虚幻!”   马文心看着这样的王诗玉即心痛又无奈,勉强笑道:“我知道你满肚子都是文章,可现在不是抒情的时候!我们还是快想办法吧,虽然这个社会人情谈薄,但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别忘了,我们还认识一位能呼风唤雨的人物!趁着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我们赶快去找潘洪,孰是孰非先放在一边,就算你真的想结束实习,那也得拿到实习证明,这个才是关键啊!”   王诗玉又是一声长叹:“唉!我原以为就算我很穷,就算许多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可凭着我的双手,我依然可以顶天立地地活着!但现在,我却不得不卑躬屈膝地去求别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也得学会低头啊!何况,你要求的人还是一个乐意效劳的人!”   王诗玉终于展现一个笑容,语气淡然却载满真诚:“文心,在这样的地方,在这个时候,再没一个真心的朋友,我的心该用什么来温暖?谢谢你,我的朋友!”   马文心心里一阵感动,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拉着王诗玉离开。两个人刚来到院中,就瞧见穆雨远远地走过来。王诗玉快速把马文心拉到一边,悄声道:“等一下再去找潘洪,我心中有个疑问,我们跟着她!”   马文心虽然不理解王诗玉的行为,可她对穆雨这个人也很好奇,便悄悄跟着王诗玉离开医院。两个人拦了一辆车跟在穆雨后面,渐渐出了市区。车辆渐行渐少,王诗玉两个人越来越紧张,好在,穆雨的车终于停了下来。她独自走了出来,谨慎地看了看左右,便向远处的海边走去。   “她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否则这个时候到这样的地方干什么!”马文心一边下车一边悄悄地对王诗玉道。   王诗玉点点头,看着穆雨越来越远的身影,皱起眉头,海边一览无余,她们只身前去肯定会被发现。就在此时,远处的穆雨在一块岩石前停了下来,而后在岩石旁又闪出一个人来。王诗玉灵机一动,观察了一下地形对马文心道:“我们沿着马路过去,躲到岩石后面!”   马文心心领神会,两个人快速跑过去,翻过栅栏,轻轻跃下高墙,就到了岩石的另一面。她们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靠过来,直到听见清晰的对话声才贴在冰冷的岩石上,一动也不敢动。在这空旷的海边,一个尖锐的声音夹着海的腥味随着海风传过来:   “我要的不是钱,是前程!你答应我的,事成之后,你给我安排工作!”   “是吗?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哼,想抵赖?你可想好了,我可是一个会鱼死网破的人!”   “威胁?哼,你拿什么威胁我?你有证据吗?你不会把杨北当做筹码吧!凭什么?凭你让他爽了几回?自作聪明!你跟他认识多久了?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底细吗?这一点还可以理解,可你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没有想过,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卷入这种是非之中?哈哈哈!”   “你,你什么意思?”   “好好想一想,我们谈的可不是光彩的事,我为什么能允许杨北在场?”   “你,你们?”   “明白了吧,你可以试试,验证一下和我撕破脸之后,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你——!”   “别恼羞成怒,其实,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作为过来人有几句话不防传授给你,人要学坏也是有条件的,在没有能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的时候学坏,无异于自掘坟墓!所以,我劝你还是把钱收下,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面一片沉默,接着有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脚步声。王诗玉与马文心继续忍耐着,直到对面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她们才探出头来。尽管距离很远,王诗玉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许可言。此时,真相大白,这果然是穆雨报复自己的阴谋,而许可言就是真正把药换下的人,而她这么做的原因不言而喻。王诗玉的心情复杂到极点,这段对话像凌厉的海风吹干了心底对这个比自己还不幸福的女孩的所有同情。   另一边的马文心也明白了几分,望着许可言的背影气恨地道:“诗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可言和穆雨是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既然你发现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分明是栽赃陷害啊!”   王诗玉面朝大海,迎着冰冷的海风,半响才道:“我也是才发现,所以才追踪穆雨!现在,可以确定我被算计了,但我该怎么还自己的清白?!”   “我们去找潘洪,我来作证,把我们刚刚听到的告诉他!”   “文心,仅凭刚刚的只言片语说明不了什么,她们完全可以编出另一个故事,一个完全和我没有关系的故事!”   “可——,”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王诗玉露出坚毅的目光,“我要和许可言谈一谈!”   “你真是异想天开,她怎么会承认这件事,她承认了她就完了,医院绝对会取消她的实习资格!我觉得我们现在去找潘洪才是上策!”   “可是,就像你说的,拿不到实习证明,十几年的光阴就付之东流了!许可言,她走到今天,比我们艰难许多,她——”   “我真是服了你了,到现在你居然心慈手软!诗玉,别告诉我你还同情她!”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要想尽快解决这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许可言开口,如果她肯说出实情,揭穿穆雨的阴谋,我可以去求潘洪,帮她拿到实习证明!我想,这一点也许会让她心动!当然,我承认我不想赶尽杀绝,但这绝不是同情!”   “我,我说不过你,但我就是觉得,这样行不通!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先去找潘洪,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无迹可寻,但他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王诗玉犹豫起来,静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马文心见状终于放下心来。两个人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马文心想起主任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便匆匆赶回科里,分别前一再叮嘱王诗玉赶快联系潘洪。可是,王诗玉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却来到杨北的酒吧,果然,许可言就在这里。   许可言看到匆匆进来的王诗玉,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诗玉环顾空荡荡的酒吧,而后在许可言身边坐下来,调整了一下起伏的心情,故作轻松地道:“你也不用实习了吗?跑到这儿来喝酒?”   “呵呵呵,实习就是那么个形式,守时守点又能怎样?”   “没错,仅仅是这样不可能有留下的机会,你说是吧?”   许可言的嘴角微微一动,抬起眼睛仔细打量王诗玉,那淡然如水的表情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她断定王诗玉绝不是为喝酒而来。这时,杨北走了过来,再次见到王诗玉,表情浮夸地道:“诗玉,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不来呢?”   王诗玉微微颔首:“我倒是想常来常往,可惜您的门里神佛太多!”   “哈,我看你心里想说的是妖魔鬼怪吧!”   “绝无此意!”   “开个玩笑,别当真!你喝点什么?”   王诗玉未及开口,许可言却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杨哥,你给她来杯酒吧!”   “不必浪费这么好的酒!让我心情舒畅很简单,只要你说出真话!”王诗玉突然道。   “你的话真是莫名其妙!”许可言一边不屑地道,一边悄悄拉了一下王诗玉的衣服,目光不经意地向杨北扫去。王诗玉立刻想起穆雨在海边说的话,明白了许可言的暗示,便对杨北笑道:“杨哥,你会调酒吗?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杨北看着王诗玉纤尘不染的眼眸,心神一荡,几乎快要隐藏不住脑中邪恶的念头,这真是送到嘴边的美味佳肴!于是,他满口答应,转身向吧台走去。   许可言一边盯着杨北的背影一边压着声音道:“你想干什么就抓紧时间吧!”   王诗玉对许可言的开门见山颇为意外,但她来不及多想,便直截了当地道:“穆雨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对!”许可言毫不犹豫地一口承认。   “你——”尽管一切在意料之中,王诗玉仍控制不住情绪,“我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注意你的情绪!”许可言抿了一口酒,神色自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说过我是一个真小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小人物没有办法,我又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能遇见一个像潘洪这样的人物!”   “所以,你就拿我当翘板,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是卑鄙,但我绝不是不计后果,我想过只要有潘洪在,穆雨就没有把你置于死地的能力!而我,也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王诗玉听了这段话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厚颜无耻”,她怒极反笑:“这么说,我还应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全!”   “随你的便,你对我抱有什么情绪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诗玉,还是说重点吧,杨北快回来了!”   “你就一点也不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你已经知道了,至于你怎么知道的还重要吗?这个结果,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就想过了!这种情况不是我想过的结果中最坏的情况!”   王诗玉不得不叹服,自己的这点智谋比起许可言的心机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个人明明做了坏事,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反倒使自己这个完完全全的受害人无法理直气壮!王诗玉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她第一次感到“善良”这个品格是那么的华而不实!这样的反差让王诗玉对穆雨、对许可言的痛恨转移到自己身上,为自己的无能而气愤不已!她无力地叹了口气,自嘲地道:“我的命运怎么让我活成了这样?!最应该理直气壮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哼,因为你太善良,善良没有错,但善良地对待这个社会,你就错了!说句实话,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跑来这里和我摊牌,如果我是你,我会找更有用的人来做这件事!”   “是啊,我为什么还有一念之仁?”王诗玉无法说出此行的目的,此刻,她心乱如麻,眼中泛起了泪光,变了声调,“因为我不忍心把一个比我还不容易的人逼到绝境!但我却忍心把自己逼到绝境,呵呵呵,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是非对错、善恶情仇搅得王诗玉四肢无力,浑身发抖,她站了起来却迈不动步,在这种状况下,当杨北把调好的酒递过来时,她想也不想就接在手中,一饮而尽!一旁的许可言张了张嘴,阻拦的话没有说出口。   看着没有走出门就昏昏沉沉的王诗玉,被杨北搂进怀中,许可言被王诗玉最后一番话而唤醒的良知促使她眼见王诗玉落入杨北的魔掌,没有办法再无动于衷。就在她努力寻找阻拦杨北的理由时,王诗玉的手机响起。许可言灵机一动,走到杨北身旁,接过杨北手中的手机,体贴地道:“谁呀,这么添乱!杨哥,交给我吧,省得坏您的好事!”   杨北心领神会,放心地把手机交给许可言就拥着王诗玉向楼上走去。许可言快步离开杨北的视线,打开王诗玉的手机,很快找到潘洪的电话,心里一阵欢喜。   此时,王诗玉只觉得头昏目眩,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燥热,在杨北的碰触下不由自主地一阵阵颤动。她有些明白了,看着杨北□□的脸抬手挥了过去,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杨北轻松地就避开她挥过来的手,而后又欺身而上。王诗玉无比的慌乱,怒视着慢慢逼近的杨北,不停地后退,可狭小的空间没有多少退路,而杨北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欣赏着她最后的挣扎。王诗玉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这种绝望让她拼命地靠在墙上,让她在杨北邪恶的手撕开自己的衣衫时,忘记了叫喊。   门,被突然打开,许可言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道:“杨哥,潘洪来了!”   杨北果然停下来,思考了一下,看着王诗玉凌乱的衣衫,对许可言道:“你看好她!”   杨北交代好之后,整理好衣服,转身下楼,在楼梯上遇见气喘吁吁的潘洪时立刻起了疑心。潘洪的样子绝对不是巧合,那一脸焦急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内情,何况他从不到楼上来。微微沉吟,杨北就笑了,是谁在做手脚,他心知肚明。   潘洪看到杨北,就冷静下来,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来,瞧了一眼已经被许可言扶到外面的王诗玉笑道:“她怎么喝成这样了?杨总,你就不担心她没钱结账吗?”   “几瓶酒钱,我再小气,也不至于放在心上!”   “别呀,要是都这样,您的买卖就别想做下去了!”潘洪的话中含着刀锋剑雨,与不以为然的杨北对视了片刻后,微微一笑,“多少钱?”   “算了,您都能英雄救美,我也得潇洒一回啊!”   潘洪弯腰抱起王诗玉,扫了几眼杨北忘记拉上的拉链笑道:“在您这儿怎么能唱‘英雄救美’的戏呢?这是娱乐场所,不是烟花柳巷,谁要是在这胡作非为,那不是给您脸上抹黑吗?”   直到潘洪消失不见,杨北才收回视线,盯住许可言似笑非笑地道:“他来的可真是时候,你说呢?”   “哼,福兮祸所依,谁知道这艳福之侧还有什么,也许您躲过了一桩祸事!”   杨北抬手狠狠地扇了许可言一个耳光:“告诉你,在我面前争风吃醋可以,千万别耍小聪明!”   许可言冷冷地看了杨北一眼,转身离开。来到大街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望着王诗玉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地道:“我看不到的那一点好,可保全了你的名节!王诗玉,希望你不要那么怨恨我!”    ☆、拾不起的梦   潘洪载着状态越来越糟的王诗玉矛盾重重,他的本意是奔向医院,可却鬼使神差地回到家中。他把王诗玉放在自己的床上,静静地看着她火红的脸,那不由自主的□□撩拨得他气血上涌、浑身发烫,驱使他走到王诗玉身边,轻声问道:“王诗玉,听到我说话吗?认出我是谁吗?我是潘洪,今天我又救了你一次,你不要清醒了就不承认!”   王诗玉媚眼如丝,看着潘洪忽远忽近的脸,报以一笑。   “你听得到是吧?好,那请你仔细听着我下面的话。”潘洪更进一步,俯下身,几乎贴着王诗玉的脸,“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你看,老天爷这么三番五次地把我们凑到一起,这大概就是天意,我看我们就顺应一下天意吧,你说呢?”   王诗玉迷离的意识已经分辨不出潘洪的意思,但与之相处的点滴让她认定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她面带微笑,重重地点头应允。   “你这是同意了,是吗?不会怪我是趁火打劫?!好!我来解脱你!”   潘洪把手伸向王诗玉的衣衫,熟练地解开,然后轻轻托起她,脱掉外衣。王诗玉心里一片骇然,但强烈的药力掩盖了她的惊慌,使她的反抗变成了一种欲拒还迎的诱惑。潘洪的理智在□□与爱恋的夹击下渐渐沦丧,他不在去探究王诗玉眼眸深处的警示与乞求,低头用深情的吻遮住那令他良心不安的目光。一件件衣服应手而落,一副青涩的酮体展现在眼前,潘洪迟疑了一下,便欺身而上,轻轻吻了吻王诗玉娇媚的眼睛,向下滑去,停在稚嫩的双唇间深深地吸允。潘洪忘情地投入到自己导演的剧目之中,未被采摘过的花朵的特有的味道令他气喘吁吁、沉醉不已,他的温柔渐变成粗鲁,霸道地撕开两人之间最后的遮拦,带着一种膜拜的心理啃噬着王诗玉的每一寸肌肤。   王诗玉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有痛苦、悲伤和一种朦胧的、新鲜的、难以形容的快感,她想逃离又有些迷恋,她似乎感觉到一个比自己更火热的庞然大物,像烈火一样点燃了自己。   潘洪不是懵懂少年,他明白王诗玉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于是,他分开她的身体,(此处省略)   正在云雾中飘飘荡荡的王诗玉,感受着腾云驾雾的愉悦,觉得很快就要见到天堂,可突然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而一直高亢的潘洪在见到王诗玉空洞的目光时戛然而止,那痛苦的表情、僵硬的身体恍如一盆冷水浇醒了潘洪,使他立刻醒悟。潘洪一动也不敢动,难以置信地望着王诗玉道:“你,你不是说‘你珍惜的一切已经付出,再也收不回!’吗?!你指的是什么?难道你和夏远一直守身如玉吗?”   王诗玉毫无反应,仿佛处在另一个空间,两滴珍珠般的泪水缓缓从眼角溢出。潘洪的□□瞬间熄灭,一点点退出王诗玉的身体,懊恼地翻身坐起,拿起衣服走出房间。   清晨的阳光不解人意地闯了进来,惊了少女的梦。王诗玉慢慢睁开眼睛又闭上,她抬起手放在额头,失散的意识慢慢归位。她再次睁开眼睛,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味,让她觉得自己也很陌生。她掀开被子,惊得又急忙盖上,难怪如此陌生,她居然□□地睡在一个陌生的床上!王诗玉忍着头痛,努力回想发生的一切。   门被打开,潘洪光鲜亮丽地出现在眼前,王诗玉脑中闪过一道电光,而后一片清明。所有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脑中,使她在愤怒、羞愧、茫然之下,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潘洪看着王诗玉复杂的表情,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一字一句地道:“王诗玉,你不是十八岁了,你得承认并接受发生的事实!”   “你——!”王诗玉的心一阵绞痛,使她张着嘴大口地喘息。   “你可以哭、可以骂、可以打我,你怎么发泄我都可以承受!等你冷静之后,好好想想,如果决定了和我过以后的日子,我随时恭候!”   王诗玉极力控制的情绪登时溃散,她捂着脸低声嘶吼:“天哪——!”   不知过了多久,王诗玉才抬起头来,潘洪已经不在房间。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默默穿好衣服,轻轻来到门口,逃离了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回忆—痛苦—游荡!短短两天,她的人生就坍塌得没有了模样,她想到了死却又不甘去死,也不敢去死,她还有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在等待她去改变生活、改变命运!可现在,她该做什么?她要去何方?所有美好的梦都碎了,她再也无颜去见心里的那道阳光!   不知不觉中,王诗玉来到了袁方舟的小院,坐在已经有了□□的藤廊之下,不停地擦去滚落的泪水,她的心里重复着曾经对夏远说过的话:我要流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心,刀割一样地疼,疼得她忍不住豪豪大哭。这哭声惊动了正在工作的袁方舟,使他放下工作,推掉拜访的人,手足无措地站在王诗玉的身边。王诗玉哭得肝肠寸断,积压在心底所有的烦愁,萦绕在胸中的全部苦楚都随着泪水,发泄出来,直到她没有力气再把泪水赶出来,她才安静下来,安静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袁方舟这才把倒来的一杯水放在王诗玉面前,试探地问了几句,不见她有丝毫的反应,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取来毛毯为王诗玉披上,然后挨着她坐下来,和蔼地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天无绝人之路啊!”   王诗玉的眼睛终于动了动,转向袁方舟凄凉地道:“老天是没有断人的活路,却常常把人赶到绝路!”   “小小年纪,说这样的话可太早了!你的前面还有很长的路,无论你现在遇到什么事,多大的事,都会随着时间而过去!”   “过去的是事情,过不去的是记忆!袁叔叔,我想问您,您相信一个人会到什么程度?”   袁方舟认真地思索起来,半响方道:“我觉得是,不影响我的判断力!”   “说的真好,这就难怪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明明知道人心叵测,却又常常轻信于人!我还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傻,其实我就是个傻子!”   “诗玉,人本来就是极其复杂的生物,而人性,不在具体的环境、事件之中,是很难识别的,别管多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把人心读透!你刚刚进入社会,必然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也必然会付出代价,这一点,谁也逃不过,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可是,有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或许,”王诗玉说不下去了,她用力咬着嘴唇,最后闭着眼睛道,“或许,是人的一生中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的东西!”   袁方舟此时实实地震惊了一下,已经意识到这个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酝酿了一会儿,颇为担心地道:“诗玉,你要相信,没有什么东西能照亮人的一生!或许,我们会留着最美或是最坏的记忆,但这些都不可能成为笼罩人一生的云雾,你见过散不开的云彩吗?”   “我懂您的意思,袁叔叔。可您经历过痛不欲生的事情吗?您有过重活一次的想法吗?”   “丫头,千万别有傻念头,凤凰涅槃那是神话,生命只有一次!”袁方舟伸手握住王诗玉的手,有力地道,“但是,灵魂可以重生!”   王诗玉看着袁方舟深厚、坚毅、宽广的目光,不知如何安放的心终于有了一点方向。她闪着泪光却展露笑颜:“袁叔叔,您要是我的亲人那该多好啊!每当我撑不下去时,我就渴望一个像您这样的亲人拉住我,为我指点迷津!”   “丫头啊,我知道你不是幸运的,但这个社会,不幸的人还有许多,可是能理解这些不幸、关注这些不幸的人越来越少,但是至少你遇见了一个,这又是幸运的呀!诗玉,你得明白,人遇到任何不幸的事,悲伤可以但不能一味地悲观,那样你会越来越没有幸福感!你才多大啊,花朵一样的年纪,即便有几片枯萎的花瓣,也影响不了你的美呀!你要学会自信,是那种从心里面、从骨子里面发出来的自信,而不是挂在外面的那种展现给别人看的或是为了维护自尊而伪装的自信,那样的自信就像一件华丽的衣服穿在弱不禁风的人身上,不会显得多美反而使穿着它的人不能承受其重!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我懂,我就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人,所有的自信都是为了掩饰我的自卑!我讨厌别人虚伪,可我自己又在虚伪地活着!”   “这么说就言过其实了,虚荣和虚伪可是本质的不同,虚荣是人的本性,虚伪就是我前面说的难以识别的一种人性!”   王诗玉仰天长叹,望着丝丝缕缕的云絮,心中虽然还是万般苦楚,但没有了绝望的情愫。她尽量强迫自己不去想昨日的事情、不去回忆与夏远的千丝万缕,她放下对爱情的一切向往。在刻意的控制下,王诗玉终于平静下来,望着袁方舟淡然一笑,颇有感触地吟道:“蓬头垢面扣柴门,多愁怨女泪长吟。只道心中千般苦,不闻世间万种贫。幸得老翁施教化,一语道破梦中人。交友何问贵与贱,看破常伦做忘年。”   袁方舟抚掌叫好:“这就叫出口成章吧!难得难得,现在像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你这么不一般,为什么还要自卑呢?”   “您太抬举我了,有句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觉得形容我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袁叔叔,对不起,打乱了您的工作!”   “这也是工作啊,我不是又开导了一位吗?好了,咱们现在收起这些情绪,说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王诗玉轻松一点的心情在想到要说的话又沉重起来,“袁叔叔,我拜托您,不要告诉夏远任何关于我的消息,他要是问起,您就说我很久没有和您联系了!”   “诗玉啊——”   “袁叔叔,从今以后什么都不要和他说,请您答应我!您也什么都不要问,我和夏远,情缘尽了!”   袁方舟看着王诗玉凄美的笑容,无奈地点点头。王诗玉立刻起身,辞别袁方舟,回到市区。实习结束了,爱情结束了,王诗玉感到从未有过的清闲,清闲得感觉不到时间在过。她伸手去掏手机,才发现手机不在了,她并不惊慌,反而有一种解脱感,这种解脱感让她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直到日已西斜,才回到住所。走到门口,王诗玉刚掏出钥匙,就听见里面传出夏远的咆哮声:“我上辈子欠她的!”   王诗玉急忙收手,转身跑下楼去。此时,夏远已经顾不上形象,在马文心面前把手机狠狠地摔倒墙上。接到马文心的电话后,他心急如焚地赶过来,打了整整一下午的电话,王诗玉却像消失了一样。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终于在许可言的口中得到王诗玉被潘洪带走的消息,想到王诗玉居然整夜未归,夏远的理智就溃不成军了。他摔完手机之后,怒视着马文心,恶狠狠地道:“你告诉她,她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夏远!”马文心急得连连跺脚,“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不用费心了,她都不想说,你还说什么!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有什么必要这么看重我!”夏远一拳一拳地砸着自己的胸膛。   马文心被震住了,被一个男人的盛怒震呆了!夏远摔门而去,连夜返回燕都。   而另一边,潘洪也找了王诗玉整整一天。在发现王诗玉离开之后,他找遍了所有王诗玉可能会去的地方,他去了袁方舟的小院,去了医院,甚至连他觉得不可能的酒吧也不甘心地搜过,可惜无功而返。回到家中,看着床单上那片血迹,潘洪的心里全是恐惧。他后悔了,后悔不该趁人之危,可他绝不是想单纯地得到王诗玉,而是一心想留住她!   夜,越来越深,躲在暗处的王诗玉眼睁睁看着夏远痛苦不堪地离开,她的心仿佛被摘走一般。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这个像阳光一样照亮自己灰暗心间的人,这个唤醒自己浓烈的情感让她决定托付终身的人,最终被自己辜负了!王诗玉无力地爬上楼梯,打开门,坐在床上的马文心险些摔下床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王诗玉的身边,又急又恨地道:“你去哪儿了?你干什么去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可真行,轻轻地走,轻轻地来,你是云彩吗?!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啊?我都要报警了!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吗?!”   王诗玉一动不动地任由马文心发泄,一言不发。   “怎么了?内疚地无话可说了?就是内疚也先放放吧,赶快,赶快给夏远打电话,他也许还没有走,你自己跟他解释清楚!”   王诗玉拦住手忙脚乱的马文心,无力地道:“我看见他了,他大发雷霆的时候我就在门外!”   “什么?!”马文心惊讶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半响才道,“我的妈呀,你可真行!我彻底没话说了!我觉得夏远做得对,换做是我,我也得这么做,你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我的心啊,我为什么要替你们操这份心!算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恨我吗?是不是特别恨我?就让他恨我吧,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马文心呆呆地看着像落叶一样的王诗玉轻轻倒在床上,才意识到一定发生了难以想象的事,不禁开始为自己刚刚犀利的言辞自责不已! ☆、转机   身心疲惫的王诗玉只得到片刻的安宁,潘洪就找上门来。   前来打探消息的潘洪,意外地见到王诗玉激动得竟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去哪儿了?”   “我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王诗玉面无表情地道。   “王诗玉,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王诗玉扫了一眼潘洪,就准备关门,却被潘洪拦住:“等等!”   潘洪掏出王诗玉落下的手机,王诗玉顺手接过,并毫不犹豫地关上门。然而,敲门声随后响起。王诗玉心力交瘁地靠在门上,缓上一口气后才再一次打开门,极为哀怨地道:“潘洪,别再来打扰我了,我们就这样吧,勾掉所有的恩怨,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形同陌路,是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你错了,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什么人,因为现在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潘洪微微仰起头审视着王诗玉,而后伸手拉过她同时压制着声音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强扭的瓜,但这一次我非要扭一扭不可!”   潘洪把王诗玉拖到门外并拦住赶过来试图阻止自己的马文心:“我们要谈的内容,我觉得你的朋友不一定欢迎你来旁听!”   王诗玉断定潘洪决不可能就此离开,便甩开他的手劝阻马文心,率先向楼下走去。来到楼下,王诗玉先停了下来,转身对潘洪道:“你还想怎样?”   “王诗玉,不要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我,你就落在杨北的手里了!”   “在我看来,结果没什么不一样!”   潘洪被激怒了,高声质问:“没什么不一样?!你居然拿他和我比?他拿什么和我比!我他妈的能娶你,他能吗?这他妈的能一样吗?!”   “那又能怎样?因为你能给我一个名分就能让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吗?”   “我的所作所为?哼,我承认,我是趁人之危,可我的心是真的,难道我爱你也错了吗?!”   “你那是爱吗?你懂什么是爱吗?你那是占有、是毁灭!你毁了我的梦,一个我倾尽所有的完美的梦!”王诗玉声泪俱下,怒火之下的声音格外凄厉。   潘洪冷笑几声:“你把一切留给夏远就完美了吗?那好,如果现在夏远依然决定和你过日子,我掉头就走!”   “多可笑!你不觉得你这是把吃剩下的东西丢给别人吗?你凭什么让别人来为你的龌龊买单?!”   “那好啊,既然你觉得对你们这么不公平,那你去找他,去和他翻云覆雨,无论你和他怎么样我都接受,我心甘情愿为他的消费买单!王诗玉,只要你对我说,你想和我过日子了,我就恭候你!”   潘洪的话使王诗玉震惊得连连后退:“我们的想法真的是天壤之别,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痛苦!我要是做出这样的事,就不用别人来羞辱我,我自己就会羞愧而死!潘洪,算了吧,真的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恨你,但这一生,我也不可能爱上你!”   王诗玉转身上楼,留下潘洪孤零零地屹立在昏暗的路灯之下。   王诗玉刚踏进房间,马文心立刻问道:“你和潘洪说了吗?”   “说什么?”   马文心瞄了一眼已经搬到韩学房间的许可言,转身关上门才道:“你说什么事?穆雨的事啊!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没什么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马文心看着王诗玉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急切地道,“听天由命了吗?你是怎么回事?你和潘洪怎么了?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文心,现在什么也不要问了,好吗?”王诗玉疲惫地闭上眼睛,留下马文心与冯梅面面相觑。   一夜未曾合眼的潘洪,接到王诗玉的电话,一跃而起。欣喜之情还不曾完全在脸上展开,在打电话的人自报家门之后,就变成了忧虑。接完电话,潘洪胡乱地洗了一把脸,匆匆出门。片刻之后,在王诗玉住所的门口见到了马文心。   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远远地把住所抛在身后,马文心才开口:“潘洪,有件事我想了一晚上,忍不住还是打电话给你。我觉得诗玉可能什么也没有和你说,所以我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帮忙。你还记得年前,你给我们的警示吗?现在成真了,穆雨真的给诗玉下了一个圈套!”   潘洪眉头轻触:“什么圈套?”   “穆雨唆使许可言把别人的药换给自己,然后诬陷诗玉换错了药,现在医院的处罚已经出来了,诗玉要承担责任!”   “承担什么责任?”   “赔钱吧,不过这不是主要的,现在糟糕的是医院已经取消了诗玉的实习资格,更糟的是医院已经声明不给诗玉出具实习证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诗玉就拿不到毕业证书,你想想吧,她的将来怎么办?”   潘洪猛然停下来,捏了捏胀痛的头,恨恨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你们怎么知道是穆雨做的手脚?”   “我们亲耳听到了她与许可言的谈话!”   接着,马文心把跟踪穆雨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潘洪:“从海边回来之后,我和诗玉就决定去找你了,只不过科里有些事情,我先回了医院,临走前我还告诉她赶快去找你!她去找你了吗?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你?”   “哼,她恐怕是兴师问罪去了!”潘洪在马文心道出事情的原委就明白了王诗玉为什么会出现在杨北的酒吧,心中的怒火又窜高一层,“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   “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去找你吗?可是,许可言说,是你把她带走了!”   “没错,我是把她带走了,但不是她在酒吧里找到我,而是我在酒吧里找到她!”   “我越来越糊涂了!她不是去找你了吗?她为什么会在酒吧?”   “因为许可言在酒吧,你仔细想想,还不明白你的朋友在干什么?!”   马文心吃惊地望着潘洪,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说,她去找许可言?天哪,这大姐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你呢?你怎么会去找她?”   “文心,这你就不要问了,有些事情还是让诗玉亲口告诉你!现在,我们去医院吧。”   饱受摧残的王诗玉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理,睡得昏天暗地,直到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迫使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着医院打来的电话,王诗玉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她打起精神来到成主任办公室的门外,掏出成主任交给她的协议书,看着上面那条“取消实习生王诗玉的实习资格,鉴于该实习生实习未满,我院将拒绝为该实习生出具实习证明。”,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今天必须争取一下!   王诗玉轻轻敲了一下门,听到成主任的回应后走了进去。成主任看上去心情很好,甚至在她走进来的时候起身相应,这让王诗玉放松许多。她正酝酿着如何开口,不料成主任先透漏出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诗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穆雨的这件事情有了转机,这件事真的是另有隐情啊!所以,关于那份处罚,你先交给我吧!”   事情有些突然,王诗玉首先想到,是马文心说出了实情,可转念一想,就算是马文心说出了实情,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引起成主任的重视,更不要说这么快就收回处理的结果!就在她揣测其中的缘由时,成主任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她幡然醒悟:   “诗玉,冒昧地问一句,你和潘局长的儿子是朋友?”   “啊?哦,算是吧!”   “看来你们交情匪浅,不然潘洪怎么会亲自来找我?!”   “成主任,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根本没有和潘洪提过这件事,更不知道他会来找您,我没有打算借助他来解决这件事。这次来,我是打算亲口告诉您我发现的端倪,我相信医院会秉公处理!”   “这是当然,不过诗玉,你应该把你的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样就不至于让我在潘洪面前措手不及!”   王诗玉微微红了脸:“这么说,您都知道了?”   “差不多吧,现在就看许可言会不会承认。”   “如果她承认了,医院会怎么处理?她还能拿到实习证明吗?”   “实习证明?哼,如果这件事确实属实,那就不是换错药这么简单,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医院绝不可能给这样的实习生出具实习证明,连网开一面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走出办公楼,王诗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边气恨许可言算计自己,一边又动了恻隐之心。当她路过住院部的时候,迎头遇见身穿制服的潘洪与他身后的许可言,不由怔在原地。潘洪复杂的目光在王诗玉身上停留几秒,便立刻收回,昂首阔步地向办公楼的方向走去。而许可言神色自若,甚至对王诗玉悠然一笑,随着潘洪走进办公楼。这一幕,让原本打算离开的王诗玉暂时留了下来。   潘洪带着许可言径直来到成主任的办公室,三个人分别落座,静默了一会儿,潘洪才注视着许可言,正气凛然地道:“关于外科这次事故,录像显示,事情发生之后,你去了外科,请问你去外科干什么?”   “找人!”   “找谁?”   “王诗玉。”   “是吗?可她说并没有见到你。”   “对,我也没有见到她,当时科里很乱,我就离开了!”   “你没有向谁询问过吗?”   “没有,我只是走到治疗室看了一下。”   “当时治疗室有人吗?”   “没有。我说过了,当时科里有点乱,她们所有人都跑到外面!”   “我看过了,那个治疗室并不大,而且没有看不到的死角,人在门口就能一目了然。请问,既然屋里没有人,在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你为什么还要走进去?”   许可言停顿了一下,不慌不忙地道:“习惯!我,也是一名护士。”   潘洪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问道:“既然你是来找人,在没有找到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再去看一看其它地方,或者问一问在场的人?”   “我已经说过两遍了,当时很乱,这您在录像里应该看得到,所以我就离开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   “许可言,我劝你实话实说。”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去编吧!”   潘洪笑了一下,胸有成竹地道:“许可言,你离开外科,干的第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许可言认真地想了想,脸色突然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淡淡地道:“不记得了。”   “好,那我提醒你一下。成主任,呈上来吧!”   成主任闻言小心翼翼地端来两瓶药,放到许可言面前。潘洪指着其中的一瓶药对许可言笑道:“这是我们刚刚在楼下的医疗垃圾中,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另一瓶同样的药,上面有同一个患者的名字,而且你也看到了,这是满满的一瓶药。等一下,提取的指纹鉴定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候希望你配合一下!”   潘洪话音一落就示意许可言可以走了,但她却没有动,似乎在做一个决定。很快,她就抬起头非常严肃地道:“潘洪!”   成主任听到这一声抬起头来,意外地看着许可言,然后向潘洪投去目光。潘洪看出许可言有话要说,便示意她讲下去。许可言看了一眼成主任,换了一个称呼继续道:“潘警官,我想单独和您谈谈,可以吗?”   潘洪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在成主任离开之后,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知道您这么关心这件事是因为王诗玉,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但是您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哼,你觉得你有资本和我谈条件吗?你能不能坦白,我都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是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就只是这件事呢?”   潘洪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冷哼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最想说的事,可比这件事有趣多了,是一件关于你的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高高在上的潘局长与穆雨的风流趣事?!”   这句话惊得潘洪脑中一阵混乱,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家丑居然被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道出!顿时,潘洪的心底生出一种恐惧,他不敢想象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有多少人在他发现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又有多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而他却浑然不知!潘洪难过得无以形容,他真想一走了之,可苦苦追寻真相的心理使他无法放过蛛丝马迹。于是,潘洪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呵呵呵,潘洪,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那就说说你的要求吧!你想单独和我谈话,难道不是有求于我吗?!”   “你这个人说话就是不讨人喜欢!不过,我无所谓,只要你能帮我拿到实习证明,我不光可以还王诗玉一个清白,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潘洪犹豫了,想到王诗玉的遭遇,他真想让这个唯利是图的女孩身败名裂,可关于穆雨的任何信息都像咒语一样令他无法抗拒。   看着犹豫不决的潘洪,许可言笑道:“潘洪,你知道王诗玉为什么明明知道是我做了手脚却不肯揭发我吗?因为她不忍心,她说她不忍心把一个比她还不容易的人逼到绝境!我想如果我去求她,让你帮我拿到证明,她一定会答应。那,她求你的时候,你还会犹豫吗?呵呵呵,结果都是一样,现在你要是答应我,会更划算一些,你说呢?”   “你实在是不像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太有心机了,也太厚颜无耻!”   “呵呵呵,随你怎么说!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我当时带着手套或者把那瓶药带出医院,你们就是怀疑我,恐怕也没有证据!”   “你的要求我会考虑,找个机会我们换个地方谈!现在,你还是先交代一下换药的经过吧。”   “啊,潘洪,我是应该说你公私分明还是对某人一往情深呢?真让人感动,我都不忍心卖关子了!好吧,我现在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反正穆雨言而无信,我本来就在想怎么整治她!几天前,穆雨突然找到我,请我帮她做一件事,巧的是在那不久前,我意外地发现了她与潘局长的关系,于是,在穆雨说出酬劳的时候,我一口回绝。我提出了我的要求,就是在事成之后,她要为我安排工作,凭着她与潘局长的关系,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吧!穆雨犹豫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我当时看着她信誓旦旦地模样,轻信了她!事情的前一天,我得到穆雨的暗示,就来到外科,提前找到另一个患者当天换下的空瓶,按照上面的药名买好了药,当天上午我接到穆雨的电话,就把药加到空瓶里,换了衣服匆匆赶来,你们应该可以看到在王诗玉换过药之后有一个人走进穆雨的房间,那就是我。然后,按计划在十几分钟之后,穆雨就会喊来护士,而我匆匆换回衣服,躲在一旁,适机拿走那瓶多余的药。当时我正一筹莫展,没想到穆雨突然过敏休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我趁机轻而易举地走进治疗室,顺利找到那瓶多余的药,因为太紧张又太高兴,完全没有多想,径直走到楼下堆放医疗垃圾的地方,你们大概就是看到这段可疑的监控录像才去翻找那瓶药吧!”   “没错。”   许可言站了起来:“潘警官,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剩下的事情,等你忙完我们换一个地方再谈!”   潘洪看着神色自若的许可言,她那种临危不惧的勇气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浮出水面的真相   初春,夜晚寒风依旧。在萧瑟的公园一偶,黑蒙蒙的夜色之中,一辆白色的轿车非常醒目。车上依稀可见两个人影,没有任何举动,许久才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说吧。”   随着一声娇笑,许可言对潘洪抛去一个媚眼:“潘警官,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嘛,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哼,总这么卖关子可没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想说,那我只能公事公办了!”   “潘洪,就这么红口白牙的,你叫我怎么开口,万一我开了口,你却不兑现承诺,我可是拿你这么大的人物,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潘洪眼中精光一闪,饶有兴致地觑着许可言:“那你说说,怎么能让你开口?”   “起码你也得立个字据吧,我已经栽过一个跟头了!”   潘洪不以为然地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想不明白这件事,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为了堵你的嘴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如果你胡编乱造,即便我立了字据,我不兑现你又能怎样?!”   许可言微微沉吟便笑道:“确实如此,唉,人处于劣势就只有被打的份儿!看来,我只能赌一赌你的人品了!”   “这比你的办法要可靠多了!另外,别忘了你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我可以拒绝你但我拒绝不了王诗玉,只要你有把握说动她,那处于劣势的人就是我了!好了,现在可以开口了吗?”   许可言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笑脸,认真地道:“潘警官,在这个世上,你还有一个亲人,这个人就是潘局长与穆雨的私生子!”   潘洪震惊得久久不能开口,脸上一片死灰,目光如炬地看着许可言,直到耳边的鸣响消失才艰难地道:“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意之间听到的,在杨北的酒吧!你大概还不知道,杨北和穆雨关系匪浅吧?正因为如此,穆雨才会把与潘局长幽会的地点选在那里。另外,”许可言正视潘洪的目光,“还有一个发现,不防也告诉你,杨北也许不是真正的老板,真正的酒吧老板可能是穆雨!”   “你还知道什么?”   “没有了,就这么多,怎么?这还不足以换一张证明吗?”   “许可言,你是亲耳听到的吗?”   “当然!”   “那,那你记得当时潘局长是什么反应吗?”   “我的大警官,这种事情听听就算了,谁还会上眼去瞧!”   “你仔细想想,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他们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当时潘局长的反应如何?这对我很重要!”   许可言看着潘洪急迫的模样,依言认真地回忆当时的情景,缓缓地道:“时间有点久了,应该是几个月前,当时穆雨好像很激动,说什么要回儿子,大概是想请潘局长帮忙,但潘局长好像不想牵扯进去,然后穆雨就非常生气,高声质问潘局长,她的原话是‘你以为我要的只是我的儿子吗?那也是你的儿子!’,对,就是这句话!”   “然后呢?”   “然后,她和潘局长都沉默了,一直到离开,潘局长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潘洪已经方寸大乱,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件事与母亲的死有关吗?   许可言打量着六神无主的潘洪,笑道:“潘警官,我可以离开了吗?”   潘洪轻轻挥挥手,冷漠地目送许可言消失在夜色之中,才走下车来,他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着烟,直到再也掏不出一根烟来,可他心中的烦乱丝毫未减,他的心被痛苦、怨恨翻来覆去地煎烤。   潘洪的理智已经薄如蝉翼,转身上车直奔潘局长的住所。他打开房门,奔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潘局长面前,激动地道:“你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我?你和穆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仅仅是权色之交吗?还是在苟且之时留下了孽种?!”   潘局长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面无表情地道:“你又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呵呵呵,潘局长,不要再用这种语气,您以为我真的有病吗?您以为我说的都是我的幻觉吗?您以为我看不出刚刚在您脸上闪过的震惊和不安吗?我是谁?请您告诉我?我是谁?我在您的心里还是不是您的儿子?还是,在您的心里有了另一儿子就再也没有我这个儿子的位置?!”   “潘洪!你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让你又开始发疯?你是不是真的陷在你妈的意外里出不来了?我看,你现在已经不是心理的问题,是精神的问题了!”   “爸!我求您了!”潘洪的表情忽然一变,跪了下来,“告诉我那些我还不知道的事情,我希望您能亲口告诉我,我再也承受不住自己一点点解开真相!”   潘局长看着潘洪直挺挺地跪在面前流下备受折磨的泪水,也不禁动容。他抬起手拉起潘洪,在身边坐下,神情惨淡:“儿子,这个家只剩下你我了,而我们还天天聚少离多!尽管是这样,每一次见面,还总要不欢而散吗?!”   “爸!我求您了,我从来没有求过您!”   潘局长看着那么不可一世的儿子,现在像个孩子一样恳求自己,往事不禁浮上心头,曾经的咿呀学语,曾经的三口之家,曾经的平淡却温馨的生活,让他一阵阵幸福,一阵阵心酸!初为人父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上,使他亲昵地抚摸着潘洪的头,早已浑浊的眼睛泛起久违的泪光,颤抖着嘴唇道:“潘洪,我做了很多错事,直到你妈妈用那样一种方式离开,我才幡然悔悟,可惜为时已晚!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只能走下去!我不是要隐瞒,儿子,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人民警察啊!你的父亲怎么能是一个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贪官?怎么能是一个豢养情人、私生孩子的污吏?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抬不起头来!”   潘洪目瞪口呆,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心空了,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潘局长发出一阵怪笑,而后道:“爸,您是不是想让我活的清清白白,可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一件是清白的?我早就陷在这个泥潭中,一身污秽!”   “儿子,”潘局长用力抓住潘洪的肩膀,“别这么想,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也没有参与,你就是清白的!”   “这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还不知道的一切!”   “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您怎么认识穆雨的?什时候认识的?她,对您很重要吗?”   潘局长叹一声,缓缓道来:“我认识她是在五年前,我刚上任局长的时候,她当时是医药公司的代表,费了几番周折我才答应见她一面。从那以后,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能发生的都发生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有了孩子,并擅自主张,生了下来,而且一瞒就是几年!唉,这件事我不久前才得知!”   “您怎么确定这是真的?就凭她的片面之词?!”   “我怎么可能凭她的一句话就相信这是真的,在我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就随着穆雨来到那个孩子的幼儿园,亲自拿到孩子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千真万确,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的弟弟!”   “好了,别说了!”潘洪双手抱住头,压着怒火道,“所以,你决定要娶那个女人?!”   “我没有想过,尤其在你妈妈过世之后,我的心从来没有安宁过!我答应给她一笔钱,并帮她拿回孩子的抚养权,可她居然不同意了,她提出让我给她名分!这件事,真的让我束手无策,我不想那么做,至少在我没有退休之前,不能往你的脸上抹黑,可我又不能真的置她于不顾,毕竟还有孩子,他和你一样是无辜的!”   “别说了,真恶心!”   “是,于你而言这是伤风败俗的行为,你可以鄙视、可以仇恨,但我不能,我不能置之不理!何况,穆雨对我这些年的行径了如指掌,我怕,我怕把她逼急了,反目成仇,我身败名裂没有关系,可你呢?你的前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儿子,这才是扼住爸爸喉咙、能要了爸爸命的那只手!”   “哼,”潘洪失声痛哭,许久才抬起头道,“既然您可以为了保全我而不要命,那我妈她如果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又会怎么做?她的死和穆雨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妈妈在自杀之前可能见过穆雨?!难道,她真的去做了?!”潘局长失口道,“我以为她说的是气话!”   “她说了什么?”潘洪犀利的目光罩在潘局长身上。   潘局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她说,她要把一切告诉你妈妈,她有办法让你妈妈把位置让给她!”   潘洪站了起来,俯视着潘局长痛苦地道:“呵呵呵,我以为您不知道穆雨的野心,我以为她在您面前一直扮成小绵羊迷惑了您的眼睛,我以为您就像所有宠爱小三的男人一样,认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善解人意、安于本分,可是呢?原来穆雨早就露出了尾巴,您也早就洞察了她的本性,而您居然没有放在心上!您为什么不提醒我妈?!呵呵呵,您还想否认这个女人在您心中的分量吗?您居然还冠冕堂皇地说了这么多?!想博得我的谅解?想安慰自己的良心?还是在为您自己开脱?!”   “我怎么提醒?我不敢确定你妈对我和穆雨的事了解多少!难道你让我向你妈坦白我有了外遇吗?你愿意看到我亲自在她的心上插一把刀吗?!”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潘洪咆哮起来,“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你如果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官,会有这些事吗?我妈她会死吗?”   “我要是安安稳稳、老老实实,怎么会坐到今天的位置?怎么会有你现在的生活?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你在外面挥霍、闯祸的时候,用的都是什么?是你自己的血汗吗?!”   潘洪无话可说了,他没有办法否认这一点,直到现在自己仍然像寄生虫一样寄生在父亲身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所赐!潘洪心如刀搅,一点点向门口退去,血红的眼中蓄满火辣辣的泪水:“这就是我苦苦寻找的原因!我原以为找到原因我就可以安心了,可真相竟是将我推入更深的深渊!爸,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妈的死确实和穆雨脱不了关系,您会怎么做?您告诉我,我保证我绝不会介入其中,我只想对我妈有个交代!”   “如果,那是真的,就是我和你妈之间的事,我会亲自向她交代!”   潘洪冷笑一声,再无只言片语,转身向门口走去。   潘局长上前几步,伸手拉住潘洪却被他无情地甩开,看着绝望爬上儿子年轻的脸颊他不禁心如刀绞,他咬着牙关,用尽力气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潘洪,儿子,你什么都可以怀疑,但有一个事实你要相信,你在爸爸心里的位置无人能及,你是爸爸真正的儿子!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潘洪眼中的泪水应声而落,他想抱一抱自己的父亲,可最终没有转过身来。    ☆、落马   昏黄的灯光,映出两个安静的影子,只有轻轻的翻书声偶尔响起。马文心抬起头望向王诗玉,那清秀的容颜依旧,但眉宇间的激情退去许多,添出了些许看透世态炎凉的淡漠。这种细微的变化让马文心不由自主地回想王诗玉的几经起落,不禁感叹道:“诗玉,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王诗玉抬起头来,淡然一笑:“那你说说,我哪里变了?”   “神情,真有点看破红尘的味道了!”   王诗玉笑意渐浓:“怎么?就因为我的身边没有了异性,你就觉得我看破红尘了?”   “说起这个,我有句话一直没有机会说,现在我很想说出来!”   “你说啊,我洗耳恭听!”   “我想不明白,既然你已经错过了一个,为什么还要错过一个?难道,潘洪对你不是真心的吗?诗玉,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那天,我背着你和潘洪见面,把穆雨陷害你的事告诉他的时候,他当时的神情让我一阵感动,他的话虽然不多,但他马不停蹄地就为你奔波,他这个人和夏远截然不同!”   “你这是一句话吗?”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夏远做每一件事都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他过于尊重你了,以至于显得他的感情不够炽烈;而潘洪恰恰相反,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征求你的意见,他只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做,包括爱一个人!我不知道,哪一种更适合你,我只是觉得这两个人都是不错的选择,好歹,你也应该抓住一个啊!”   “呵,有些东西想赶赶不走,有些东西想留留不住,这就是人生。它明明属于你,却又往往身不由己,所以,过来人称之为‘命运’!这,大概就是我的命运!”   “你的语气,还真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只是有点无奈!”   “我的语气听上去无奈吗?可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无奈,我很平静,从来没有过的平静!”   “是静,至从发生了这件事,短短几天,你静得简直判若两人!”   “呵,一个人的改变不一定要历经沧桑,更与时间长短无关,有时候一件事瞬间会让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变了呢?难道就是因为你被冤枉了一回?还是因为你经历了一个非同一般的夜晚?”   王诗玉心中一动,欲言又止,她依然笑着,但目光已经变得迷离。   门被打开,冯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慌乱地道:“大新闻!大新闻!你们绝对想不到!听说,潘局长被抓起来了,贪污了好多钱!”   王诗玉一愣:“哪个潘局长?你听谁说的?”   “要是别的潘局长我还不会这么上心,就是潘洪的父亲啊!为了你,我特意多听了几句!”   “你在哪儿听来的?消息准确吗?”   “科里啊,医院里都传开了,这事儿还能是假的吗?谁敢拿局长开这种玩笑!我还听说,是潘洪亲自抓的人,真了不起,大义灭亲!不过,他怎么想的,那么多钱、房产,都没收了,他不心疼吗?我听着都心疼!”   马文心同样震惊地道:“妈呀,潘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就算潘局长是罪有应得,可潘洪?”   王诗玉翻身而起,转念一想又缓缓躺下,这个人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看着窗外,不去触碰记忆,不去转动思想,可心中还是浪花涌动。当时间迈进十点,王诗玉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显示的号码,迟疑着接通。放下电话,王诗玉和马文心打过招呼就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马文心忽然道:“诗玉,是潘洪吗?”   得到王诗玉的肯定,马文心继续道:“诗玉,控制好你的情绪!别怪我没提醒你,此一时彼一时,是非之地,你最好离得远一点!”   “我知道,你放心吧!”   王诗玉走到楼下来到潘洪的车前,静立了半响才道:“我还欠你一声谢谢,穆雨的事,谢谢你!”   “能陪我呆一会儿吗?我现在找不到一个能陪我说话的人!”潘洪笑着,可落在王诗玉的眼中却让她一阵心酸!   回想初见潘洪时,他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那晃荡不羁的性情,此时的潘洪触动了王诗玉心底的柔软,使她长叹一声,默默坐到车上。王诗玉还没有关上车门,一声巨响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似乎什么东西落在了车上。她正准备探出头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潘洪一把护在身后,接着是四分五裂的声音。一时间,车内玻璃纷飞,一片狼藉,王诗玉的手上传来刺痛,可她被潘洪挡在身后动弹不得。   潘洪试图发动车子,可惜已经不可能了,前面的路被一辆车挡住,他暗骂一声,抬起脚狠命踢向已经奔到王诗玉未关上的车门前举刀砍来的人,来人立刻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仍然没有站起来,这一幕让王诗玉目瞪口呆,此时才算真正领教了潘洪的能力!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王诗玉来不及回过神来,潘洪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根铁棒,阴着脸砸倒赶到车旁的人。在后面的人还没有赶到的空挡,潘洪用力关上已经没有了玻璃的车门,快速地看了一下周围,对王诗玉道:“等我冲出去,你向后跑,然后赶快报警!”   “那你呢?我们一块儿跑吧!”   “别废话,一块儿跑就谁也跑不了!你要是还想让我有活命的机会,就拼命跑出去,报警!”   潘洪话音一落,便扬眉立目,用力打开车门撞倒赶来的人,另一只手托出王诗玉推向身后唯一还没有被围住的地方,压着声音道:“快跑!”   王诗玉惊恐地看着一个个挥舞着砍刀的人围过来,转眼之间潘洪就和最前面的几个人交上手,他快速地挥舞着手中的铁棒,刀棒相接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这些人似乎都没有了理智,刀刀致命,潘洪很快就处于下风。王诗玉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同时掏出了手机。她一口气冲到街上,慌乱之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就看到袁方舟开着车近在咫尺,心头不由一阵狂喜。袁方舟看出了事情不秒,不敢熄火,急切地叫道:“快!快上来!”   王诗玉爬进车里就瘫成一团,使不出半分力气!她咬紧牙关才挤出一句话:“袁叔叔,潘、潘、潘洪,他还在后面!”   这时,已经招架不住的潘洪也拼命冲到路旁,刚好看见王诗玉钻进一辆车里。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身后挨了一刀,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可不远处已经打开车门招手的王诗玉让他生出一股力量,促使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奔向他正爱着的人。   潘洪跃进车里后,袁方舟立刻提速,很快就甩掉了后面追赶的人。此时,他才问道:“诗玉,这是怎么回事?”   王诗玉已经闻到血的味道,颤抖着手推了推伏在身上的潘洪,带着哭腔问道:“潘洪!潘洪!你伤在哪儿了?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潘洪闷哼一声,低沉地道:“死不了!”   袁方舟不再询问,直奔医院。潘洪除了后背的一刀手上还有几个伤口,索性都没有伤到要害。王诗玉见潘洪虽然脸色不好但精神尚可,才放下心来,对袁方舟道:“袁叔叔,今天要不是遇到您,我们就见阎王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说傻话,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潘洪来找我,我刚到楼下,这些人就来了!”   “潘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潘洪挂断电话才转过头对袁方舟道:“我也想知道,而且很快就会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王诗玉急忙拦住他:“你去哪儿?马上要输液了!”   “我要回局里,抓住了几个人,我要亲自会一会他们!”   “你受伤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养伤!”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真相!”   “潘洪!”   “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来吧。袁老师,对不住,把您的车弄脏了,回头我再谢您!您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还有一些落网之鱼。”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们,我看还是我送你们过去吧!”   “这您放心,我同事来接我们。”   袁方舟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嘱咐王诗玉几句才离开。潘洪望着袁方舟的背影道:“想不到这个人对你是真关心,一般人遇上这样的事,躲都躲不及!”   “袁叔叔对你就不是真关心吗?他要是不想救你,那种情况大可以一走了之!”   潘洪微微一笑,电话响起,便带着王诗玉离开医院。两个人赶到公安局,潘洪把王诗玉安置好之后就赶往审讯室。王诗玉足足等了近一个小时,潘洪才匆匆返回,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她随着潘洪来到酒店,走进开好的房间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当然是为了安全,现在,你住的地方,我住的地方,在这件事没有结束之前都不安全了。”   “那,文心她们不会有事吧?”   “不会,她们又没有得罪谁!”   “那我们呢?我们又得罪了谁?这些人为什么要我们的命?!”   “你得罪了谁,你不记得了?哼,你还真能一笑泯恩仇,要是被你得罪的人也能这样,那天下就太平了!”   “你是说穆雨?天啊,我和她算不上深仇大恨吧,她怎么能因此就要我的命!”   “你与她的恩怨虽然算不上什么,但你是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   “什么意思?”   潘洪坐了下来,背部的伤口疼得他轻呼出声,王诗玉立刻紧张地走过去,协助他脱掉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衣,看了一下后面的伤口,皱起眉头:“说你就是不听,伤口肯定裂开了!”   “死不了!”   “哼,你还挺遗憾是吧?!看看你的衣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季节,穿了这么多衣服,你就像烤鸭一样被人千刀万剐了!”   “是啊,看来穆雨恨不得吃我的肉、扒我的皮!”   “真的是她吗?这些人是她找来的?”   “不是她还有谁,她想攀上潘局长这棵大树,好好风光一回,可惜这棵大树被我连根拔起!我断了她的念想,毁了她的富贵,她当然恨我入骨!”   王诗玉惊愕了一回才喃喃地道:“这么说,冯梅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你亲手把你父亲抓了起来?!”   “你都知道了?看来这件事已经是满城风雨!呵呵呵,”潘洪苦笑几声,然后怔怔地盯着前方,那双让人望之生畏的眼睛,泪水渐渐湮灭了威严,许久,伴随着滑落的泪水,他凄然地道,“诗玉,我没有家了!”   王诗玉的心被击中,一阵疼痛。她放下对这个夺走了自己贞操、打乱了自己人生的人的不解之结,轻轻地道:“仔细想想,人,没有谁能陪伴一生,除了自己!你这样一想,心中的难过、不舍,就淡了许多!”   潘洪转过头,望着驻立在身旁的王诗玉,问道:“诗玉,你和我说句实话,平心静气地说,你恨我吗?”   王诗玉沉默了,极力压制着心里的酸楚,然后摇摇头笑道:“不恨!”   “但你有怨,对吗?”   “潘洪,我们不谈这些!你还没有回答我,潘局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敢相信,无缘无故,你就——”   “呵,不敢相信我真的会大义灭亲,对吧?我确实没有那种魄力,更没有勇气揭露家丑,当然,我也不否认自己贪图眼前的生活!可是,我的失落绝对不是因为失去富贵的生活,而是,亲人之间的欺骗、背叛、貌合神离!”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你母亲有关?”   “你真是冰雪聪明!不错,两天前,我调查穆雨诬陷你的那件事的时候,许可言透漏给我一个另外的消息。”   “什么消息?”   “她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亲人,那是潘局长与穆雨的儿子!”   “什么?!”王诗玉震惊得变了声调,“这,这怎么可能?!”   “我爸已经承认了,承认了这个事实,也承认了这个儿子!”   “可是,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具体的情节我还不确定,但我猜想,他一定在穆雨那里证实了一件事!”   “什么事?”   潘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就是我妈的死一定和穆雨脱不了关系!”   “是穆雨害死了你妈妈?”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的行为一定比侩子手阴毒许多,所以才让我爸万念俱灰、不顾身败名裂,来寻求良心的解脱!”   “你的意思,难道是潘局长自己——?唉,我明白了,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你知道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你?!所以,你现在矛盾重重、痛苦不已!你恨他、怨他、又深深地爱着他!”   潘洪的眼前再一次浮现潘局长恳求自己的情景,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亲手铐住父亲的手铐的冰冷,那一句“这是爸爸最后一个护着你的机会,爸爸求你,把这个机会给我,好吗?”让他的心一阵绞痛,痛苦地捂住脸喘息着。   王诗玉彻底明白了,她回想与潘洪相识以来前前后后的事情,发现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她满怀愧疚地道:“对不起,潘洪,我真是一根□□,一点一点把火引到你的身上!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也许还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还是那个游戏人生的公子哥,即便心中藏着一个梦魇,也会比现在的痛苦好过许多!看着现在的你,我不知道我要拿什么偿还,我又该怎么偿还!”   潘洪终于抬起头来,用力抹去泪水,忽然笑道:“留在我的身边啊,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也是一介平民了,我们没有差距了,你留下,我们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潘洪的笑脸让王诗玉潸然泪下,她无力地望着头顶的水晶灯,想着夏远喃喃地道:“潘洪,我感激你,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不敢忘记!可是,忘记一个已经印在骨血之中的人,那是噬骨之痛,而现在的我,还没有承受这种痛苦的勇气。还有,”王诗玉望着潘洪忍住了到了嘴边的话,转口道,“所以,我只有逃避,逃避爱或被爱,我没有力气去拾起那碎了一地的情感!”   潘洪被王诗玉的话震动,混乱的思绪立刻清明无比,他明白了王诗玉没有说出的另一层意思。以她的性情,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夺走了她的贞操,又怎么可能对潘局长的事情释怀,这些也许将成为她一辈子都解不开的心结!潘洪怜惜地拭去王诗玉的泪水,轻轻地道:“好,我尊重你,但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吗?”   “好,你说!”   “让我,在你心甘情愿的时候,真正的吻你一下!”   “好!”   潘洪满足地笑了,拉佳人入怀,在王诗玉的额头轻轻一吻,而后笑道:“诗玉,请你记住,这是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不是你良心的债主!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是心甘情愿,你要理所当然!”   王诗玉明白了潘洪的深意,他希望自己心安理得地活着!这一刻,望着潘洪的笑容,她哽咽难语,心潮澎湃!她欠起身,与潘洪唇齿相依!   可惜,一吻一开始,一吻一别离。 ☆、真相大白   夜,像笼罩着一层黑雾,令睡梦中的人辗转反侧。突然,潘洪的手机响起,惊醒了噩梦连连的王诗玉,她恍惚了一会儿,就见潘洪挂断电话,拿起衣服匆匆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   “事情有眉目了,我去看一下!”潘洪微微一笑。   “什么眉目?找到是谁在袭击我们了?是穆雨吗?”   “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潘洪赶到公安局,见到赵队长立刻问道:“人呢?”   “在办公室!”   潘洪转身直奔办公室,许可言见到他风风火火的样子,起身笑道:“潘警官,如果知道您这么急着见我,我就早一点来了!”   潘洪微微一笑,在许可言的对面坐了下来:“你如果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我就更有心情听你的玩笑了!”   许可言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笑盈盈地掏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放在潘洪面前:   “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这两个人的命!”   “这个老太太没问题,但潘洪可不好对付,如果被他侥幸逃脱,后患无穷!”   “那你就不要给他逃脱的机会!”   “唉,穆雨,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值!”   “怎么?你怕了?还是觉得我开不起条件?”   “怕?这些年我手里的人命还少吗?!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去杀人,你和这两个人的恩怨,找个机会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没有办法,现在只有让他们去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杨北,如果你做到了,今后,这个酒吧就是你的了!”   沉默,大约过了几分钟,男人的声音响起:“好,一言为定!”   许可言拿回手机,正视潘洪:“听明白了吧?”   潘洪点上一根烟,用力吸了几口才道:“你是怎么拿到这段录音的?”   “很巧,下午穆雨来找杨北的时候,我就在酒吧。你也知道,穆雨把我耍了一回,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哼,她找杨北一定有事,而且一定会到杨北的房间去谈,所以我在他们进去之前,悄悄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下面!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正在算计你!”   “既然是下午的事,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很简单,我只有拿回手机才能来找你啊!潘警官,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你设身处地地替我想一想好吗?我本来就已经以身犯险了,你总得让我全身而退吧!穆雨一直待在那个房间,直到杨北回来,时隔不久,一个很狼狈的人神色慌张地找到杨北,然后他们一起匆忙离开了酒吧,而我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拿回手机,才知道他们的阴谋!”   “你真不是一般人!好了,谢谢你反应的情况,请把你的手机留下,你可以回去了!”   “等等,潘警官,我说了,我还有一点私心!”   “啊,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娄院长也许不会给我面子,毕竟今非昔比,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帮你拿到实习证明!”   “唉,我已经想到了,而且已经想明白了,所以,这不是我今天来的唯一目的!”   潘洪扬起眉毛,示意许可言讲下去。   “我今天来是想借你的手摆脱杨北,我受够他了,可我又摆脱不了他!潘洪,这一次你一定要重重地判他的罪,最好能关他一辈子!”   “法律是公正的,谁也没有权利轻罪重判!从你反应的情况看,杨北不是主谋,只是共犯,而我也只是轻伤,仅凭这些不可能关他一辈子!目前来看,他不会受到严重的刑罚!”   “那如果他杀人了呢?”   “你指的是他的过去吗?仅凭录音里他的一句话是定不了他的罪的!”   “我知道,我指的当然不是那些无迹可寻的事!刚才的录音你应该听得很清楚,穆雨想要两个人的命,其中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一位老太太,你仔细回想一下,今晚你遇到的这些人中,没有发现杨北的面孔吧!我想,他一定亲自去处理另一个目标了,而且从他回来时的表情看,他应该得手了!”   “穆雨口中的老太太是谁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离开多久了?”   “呀,一个多小时了,他们应该是在十一点左右离开的,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了!你也别怪我现在才来,我怕引起怀疑,多呆了一会儿!否则,如果杨北在你们没有抓住他之前先找到我,我恐怕小命不保!”   “好,我知道了,现在我派人送你回住所,你接上另外两个女孩,一起到诗玉的酒店,在这件事没有结束之前,尽量不要外出!”   许可言喜形于色:“这太好了,你想得可真周到!”   “现在,把你的手机交给我!”   酒店,王诗玉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待着潘洪的消息。忽然,门铃诈起,她奔到门前,伸手打开门,马文心率先走进来,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才道:“你没事吧?来这儿的路上,听了可言的猜测,我才知道楼下那场打斗竟然是你们!对不起,诗玉,我应该下去帮忙的!”   “你千万别这么想,你我这样的伸手,只会帮倒忙!”   “潘洪怎么样?听说他受伤了!”   “还好,伤得不重!只是,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到这儿来?”   “这你要问许可言,她说是潘洪的安排!”   王诗玉向许可言投去目光,许可言迎着她的目光一边笑着一边坐到沙发上,慢条斯理地道: “人比人就是气死人!王诗玉,你说你的命怎么这么好,上学的时候,学校的风云人物为你鞍前马后;出了校园,又遇到一位社会精英对你呵护有加,连我们都跟着沾光!唉,看来,还是得做个好人,好人总会有好报!”   王诗玉静静地笑道:“我怎么闻出一股幡然醒悟的味道?这有点不像我认识的许可言!”   “怎么?就许你做个好人,我就不能从善啊!哼,三字经说得好‘人之初,性本善’,我曾经也是一个好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相对论,好与坏,本来就是相对而言!”   “行了,行了,我可听不懂你这些高谈阔论,现在,我只关心潘大警官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可不想整天被圈在这里!”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抓到凶手,让潘洪仔仔细细地向你汇报吧!我现在是真困,这张床又这么诱惑人,我先睡了!”许可言一头载到床上,满足地道,“看不出潘洪是铁汉柔情,家里家外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不忘把你安置得这么舒服!”   转眼,天光放亮,潘洪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阵紧急的电话声使满脸倦容的潘洪精神一振:“喂!”   放下电话,潘洪暗淡的眼睛精光闪动,他认真地换上警服,向审讯室走去。在审讯室的门外,赵队长对前来的潘洪道:“又发现一个情况,一个三岁多的男孩儿丢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我们按照你的提示,去了穆雨前夫家,果然发现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被杀,应该就是录音里的那位老太太!据邻居反映,家里一直有个小男孩,但这两天不见了!”   “还发现什么?”   “暂时还没有,凶手很专业呀!”   “穆雨,交代什么了吗?”   “什么也不说,所以才把你请来!”   “我?这不合适吧,我也是当事人啊!”   “我没让你审问她,我的意思是让你和她聊聊,毕竟她和你父亲之间,呵,我想她面对你也许会有些反映!不过,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   “我有什么为难的,只要你觉得不违反原则!”   “那好,你就单独和她谈谈。”   潘洪独自走进审讯室,在穆雨的面前坐下,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世界上,你我都是彼此最不想见到的人!”   穆雨毫无反应,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   此时此景,潘洪的脑中也很空洞,他叹了一口气道:“穆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的心中堆满控诉,但这一刻,却什么也没有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穆雨仍然纹丝不动。   于是,潘洪继续道:“这半年以来,我在一个女孩的身上找到一种东西,一种我一直渴望却无力拥有的淡然、平静!在没有认识她以前,我一直以为人在欲望的驱使下不可能拥有那样的心境,但是我错了,人可以淡然地面对生活、平静地奋力争取,这并不矛盾,只要有一颗简单的心、一个干净的灵魂!”   “所以,你就亲手把你父亲送进监狱?!”穆雨的声音很低,却异常冰冷,“你的心真的好干净,干净得连亲情都抹的一干二净!”   “我要是真的如此,就解脱了!”   “怎么?难道不是你?哼,我不相信你父亲会真的舍得下荣华富贵!我更不相信你在知道了你母亲的死因之后,会无动于衷!你不是一直在跟踪我、调查我吗?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要还你母亲一个公道吗?”   “没错,我一直在寻找真相,我从来不相信我妈会心甘情愿选择那样一种方式,可是到现在我仍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的父亲,为了保全情人,欺瞒他的儿子;为了保全儿子,不惜身败名裂;为了地下的妻子,甘愿身陷囹圄,永无出头之日!他做了这么多,有什么用?无论怎么隐藏,不管承不承认,真相就是真相,就像你的儿子,无论我怎么不肯承认,都否定不了我与他之间的血缘关系!”   穆雨沉默了,但落下两行清泪。   “所以,尽管我特别恨你,但我还是坐在了你的面前,我希望你能配合调查,早一点把这个我不愿承认的弟弟,找回来!我想,我爸知道了你做的这些事,也会是这样的想法!”   穆雨慢慢呜咽出声,许久才收住泪水,正视潘洪:“我可以见一见你爸爸吗?”   潘洪摇摇头:“他说过,他不会再活着见你!”   “对,他亲口告诉过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绝情?”   “可以,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请说!”   “我知道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所以我求你,看在你爸爸的份儿上,无论如何,把你不愿意承认的弟弟找到!如果,你找到了他,确认他遇到了好人,生活的很好,就什么也不要告诉他;如果他在受罪,就拜托你给他找个好去处,让他和你、和我、和你爸爸再也没有关系!如果,他,他已经遭遇不测,麻烦你给他收个尸!”   潘洪的心一阵绞痛,极力睁大眼睛收回泛起的泪水:“这是当然,我一定要找到他!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把上一代的恩怨记在一个孩子的头上!”   “好,好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我想知道,我妈在自杀之前,见过你吗?你和她说了什么?”   穆雨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道:“已经快四年了,我记得那天,我和你爸爸吵了一架!那时候我刚刚怀了你爸爸的孩子,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很清楚,你爸爸绝对不会赞同我把孩子留下来,但我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他一下,不过是一个假设,你爸爸翻脸无情!如果当时他的态度不那么坚决、冷酷,我也许就不会被怒火烧昏了头,说出许多不理智的话,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   “我能想象当时的情景,你一定扬言要把你们的事告诉我妈,或者拿我爸的把柄威胁他,而我爸根本不屑一顾,然后拂袖而去!”   “你不愧是他的儿子,真了解他!”   “你错了,我不是了解他,我是了解男人,大多数男人在面对发脾气的女人时,都会暂时性地选择置之不理,尤其是有身份的男人!”   “可男人都不了解女人,你们不知道这样的置之不理,对于盛怒中的女人犹如火上浇油一般,尤其是一个被妒忌控制了灵魂的人!”   “所以,你就迁怒于人!”   “对,我用公用电话约出你妈妈,把一切我想说的话,都发泄给她!”   “包括你怀了潘局长的孩子?”   “对,那应该是捅进你妈妈心里的一把刀,我记得她当时脸色惨白,久久不语。”   潘洪体会了那种痛,他握紧拳头克制升腾的怒火,继续道:“然后呢?你又说了什么,让她不去求证就撒手而去!”   “当然是你!我问她,想不想看到你的大好前程因为潘局长踉跄入狱而蒙上污点?想不想看着你受人指点、再也抬不起头来?想不想让你转眼就变得一无所有?!你妈妈听到这些,就没有底气了,她用愤怒又畏惧的目光看着我,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就说‘风水轮流转,你不觉得你已经风光够了吗?!你要是愿意把位置让给我,我会重新考虑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一派胡言!你以为以我爸当时的身份地位可以随便离婚吗?”   “你妈妈当时就是这么回答我的,所以我冷笑着说出一个阴险的主意,我说‘把位置让出来不止离婚这一个办法,比如你不在人世!’。然后,我警告她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没有看到结局就去检举潘局长!其实,我怎么可能那样去做,我没有想到你妈妈会信以为真!”   潘洪红着眼睛怒视着穆雨,凌厉的目光恨不得挖出这个女人的心!随后,他站了起来,双手抵在墙上,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滚滚而下!许久,潘洪才转过身来,换上审讯时的面孔,冷漠地道:“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指使杨北去杀你前夫的母亲?”   “唉,我和她的矛盾实在是太深了!事情还要从我怀孕开始,我前夫是一个很仔细的人,他很快就发现我怀孕了,当然他不知道这是潘局长的孩子,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所以一气之下,他中风瘫痪,这件事就这样隐瞒下来!从那时起,我婆婆就怨恨上我了,如果不是认为我怀了她儿子的孩子,早就把我赶出门了!”   “你前夫一直没有说吗?”   “没有,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能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忍着,可能是因为自己一下变成了废人,就不在乎了吧!”   “然后呢?”   “然后,孩子生下来了,也大了,我在老太婆的眼里没有用处了,为了赶我出门,她四处宣扬我在外面有人了,我怕真的牵出潘局长,就将计就计,拉着杨北演了一出戏,我就离婚了!为了争孩子的抚养权,这个老太婆不惜家丑外扬,最后我净身出户,我前夫气得旧病复发,住进医院,结果再也没出来!发生这个意外,我又去争取孩子的抚养权,可这个老顽固说什么也不答应,没有办法,我只好向你爸爸求助,可他居然袖手旁观,我一气之下说出实情,并且去做了亲子鉴定,直到这时,我的日子才算有了转机。本来一切都很好,你爸爸已经答应,和我结婚,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可没想到你会给他那样的提醒,让他反悔!你说,我能不恨你吗?这还不算,当我在他的诱惑下说出了实情,他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了保全你而不顾另一个儿子!我是见不到他,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一样会杀了他!”   “而你又被怒火烧昏了头,把一切真相告诉了你婆婆,你以为这样就会让她把儿子还给你,结果你只等到孩子不见的消息,对吗?”   “对!所以,她该死!她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她还是人吗?!”   “唉,女人的心,真的可以变得和针尖一样!你们这么做,最后得到了什么?”潘洪缓缓站了起来,所有的谜团都已经解开,可他感觉不到一丝轻松,他该去恨谁?又该去同情谁?每一个人都是悲剧,每一个悲剧都与自身脱不了关系!   潘洪魂不守舍地向外走去,身后响起穆雨凌厉的声音:“潘洪,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如果你也言而无信,你早晚会和我一样,遭到报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远走他乡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马文心睁开眼睛看到站在窗边的王诗玉,轻轻走到她的身边:“喂,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王诗玉微微一笑。   “唉,怎么样?潘洪那边有消息吗?”   “他刚刚打过电话,穆雨承认了所有的事情!文心,你们可以照常去医院了,没有危险了!”   “这么快?!那你呢?”   “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吧!”   “啊——,终于水落石出了!这一次,你应该好好谢谢潘洪!”   “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对我说保重!哦,”王诗玉仰起头忍住泪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好难受!”   “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一些凄凉的事!所以,诗玉,你如果因为这些事而难过,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而自责,那我觉得你就是庸人自扰了!”   “对,确实是我想多了,就算没有我,潘洪一样会追查真相!唉,算了,不想了!可是,我欠他的钱还没有还给他!”   “我看这也算了吧,对于一个真心帮你的人,太认真反倒显得不尊重!”   “呵,过去我总觉得欠下的一定要还,欠什么就应该还什么,好像只有那样才觉得活得有尊严,可是人与人之间哪里是欠和还这么简单。有时候,欠着觉得亲近,还了反倒疏远!”   “诗玉,你——,是不是想到夏远了?”   王诗玉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轻轻地道:“从来就没有忘记!”   五月的风,吹开了夏的面纱,阔别的校园因为归来的学子们又热闹了一回。夏远心不在焉地穿梭在人群之中,麻木地笑着,麻木地说着自己也不清楚的话,而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寻找那个印在心上的身影。然而,一无所获。考试结束之后,夏远不甘心地守在离开的必经之路,可依然没有等到王诗玉,但等来了马文心。两个人沿着小路渐渐远离人群,马文心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夏远:“这是诗玉让我交给你的,还有这些钱,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夏远接过打开,里面的东西让他心中一阵酸痛,那是他买给王诗玉的手机!他叹了口气,掏出来反复端详,然后打开,里面干干净净,没留下只言片语。夏远使劲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才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文心!”   “千万别说‘谢谢’,我害怕你说这两个字,我是诗玉的朋友,可是我都觉得对不起你!夏远,从此以后,你把她忘了吧,也忘了我!”   “呵,她好吗?”   “还好,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都过去了!”   “她——,呵,也是,有潘洪的帮忙,一定会有惊无险!”   “是的,潘洪的确帮了很多忙,但这个人真奇怪,帮完了忙,就再也没露面!”   马文心说完打量夏远的反应,果然,夏远露出意外的神色,但一闪而过,他低头摆弄手机,淡淡地道:“这是我送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她还给我了,而这个,”夏远掏出一个海螺,“是她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你也帮我还给她吧!”   “恐怕我帮不了这个忙,来之前她就已经和我告别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我最好的朋友,只留给我等候的机会!”   夏远握紧手中的海螺,目光慢慢飘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他想着曾经的王诗玉,那一眸一笑犹在眼前、犹在耳边,可他们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告别!夏远心痛难忍,倚在一棵树上,怆然而道:“欲道相思心已倦,愁重伤多腰瘦惯。夜来风雨更添寒,门初掩,收泪眼,聊把情怀寄清盏。无奈天涯芳草远,无奈杨花入别院,三生石上与谁同?前生愿,今生散,赢得梦回几声叹!”   一旁的马文心禁不住这份伤感,竟落下泪来!   人生之中的学生时代就在懵懂之中、取舍之间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王诗玉告别了好友、告别了校园、告别了家乡,远走他乡。而在她的心里,有一个最应该告别却没有告别的人,因为不舍、因为舍不下的情感,跟随她远走天涯!这分情感对她而言并没有结束,这个人还牵动着她所有的依恋,这种依恋让她在只有一个人的旅途上并不觉得孤单。   车,越行越远,穿过了繁华的闹市,碾过了平坦的田野,翻过了一座座高山,渡过了一条条河流,终于停在了白雪与绿草之间。王诗玉气喘吁吁地走出车站,就见到了丛林温润的容颜。那张有些粗糙的熟悉的面孔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另一个世界,弥足珍贵!王诗玉静默许久,终于展现笑容:“大哥!”   丛林在这一声呼唤之后,泛起泪光,快步迎向前去,紧紧拥抱住王诗玉,满腔感触:“我终于见到一位亲人!”   话音一落,丛林就结束拥抱,伸手接过王诗玉手中的行李,笑道:“有些不适应吧,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好多了!诗玉,我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接到你的电话,我还以为你说笑呢!你怎么会选择来这里?”   “扶贫啊?我可没有像别人那样,把扶贫当做一条出路,千挑万选,既然是诚心去做一件事,那就应该去最需要的地方,这样才能显出这件意义不凡的事情的高尚之处,不是吗?”   “哈哈哈,是,只是你这样一说就有些沽名钓誉了!你要去的是卡瓦乸乡吗?”   “呵呵呵,是,离这里远吗?”   “两百多里,你如果不急,先在我这里呆几天,然后我送你过去!那里我去过几次,比较熟悉。”   “我还是先去报到吧,只有安定下来,才能尽情地和你谈天说地!”   丛林看了看时间,不再勉强,带着王诗玉赶到长途车站,他们刚坐下来,车就出发了。一路之上,丛林讲着沿途的风光和古老的传说,王诗玉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卡瓦乸的巍峨雪山已经让她心驰神往。在这雪域高原的蜿蜒山路之上,两百多里的路程走起来要漫长许多,足足走了近五个小时才赶到卡瓦乸乡。尽管是在山区长大的王诗玉,在最后的几十公里的颠簸之中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吐得昏天暗地。丛林扶着脸色惨白的王诗玉,从车上走下来,忧心地道:“诗玉,你怎么样?还能站着吗?”   王诗玉弱弱地点点头,可当丛林松开手她就觉得四周都在晃。丛林快速取来行李,扶着王诗玉向不远处的卫生所走去。   敲开有些简陋的木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王诗玉的视线,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呼:“诗玉!”   王诗玉在看清此人之后精神一振,惊讶万分:“乐忻!你怎么会在这里?”   乐忻已经奔了出来,同样难以置信地道:“我更奇怪你怎么会来!虽然说距离产生美,可你跑的这么远,还能感觉到美吗?”   王诗玉明白乐忻话中所指,可自己却不想言明,只好报以一笑。乐忻看出王诗玉的不适,便赶忙扶着她走进屋里,在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瓶氧气一边递给王诗玉一边道:“你什么也没准备就这么来了吗?你的胆子还真是大,这是高原反应!”   王诗玉缓和一些,笑道:“高原反应还好,主要是我晕车啊!乐忻,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   “还有其她扶贫的人吗?”   “我听这里的负责人说,就两个,今天你来了,那就没有了!”   王诗玉环视这个光线并不太好的房间,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诊床,乐忻的行李就放在床下。她想起老家的卫生所,在没有见到这里之前,那是她印象中最差劲的医疗环境了,可和这里比起来却完善许多。顿时,王诗玉对这里的人充满同情,同时激发了她骨血中的献身精神,她仿佛又找回了作为一名护士的神圣之感!   “别看了,”乐忻笑道,“这里一共就几间房,我们的住所还没有收拾出来。”   王诗玉走到外面,一眼望去,可以看见巍峨的雪山云雾缭绕,雪山之下林木葱葱。四周高低起伏的平地之上分散着一处处农舍,此时炊烟袅袅,有家禽的叫声此起彼伏。农舍的周围是一片片田地,接近成熟的作物泛着青黄色的光,蔓延开去,与远处的青葱树木连成一片,像一块巨大的布铺在大地之上。曲曲折折的土道,穿插在农舍、田地之间,不见过往的车辆,不见喧嚣的叫卖,在巍峨的群山环绕之下,这片天地恍如与世隔绝般宁静、安然!王诗玉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路的疲劳顿时消散,由衷地感叹:“真美!”   “你别光欣赏风景,介绍一下啊!”乐忻一边看着丛林一边笑道。   “哦,抱歉,这是丛林!”王诗玉转身又对丛林道,“大哥,这是我的室友,乐忻!”   两个人礼貌地握手,而后乐忻笑道:“丛林,我可是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不敢当!你们真是太巧了,以后彼此都有照应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急匆匆地跑过来,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小男孩无视站在门口的三个人直接冲到屋里,发现没有人之后又快速跑出来,脸上焦急的神色又加重几分。就在王诗玉满腹疑惑的时候,丛林突然走上前拦住小男孩:“穷达,发生什么了?”   小男孩认出丛林之后,满心欢喜,用生硬的普通话道:“丛林老师!”   丛林拉起穷达的手,蹲下身去,仔细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他就起身对乐忻道:“格莱医生去哪儿了?”   乐忻:“格莱医生去了县城,另一位医生去看望病人了,还没有回来。他们让我照看这里,怎么办啊?他们都没有电话!”   “去哪里看望病人了?”   “哎呀,他是说了,可我哪里听得懂啊?我问了几遍,还是听不明白!”   “这里能讲普通话的人并不多,这样吧,我和你们一块儿去看看!”   “那这里怎么办?”   丛林思索了一下就走进屋里,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些奇怪的文字,贴到门上,然后示意两个女孩儿可以放心离开了。王诗玉与乐忻对视一眼,露出敬佩的目光,走进屋内带上简单的急救箱,跟着丛林来到穷达的家中。穷达的父母热情地招呼丛林,显然非常熟悉,然后在丛林简单介绍之后便憨厚地笑着把王诗玉二人引到屋内。只见一位老婆婆蜷缩在破旧、散发着一股怪味的被褥之中,痛苦地□□着。丛林见状先皱起眉头,对初来乍到的两位女孩儿道:“德吉奶奶的病,越来越来越严重了!”   王诗玉所有的同情心都被唤起,立刻问道:“什么病?”   “我也没记住,反正不太乐观!”   “为什么不去医院?”乐忻失口问道。   丛林转过头,目光柔和,语气却很无奈:“乐忻,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医院看病,这样的情况,在这里你会经常遇见!”   乐忻明白了丛林的意思,不禁为自己刚刚的冒失感到羞愧,王诗玉伸手拍了拍乐忻的肩膀,善解人意地道:“在这里,将颠覆人的许多观念!”   “呵,我明白‘贫穷’的意思,却没有‘贫穷’意识!”   穷达的母亲在三个人谈话的空荡,把一盒药递到丛林面前,指着两张新面孔说个不停,丛林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对这二人道:“她问你们,会不会打针?”   王诗玉与乐忻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丛林便把药递给王诗玉:“那就帮个忙吧!”   “等等,大哥,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的规定,没有医嘱,我们不能这样做,这太不负责任了!”   “你刚刚不是说,在这里,将颠覆人的许多观念吗?不瞒你说,格莱医生过去是给牲畜治病的!”   王诗玉与乐忻面面相觑,竟不知说些什么。丛林把药塞到王诗玉手中,指着德吉道:“你们看看,德吉奶奶,已经疼的快不行了!”   王诗玉为难地向乐忻望去,乐忻接过她手中的药:“这是吗啡啊,难道德吉奶奶得的是癌症吗?”   王诗玉深吸一口气,对丛林道:“大哥,你问问他们,确定用的是这种药吗?”   丛林点点头,再三确定之后,又把药交到王诗玉手中:“确定,这是格莱医生交给他们的,说是疼的厉害时用!”   王诗玉与乐忻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给德吉用上了药。两个女孩静静地守在德吉身边,直到半个小时后,德吉痛苦的表情舒展,慢慢入睡,王诗玉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伸手搭上德吉的脉搏,感觉并无异常,才露出笑脸,示意乐忻,可以走了。出门前,王诗玉仍然不放心地嘱咐穷达的父母,照看好德吉,有任何问题赶快来卫生所。   三个人回到卫生所,刚好遇到外出回来的格莱医生。这是一位中年男人,浓重的络腮胡子与这里粗犷的线条很是匹配,但仔细观察之下,脸上透着一股谨慎、干练的文人气质,与穷达的父母截然不同。他一见丛林就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道:“丛林老师,又来给孩子们上课吗?”   “我是给您送帮手来了!”   格莱看了看王诗玉,又瞧了瞧乐忻笑道:“丛林老师你看,这样一个个漂亮的姑娘居然跑到我们这荒蛮之地,是不是你们那繁华之地的花花公子太多了,伤了姑娘的心?!”   丛林看着艳如朝阳的乐忻,清澈如水的诗玉,也笑道:“也可能是卡瓦乸的‘吾雅’蛊惑了美女的心!”   格莱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转身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乐忻细细端详儒雅却不失坚毅的丛林,问道:“‘吾雅’是什么意思?”   “帅哥的意思!”   “你怎么会讲这里的方言?这是你的专业吗?”   “我的专业是地质勘探,至于我怎么会讲这里的方言,这可是格莱医生的功劳!”   “没错,”格莱又转了回来,笑眯眯地道,“别看我叫他老师,其实他是我的学生!丛林老师是志愿者,每个假期都会来这里给孩子们上课。我们这里没有学校,如果想上学要走到五十里外的达卓莫乡,孩子太小的话根本去不了!这几年,总有好心的大学生来这里,丛林老师是时间最长的一个!所以,他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老师!现在,国家的政策真好,又把你们派来了,你们都是好青年!”   乐忻被感动了,作为长辈的格莱一声声的“丛林老师”,让她感受到真挚的感激和尊重。她全神贯注地听着丛林和格莱的对话,忘记了脚下,险些摔倒,幸好丛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格莱笑道:“看得出你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来到我们这里有没有后悔?没关系,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可以送你离开,你能来看我们一眼,我们就满足了!”   乐忻站稳之后,不满意地道:“格莱医生,您可不能因为一个跟头就认为我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我只觉得自己来晚了!我喜欢这里,纯粹、质朴,一切都是原生态,包括您!”   格莱哈哈大笑,这样毫无芥蒂的笑声让乐忻觉得畅快不已,不由自主地向丛林看去,看到他流露出的赞许,脸上立刻热了起来,连忙移开目光。    ☆、雪崩   皎洁的月光照进屋里,映出两张年轻的面孔。王诗玉对着沁人心脾的月光,幽幽地道:“真想不到你会来这里!”   “我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几天前,我见夏远婉拒了我爸爸的一番安排,还以为他是为了你!”   王诗玉的心猛然一颤,追问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转念一想,露出一个无声的酸涩的笑容。   乐忻借着月光把王诗玉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笑道:“不过,他好像并没有离开燕都!”   王诗玉依然没有开口。   “就算你们分道扬镳,你不关心他,可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   王诗玉摇摇头:“我不想提起。”   “我不是非要提起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既然你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他为什么还要拒绝这个机会呢?毕竟,他来这里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个机会!难道仅仅是因为将要与秦珂在一起共事吗?如果真是这样,就有点可笑了,感情的事,谁能勉强得来?!”   “呵,说点别的吧,我很想知道,你的这个决定,在家里掀起怎样的风波?!”   乐忻回想当时的情景,傻笑了一会儿才道:“我爸都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   “我能理解,你和我不同!”   “有什么不同?难道我就不能自己走出一条路吗?”   王诗玉听了乐忻这句话,在心底生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暂时驱散了心底的忧伤,使她心潮澎湃:“乐忻,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这里让我觉得自己不在那么微不足道,让我有一种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奉献出来的冲动!”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来到这里,才觉得我们太幸运了!”   “唉,人往往在看到不如自己的人时,才能找到幸福感!我的心,也是这么丑陋!”   “你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太多愁善感了!好了,早点睡吧,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好好筹划筹划,我们该怎么大干一场!”   转眼,卡瓦乸迎来了冬季,皑皑白雪,终于把卡瓦乸的色彩连成一片。丛林再一次站在这片熟悉的天地,心情却与往日不同。他抬头朝远处的卫生所望去,昔日的陈旧门窗焕然一新,随着呼啸的北风,有清脆的铃声传来,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炊烟,远远就感到一股暖意。丛林拿起背包,微笑着向卫生所走去。推开房门,热气扑面而来,格莱惊讶地站起来,热情地道:“丛林老师,今年来的似乎比往年早了一些!”   丛林一边打量变了模样的房间,一边笑道:“你这里也比往年暖和许多!”   “这是自然,多了两个小太阳,能不暖和吗!”   丛林走到窗前,看着屋檐下挂着的一串风铃:“她们呢?”   “去病人家里了!”   “她们可以和这里人们交流了?”   “是啊,比你学的更快,真是两个好姑娘!不但一点也不娇气,还拿出自己的钱买了许多东西,看看我这里,是不是比过去完善多了?有些仪器我都叫不上名字!”   丛林的目光被格莱的话吸引,移向墙边多出来的柜子,边看边道:“她们去哪儿了?”   “不在一起,你想去接哪一个?”   丛林在格莱戏谑的目光下,不自然地笑道:“谁比较远?”   格莱道出了王诗玉的去向,注视着丛林走远。风雪,使高低不平的小路更加难行,丛林刚走出村口,远远地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吃力地淌着积雪,迎面走来。他加快脚步,当看清王诗玉被高原的风沙吹得又黑又粗的面孔,心中一阵难过,但嘴上却到:“诗玉,你现在变成了真正的卡瓦乸姑娘了!”   王诗玉抬起明亮的眼睛欣喜地道:“我也这么觉得!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丛林暗自细细打量王诗玉,见她眉宇之间的忧伤淡去,顿时欣慰地道:“刚到不久,见你和乐忻都不在,就出来迎迎你们!”   “你这是放假了吗?整个假期都在这里吗?”   “是啊,卡瓦乸是我的第二个家乡!”   “这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促膝长谈了!啊,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日子!”   丛林的目光因为这句话霎时变得热切起来,怔怔地凝视着王诗玉。王诗玉在丛林的目光中察觉到一种久违的情感,脸色一变,急忙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卫生所,乐忻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好啊!”   王诗玉越过丛林,率先向前走去。丛林望着她的背影,心潮起伏,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几个月的疑问:“诗玉,等等!”   “大哥,怎么了?你有事吗?”   “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夏远怎么了?”   王诗玉错愕了一下,将头转向一边,避开丛林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大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可我更想让你亲口告诉我!如果你们的缘分结束了,那我,我们,”   “我们是兄妹啊!”王诗玉毅然打断丛林,转过头微笑着,但眼中是坚定的目光,“过去是,将来也是!”   丛林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却依然温和地道:“当然,只要你愿意!”   短短几个字在王诗玉的心里激起一片片浪花,她快速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卫生所走去。丛林没有随行,定定地望着王诗玉的背影,空荡荡的心被失落填满。   在丛林伤感地望着王诗玉的同时,他的身后同样有一双伤感的眼睛,慢慢地靠过来。当丛林察觉到身后的声响,转过身来,这双眼睛忽然一闪,再睁开时是明艳的笑容。   丛林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里顿时轻松许多,便笑道:“乐忻!”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那走啊,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已经去过卫生所了,只是你和诗玉都不在,不过现在都见到了。”   “怎么?我们只是点头之交吗?打过招呼就可以了?!”   丛林依然笑着,目光向前方飘去,却没有动。乐忻心知肚明,这样的丛林让第一眼见到他就怦然心动的她,有些嫉妒。看着丛林恋恋不舍又不愿轻举妄动的样子,乐忻忍不住道:“你要总是这么畏首畏尾,你们永远都只能是这种状态!”   “啊?”丛林向乐忻投来惊讶的目光,“你说什么?”   “别问我,你听得一清二楚了!”   丛林尴尬地笑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心里想什么,就和她说什么,否则你们想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不,乐忻,你不了解情况,如果我的一片真心从未袒露过,那我还等什么!可是,我实在不想再被拒绝,那样我和诗玉就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是吗?看来人世间的情缘真是奇妙,总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   “所以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你真的认同这句话吗?那我们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丛林诧异地望着乐忻,半响才道:“你这么安慰我,我可高兴不起来,你在大家的眼中就是‘拉姆’,任何非分之想都是一种亵渎!”   “你说的‘大家’,也包括你吗?”   “当然!”   “哼,一个在闹市中娇生惯养的俗气小姐来到这少了市侩之气的地方,摇身一变,倒成了人们眼中遥不可及的‘仙女’,你这种恭维我可不能真的相信!你的诗玉,才是人们眼中的‘拉姆’!”   “诗玉和你不一样,我们是在磨难中长大的,比起你,我们更容易适应困苦的环境。正因为如此,你的所作所为才让人更加感动、更能彰显人性的美!乐忻,这不是恭维,是我的真心话,你真的就像一个小太阳,让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看到了一种希望,一种被人尊重的希望!我想,你在这里的每个人眼中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代表了一个阶层,你让人们看到了来自这个社会富有阶层的关注和同情!在这一点上,我和诗玉是比不上你的,我们来到这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无奈,而你是真正的心甘情愿!我猜,你绝不是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你一定有很多选择,或许还有一个在别人看来,一个光明的前程!”   这番认识使乐忻的爱慕之情更深一层,不禁心潮澎湃地道:“听你这么一说,原来我这么不一般啊!你的这番话我一定要记住,然后讲给我的爸妈,你不知道,因为这个选择,他们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啊——,这几个月来,我才真正的感觉到活着的价值!丛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但是,我并不想做‘仙女’!”   丛林微笑不语。   乐忻瞪了他一眼,一边微笑一边把手中的诊箱递到丛林面前:“可以送我回去吗?”   丛林没有拒绝的理由,接过乐忻的箱子,向前走去。两个人回到卫生所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丛林奇怪地道:“诗玉应该刚回来,又去了哪里呢?”   “是啊,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丛林看着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已经忍不住心中的焦急。这时,几个人匆匆在门口经过,向雪山的方向跑去。丛林拦住其中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翻车了!人掉到谷里去了!”被拦住的人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继续向前跑去。   “诗玉和格莱医生一定去救人了!”丛林说完立刻赶上前去。   乐忻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大家才赶到雪山脚下的事故现场。果然,一辆载人的巴士翻倒在路旁,半个车身已经滑了出去。丛林一眼就认出王诗玉,便几步跨到她的身边,急切地问到:“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来的?”   “我和乐忻跟着大家走来的,这边怎么样?”   “车上的人还好,关键是有几个人掉下去了,现在天黑看不见,前去寻求支援的人还没有回来,真是让人着急!”   丛林走到路边向下面的深谷望去,一片漆黑,而头顶处是白雪皑皑的雪峰,在清明的月光下发着淡白色的光晕,而且这片光晕还在微微晃动,摇出淡淡的青烟。丛林陶醉其中,听着“轰隆轰隆”,像是大地裂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毫无反应。混乱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只有一秒钟,格莱就大喊一声:“快往高处跑,雪崩来了!”   顷刻之间,雪块从头顶铺天盖地地落下,站在路边被雪块冲击得立刻失去平衡的丛林在视线消失的最后,清晰地看见王诗玉正拼命地拖住一个行动不便的乘客向后跑去。他大喊一声:“诗玉,快跑!放下——”   一口雪呛进口中,丛林的声音立刻消失,他极力想抓住点什么可身边空无一物,他好像被一股激流卷着,无能无力地向深谷滑落!丛林感觉到死亡在逼近,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即将离开的世界,不料却看到一双纤细的手伸过来,紧紧拉住自己。   静止了,周围万籁俱寂,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丛林奇怪自己居然还能呼吸,他还活着!一股求生的欲望使他奋力地挥动身体,身上的积雪出乎意料地滑落。很快,丛林就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一阵兴奋,忘记了自己的位置试图站起来,可他根本用不上力。慢慢,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吊了起来,所有的力量都来自那双拉住自己的手,只是这双手已经变得冰冷僵硬。丛林心里一阵恐慌,已经猜到这个挽救了自己的人是什么状态!泪水一下冲出眼眶,他拼命踩实脚下的积雪,终于直起身躯,可眼前除了一双纤细的手臂,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看不到头的积雪。丛林的理智崩塌,他像疯了一样挖开积雪,完全听不见幸存的人们犀利的叫喊,直到格莱爬过来强行制止了他,并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格莱按着还在挣扎的丛林,厉声道:“你冷静点,在那个地方挖,会塌掉的,你会被冲到谷底!”   “我要把她救出来,不要拦着我,她要没命了!”   “你看看眼前的雪,她还有多大生还的机会!”   “她是谁?”丛林满脸泪水,望着格莱。   “现在还搞不清楚,很多人都不见了!你是幸运的,雪在你的那个位置停不住。”   “这不是运气,是有人舍命救了我!格莱,求你了,别再拦着我,我要把她挖出来!”   “丛林老师!”格莱已经瞪起眼睛,“请你冷静点!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她凶多吉少!你这样胡来,是想让更多的人送命吗?!”   混乱的丛林被格莱严厉的声音惊醒,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格莱这才组织幸存的人查看情况,与恰巧赶来救援的人开始施救。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丛林看到在自己滑落的地方抬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看着那身熟悉的衣裳,他心如刀绞,那是乐忻!   丛林连滚带爬跌倒在乐忻的身旁,在格莱的手中接过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孩,那双手还保持着拉住自己的姿势!他张着嘴巴却喊不出来,心仿佛被摘掉一样!一旁的格莱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告诉丛林另一个不幸的消息:“诗玉,还没有找到!”   生不如死的丛林终于换上一口气,指着最后看到王诗玉的地方,无力地道:“那是我最后见到她的地方!”   格莱看了看丛林所指的地方,眼睛一亮:“这个地方靠近山根儿,也许还有希望,快挖!”   赶来的医疗人员抬走了丛林手中的乐忻,争分夺秒地抢救。丛林看着不远处正在极力施救的格莱,终于有了一点力气,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加入其中。很快,大家就看到了人影,而且还在微微的抖动,格莱一声欢呼,小心翼翼地清理最后的积雪,已经快要窒息的王诗玉在见到熟悉的面孔之后,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已经在雅鲁达布尔市的医院中,而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张面孔居然是那个让她割舍不掉的人——夏远! ☆、不完美的完美   夏远看到王诗玉睁开眼睛,立刻展现那阳光一般的笑容:“嗨,好久不见!”   王诗玉的心海波涛汹涌,如在梦中,许久才轻轻地道:“好久不见!”   夏远纵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得知乐忻的噩耗,他陪着伤痛欲绝的乐建国夫妇连夜飞到这里,万万没有想到王诗玉也会在这里,也遭遇了这次意外。他原以为这段情缘已经尽了,却又意外地相逢;他原以为自己即使再见到这张容颜,情感也不会再起任何波澜。可是,当他看到这张熟悉的脸被这里的风沙吹去了光华,吹出了成长的痕迹,那双曾让他魂牵梦绕的眼睛无力的合着,他所有的冷漠、怨愤都被心底还没有完全死去的爱意融化。   沉默,让王诗玉渐渐慌乱起来,她不敢正视夏远的目光,环顾四周:“丛林呢?他怎么样?”   夏远的心被扎了一下,勉强笑道:“他没事,他现在在乐忻的身边!”   王诗玉的脑海闪过一个身影,那身影在铺天盖地的雪块儿中向已经失去平衡的丛林飞扑而去!一个不好的念头产生,使她失声问道:“乐忻怎么了?”   “她,”夏远的眼中立刻充满泪水,“她不太好!”   王诗玉翻身下床,向外奔去。夏远连忙扶住她:“诗玉,你别激动,我带你去!”   在夏远的搀扶下,王诗玉来到乐忻的房间,看到已经快分不出模样的乐忻,她的眼前立刻浮现乐忻美丽的容颜,那一眸一笑犹在心间,现在这个人却已经奄奄一息。王诗玉的胸口落下一块巨石,泪水夺眶而出!   在乐忻的床边,丛林跪在地上,颓废得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满屋子的人都无声泣涕,听着乐忻断断续续的声音:“丛,丛林,本来我还不想告诉你,但我,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没有,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爱情,我好高兴,你,你那样赞美我!我,在你心里,是,是不是很特别?”   丛林哽咽难语,极力稳住情绪,微笑着道:“曾经仓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乐忻满足地笑了,缓缓地抬起手,伸向一旁已经麻木的乐建国与秦立云。她摸到乐建国的手,脸上挂着笑容,轻轻地道:“爸爸,别难过,我很,很庆幸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你们让,让我的一生,我的一生都是甜、甜的!我这样的一生,能,能让您自豪吗?”   “别说了,忻忻,你这是在挖爸爸的心!”乐建国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别难过,爸,把,把我留在卡瓦乸,那是我最喜欢的地、地方!”   “忻忻!忻忻!你别说了!”秦立云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痛苦,竭斯底里地哭道,“你不能丢下妈妈!你不能丢下我,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啊!”   “妈,我好爱你!所以,您别难过,”乐忻挣扎着欠了欠身体,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爸爸!”   王诗玉只觉得浑身无力,胸口一剜一剜地疼,转身伏在夏远的身上失声痛哭。这哭声引起乐忻的注意,她微微地转过头来,动了动渐渐冰冷的手指,丛林立刻会意,把王诗玉带到乐忻的床边。王诗玉跪了下来,握住乐忻的手,极力想忍住泪水,可泪水却像小溪般流淌。她努力着压住打颤的牙齿,终于喊出乐忻的名字:“乐忻!”   “别哭,给我唱《雪域之花》吧,送我一程!我,觉得自己算是一朵,一朵雪域之花!”   “好,你是最美的雪域之花!”王诗玉看着乐忻渐渐涣散的目光,咬破嘴唇平复情绪,用灵魂唱到,“谁在呜咽着落叶的悲哀 谁在泣涕着百花的残败谁在寒冷中安详的等待谁在贫瘠的山巅披上五彩是你雪域之花圣洁的女侠 谁目睹了山川的艰险谁见证了岁月的变幻谁理解迟缓的钟声敲出的无奈谁明白古老的语言如何把历史篡改是你雪域之花流传的神话 像对着苍穹许下诺言 忠贞不渝的守望中藏着所有的光华像留恋清风白云的牵挂 奋不顾身的追赶下 身影布满雪域人家 雪域之花开在天涯不惧山高路远 任凭风吹雨打雪域之花扬扬洒洒举首迎朝阳低眉送晚霞”   凄美、悠扬的歌声飘飘荡荡,乐忻眼中的光华一点点退去,那双动人的眼睛终于合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嘴边噙着一抹笑意,这一刻安详、静谧。   太阳,格外明亮、炙烈,照亮了卡瓦乸的每一个角落。一片白色的移动的队伍缓缓地向远处白茫茫的雪山前进,卡瓦乸乡的人们几乎都来送别这位翻越千山万水来为他们服务的姑娘。一声声古老的楚唱,一道道隆重的仪式,卡瓦乸的人们用最高的礼仪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激和尊敬。   一阵风过,有雪屑飞落,王诗玉伸手接住,看着它一点点融化,伤感地道:“我曾经那么喜欢雪,它那么轻、那么纯洁,现在我只觉得它冰冷残酷,它夺走了我亲爱的朋友!”   夏远伸手揽住王诗玉的肩膀:“但乐忻绝不希望它夺走所有人的快乐!”   王诗玉泪眼迷蒙,向依然跪在乐忻墓碑前的丛林望去,觉得这个人的灵魂已经随着乐忻而去。她走到丛林的身边,试图拉起他,可他纹丝不动,王诗玉也跪了下来,泪水先一步落下:“大哥,你别这样!”   “该死的人是我!她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她已经把心给了你,她无怨无悔!”   “所以,我才生不如死,我再也没有把心交给她的机会!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宁!”丛林痛苦地伏在地上,把头埋进雪里,像狼一样呜咽!这催人心肝的哭声,让王诗玉束手无策。夏远无奈地走过来,先扶起王诗玉,然后蹲在丛林的身边:“丛林,乐忻不顾自己去救你,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想一想乐忻的一片真心,你要抱着一份悔恨的心来记住她吗?”   丛林终于抬起头来,抓起一把雪擦去脸上的泪水,面对夏远:“夏远,把诗玉带走,如果你还爱她,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别再任由她离开你,因为她的心依然属于你!”   丛林站起身来,不再看王诗玉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整个山谷只剩下王诗玉和夏远,望着丛林孤寂的身影,王诗玉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能叫他‘大哥’了,他的目光再也不会在我的身上停留!”   “你想多了,丛林那么喜欢你,他的眼中怎么会没有你?他只是太痛苦,你要理解他!”   “不,其实我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如果不是我,那天晚上丛林不会匆匆而来,如果他不来,乐忻就不会死!所以,丛林的目光再也不会在我的身上停留,因为多看我一眼就会让他的痛苦增加一分!可是,夏远,我的心也好难过,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你真的想多了,没有丛林,乐忻也一定会赶到现场,也一定会和你一样奋不顾身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因为她和你一样善良!”   王诗玉望着夏远,无语凝噎。   夏远慢慢抬起手,拭去王诗玉的泪水,温柔地道:“可是,我能带得走你吗?”   王诗玉凄美地笑道:“我必须离开,丛林是乐忻的爱情,我不能让她的灵魂有一丝的不安宁!”   三年之后。   盛夏,艳阳高照,燕都最好的医科学府的门口,闪现一抹刺眼的红,长发飘飘、裙摆悠扬。来人抱着一本书,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向里面张望。很快,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士蹬着车子风一样地冲过来,在红裙面前戛然而止,两个人相视一笑。   “夏远,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不要这么骑车,你就是不听,对吗?”   “怎么?你还没有答应要嫁给我,就想让我言听计从吗?”   红裙摆动,渐行渐远,夏远无奈地看了一会儿,追了上去。   “玉儿!”   “什么?”   “你不能一谈到这个话题就闭口不言,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答复?”   王诗玉停了下来,望着夏远,然后默默地坐到车上,伸手圈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回家!”   夏远轻叹一声,载着王诗玉回到住所,王诗玉像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一边洗手一边询问夏远想吃什么,然后走进厨房。夏远没有回答,而是跟进厨房拦住王诗玉:“玉儿,你不能再逃避了,难道你想这么过一辈子吗?”   “你今天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玉儿,三年了,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以后我也绝不会追问,可是,你答应过我,在我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就给我一个答复,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   “那你还在等什么?玉儿,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丛林一天不离开卡瓦乸,你就一天过不去乐忻的那道坎儿?!”   “不是!我心里确实有一道坎儿,但不是他们!”   “那是谁?!”   “是我自己!”   “为什么?”   王诗玉无力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不去回想往事,可往事像小虫一样钻过记忆的缝隙,爬进脑海。缤纷的酒杯,闪烁的灯光,奇妙的愉悦和刻骨铭心的疼痛,接着是交织的躯体,每一次她都被这样的梦境惊醒!是的,三年了,三年的时间,夏远早已经淡忘了那晚的愤然离去,可她每次回想都犹在昨日!   夏远的气息就在嘴边,那样温柔的碰触每一次都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这个深爱自己的人把她视为珍宝,可她不过是一块儿有了瑕疵的顽石!王诗玉用力推开忘情的夏远,连连后退。   夏远惊愕地望着王诗玉,半响才道:“你这是在拒绝我吗?我这样让你难以忍受吗?玉儿,如果真的是这样,就不要在玩弄我了!”   “不!夏远,我最爱的人,”王诗玉留着泪艰难地道,“我曾经答应你,当你决定娶我的时候,我会把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你!可是,它被我弄丢了,现在,你让我拿什么献给我们的爱情!”   夏远足足有几分钟才明白王诗玉话中的深意,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几年前当他得知她与潘洪彻夜不归的时侯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正因为如此,他才愤怒至极,不顾王诗玉的安危绝情而去!这么久了,他快忘记了那一晚,现在突然被王诗玉提起,他有些难以置信!   王诗玉收起泪水,走上前,伸手摸着夏远的脸,笑道:“你是一缕阳光,照进我黑暗的胸膛,给了我一个完美的梦,梦中的你我比翼成双。像花儿一样追赶着太阳,我沉迷着这一片阳光,把热血集聚在心头,等待爱情绽放的辉煌!可命运的魔杖,打碎了梦里的芬芳,幻想的完美,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模样。未来,你在何方?你在追随谁的脚步,你的心在和谁一起徜徉?而我,忘记忧伤,只记着你的模样,因为你是我永远的新郎!”   王诗玉泪流满面,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向外走去,该结束的总要结束,三年的朝夕相处,她该满足了!   夏远伸手拉住她,仰起头含着泪道:“玉儿,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完美的新娘!”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